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谋不轨-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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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浅愣愣地看着他。
沈思安吻了吻她的发丝,抱着她耐心说,“可我们是夫妻,夫妻就是要过日子的那种,你生我的气,你不开心,如果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也什么都不要我说,你的世界拒绝我参与,我的世界你又拒绝进入,这样我们很难过一辈子。”
庄浅闻言立刻抓紧了他的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靳正言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
干净利落的两个字,沈思安直视着她的眼睛说出,坦荡而明确,语毕就看到她眸光轻漾,又哭又笑单纯得像个孩子,还急忙伸出手臂抱紧了他,仿佛庆幸——她这样的反应,令他觉得,哪怕是说一辈子的谎言也是值得的。
因为这世上就是有这么一个人,可恨又可怜,凶狠又善良,值得你用谎言包裹住最黑暗的自己。
“我们这是去哪里?”这时候庄浅的情绪已经渐渐平静,问沈思安。
“警局。”
“我不想去。”她皱眉。
“只是例行笔录而已,我陪着你。”
“嗯,”庄浅轻轻眯了眯眼,没在反对,只是靠在他胸膛含糊问,“你觉得,幕后黑手会是谁?”
沈思安顺了顺她的发丝,将早就设计得毫无破绽的解释脱口而出,“司检部门水深火热不是一两天了,内斗的黑…幕重重,姓靳的当年一步步踏着别人的尸体上位,如今他不过是成了被人踩的尸体罢了,所谓因果报应不过如此,没什么好惋惜的。”
庄浅附和地点点头,“我看那个抓我的李警官就很有嫌疑——他的顶头上司死了,他竟然一点不关心,甚至连半点震惊之色都没有,还有心思对我问东问西,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我瞧着就厌烦。”
“你这么想也没错,”沈思安轻碰了碰她皱紧的眉心,道,“下个月就是司检部总警司王兆全退休的时间,原本到时是靳正言名副其实转正,现在他死了,这个肥缺理所当然会让有心捡漏的人利用了。”
“你是说那个叫李琛的会成为司检一把手?”庄浅语气有些轻慢,实在是对那个男人没什么好感。
沈思安不置可否。
她又说,“你刚也明说了,司检内部本来就混斗重重,靳正言尚且摆不平,李琛不过是个小喽啰,也妄想登高望顶?”
沈思安只是笑,说了句‘就是小喽啰才让人放心啊’,然后就轻易转了话题,抱着她亲亲密密说了好多些话儿。
还没等警车到警局,靳正言的死亡消息就已经被曝,掀起大众唏嘘一片——引火自杀。
庄浅刷到新闻中这四个加粗大字的时候,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是眼花了,可是好几次之后,依然是这四个字——司检部位高权重的二把手,年轻有为,为国为民,竟然会因为“不堪压力”而闭门引火自杀?
这简直荒谬得笑掉人大牙。
庄浅看着新闻配图中,公寓烈火熊熊的画面,现场记者还在绘声绘色地报导,一身警服的李琛神色肃穆,讲诉了顶头上司早已有“少量服食抗抑郁症药物”的秘辛……
庄浅捏着手机的指尖泛白,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恐怖的怪圈,她下意识去看沈思安,对方此刻安静地靠椅背坐着,手里捏了本书在看,是本老掉牙的书:《苔丝》。
这不像是庄浅意识里沈思安会看的书。
“你看这种书?”她挑了个话题缓解自己因看到新闻而紧张的心。
“你那模样显得,好像我刻板得只该看政经杂志似的?”沈思安将书放到一旁,拉过她说,“我只是觉得,为了迎合我老婆的交流需求,我得进修一些有关女人思想的东西——譬如这个。”
他晃一眼那书,煞有介事对她说,“否则一个搞不好,我老婆跟书里的女人一样,杀了老公跟小白脸私奔就不好了。”
他阴阳怪气,庄浅被点名脸都臊了一下,捶他,“什么杀老公又私奔的,没看书就别侮辱著作!自己没文化没见解还说出来,恶不恶心人。”
重重将他的书扯来丢了,也一并将刚才的新闻甩在了脑后。
“是是是,我没你有文化,我没见解恶心人,”沈思安好气又好笑地抱过她,手指戳了戳她因为气愤而泛红的脸,哄祖宗一样,“那等今天回家你给我讲好不好?心情好的话一页页读给我听也可以。”
“你不识字啊要人读。”庄浅抬脚蹬他。
“我就喜欢听你读。”
……
也是在后来去警局录了笔录之后,庄浅跟着沈思安上了一辆黑色宾利,意识到车子正朝着陌生的方向开去时,她才反应过来问:“不是回家吗?走错路了。”
沈思安这时候正在给她脱外套,她七扭八扭不配合,他倒是好耐心,不厌其烦地提醒她抬手收手,边道,“是‘回家’,只不过暂时不回西山。”
庄浅没回过神来,已经被扒掉了外面脏兮兮的外套,沈思安将一件新的米色卫衣给她套上,整理好衣服之后,又压了压她被弄乱的几根头发,说道,“咱们回主宅。”
主宅。
得来全不费功夫。
庄浅一瞬间心脏狂跳,如同被一个美妙的彩蛋砸中,尽管面上依旧看不出波澜。
……
车子开进了同辉塘,沈家几代同堂的一片肃穆宅院。
同辉塘算得上是一处军政交界的敏感地儿,里面随便一个挎篮子出来的大妈,指不定都是某某夫人,因此肯定严格警戒,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天下了点雨,宾利一路疾驰,哨卡处的警卫只看到那熟悉的车牌,便立刻远远便拉杆放行,司机似乎也习惯了这种‘家内飞车’,压根没有出示准行证的意识,就这样嚣张地招摇过市。
车停了,庄浅被沈思安牵下了车,他接过佣人递来的一把大黑伞,撑着两人朝正堂走。
庄浅睁着眼四下好奇地看,她脚步轻盈却慎重,心情复杂又激动,缓步踏向了这个超级军政世家的最核心。
☆、第092章
一路的风尘仆仆,来到沈宅的时候,除了日常接待的人员之外,庄浅并没有看到多余的什么人,没了扰人的应酬,这让她舒心不少,简单地梳洗过之后,她还在屋子内悠闲地抹润肤乳,就突然听到外面闹哄哄的,像是来了很多人……
一个带着大眼镜的小姑娘跑进来,“夫人,沈先生说您要是无聊的话,换好衣服了可以到后院转转。”
“我知道了,”庄浅应声,然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就对这位叫‘林淑’的行秘小姑娘道,“小淑,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否则沈家多得是比我辈分大的长辈,这样夫人夫人的,称呼不会搞混吗?”
是得了,自从到了主宅之后,庄浅觉得最诡异的一件事情莫过于称呼,就像林淑刚刚叫的‘沈先生’,庄浅知道肯定指的是沈思安,可这宅子里姓沈的主子多了去了,难道全都叫沈先生?还有这个“夫人”一说,不说旁系,就老太太,沈思安的小舅妈,这些都是“夫人”,怎么区分?
庄浅真觉得别扭又难受。
林淑是个漂亮稳重的女孩,有些小内向,但业务能力出类拔萃,绝对算是精英级别的人物,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得沈思安重用,因此哪怕是庄浅这样挑剔,却依然觉得跟这小姑娘相处愉快。
主要是小姑娘说话挺软又一股子歪歪的正经萌,合庄浅心意,像此刻,听出了庄浅话中的反感,她蹙着眉头顿了顿,然后笑眯眯回答说,“夫人不用担心称呼问题,我是沈先生的人,口中心中自然都只有您一个夫人,既然是独一无二,又怎么会搞混?”
要不是知晓这姑娘利落坦荡,凭她那句“我是沈先生的人”,还真能叫人想歪了去,庄浅这下算是把话听明白了,好笑道,“那要是碰到了思安的同姓亲戚你怎么称呼?碰到女性长辈的话,你难道装哑巴?”
小姑娘竟然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像是在回答什么严肃的原则性问题,庄浅一下子瞪大眼,满脸卧槽,“这样也行?”
她心中怪异更甚。
在后来入饭厅参加家宴的时候,庄浅才更加深刻的体会到,林淑那句表忠心一般的‘我是沈先生的人’,究竟代表着什么:
这哪里的家族晚宴,这根本就是三军对垒!
三分天下。
这是庄浅最直观的感受——所有的物或者人,所有的权益,在这个家庭中,基本都处于三处分割的状态——三个管家,三名主厨,三个精挑细选的警卫长,三重警卫,三批勤务员。
就连那张一起吃饭的大长方桌,也因为人为挑选座位的缘故,留下了三处明显的“界限”,庄浅初来乍到,原本以为随便挑个位置就可以坐,结果一不小心就坐到了“敌军阵营”,被林淑假装无意地牵到了沈思安旁边的空位。
最可怕的是,这样明显的分裂,一大屋子的人却没觉得半点不对劲!大家依旧吃饭依旧家常,男人谈国家大事,谈近期发展,女人谈家庭琐事,谈见闻学识……
“各为其主”是沈家的常态,
从饭桌上大家的发言,庄浅可以看出,沈老爷子余威犹存,沈雨巍炙手可热,沈思安平步青云——其余人各自壁垒分明,表态也很明确,基本没有含糊和稀泥的墙头草。
换句话来说,每一个话题的抛出,接下来都是三方火拼。
现在他们正在争论上次被及时处理的‘尤娜事件‘,听沈思安愤愤沉冷的语气,他认定这事儿是沈雨巍从中捣鬼;老爷子对此无法再保持中立,当场大发雷霆;沈雨巍冷静否认,双方“幕僚”们嘴仗不停。
总体而言,沈思安占着明显的上风。
庄浅瞧着沈雨巍那张与沈思安几成相似的脸,猜测对方肯定都在心里骂娘了,却还要表现出波澜不惊的样子,颇有些好笑,结果后来一个没忍住,在众人激烈滔滔的时候,她竟然侧脸噗嗤笑出了声来。
这一笑,总算将大家的注意力拉扯了过来,一顿被刻意忽视的“寒暄”总算是来了。
沈雨巍身边坐着的优雅女人一声冷哼,睨她一眼发难道,“果然什么锅配什么盖,出生寒微的人也就配得上这种货色了——”
说她是“这种货色”?
我还没嫌你外甥没文化气质low呢!
庄浅倏地站起身,一言没发的,在满桌人看好戏的目光下,抓起桌上的酒杯便朝对面泼了过去!
“啊!你这不守规矩的女人——”程湘婷一声尖叫,昂贵的米色外套立刻被染红,脸上精致的妆容也被红酒淋得够呛,她突然拍桌而起,怒极了都顾不上众多长辈在场了,朝着主位上的老爷子道,“爸,你看思安从哪儿找来的野女人……啊!”
女人话还没说完,迎面就一个瓷碗砸过来,若不是她尖叫着躲得快,这一下受着了,毁容的可能都有。
庄浅一只手捏着叉子,依旧一句话都没有说,目光安静地盯着对面的女人。
“够了!吃顿饭闹什么闹。”老爷子发话,脸转向程湘婷,“小浅初来乍到,你是长辈,这样不消停像什么话。”中气十足的几句话,自是不怒自威,语毕,老爷子那双丝毫不见苍老的眼神扫了眼左手边的小儿子。
沈雨巍接收到父亲警告的眼神,伸手拉着气愤的妻子坐下,不咸不淡道,“别惹爸生气,不想吃饭就下桌。”
“老公——”程湘婷不甘心地坐下,被桌上其余女眷看着,她脸上挂不住,表情碎裂。
沈雨巍目不斜视夹菜吃饭,完全当刚才的混乱没存在过,也没看妻子一眼。
“老公——”
庄浅觉得好玩儿,也学着那女人缠缠绵绵地叫了一声,连对方语气中那种委屈夹杂着愤怒的复杂情绪都学了个十足,叫完就眼巴巴望着身边的沈思安。
她未觉不妥,却哪里知道,这一声称呼于她身边的男人而言,简直有着里程碑般的伟大意义!
沈思安浑身一震,握着的筷子都差点被自己折断,险些当众失态,幸而很快稳住了情绪——他接下来的反应与沈雨巍对待妻子的反应并没有多大差别,只是安静地夹了一筷子菌菇到庄浅的碗里,凑近她耳边一本正经地说了什么,像是在耐心劝她吃东西……
“咳咳!”
庄浅听完他的话差点被口水呛住,脸色一瞬间涨红了,在桌下狠狠踢了身边的男人一脚,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咒骂了好几句‘不要脸’。
老公都被你叫硬了,敢不敢再叫一声?
这是他刚才在她耳边说。
“你喜欢吃的素炒菌菇,多吃点。”沈思安又夹了一筷子菌菇到她碗里,神色如常,半点不像才开黄腔的样子。
庄浅脸皮到底没他厚,埋头努力吃小菌菇了,浑身带着一股子逼良为娼般的幽怨。
饭后,老爷子将沈雨巍和沈思安单独叫去了书房,庄浅从林淑口中了解到,一般这种“单独会议”的话,一时半会儿是完事不了的,她心思开始活泛起来,便小心问林淑,“我刚刚那样对思安的小舅妈,是不是很不好啊?”
小姑娘用那种“你真是干得漂亮”的表情严肃道,“确实不太好,挺得罪人。”
庄浅满脸愁苦:“那我想去跟舅妈道个歉。
林淑:“嗯?”
庄浅:“所以你不要跟着我了,有人看着的话,我不好意思认错。”
林淑:“……”
等小姑娘懵懵地回过神来时,才发现眼前的人已经转身跑很远了,而且路线直奔东屋四楼的“敌军阵营”……她急急地叫了好几声夫人,想提醒对方她跑错地方了,那不是程湘婷的房间——可庄浅的身影已经彻底不见了。
最后只能作罢离开。
目送林淑苦大仇深地离开大堂,庄浅才从暗处探出脑袋,然后迅速朝着四楼角落沈雨巍的书房跑去,一推门进去就开始急忙东翻西找——文件,信封,甚至各种可能的隐秘联系方式,她统统都紧张查找过一遍。
没有找到半点与秦贺云相关的蛛丝马迹。
庄浅都快怀疑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了。
会不会她从一开始便错了?父亲死了就是死了,死了的人怎么还可能活过来?
最后,她将目光定格在书桌上一大一小的两台笔记本电脑上。
两台?正常人不会同时用两台电脑吧?
除非有一台会用来单独处理特定的事。
庄浅直觉这不太对劲,便急忙过去将两台电脑都开机,却被开机密码难住了——随意试了两次沈雨巍名字和他老婆名字之后,依然打不开。
她不敢再试。
这时候庄浅倒是无比怀念乔焱了,破解这种简单的开机密码,若要是放在从前她求他,能被他当笑话嘲笑她好久——现在她却咬破指头都拿这两台破电脑没办法。
真是白长了一双不争气的手!
庄浅瞪着自己的爪爪,又看看眼前深海蓝的两张屏幕,急得想砸了这俩破东西。
偏偏老天似乎还嫌她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