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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山楂树之恋-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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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见他——哭了?别告诉妈妈——”
  “我知道。姐,男的为你哭了,就是真喜欢你了。”
  静秋吓一跳,看来她妹妹不仅什么都看见了,而且看懂了。她又叮嘱了几遍,逼着妹妹发誓不告诉妈妈,才出门去见老三。
  她穿不进别的鞋,就穿了双哥哥的旧拖鞋,所谓“人字拖”,夹在趾间的那种,她平时最不喜欢穿了,觉得夹在那里不舒服,但今天没办法了,总不能打赤脚去见老三吧?穿高统胶鞋也不象。
  脚肿了,就象个平脚板一样了,趾头夹着拖鞋很辛苦,她仍然尽快走着,想早点见到老三。她刚坐渡船过了小河,就看见老三推着个自行车等在那里。这次他不跟她搞远距离跟踪了,直接走上前来,叫她上车。她很快坐上他自行车的后架,他脚一蹬,就上了江边那条路。他边骑边说:“你不是说你妈妈在这附近上班吗?我们今天有车,可以走远点。”
  她好奇地问:“你怎么有自行车?”
  “租的。”
  “现在还有租车的?”
  “嗯,渡口旁边就有个修车行,也租车。”
  她很久没听说过租自行车的事了,还是很小的时候,她跟爸爸一起上街,爸爸也是在渡口旁边的车行租了一辆自行车,把她放在横杆上坐着,爸爸骑车,她摇铃铛,两个人春风得意去逛街。
  结果不知道怎么的,车铃铛掉到地上去了,等爸爸发现,车已经骑出一段了。爸爸就把车停在街边,把站架支起来,让她坐在车上,他自己去捡铃铛。她吓得大哭起来,害怕车会倒下去。
  她哭得惊天动地,不一会就吸引了大批观众。后来她爸爸讲给她妈妈听,以为妈妈会笑话静秋“好哭佬,卖灯草”,结果妈妈把爸爸批评一通,说你把秋儿一个人放在车上,如果车被别人骑走了呢?你不是连人带车都丢了?爸爸尴尬之极,反被静秋笑了一通。
  她想到这里,就笑了起来。老三问:“笑什么?不讲给我听听,让我也笑一笑吗?”
  她就把那件事讲给他听了,他问:“你想不想你爸爸?”
  她不回答,只讲她爸爸的故事给他听,不过都是她小时候发生的,很多是听她妈妈讲的。听说有一次,不知道为什么,爸爸批评她几句,她就一顿呜呜,把她爸爸哭怕了,反过来安慰她。
  后来她在里间睡着了,她爸爸就在外间压低嗓子发牢骚,把她批评一通。妈妈听见了,就笑爸爸,说秋儿在另一间屋子里,又睡着了,你在这里这么小声说她,她能听见吗?
  爸爸嘟囔说:“就是因为她听不见才说说的嘛——”
  老三听她一件件讲,感叹说:“你爸爸很爱你们呀。我们什么时候去看他吧,他一个人在乡下,一定很孤独,很想念你们。”
  她觉得他的想法太大胆了,担心地说:“我爸爸是地主,现在是戴着帽子在受管制,我们到那里去,让学校知道,肯定要说我们划不清界线——”
  他叹了口气:“现在这样搞,搞得人伦亲情都不敢讲了。你把他地址告诉我,我去看他,别人问我,我说是来搞外调的,不会有问题。”
  静秋犹豫了一会,交代说:“你要是真的去看我爸爸,一定叫他不要在给我妈妈的信里写出来,不然我妈就知道我们的事了。你去的时候告诉我,我买点花生糖带给他,他最喜欢吃甜食了,尤其是那种花生糖。”然后她把爸爸在乡下的地址告诉了他。
  他听了一遍,就说记住了,她不信,他就把地址背出来给她听。
  她很惊讶:“你记性真好。”
  “也不是对所有的事都记性好,但只要是跟你有关的,不知怎么的,我一下就记住了。”
  他们差不多骑到十三码头附近了,市里的公共汽车也只走这么远了,静秋说:“别再往前骑了,再骑就骑出K市了。”
  他们在江边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坐下。她的脚到了傍晚特别肿,脚趾有点夹不住拖鞋,坐下的时候一伸腿,一只拖鞋就掉了,顺着河坡向江里滑。他紧赶几步,把拖鞋抓住了,走回她身边,要给她穿上。她连声说“不用,不用,坐在这里穿鞋干什么?”说着就把脚缩到裙子下面。
  他狐疑地看着她,问:“为什么你不让我碰你的脚?”
  她用裙子把脚罩着,跟他讲东讲西。他蹲在她面前,出其不意地掀起裙子,抓住她一只脚踝。她挣扎了两下,但没挣脱。他用手轻轻按她的脚背,一按就有个小窝。然后他看见了她脚底的那些洞,他捧着她的脚,低声叫:“静秋,静秋,你不——做这个工了吧,你——让我——帮你吧,你再这样——我怕我——真的要——疯了——”
  “不要紧的,我现在有胶鞋了,就不会有事了。”
  他把拖鞋套到她脚上,拉她起来,说:“走,我们到医院去。”
  她不肯去:“到医院去干什么?现在别人还没下班?”
  “总可以看急诊吧?你脚这么肿,肯定是中毒了,搞不好会把腿烂掉的——”
  “不会的,又不是我一个,好几个人都是这样的——”
  他固执地拉她:“别人是不是这样,我不管,我只管你一个。你跟我到医院去吧。”
  “到了医院就要问名字单位什么的,我又没带看病用的‘三联单’,我不去——”
  他突然放了她,从挂包里拿出那把匕首,她一惊,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还没等她弄明白,他已经在自己的左手背上划了一刀,血一下流了出来。静秋吓得跳起来,慌忙拿出手绢来帮他包扎,结结巴巴地说:“你——你——疯了?”
  她把手绢扎得紧紧的,但血还是在往外渗。她吓得手脚发软,叫道:“我们快去医院吧!你还在流血——”
  他一直没吭声,听到她说去医院才说:“肯去医院了?我们走吧。”
  她说:“我骑车带你吧,你手不方便。”
  “你不能骑车,你脚不方便,你坐前面掌笼头,我来骑。”他让她坐在自行车横杆上扶着车头,自己一只手握着车把,带着她很快来到一个医院里。
  他对值班的医生提了一个什么人的名字,就有一个医生来给静秋看脚,而另一个白大褂把老三带到一间诊室去了。静秋看见医生的白大褂衣领那里露出红领章,心想这可能是个军医院,她从来没来过这里。
  医生口口声声叫她小刘,大概是老三见她不愿别人问她姓名单位,帮忙编出来的假名。医生检查了一下她的两只脚,开了一些外用药和酒精药棉之类的东西,说:“小陈说你们急着赶回家,我们就不在这里给你处理了,你回家后把脚洗干净,把小洞里的煤渣挑出来,搽那些药膏,这段时间不要让脚沾生水,更不要再让煤渣钻进脚上的小洞里去了。”
  医生见她穿着拖鞋,脚底也搞脏了,就又开了个条子,叫她到对面去,让那里的护士帮她把脚洗干净,先包一下,免得走回家不方便。护士帮静秋包好了脚,还帮她把拖鞋绑在脚底。包完了,护士就叫她坐在走廊的长椅子上等小陈。
  等了一会,老三也出来了,左手用绷带吊在胸前,静秋担心地问:“严重不严重?”本书{炫…书—网}提供下载
  “不严重,你怎么样?”
  “我没事。医生开了些药——”
  他拿过医生处方,叫她坐那里等,过了一会,他走回来,拍拍挂包:“药拿了,都弄好了,我们赶快回去,好洗了脚把药抹上。”
  一出医院门,老三就把绷带取了,塞进挂包里,说:“吊着个手臂,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在演《沙家浜》呢。”
  静秋说:“你手上的伤没事吧?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我凝血机制不好,缝了我两针。我怎么会凝血机制不好呢?我身体好得很,以前还验上过空军的,我爸怕打起仗来把我打死了,才没去成。”
  静秋听说“空军”二字,羡慕之极,问他:“那你不是遗憾得要命?”
  “遗憾什么?”他看她一眼,“当了空军我还能认识你?”
  那天老三怎么也不肯再在河边坐着玩了,一定要尽快把静秋送回去洗脚抹药。静秋拗不过他,只好让他用车带着,往家里赶。到了渡口,他也不肯在那里分手,说现在才八点过一点,你妈妈还没回来,让我用车把你带到校门那里吧,你脚这么肿,怎么走路?
  他把短袖衬衣脱了,让她把头蒙着,说这样就没人认得出你了。
  过了河,她真的把他的衬衣顶在头上,遮住自己的脸,只留一对眼睛在外面。他把她抱上车前面的横杆上,还是叫她用两手扶着车头,他只用一只手轻轻带一下。到了学校门口,他说:“让我把你推进去吧,别把你的脚搞脏了——
  静秋拿下披在头上的衬衣,向校门那边望望,发现校门那里没人,正在想是不是就满足他的要求,让他推进去,一回头,却看见她妈妈正从渡口方向向他们走过来,可能刚才他们在路上超了她妈妈还不知道。静秋大失其悔,早知道这样,就在外面多呆一会,反而不会碰见妈妈了。
  她低声说:“糟了,我妈来了,你——快骑车跑吧。”
  他没动,她想起自己还坐在他车上,急忙往车下跳,好让他逃跑。他堵住她,小声说:“现在跑也来不及了。”
  静秋的妈妈走到跟前,问:“你们——到哪里去了?”
  静秋说:“我——我们去医院看脚了,这是——这就是我说过的那个——勘探队的——”
  老三自我介绍说:“我叫陈树新,您——刚回来?”
  妈妈说:“静秋,你先回去,我跟——小陈说几句话——”
  老三连忙说:“那您先让我把她推回去一下,她脚都肿了烂了,走路不方便——”
  静秋要跳下地自己走,但老三不让。
  妈妈看见静秋脚上的绷带,对静秋说:“你让他推你进去吧,我好跟他说几句话。我先进去了,你们别老在这里站着了,让人看见影响不好。”妈妈说完,就先进学校里去了。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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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楂树之恋(35)

  静秋对老三说:“你——让我下来,我自己走回去,你快跑吧,我妈会把你送联防去的。”本书{炫…书—网}提供下载
  “别怕,我推你进去,妈妈叫我进去说话的。”
  静秋急了:“你怎么这么傻?她早就叫我不跟你来往的,说你是坏人,骗小女孩的。现在她亲自抓住我们了, 还不把你交到联防去?你让我下来,你快跑吧。”
  他推着她往学校走:“你把我放跑了,妈妈不骂你?还是让我去吧,象爱民说的一样,我们什么都没做,谁能把我们怎么样?”
  静秋只好让老三把她推进学校去,到了家门前,老三把车的站架支起来,扶着她下了车,她先走进家门,他锁了车,也跟进来。
  妈妈叫静秋把门关上,叫老三进里屋去,让他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屋子里又热又闷,老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衬衫穿上了,还扣上了扣子,结果捂得浑身是汗。妈妈递了把扇子给他,他也不敢使劲扇,只在胸口轻轻摇动,做扇风状,根本止不住满头大汗。
  妹妹很乖觉地跑出去,打了一盆冷水回来,见老三左手上包着纱布,便绞了一条毛巾让他洗把脸。老三不敢接,望着妈妈,好像在等圣旨一样。
  妈妈说:“太热了,你洗把脸,可能会凉快一点。”
  老三感激不尽,奉旨洗脸,用一只手浇着水洗了一下,接过妹妹递来的毛巾擦了一把,似乎稍稍凉快了一点。他坐回那把钦定的椅子,无比虔诚地看着妈妈,等她开审。
  静秋紧张得只知道站在那里,看其他三位表演。她只有一个念头,她没跟老三上过床,没跟老三同过房,肯定经得起验身。她准备象爱民一样,一看势头不对,就请妈妈带自己上医院去验身,好洗刷老三,把他拯救出来。
  她不知道妈妈刚才有没有在传达室给联防打电话,应该是没有的,因为他们紧跟着妈妈进校门的,没有看见妈妈在那里打电话。但她还是张着耳朵听着门外,如果一有响动,就马上叫老三骑车逃跑。
  老三见静秋站在那里,连忙把自己的椅子让出来:“你坐吧,你脚疼,站了不好。我——站站不要紧。”
  妈妈说:“静秋,你到你屋里去,让我跟小陈谈谈。”
  静秋回到自己住的那半间,不知道妈妈把她支走是什么意思,两间房其实就是一间,总共才十四个多平方米,中间有个一人多高的墙,又不隔音,如果有什么她听不得的,应该把她赶到屋外去才行。她坐在自己床上靠门的那一边,可以看见老三,但看不见坐在老三对面的妈妈。
  妹妹也被赶了出来,对着静秋做鬼脸,静秋顾不上理她,只尖起耳朵听隔壁的庭审。妹妹站在靠门的墙边,象看大戏一样望着里间。
  静秋听妈妈说:“小陈哪,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很过细的人,对我们家静秋也很——耐心。你今天带她去看医生,我——很感谢,听说你还给过她很多帮助,我——都很感谢。”
  静秋听老三小声说:“应该的,应该的。”她觉得他那样子好像有点卑躬屈膝一样。
  妈妈又说:“可以这么说,你我在静秋的事情上,目标是一致的,心情是一样的,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因为我——从今天的事情看出你——对静秋还是很——真心的。”
  静秋见老三朝她这边瞟了一眼,似乎在看她听见这句没有,她对他笑了一下。妈妈的开场白似乎不是向联防那个方向发展的,就怕妈妈这是虚晃一枪,这段开场白一完,马上来个“但是”。
  她听老三表白说:“我对静秋是真心的,这个请妈妈相信——”
  妈妈说:“别人都叫我张老师,你也叫我张老师吧。”
  老三赶快更正:“这个请张老师相信。”
  妹妹看见老三胆战心惊、唯唯诺诺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脸都憋红了,终于忍不住跑出门去,不知道跑哪里笑去了。
  静秋不敢笑,只紧张地听妈妈的下文。妈妈说:“我是相信这一点的,所以我才觉得有必要跟你谈谈,不然的话——,我们根本没什么可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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