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音落-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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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多希望,能陪你到老。
悠悠我心
北州司空家后面有一方十里空地,后来,司空家的三公子归来,命人在这里挖了条湖,沿湖种了垂柳。
离湖数百米处有一间木屋,木屋看似简单,但细细观察,则会发现无论是那垂落的门帘,还是里面的桌椅,每一样都十分精致。
而这么精致的木屋的主人却只是一个灵牌,灵牌上写着:司空宣爱妻子衿之灵位。
青衣公子点了香拜了三拜,“子衿,我来看你了。”说着将香插l进香炉。
他身旁的白衣公子扶住他,一声叹息里有惋惜有歉疚。
“你也别太难过了,当心身子。”
青衣公子转身,倾城的容貌,如兰的气质,正是名动天下的青衣无痕,而他身旁的男子,则是晋升为她夫君的朔月。
“子衿去了,司空宣也消失了。我们伤害了那样多的人。”无痕说着,回头望着子衿的牌位,一滴清泪落下。
这一年是盛德三十三年,北国十年。
十年踪迹十年心,十年后回首当初,好似一场镜花水月。
而那些轰轰烈烈的过往,也慢慢沉淀在时间的长河里。
“他让子衿进了司空家的祖坟,这里却只是建了衣冠冢,你说,他到底会在哪里?”
朔月扶着她小心地走下台阶。
三月暮春,芳草萋萋,垂柳拂动,他望着这大好春l色,唇际漫出一丝浅笑,“三公子,该是在他那一方春l色里。”
三月,梁溪。
古朴的客栈里走出一位堇衣公子,面如冠玉,身形修长,手执一把折扇,风姿卓然。
客栈里的姑娘见着这位俊秀的男子都按捺不住地转过脸来,只听一人叹息道:“可惜啊,我已经嫁人了。”
堇衣公子丝毫不理会客栈里的目光,径直往后走,有小二迎上来,说道:“公子,后面是不能去的。”
男子不说话,掌柜连忙从柜台后过来,打发小二走了,低声对他道:“老板,您回来了。照您的吩咐,夫人的墓每日都扫一次,周围的杂草也都除了。”
男子略微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便不再说话,掀了帘子自去了,掌柜在后面连连摇头。
堇衣公子到后院自己屋里将东西放下,出来时,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拿着两只酒杯。
客栈后院并不大,只有三间屋子,屋前围了花圃,里面种着许多的兰花,这个时节,开得刚刚好。
兰花从中却是一方青冢,青冢前有墓碑,碑上刻着:爱妻子衿之墓,夫——司空宣立。
十年后的司空宣与十年前除了愈发的成熟稳重外,其实没有什么太多的不同。
而失去了子衿的司空宣却与十年前又有些不同,清澈的眼眸里再没有热情。
“子衿。”司空宣在墓旁坐下,头靠着墓碑,“这一个月,有没有想我啊。”
声音散在风里,他倒了一杯酒,饮下,慢慢道:“我想你了啊。”
说完将两只酒杯各倒了八分满,一杯洒在墓前,一杯送至唇畔。
“上次,我遇着了一位姑娘,那姑娘很漂亮……不过,没你好看。她问我要不要娶她,我说不行,我夫人可凶了,娶了你,我回去就没好日子过了。然后,她含着泪就离开了。”
“那个时候我难过了,她……坚强的样子跟你那么像……那么像。”
“可我明白,那不是你,你死了……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十年的时间,很多东西都慢慢淡去了,包括他当年对那一袭青衣的执念,然而也有些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的清晰。
十年后,他记得了当时他为无痕挡了那一剑,她眼里的难过;记得了,他说只娶她一人的时候,她眼中的泪;记得……她为了他毫无顾忌地跳下了悬崖……
记得,他要赶她走,她倔强地说“不”。
他靠着墓碑一遍遍地回忆那些他最幸福的过往,目光落在远处青山那渐渐落下的夕阳。
霞光映着半边天,女子娇美的笑颜出现在霞光里。
“子衿,你是不是孤单了?”
“子衿,我听你的话好好地过了十年。现在,我是不是可以来陪你了。”
“子衿,没有你的日子,真……难过啊。”
“我去那边了,你不要怪我。”
“好不好。”
……
如此“厮守”
在司空宣和子衿的故事里,这一段过往许是他二人最美好也是最残酷的一段时光,但是在这段过往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
或许可以这样说,这段日子,他们是真正的“厮守”。
只是这种“厮守”伴随着一个人的改变,另一个人的容忍,变显得愈发的令人难过而不愿回顾了。
大雨噼噼啪啪地敲打着树叶,司空宣被雨打醒,头很疼,意识模糊。
他撑手而起,掌心触到一片冰凉湿软,低头看去,子衿在他身下,周围有触目惊心的血迹,融在雨水里,形成一条蜿蜒狭长的血湖。
司空宣心底一慌,记忆拉回他跳下悬崖的时候,身后女子撕心裂肺的喊声,下一刻,明黄身影到了他身边,揽着他的腰旋了个圈,让他趴在她身上。
来不及震惊,来不及相问,闷哼声起的时候,他看见子衿对他温柔地笑了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子衿。”他惊慌失措,轻轻拍打她的脸,“你醒醒,醒醒啊。”
身下的女子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他撑着爬起来,看见不远处父亲的尸体,目染痛色,不久前发生的那一幕又涌了上来。
雨下得很大,他怔然站了会儿,脑中闪过女子娇羞的笑,司空宣沉沉叹了口气,弯下腰将子衿一手抱在怀里,又走到一处将司空锦的尸体夹在臂弯下,一步一步蹒跚地朝前走。
天由灰暗变黑暗,不知多久,他才找到一处洞穴来避雨。
将两人放好,他在洞里找了些干的树枝,钻木取了火。
火光照亮石洞,他这才看清里面的情形,真的是除了树枝什么也没有。
他心中一片凄凉,但子衿的时候容不得他感叹,将人抱到火堆旁,犹豫再三,还是动手解开了她的衣服。
子衿肋下两分处在下落时是被树枝穿破,血流得已经将衣衫染红,加上在雨中那么久,司空宣心里有些没底。
许是脱衣服时扯到了伤口,子衿眉心紧蹙,嘤咛了一声,司空宣大喜,忙唤道:“子衿,子衿。”
子衿睁开眼,望着眼前狼狈的面孔,笑了。
后来的岁月里,司空宣常常想起这一刻的子衿,她的笑容是世上最美的花朵。
在子衿的指示下,司空宣动手帮她处理伤口,幸好子衿随身带着药,不然……
子衿几乎半身□,她只是略微红着脸,到没有太多的不好意思,倒是司空宣整张脸跟煮熟了似的,手每每触及子衿的肌肤时都会不由自主地颤抖。
雨下了一夜后停了,子衿望着洞中司空锦的尸体,虽然不忍心,还是提醒司空宣,得尽快将司空锦下葬。
司空宣深知这一点,只是……他望着父亲毫无气息的模样,心中难过之极。
子衿忍着痛,帮他料理司空锦的后事。
司空锦是被火化的,司空宣将里衣脱了,小心的将父亲的骨灰包在里面。
子衿看在他蹲在地上,极小心的动作,不由泪湿了眼眶。
后来的日子,司空宣白日去寻吃食,多半是捉些野鸡野兔或是摘些野果,子衿则呆在洞中等他。晚上回来后,司空宣会先帮她换药,动作间已没有了开始的羞涩。处理好伤口,吃过饭,两人也不怎么说话,各自呆在一边。
子衿睁着眼,洞里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但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司空宣的方位。
她知道他,同样没睡。
身子一天天好转,司空宣一日日的冷漠,子衿知道,有些话该是要说了,有些事情终究要到头了。
只是没有等她开口,司空宣先说了。
“子衿,你救了我,我感激你。但我父亲到底是她杀的,这件事我相信你一定也知道。如今一命换一命,我们也算……两清了。”
短短几日,少年不复当初。
司空宣说这些话的时候,平静冷漠地似换了一个人。
这还是那个被调笑几句就会脸红的男子吗?
子衿清楚地知道司空宣是如何成长的,她的心钝钝的疼。
“两清……什么意思?”
司空宣别过头不看她的眼睛,淡淡地说:“我们的婚约不作数了。”
果然是这样。
子衿笑得苦涩,她扳过他的脸对着自己,一字一字清晰而果决地告诉他:“司空宣,我不答应。”
“你这是何必?”司空宣苦笑。
“司空宣,当初是你执着地说要娶我的,你怎可以言而无信?”子衿望着他,肃然说道。
“我知道……”司空宣长长叹了声,“只是,你认为出了这件事,我们还能如当初那样吗?子衿,你跟着我,不会好过的。”
“这是我的事。”子衿唇角弯出苦涩的弧度,她豁出去一般地说:“你看了我的身子,司空宣,你得负责。”
司空宣“嗤”地笑出声,许久,他凉凉地说:“好吧,如果你坚持,那么如你所愿。”
当即拖着她跪下,一起对天拜了三拜,便算是拜过天地了。
“现在,你不能后悔了。”他说。
子衿莞尔地笑:“我知道。”
司空宣瞧见她满不在乎的笑,几日来压制的痛化作升腾的怒火,猛地拽过她揽进怀里,低头毫不温柔地吻上了她的唇。
毫无章法的吻磕得两人嘴唇生疼,子衿闭上眼睛的时候,想起那一日在客栈,少年青涩却温柔小心的吻。
后来发生的一切似是在清理之中。
司空宣将子衿压在身下,近乎粗暴地脱掉她的衣服,埋头惩罚般地啃噬她的肌肤。
这样的司空宣,子衿何时见过,她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身下如风中树叶般抖得厉害。
身下猛然被洞穿,撕裂的疼痛从那一处涌至全身,连带脚趾头都在瞬间绷紧。
她咬着牙生生忍出到嘴边的痛呼,泪水顺着脸颊淌到地上。
身上的人好无怜爱的驰聘,那一下一下地顶撞,只是纯粹的原始欲l望。
子衿的心,不是不疼的;
子衿的泪,不是不苦的;
只是她要擦掉苦涩的泪水,用一颗无比强大的心来承受包容这个男人,他的丈夫今后所有的一切,哪怕是无止尽的冷漠和折磨。
这就是……报应吧。
司空宣带子衿回了北州,将父亲埋进司空家祖坟,让他入土为安。丧事是他两个哥哥操办的,父亲的死,他两个哥哥也是知道的。
司空宣对他们说:“家里交给你们,仇,我去报。”
而后他开始学着运筹帷幄,阴谋算计,终日在外面忙碌,这个家,对他来说倒更像个客栈。
子衿每日在家中等他,司空宣隐瞒了她的身份,她便在这个家中安安静静地过了下去。
后来,司空宣补了她一个简单的婚礼。
那夜,司空宣会喝得烂醉,她过去扶他,他望着她无情地笑。
他依旧毫不温柔。
完事后,他告诉她,他不会再娶别人,他会兑现他的承诺。
他的确没有再娶别人,可是,他自此以后流连青楼。对她,渐渐的,也算得上和颜悦色,相敬如宾。
一年后,他带着子衿离开北州,到了京城,考取了功名,开始他的复仇大计。
萧铭番外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很多年里,萧铭总是想到这句话,若能回到十二岁那年的八月十五,如果他那时能预知今后的一切,他一定会竭力阻止。还她一生安乐,一世潇洒。
宫闱重重,庭院深深,新月如眉点碎了黑夜。
子夜,从新纳的妃子宫里出来,萧铭只在单衣外披了一件披风,秋夜寒凉,风灌进领口,凉意侵袭全身。
信步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朝凤宫前,黑夜里,他的眸子闪了闪,晦暗中带着丝喜悦,又隐隐藏了叹息,还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
这是属于一个帝王的悲伤,他无法对人言,只得深深埋在心底的某个角落,只能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对着一弯新月,小心翼翼地释放出来。
今日是北国双王大喜的日子,他们竟然能够做到“双王同步”。竟是……能够如此。
他终是得承认,他输了。
低低的嗤笑从唇际溢出,他抬手在脸上抚了一把,打了个响指,“掌灯。”立时有内侍提着灯笼走过来。
他挥手示意他退下,推开门走了进去。
昔日储后“去世”后,盛国君主顶着满朝文武百官的给予的压力,空悬后位,朝凤宫也下了禁令。
一阵风过,月亮隐进了云层,灯火轻晃,地上暗影时聚时散。
萧铭提着灯笼照了一圈,见这里兰花开得好,心下略微欢喜了几分,蹲下身,手抚着一朵白兰花,动作轻柔地如同情人般。
“你过得可好?”他索性坐到了地上,灯笼被搁在一旁,“你最喜欢兰花了,那里兰花可能存活?他可为你种下一庭兰花?”
想起了什么,他起身走进屋里,俄顷抱着一把七弦琴走出来,盘膝而坐,琴搁在腿上,手指勾动,试了几个音,片刻后,寥寥琴音散开。
这首《兰音落》他已经弹了太多遍,却始终没有那日的感觉。人不在了,连琴音都变了。
萧铭勾起唇,对着重新透出云层的月光浅浅一笑,古有圣人“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他今儿是“赋曲共月明,盼君能相听”。
芬宜宫内,新妃幽幽转醒,掀开帐幔,立时有宫女为她披上外衣。
“什么时辰了?”
“娘娘,子时了。”
“皇上呢?”
“回娘娘,皇上刚刚出去了。”
新妃又问:“皇上去哪了?”
宫女犹豫了下,还是如实相告了。
“这琴音……”她突然住了口,大概知道是何人所奏了。原来宫外的传闻都是真的。
一曲又一曲,直到天际发白,抚琴人才停了手,抱琴而起,因着长时间的不动,腿有些僵硬,他踉跄了一下,抱在手中的琴险被抛落在地。
眼前红影一闪,有人极快地扶住了他,急切地道:“皇上,没事儿吧?”
萧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