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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走过西藏-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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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左侧山如屏风,从山脚到山腰,阔如蟒带的古湖岸线层层环护,明白无误地记载了漫长岁月中湖水怎样一次次猛然跌落。风浪最初啮啃着今日所见的山腰,雕刻了深重的辙迹,随后干旱年代袭来,风浪遂又在几米、十数米之下的山岩上重复地工作着,一条又一条。几万年过去了,几十万年过去了……如今挺拔的山巅定是当年的湖心岛无疑了,而更多的山群则覆在风平浪静的水面之下。沿途触目可见泛白的大大小小的干湖盆,则是晚近时期才陆续枯萎的。
  遥想数百万年前,湖泊家族何等兴盛,泱泱古湖与莽莽森林相颠连,万千种古生物欣欣向荣,那正是藏北的青春韶华时光。距今不足百万年,绝大多数湖泊万劫不复地相继消亡,藏北无人区渐次成为盐湖世界;幸存的湖泊正一步步接近那必然的命运……令人不免感慨万端。
  即便如此,目前地质界仍将藏北高原称作“藏北湖区”。会有那么一天,藏北湖群将全部枯竭,藏北高原将全部风干吗?但愿我是妃人忧天。
  抑或正相反,全球气候发生戏剧性变化,沿海低洼之处不宜居住,人类便渐渐迁往高处,投奔高原?又觉得这想法很乏味。目光沿湖岸线而下,觉得心正向一无底深渊一阵阵跌落。
  文部这地方,同样具备纵深的历史感和不可知的命运感。当那几位神秘的文部老人盘坐在卡垫上,在幽幽的烛光下,向我幽幽地讲述着虚幻玄妙的文部故事的时候,我更加感到了这种纵深的历史感和不可知的命运感。
  文部有一整部待考的历史,它与藏族早期文明有举足轻重的关联;文部有众多浓密的谜团,有不明年代的遗址、遗迹及白色尸骨、神奇传说,有根深蒂固的本教传统与民间哲学,还有许许多多。时至今日,文部历史还是浑沌一片,未来的藏学研究中,文部将是重要课题。想我两番文部之行,急于登堂入室却又始终在门外徘徊,只好遥望当惹雍湖而叹息了。
  文部是西藏原始宗教——本教的发祥地之一。达尔果山和当惹雍湖,是本教徒的神山圣湖。它们久负盛名,双双坐落在文部乡。它们与佛教所认为的世界中心的岗仁波钦和玛旁雍措(均在阿里地区境内)身价相等,且湖底相通。藏北广大地带佛、本教徒都传说,朝拜过此山此湖就不必转彼山彼湖了——不知从什么时代开始,它们都成为异教徒的圣境。
  久仰达尔果和当惹雍大名,并听说他们也是一对伉俪,有九个女儿(雪山),其中七个已远嫁了。说给文部老人听,老人们不悦并矢口否认。说他们根本不是夫妻,又哪来的女儿。人家达尔果是众神之山,由七神组成,他们的名字叫布麦、吾麻拉真、介古拉真、岗龙拉真、赤木拉真、巴威拉真和玛木拉真。其中四位是骑在骏马上的武神。
  文部山青水秀,不负圣地美名,是藏北高原上难得见到的小气候。青稞可以正常生长,柳树也能长成接近乔木了。土质肥活据说与火山熔岩有关,文部乡背后就是一壁铁锈红的死火山塔尔钦山。彼岸是达尔果终年积雪的山,峰峰相连。最出色的是当惹雍湖。它的美丽不仅是外表,最迷人处是它的奇。本教祖师敦巴辛绕'注'之前,当惹雍湖是魔鬼湖。敦巴辛绕制服了湖中魔鬼,遂成为神湖。说不准是妖气还是神气,当惹雍湖平时就多多具备与众不同之处。它每年迟至藏历元月十五日结冰(公历约在临近三月),至藏历二月底、三月初的某日在一天之内全部化解。百姓们说它“冬天不睡春天睡”。冰冻期间,湖畔一带百姓以盘羊角为轮,制作冰橇,此岸人去彼岸拉柴拉牛粪,彼岸人来区供销社采买日用品。若是某年湖水不结冰,必有灾难降临。这一年就是春季湖水不结冰,百姓们忧心冲忡,到六月下旬就发生了六点五级强震。而且余震连绵。我们闻讯赶去,见民房开裂坍塌,山石滚落,文部寺裂一条细缝,敬神的经幡柱台毁了一角。夜间躺在帐篷的地面上,体验了每隔十多分钟一次的余震,大地的运动轰轰烈烈传遍全身。当惹雍湖反常地呼啸着,在惨白的月光下,躁动的湖水掀起巨大的可怖的白色浪涌,高高地堆向达尔果山腰。虽然那是个无风之夜。这一次去文部乡,夜间特意看了湖面,一片宁静清和。
  从区公所所在地和沿湖村庄邀请来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和智者,请他们讲说文部。此刻,作为文部历史的几位老人就盘坐在幽暗的烛光下。年逾古稀的从前的文部头人参木多,浓眉小眼,两腮塌陷,干瘦得像木乃伊,稀而短的华发编结一根细如小指的辫子钉在脑后,面刻生不逢时的苦纹。剃着光头的中年人是文部寺住寺僧人吾色,他手执《当惹目录》手抄本,不时地从中引经据典,神情矜持而诚恳,态度严谨又热忱。旁若无人高谈阔论的魁伟老人,是还俗僧人丹巴坚赞。讲起当惹雍湖的传说,滔滔不绝,合辙押韵,像唱歌。上一回察看地震灾情时我们到了岗龙村丹巴坚赞家,他曾向我们炫耀展示了他的珍贵收藏:某位本教大活佛的头骨、某位本教大活佛的佛舍利,还有一枚茶碗大小的海螺化石。
  我们的话题很散漫,有如一派汪洋。这是一部人心中的文部史,是精神领域中的现实世界,他们以讲说那一番风景为乐事,历史对于此地的人们来说一点儿也不沉重。
  仅有口碑传扬是不够的。当惹雍湖闻名四方多因有一本《当惹目录》。这是一本本教经书,手抄本流行。此刻,文部寺喇嘛吾色手持该书手抄本。我想了解为惹雍湖的传说,了解湖边能使灵魂上天的十三种东西是什么。与会者答道,你要问的事情都在这本书上写着,此书地委书记洛桑丹珍已经找人转抄了去。为争取多谈些别的,就没再继续。会后找到洛书记,却听说手抄本的手抄本现已流落拉萨。只好将区委书记最嘎的那个手抄本节录借到手,带回文部办事处找七十多岁的老藏医迁热讲述。无奈年轻的翻译古藏文及宗教知识太差,任凭老藏医学识渊博也难转述一二。但毕竟“啃”出一段。原来这本书是本教玉本寺喇嘛朗先丹巴江村写的。他记录了自己梦游当惹雍湖所见种种神迹,遂成《当惹目录》。现引最初一段,以慰与我一样好奇的人们。
  “……(喇嘛梦见)当惹雍湖中有四四方方绿宝石宫殿,天蓝色大门上刻有囗囗囗三个字。守门卫士是可怖的猛虎雄狮。四面墙四种不同颜色:东白、南黄、西红、北绿。天蓝色的房顶有精致的木质花纹,垂挂着各色绸缎的檐帘。大殿中央宝座镶有万千珍宝。宝座周围饰有狮子、老虎、大象、天龙、大鹏等等。宝座上铺着绣有莲花的锦垫,供奉一尊玻璃宝塔。这座自然形成的塔共十三层,顶端张开扇形宝伞。塔上还有普照大地的太阳和夜间光明的月亮。塔身周围是一千零八个活佛的浮雕。
  “在这壮观的宫殿里,静坐着当惹神女。她身穿五种珍贵绸缎,外罩天蓝霓裳。鬓边簪着马芭花,脸颊浮现笑容……”
  以下是喇嘛的求教,他询问这神湖有哪些特别本领,何以加持甘露般的功力。神女则用巴嘎尔竹笛以音乐之声答复他。
  书中还说,当惹神女又名贡觉玛,能化身为十万神女,而其中每一千神女又能幻化出二十七种颜色的神女来。各种颜色都有不尽相同的功力。白色给人以吉祥,绿色能征服鬼怪……
  在所有《当惹目录》手抄本中,可能洛桑丹珍手头那本最准确。因辗转抄写,错讹处颇多,而老藏医迁热凭着他的学识,在亲笔转抄时一一订正,交给洛桑丹珍。
  另外,还有一本《本教转经路线导游》的书中,也多处提到达尔果和当惹雍。可见这里最早是本教圣地。佛、本教徒都来转山转湖,但方向相反。喇嘛教顺时针方向,如代表法轮恒转不止的“囗”;本教反其道而行之,即如本教徽的“囗”。
  追究起“囗”的来源及含义,《宗教词典》上注明了一个怪眉怪眼的梵文读音,那意思是“胸部的吉祥标志”。古时译为“吉祥海云相”。释迦牟尼三十二相之一。原为古代的一种符咒、护符或宗教标志,被认为是太阳或火的象征。在古印度、波斯、希腊等国由婆罗门教、佛教、香那教等使用。武则天长寿二年制定此字读为“万”。“囗”称作“万字纹”。
  一般藏学家的著述里都将“囗”作为由佛教传入藏地的舶来品,时间在公元七世纪之后。我的一位朋友却在那曲以西的毫无宗教色彩的日土岩画中发现了“囗”由太阳演变而来的全过程:⊙→※→囗→囗。
  朋友认为这符号有可能是本土生长的,在世界文明的进程中不约而同的现象很多,如太阳的象形文字“⊙”就是汉、藏及古埃及等地所共有的。此事存疑。'注'本教教徽“囗”赫然入目,遍及本教徒的寺庙民房及山石圣物,在文部随处可见,颇有些惊心动魄。形似法西斯标志,外来人最初接受时总有些心理障碍。有一个曾在法西斯末日里充当了希特勒女仆的人回忆说,早年希特勒曾在某处发现了这个印度古老的吉祥符,他按照自己的意志理解了“囗”的形象与含义,并选择了这个标记。但他把方向记反了,所以导致了覆灭。前几年,曾有某家报纸刊载希特勒亲笔所画“囗”结构的四只大皮靴——铁蹄踏遍世界。法西斯亵渎了这个符号。
  “囗”,本教中念作“雍仲”。雍仲本,是原始本教理论化之后的主要流派。雍仲本领袖的传承人现在那曲镇,叫雍仲加瓦,是地区政协副主席,巴青县本教寺庙罗布寺活佛。我曾向他登门求教过几次,言谈中,我发现他对佛、本之争持超然态度,在谈及藏北宗教流派的一篇文章中,他还将本教作为藏传佛教的一支。
  本教曾作为吐蕃王朝的国教,直至佛教传入;在吐蕃之前是象雄国的国教。距今两千多年前的百代社会里,象雄部落西起今阿里地区的岗仁波钦,是为上象雄;东至今昌都的丁青,是为下象雄;横贯藏北的文部一带是中象雄,也是整个象雄中心所在。王宫就建在当惹雍湖边的穹宗。象雄最后一代王来朋杰布是被吐蕃赞普赤松德赞派人暗杀的。随即象雄灭绝,吐蕃一统天下。有关象雄灭亡的来龙去脉都在本教经书《龙日》中写着,梗概是这样的:来朋杰布的神湖是彤布措(今文部杰瓦区),每年元月十五日他都要去祭湖。赤松德赞派人串通了来朋杰布的王后,利用祭湖之机杀了来朋杰布。后来这位王后做了赤松德赞的妃子。
  象雄亡了国,穹宗随之破败。现只剩下断壁残垣。文部老人认定说那王宫规模宏大,是山南的雍布拉康和拉萨布达拉宫以及阿里古格王宫那种类型的建筑:环山而建,险峻峭拔。当时的规模布局及设施,都详细记载在藏文本教经书《赤米斯及》十二部中。他们说,有兴趣的话最好去查一下,只要能找到它。
  那么“文部”是什么意思呢?老人们说,是“牛奶泡”的意思。煮沸的牛奶表层,沸沸扬扬,膨胀起一个个圆而大的白色泡泡,随即消失,再鼓起——寓有大起大落、兴衰无常之意。从历史上看,穹宗曾为一朝之都后遭亡国之变,极盛极衰;从寺庙方面看,文部一带寺庙众多,喇嘛多时达上千,但也曾有过仅剩四个喇嘛的时期。文部地名,若是古已有之,说不定出自哪位法师的咒语卜辞,暗示了此地多舛的命运;若是后来取的,则有总结意味了。
  原始本教是灵气萨满教的一支,主张万物有灵的多神教,具有初级宇宙宗教意识。即使在佛教传人西藏并居统治地位千余年后,在无神论输人的新近的三十年后,这种意识仍基本完好地保留着。
  然而当前本教仅存于藏北高原东西部偏远地带了,诸如文部、丁青、巴青、比如等地。笃信本教的文部老人谈起本教之所以还能存在的历史原因。一种说法是,当年赤松德赞暗杀象雄王来朋杰布时,本教大活佛杰朋钦念起咒经,使赤松德赞头痛不止。无奈只好派人捧了一野牛角金子去纳木湖畔找到杰朋钦,求他解除咒语。杰朋钦趁机提出两个条件:一、要赤松德赞在岗仁波钦山下建造十三座灵塔,为暗杀象雄王的行为赎罪;二、象雄虽亡,本教要生存下去。赤松德赞一一照办。
  第二种说法:佛教主神敦巴夏加土巴(本教对释迦牟尼的称呼)的弟弟安梅确布是魔鬼。敦巴夏加土巴就钻入魔鬼肚内,使魔鬼爆炸。本教主神敦巴辛绕的弟弟是魔鬼堆恰巴。敦巴辛绕开始没能降伏弟弟,便打坐山洞念经修行。九年后,堆恰巴从窗缝往里一瞧,见哥哥九年不吃不喝居然神采奕奕,就向哥哥学习,剪了头发,后来成为本教大活佛。
  魔鬼既除,两个敦巴便开始摔跤,结果难分胜负。于是两个敦巴同时领悟了一个道理:在同一时代里,不能有两尊主神。释迦牟尼便提议说,那么,本教就只留下一个名字吧。敦巴辛绕同意。他很豁达,因为他认为佛本教义是一致的。
  姑妄说之,姑妄听之。无疑这是客观上本教被排斥到仅有限生存的境地中,出于无奈编派出这些神话来自我解嘲。
  当问起佛、本究竟有何差别,文部老人丹巴坚赞悠然答道:“佛、本原无区别,点酥油灯不分先后。”
  在民间,藏族平民百姓的宗教观中,教派之间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佛本之争只存在于上层社会。而藏族民间的这种超然旷达正好与中华民族传统心理“教理纷繁,其理则一”相通。后来我也请教过索县黄教赞丹寺吉卓活佛,他回答:凡是主张因果报应、生死轮回的宗教教义都是一致的。但一般地说,藏传佛教的正统学者对本教则采取了居高临下的态度,一副不屑神情。有部著作中就有如此训戒:
  佛和本是矛盾的一家,
  佛中掺本,本中也杂佛,
  如我不具出尘的法眼人,
  懒于去分辨他们二者的差别。
  有人口头虽然骂本教,
  但遇到紧要的时候,
  又到占卜家前去请问祸福休咎。
  如本徒一样喜爱凝观法,
  希望本徒的攘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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