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旅行团-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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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因为我有蛔虫。”
“哦,别提那个,”周衍顺手在路边的树枝上做一些记号,“我还记得小学时在学校的实验室见过蛔虫标本,非常恶心,浅黄色,像面条一样,身体软绵绵的,你能想象它们存在于你身体里的景象吗?”
“我想吐。”说完,知乔真的扶着桉树干呕起来。
周衍笑着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背,说:“别把水吐出来,在这里水很宝贵,因为溪水大多遭到了污染,不太安全。”
知乔拍着胸口,勉强抑制住脑海里那关于蛔虫钻进她身体的想象,然后瞪着他:“你还是人吗?”
他不以为意地耸肩:“节约体力,继续前进。”
又走了大约十几分钟,他们终于从树林里拐到了溪水边的步行道,这里的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由于缺少了桉树的遮掩,这里上空的雾更稀薄一些,空气也更好。
“行走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当知乔累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周衍却还能侃侃而谈,“想想我们的祖先,他们没有车、没有船、更没有飞机,不是照样从一个地方去到另一个地方,然后整个地球都布满了人类的脚印。”
“那么……”她打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才感到呼吸稍微顺畅了些,“他们到底是……跟着什么走?他们没有指南针,他们怎么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我认为人类自古以来都不是跟随指南针在行走。”
“?”
周衍转过身看着知乔,倒退着前进:“是时间。”
“时间?……”
“人可以阻止自己的脚步,却没办法阻止时间的脚步。”说完,他微微一笑,又转身向前走。
“……”知乔试着调整自己的呼吸,加快脚步跟上去,“你知道吗,你常常有一些奇谈怪论。”
“你也一样。”
“我?我说了什么怪话?”
“很多。”
“怎么可能,说怪话的是你。”
“我没有,你说的。”
“我才没有。”
“你有。”
知乔忍不住笑起来:“也许我们都是怪人,为了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争执不下。”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他忽然放缓脚步,回头看着她,“一个人想要让别人理解他(她),是这个世界上再有意义不过的事情。”
她被他的这句话打动了。
原来,即使争吵,也是一件如此有意义的事。它也许会让两个人的关系变糟,当然也有可能变好,但无论是哪一种,人与人之间的对话是彼此互相理解的开始。
到达第一个中转站时,知乔的电子表上显示的时间是12:32。他们领到了新的信封。
“时间有点紧,”周衍说,“我们要翻过这座山,去第二个中转站,而且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必须想办法在太阳落山之前到达露营地。”
“为什么当你说‘翻过一座山头’的时候,口气简单得就好像是吞下一只羊角面包?”
周衍没有理她,而是如临大敌般严肃地说:“我们必须保持领先。因为第一个到达下一站得队伍有‘让路’的特权。”
“让路?”
周衍转身向山坡上走去:“简单点说,要是我们到中转站的时候看到自己的照片被贴在信箱上,我们就得在原地等一个小时。所以如果你想确保这件事不会发生的话,最好第一个到那里。”
他们并没有到达山顶,而是按照线索的提示,来到瀑布顶端,穿着节目组制服的工作人员已经等在那里,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游客,他们都是来参加溪降的。
所谓的溪降是属于绳降的一种,就是沿着瀑布或水流下降的运动。在“十二门徒”的任务环节中,他们先通过绳降下到悬崖的半当中,然后再徒手攀岩,所以从悬崖上下去对经验丰富的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知乔和周衍换上专门的防滑鞋以及防护器具,周衍反复检查两人的下降器上的环扣,确认没有问题之后,他们摆好姿势,准备下降。
“喂,”他对知乔说,“你没问题吗?”
“没问题”
“脚踝的用力点还疼吗?”
知乔摇头。
“那么膝盖呢?”
“嘿,”知乔转过头看着他,微笑着说,“别忘了,我是你教出来的。”
周衍仔细地看她的眼睛,最后信服地点了点头。
收到开始的指令之后,两人同时以相同的姿势和动作沿着水流往下降。长期被瀑布冲刷的岩壁上布满了青苔,一不小心就会脚底打滑,同时眼前奔流而下的溪水对于溪降者也有一定的冲击,会影响他们的判断力。
两人集中精神,一言不发。下降大约五、六米之后,周衍指了指右边,示意知乔往水流小的地方移动,偶尔,他会提醒她注意裂岩和碎石,但更多的时候,他们没有多余的精力交谈,耳边充斥的是隆隆水声,不断被溪水拍打的脚踝很快就变得有些麻木。
离瀑布底端还有十几米的时候,知乔伸直膝盖,想让自己喘一口气。忽然,头顶传来刺耳的尖叫声,她抬头望去,一块直径足有三、四十厘米的石块从山体上落下,沿着瀑布向她身旁的周衍俯冲而来。
周衍的下降速度比知乔快,此时正在她下方的位置忙着确定脚下的踏入点,他还没来得及抬头,石块已经快要落到眼前。千钧一发之际,知乔出于本能,抓着静力绳一跃而起。
一瞬间,她只觉得耳膜两边都是巨响,石块砸中了她安全钢盔的边缘,然后改变线路,贴着她和周衍的身侧直直地掉进底端的深潭里,溅起一米多高的水花。
知乔低头看着周衍,周衍也看着她,两人似乎都被刚才那几秒钟之内发生的事吓坏了,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但不管怎么说,知乔想——他没事!
他还好好地在她面前,尽管脸色有点发白,可是他没事……这也许是这个充满了奇妙与意外的世界里,最最可爱的一件事。
想到这里,她不禁松了一口气,开心地笑了。
周衍也露出笑容,是那种含在嘴角的微笑,他很少这样笑,仿佛内心刚接受了一场洗礼。
忽然,他脸色变了,抓着绳子往上跃了一步,来到她身旁。
“?”
周衍屏住呼吸,伸出手指触摸她的脸,直到这时,她才感到一股热流从她额上的发际线一直延伸到眼角、脸颊、以及下巴……
“你……流血了。”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于是知乔也平静地点了点头。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知乔这才意识到,他很慌张,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知乔强装镇定地抹去脸颊上的血迹,然后对他说:“我没事,也许只是破了个口子,我能下去。”
他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真的?”
“真的。”她保证。
为了证明这一点,知乔重新调整好下降器,右手握住身后的主绳,绷直膝盖,身体后倾,开始下降。周衍愣了几秒之后,连忙跟着下去,十几米的高度没多久就降到了瀑布底端。这条瀑布并没有直接延伸到水潭里,而是连接着一段山体的自然斜坡。水潭看上去很深,不然刚才掉落下的石块也不会溅起那么高的水花,
周衍率先到达,然后接住了知乔,两人在光滑的石头上向岸边走去,防滑鞋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可是只要稍微不留神,还是很有可能摔倒。知乔感到自己的手被周衍紧紧地握着,那么用力,仿佛会打滑的不是他们的双脚,而是她的手。
他们终于到达岸边,周衍没有花时间解开身上那套勒得人难受的防护服和安全带,只是对着岸边的工作人员大叫:“医生!我要医生!”
知乔解开头盔,慢慢取下来,额角有一阵刺痛,她猜也许是石块掉落时巨大的冲击力致使头盔里的塑料防护罩在她额角上划开了一道口子。血并没有持续不断地流下来,她的担心由此减轻了一些,她安慰自己,也许只要止了血,贴个OK绷就好。
但周衍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伸手拨开她额角的头发,挫败地低吟了一声,然后继续大喊大叫。
一直处于待命状态的医生总算带着医药箱来了,他让知乔在一旁的山坡上坐下,开始检查她的伤口。
“要缝针吗?”周衍问。
“我看免不了。”医生打开医用手电筒。
“在这里能进行吗?”
“没问题。”
“消炎药有的吧。”
“有。”
“那开始吧。”
“好的。”
知乔觉得自己额头上冒出的不是鲜血,而是冷汗:
“等等!你们是在说,要在‘我的’额头上缝针吗?”
“没错。”医生从医药箱里找出所有他需要的工具。
“那你为什么对他说而不是对我说?”
医生停下来看了看知乔,又看看周衍:“不知道,因为你好像没发表任何意见。”
说完,医生用镊子夹起用于消毒的棉花球往知乔额头上按下去。
“等一下!”她拼命往后仰,“一定要缝针吗?!”
医生皱了皱眉头,转头问周衍:“你觉得呢?”
周衍严肃地点头:“一定要。”
“你不是医生吗,”知乔大叫,“为什么要问他?”
医生又停下来看了看他们,最后说:“没什么,我只是需要有人附和一下。”
“不,你听我说……”知乔发现周衍的手掌有力地推着她往那团消毒棉花靠近,“他什么也不懂……我不要缝针!”
“好了,听话,”周衍完全是在哄骗小女孩,“不会留下疤痕的——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
“怎么可能……”
他推着她背脊的手顿了顿,思考了一秒钟,然后说:“好吧,我刚才是骗你的,会有疤痕,可是不明显。”
“等等……等等……”
棉花球已经在她眼前,忽然,她大叫起来:“周衍!第二名来了,他们已经下来了……”
周衍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听我说,我们不能耽误时间,你明白吗,我们必须第一个到达……是你说的……”
他另一只手的手指按在她头顶,以一种绝对不容反驳的口吻说:
“蔡知乔,就算今天我们被淘汰出局了,你也得给我缝完这些针!”
知乔被他的样子镇住了,还想再说什么,但消毒棉花已经按在了她的伤口上。她发出一声哀叫,眼看着科学家夫妇从他们身旁飞快地掠过……
然后,出现在她眼前的是周衍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的脸色仍然显得苍白,气息不稳,也许这都是刚才那阵剧烈的溪降运动带来的后遗症。他抿着嘴,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的伤口。
知乔忽然有一种错觉,好像……周衍想要吻她。
但这种错觉很快消失殆尽,因为医生拿出了手术针,她瞪大眼睛,觉得一切不合逻辑的想法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此时此刻的她,只希望自己能够立刻昏过去。
八(中)
“能帮我个忙吗?”知乔一边走一边对周衍说。
“?”
“别老把你脑袋上的摄像头对准我。”
周衍耸了耸肩,根本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在我昏过去的那段时间我们被多少人超过了?”
“不知道,”他一脸洒脱,“但我可以保证我们不是垫底的。”
知乔深深地叹了口气,过了很久,说:“你猜我们会被迫让路吗?”
“不知道。”
“如果到了中转站看到我们的照片被贴在信箱上呢,该怎么办?”
“尽量不要谈论‘如果’的事,因为很多时候那毫无意义。”
知乔点了点头。
“你知道吗,”她说,“关于‘旅行的意义’,我想到了。”
周衍没有答话,而是等她说下去。
“我想……是思考和蜕变。”
周衍回过头,给了她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很多时候,一些困扰着我们的问题总是得不到解决,是因为日复一日,我们没有时间思考……”她顿了顿,望向远处的将要变成夕阳的太阳,“我们被生活困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跳脱出来,所以旅行是一种很好的方式。我们去到陌生的地方,遇见陌生人,听陌生的故事,可是最后的最后,我们想的、在我们脑子里不停旋转的却是自己的各种关于过去的回忆。我们通过这些进行思考,通过别人来审视自己,最后找到答案。安静地完成一场蜕变——这就是旅行的意义。”
“……”周衍没有回头,他的背脊是笔直的。
“我说得对吗?”
“我不知道。”他终于开口。
“你这算是在敷衍我吗——在我被迫缝了三针之后?”
“不,”他真真切切地笑起来,“我只是想说,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
“……我想听的不是这种模棱两可、千篇一律的回答。”
“如果你问我,”他顿了顿,“我的回答是,旅行带给我们各种可能性——关于未来的可能性。当然,我所说的‘旅行’,并不是离开家,去某个地方‘玩’,那不是旅行。”
“这我同意。”
“你不知道在经历了某一段旅程之后,你将会选择怎样的生活,做出怎样的决定,付出怎样的努力去做怎样的改变。一切都是未知数。但这会让我们觉得活在这个世界上更有意义。”
“你的大道理总是让人觉得受益匪浅,但又……狗屁不通。”知乔极其诚恳地评价道。
“谢谢。”周衍回头瞪了她一眼。
“不客气。”
“但是我们的假设都是相同的。”
“?”
“我们都假设,生活是一个不断提出问题又不断回答的过程。”
知乔想了想,点头道:“也就是说我们还是有一些相似之处。”
周衍疑惑回头看着她:“我们难道不相似吗?”
“我们哪里相似了?”她也感到疑惑。
“……”他似乎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很聪明、热爱自由、敢于冒险、敢于迎难而上——尽管,你也有点自负、自以为是、自说自话。”
“……”他挑了挑眉毛,示意她说得够多了。
“你说,就我刚才说的这些,我们哪里相似了?”
“你也聪明、热爱自由、敢于冒险……”他顿了顿,“尽管你的聪明常常用得不是地方,你热爱的自由只是不用被你那个喜欢粉色的老妈管,而你冒的险通常都真的很危险。”
“……”
“但大体上,”他得出结论,“我们还是类似的。”
“怎么可能,”她翻了个白眼,“我们根本不是同一种人。如果我们很类似,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话音刚落,知乔就愣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