薄于云水-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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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回去看看吧,我也差不多要走了。我会写信给你,一定记得回啊。”阮涵抱了抱她的肩,宽慰道。
怀礼上前说到:“那好,那就此别过了,祝你一路顺风。”
阮涵笑着点点头,云淡风轻。
“保重。”怀礼点头叮嘱。
“你也保重。”阮涵笑得轻柔。
怀礼拉过戴染往车上走,戴染赶忙回头:“一定要给我写信。再见。”
阮涵挥着手,笑着目送他们匆忙上车离去,心中的大石落地。再见了,瑞城;再见了,我最爱的朋友;再见了,我那段回首依然美丽的感情。
到了孟府,车还没停稳戴染和怀礼就跳了下来往里奔去。路上的仆人大呼小叫地叫着少奶奶小心身子别跑那么快,可她怎么也无法放慢步伐。一口气跑到大厅门口,一手扶住门框一手拍着胸口,却是近乡情怯般不敢踏入,深怕厅中的人愁云满面带来不好的消息。
怀礼没有女人家那些心思,几个大踏步就进了大厅。只听他欢喜地大叫一声“大哥”,戴染这才松了一口气,难以置信地走了进去。
大厅的灯全都点亮了,神龛上的祖宗牌位也异常的红亮。厅中挤了十几人,孟老爷和琴姨坐在上座,怀德完好无损地坐在一旁。他不仅毫发无伤,那身陌生的蓝色军装让他看起来更加风神俊朗,英气勃发更甚从前。
怀德笑着看她一步步走了过来,瞳孔中倒映的身影越近越清晰。
“染妹。”
他的声音熟悉而安心,低沉中带了些嘶哑,不过无损于语中的情谊。戴染眼中的潮湿顿时再承不住,扑簌扑簌落了下来。
无视在场众人,戴染被他搂入怀中,大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抚平这几月以来的不安和惊吓。
半晌,心情好不容易平复,戴染这才反应过来怕挤到了腹中的胎儿,赶忙将他的胸膛略微推开来,吸着鼻子道:“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看到她这么娇软的小女儿态,怀德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温柔:“我是陪蒋先生回来的。”
戴染这才注意到坐在一边的蒋先生,他正满脸笑容地看着他们。想起方才的样子,戴染脸变得通红,却仍保持着大家闺秀的风范盈盈向蒋林方施了一礼:“蒋先生好 久:。不见。失礼了,让您见笑。”
蒋林方豪迈地哈哈大笑:“无妨无妨,贤弟和弟妹分别多日,真情流露甚是感人,何来失礼一说。”
戴染毕竟是女儿家,虽然客人不介意,但自己终是觉得不好意思。倒是一旁的怀德,在民风开放的国外待过,所以并没半点不自在。
蒋林方看着面前的小夫妻,不由得想起了分别多时的妻子和孩子,方正的脸上也不由得透出一丝思念:“我也离家很久了……”
堂中各人地位皆不同,官职最大的蒋林方不说话大家都不敢出声。直到他从缅怀中走出来干笑了两声,孟老爷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次蒋先生到瑞城有何贵干呢?”
本来军事上的事不因由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过问,但既然今天蒋先生都坐在了孟家厅堂中,就证明他是有求而来。蒋林方看了怀德一眼,示意他来说,于是怀德便将事情的大致情况讲了一下。
省城目前已是在做最后的抵抗,防线被突破是早晚的事,所以退居到瑞城是唯一的选择。当然防守线会设在瑞城外,对于瑞城百姓的生活影响不大,但对于孟家的影响就有点大了。
怀德说了三件事,第一件是他已经被特批入了军政中心校,所以他现在已经是一名军官了;第二,蒋先生将会在孟家暂住,蒋先生待在瑞城的这段时间他将负责所有接待工作。
第一和第二件事都微不足道,都是情理之中的事,这第三件事却犹如晴天霹雳,劈的孟老爷一阵颤栗。
怀德说他决定竭力支持守军,这个竭力当然指的是竭孟家之财力。当然,也不仅限于孟家,他和宣市长会动员各大家族齐心协力保城。
第十八章
钱财乃身外物,特别在和人命相比的时候就显得更加微不足道,可是明知道理如此,但世代经商的孟老爷还是止不住一阵阵的心悸,颤抖着胡子,却也不敢当着蒋先生说出个“不”字。
通观全场,怀礼不得不站出来解围:“这个钱是必须出的,但怎么出才对守军有用我们还得仔细商量。照目前的情形看,各种物资才是最重要的,捐钱只能买士兵拼命,但是要保命还是得靠食品、枪械还有医疗物资等。在药物上我们孟家是占优势的,其他的物资还得多方动员集结。现在形势迫在眉睫,我看不如尽快行动起来,有这会儿说话的功夫说不定都筹到几卡车米了。”
怀礼三言两语表了忠心,既显得大方又巧妙地保住了孟家的银元,谁也挑不出错来,皆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待蒋林方被仆人引去房间时孟老爷才逮着机会,吹胡子瞪眼地指着自己最宠爱的孩子吼道:“你,你要把孟家的基业都败了不成!”
怀德皱眉,他早知道爹爹会守着这个全城首富的名衔不撒手。
“爹,如今的乱世,拿着钱有什么用呢?仗一旦打起来,立刻通货膨胀,可能你拎着一麻袋钱都买不到一盒火柴。只有保了瑞城的平安才能保住我们孟家的基业啊。”
孟老爷气地直发抖,好像随时都会背过气去,吓得琴姨急忙帮他顺着胸口。老人颤颤巍巍地扶着桌子,说道:“我们这么大家子人,没钱就真的没活路了。阮家逃到国外不是因为有钱?没钱就只能等死!”
怀德的眉头深深蹙了起来,声音低沉而决绝:“爹不是说过永远不离开瑞城吗?”
“我……”老爷子语塞,那时候哪儿知道形势会变得这么严峻啊。他不是戴征,固守着那处老坟不肯离去,他当时说不走只是因为舍不得孟家的基业。如今基业都要拱手送人了,还不如当初全撒了,远走他乡保全一家人平安呢。
戴染拉住又要反驳的怀德,他虽一向是大少爷脾气,但从未见他顶撞过公公。在她所受的教育中,无论公公是自私也好,观念错误也好,都不应该被顶撞,更何况是和自己最重视的儿子针锋相对。
怀礼也赶忙劝阻:“爹、大哥,都别争了。如今蒋先生已经住在我们家了,别让人家笑话了去,物资什么的多跑几家凑凑。说不定战争很快就能结束,我们孟家就算资产缩了些水,但根基仍然深厚啊。”
孟老爷再受不得刺激,征战商场多年,他也知道如今这些钱是不得不出,争两句也只是稍微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而已。如今骂也骂了,心里哽着的那口气顺了些,便一拂袖:“你好自为之,我也管不着了!”
琴姨和怀礼赶忙扶了老爷子往厢房里去,大厅里只留下了几个心里不舒服又不敢出声的姨娘和怀德两夫妇。
三姨娘嘴碎,在一旁嘟嘟囔囔的,戴染听见便径自拉了怀德回屋。她明白,那些女人只关心自己的胭脂水粉,哪儿能跟他们讲清其中的厉害呢。他是自己的夫,无论他要做什么自己都该全力支持,更何况他的眼界之高心之宽自己早就知道,即使不能全部明白,但也会按他说的去做。况且,他做的事从来就未错过。
心思有些乱,步子有点急,遂不及防被他拉了一下,双肩便被搂进了他的臂弯之中。配合着他的步伐慢慢走,听他在耳边关切地叮嘱了一声:“有了身孕就要小心些,动作不要太大。”
略一抬头便是一望无垠的眼波。
那是一片烟波浩淼的湖,仿佛投入一颗石子也不能被扰乱,平静、宽阔、坚定。“他真是个优秀的男人。”戴染心中叹道:“可是他分给别人太多的关注,分给事业太多的时间,那做丈夫的责任在他心中还有方寸余地吗?”
怀德不是个神经纤细的人,所以他并不明白女人的计较。他出类拔萃,在商场和战场征战,心怀大志,可归根结底他也走不出男人的欲望——权利和臣服,那一切一切看似目的的借口最终都指向这两个东西。他光明正大地披荆斩棘,瑞城困不住他,小小的戴染自然也不能阻挡他的脚步。更何况,对于这个小妻子,他觉得他已经很尽力的在疼爱了。
天气和心情出奇的一致,本来就阴沉的天空此刻更是黑压压的异常闷热,不见雨星,忽地打几个雷,天际第二次闪白时定然来阵狂风,再将那层厚云吹走。
回到还带着新婚喜字的房间,怀德从身后抱着戴染,禁欲已久的身体在软香在怀的时候便立刻有了反应,可是想到她在怀孕期间,琢磨来琢磨去还是忍着为好。戴染不是没感觉到他的欲望,只是现在的她完全提不起兴致,但也舍不得推开他,这一夜便消磨在汗津津地衣衫相贴中。
孕期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大腹便便的戴染出门的时间也少了,但爹爹和家中姊妹来看她的时间却越来越频繁。在这个万众瞩目的生命即将到来的时候,只有宝宝的亲爹整日不见人影。
省城已经被攻破,敌方司令反客为主在省城大整顿,民众党军力退居到瑞城防线以内。
深冬,天越发冷了起来,这年意外地飘过两次小雪。老百姓们不敢奢想瑞雪兆丰年之类的盼头,只觉得这下下来就化作污水的雪片并不是什么好兆。这片世外桃源即将陷入战争的不真实感,像一只倒扣的海碗笼罩了整座城市。
总是要亲临祸端之时,人才会明白钱财乃身外物,保命最紧要的道理。原先不怎么积极的捐赠一夜之间多了起来,大家终于意识到保城的全部希望都在城内的这支军队身上了。
怀德忙着四处接收和调动物资,好不容易回了家也是待在蒋先生的房中和他讨论战局。城中形势越来越紧张……
“怀德,怀德!瑞城有希望了,这仗可能打不起来了!”蒋先生像一阵疾风似的绕过堂前那道石屏,满脸惊喜,快步走向正迎面而来的怀德。
“可是有确切消息了?”情形走势,怀德和蒋林方已经商讨了无数次。之前他们的疑问集中在省城的敌军为何整顿了一个多月都不发动攻势上,一直猜想其中必有缘由。
蒋林方看起来憔悴的脸上显出了大大的喜色:“磋商有结果了,今天正式收到总部通知:协议停火,一致对外。”
“太好了!”虽然只是暂时停火,怀德已经很高兴了,毕竟他实在不希望两军在瑞城打起来。“外敌?是越南需要援军吗?”
蒋林方毫不避讳:“是的,那边战斗应该也进入尾声了,两军都要派人过去支援。”
怀德点点头,越南的战事他也是一直关注的,而且深切明白其深远的影响。
蒋林方迟疑了一下,说到:“我想派你带兵过去。”
怀德心里咯噔一下,他只经过过一次省城的战役,而且还只是在后方跟着蒋林方筹谋,实战经验远远不够。但他也明白,这是蒋先生在给他机会。越南战事接近尾声,危险不大,但是参过一脚之后仕途升迁就有理有据了。蒋先生有心栽培他,他也绝不会露怯,虽然心思百转,可面上巍然不动,连蒋林方也看不出他的意思。
“若顾念家里不想去,我也不迫你。”
怀德勾起唇角:“军队没有自己想不想,只有服不服从命令。我去!”
蒋林方颇为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自己果然没看错,这个青年必成大气。
蒋林方还待交代具体事项,只见一个家仆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还未跑拢便大声呼道:“大少爷,大少奶奶要生了!”
怀德一惊,毕竟是第一次当父亲,心中的激动刹时升腾,一贯稳健的他终于面具裂了一条缝,连声音都有些抖:“在哪儿?快带我过去!”
蒋林方不便探望女眷,说了句恭喜便催促怀德赶快过去看看,公事回头再交代。
怀德行了一个军礼,便大步流星地跟着家仆跑了。待他赶到,小院中已经站满了人。天儿冷的很,孟老爷和几位姨娘早就到了,都裹着厚厚的大衣不住的搓着手,眼睛急切地盯着房门。怀礼守在门前拉着进进出出换水递毛巾的仆人问个不停。
“怎么样了?”怀德一把抓住怀礼的胳膊,语带急切。
怀礼说:“已经进去一会儿了,刚才见你房里没人都以为你出去了,所以通知你晚了些。不过别担心,医生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听他们说现在还没什么问题。”
话音刚落,里面便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叫声,怀德刹地收紧了五指,怀礼的拳头也捏了起来,对手臂上的疼痛恍然不知。
“叫地这么惨……也是没问题?”怀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染儿不会有事吧?”怀礼傻傻地答非所问。
老爷和姨太太们毕竟是过来人,七嘴八舌的安慰道:“这是正常的,我生孩子的叫地更惨呢。”
“是啊,女人总要过这一关的。”
……
第十九章
七嘴八舌的安慰并未被两兄弟听进去,两双耳朵都在竭尽全力地搜寻着屋内响动。忽然,一声响亮的啼哭传了出来,在众人惊愕愣住的瞬间,一个小护士跑了出来,满脸喜悦地宣布:“是个小少爷,母子平安。”
院中瞬间爆发出响亮的欢呼,怀德和怀礼用力地拥抱在一起,仰天大笑起来。
按规矩,只有怀德和琴姨可以进去探视,但院子里的人却不想就此散去。孟家子女几乎都快成人,很久没见到小生命的到来了,所以大家都想看看这刚生出来的粉嫩小娃儿长成什么样,会不会像大少爷那样英俊,又或像少奶奶那么温柔。
怀德进门的时候差点绊了一交,好不容易稳住身子便看到了戴染尽染笑意的眼睛。
屋内燃着三盆炭火,热得超过了盛夏,甫一进门他就立马出了一层薄汗。奶妈和护士在洗着婴儿身上的血渍,怀德看看那个陌生的小东西,对他是自己儿子一事还有点接受无能。
“怀德哥哥,你给他取个名字吧。”戴染的声音很虚弱,听起来更温柔了几分。
怀德握着戴染的手,侧首沉吟:“下一辈是兴字辈。今天他出生,我就得到了好消息,他定是福泽深厚之人。我希望他将来能成为对国家有用的人,就取名叫兴邦吧。”
“孟兴邦,好名字,用在男孩子身上再大气不过。”戴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