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种夫录-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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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之中更是牛黄狗宝,黄白遍地,这帮蛮子们原本就不懂欣赏什么仿苏式的园林景致,虽然慕容大人严令不得随地那啥,可人有三急,几间小茅屋实在是根不上人民群众的强烈需求,那精致的假山花石便成了最好的天然……
地方虽挤了点,可人人皆知这些汉人工匠是在为自家编战甲,再挤再臭那也乐意高兴。只有满神大人偶尔路过花枝断折,假山蒙污的花园时才会长吁短叹几声,转眼也就抛到了脑后,精神文明建设总是得在物质文明有了基础保障才能进行嘛!
二十来个各种铺子的工匠学着编了一日的藤甲,便大多上手了,当日就有十来个快手编出了第一件藤甲。当第一名的老裁缝拿着刚编好的藤甲,扎扎实实换到了一升杂粮,别说老汉激动得手都哆嗦了,余下的工匠各个眼都直了,好家伙!真给粮的!劳动群众的积极性完全被调动了起来,甚至有个皮匠手上技术拼不过人,竟想到了向阿满大人提合理化建议,说是可以在藤甲肩部腋下处衬上皮子,以免硬甲磨肩。
依其所言一试,果然穿上舒适许多,阿满大人极为赞赏这种创新改革意识,当下赏了此皮匠二升粮,另许以粮换他家铺子的皮货,并让此人专负责给做好的藤甲装上皮护垫。如此一来,工匠们当真是激情如火,不仅一边努力编甲,一边还考虑着怎么样能改良藤甲,顺带给自家的堆仓底的货找条出路?
第二个想出改良之策的是丝绸铺的掌柜,这老小子眼花手抖,自是拼不了速度,可走南闯北多吃了几年咸盐,自然见识也比其他人强些。钟掌柜提出,这甲里是不是能衬上三五层叠起来的丝绸?据说北方有部族往往抢掠征战之时,在甲内穿上好几层丝绸内衣,为的却是防箭伤,即便被透甲而入的箭射中了,厚厚的丝绸内衣也能使箭伤浅而易拔。试验之后,他家的铺子里被抢烧剩下的残匹自然也找到了好出路。
第五日上,胸式藤甲已编出了二百多件,一大半羯胡营众都喜滋滋地在皮袄内换上了轻便的藤甲,更有甚者连睡觉都舍不得将这好物脱下。至此制甲事业完全上了轨道,一干匠人迸发了所有主观能动积极性,根本不需阿满大人在旁指导,便能源源不断地编出各式好甲来,除了每晚入空间砍藤泡药,满菊总算是能脱出手来稍歇一歇。
忙了这些日子,除了第一日进城之时走过主街,后来又跟着慕容去了趟城守府,满菊居然还未曾出去走走,一来是忙累,二来也是对主街的凄凉之状心有余悸,不忍再睹。这一空下来,听推寅说街面已整治得颇为干净,幸存百姓也大多被划地而居,满菊心中一动,倒有些想去探班看看慕容的工作了。
陀陀暂掌临时营地,脱不开身,便吩咐推寅带着阿满去找慕容,说是大人此刻应当在主街旁新设的伤兵营中忙作。满菊应了,带着刚长了点嫩茬茬发根胡须的推寅,一步三晃地出了门。
刚出院门,便见到几个骑士行色匆匆在主道上疾驰而过,瞧那风尘仆仆的焦急样子,绝不会是露布飞捷的报喜,也不似几百里加急的制式军情驿马。满菊眉头一皱,给推寅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跟上去瞧瞧。”
推寅睁大眼,使劲点点头,一个箭步兴奋地蹿上前,跟着那几骑疾奔的方向走去,满菊也忙跟上。
飞骑去得远了,看方向却是祖逊住的城守府。
难道真是军情,马上又要开拔打仗了?满菊紧锁眉头,实在是对战争厌恶之极。
没等多久,推寅一溜小跑返回,急喘着回复阿满大人:“天使!天使要来了!”
“啊?!什么?”满菊一楞,不会吧?这世界难道真玄乎了?还有天使要下凡?没等她揪过推寅细细察问,却见一里开外的东门处似乎遥遥乱起,几百兵士围拢聚集在门口,拦着一队车驾。几声厉喝随着马鞭响起,正挡在那队车驾正前的兵士被抽得满地滚葫芦,人群缓缓分散开来,让出一条宽道,一队华盖锦绣的豪华马车缓缓地开进了满是残垣断壁的破城。
想起推寅说的天使,满菊心头一动,想起了中国历史上对天使的另一种解释——天朝使节,推寅大约是将朝中传旨使臣误听成了天使。如果她猜得没错,这队车马就应是这位不速之客的车驾,朝廷的使臣此刻追上远征之军,可绝不会是什么嘉奖抚慰之令。祖逊要有麻烦了。
满菊想了想,说道:“走!到城守府去看看热闹。”若有何变异,第一时间掌握信息可是应变的不二法则。
“好!”推寅对满神的吩咐绝无二话。
等两人赶到城守府附近,却见一大群百姓在围在城守府外哀号不止,声声哭喊:“大人,祖大人,万勿弃我等而北进啊!”
“大人春荒四起,蛮酋若再来报复,城破又无守军,老小再无活路啊!”
“求大人开恩,分些兵士护我雍城父老南迁,吾原奉上半数身家,只求大人一令。”
“大人大人,开恩啊……”
老老少少围府哀求,声声泣血,满菊带着推寅缩在角落里,只听得心下凄然,大军要继续北伐的消息应是已在城中传开,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大军真的要将这半城百姓弃于身后?
祖逊在城中并未得到正规补给,粮草军械重库在拓跋部弃城而逃之际已焚毁殆尽,虽说“就地征发”之后尚可维持大军十数日所需,戮力一战,但城中幸存百姓却是元气大伤。
这孤城祖逊不可能守,也无法守,北进之策,第一步要吞的便是游牧在周边的拓跋部附依小族,以战养战,将拓跋部的羽翼耳目连根拔起,再直捣胡虏王廷所在,功成一役。功过是非,只由后人评说,这半城的百姓于他而言,此刻便是最大的累赘。
哭号声中,城守府门大开,祖逊带着几十个亲卫从正门走了出来,一干厮杀汉子的血腥威风顿时压倒了号哭之声。祖逊走上几步,站到跪地瑟瑟而抖的百姓之前,凛然道:“国以我雄,我以国威!大军北伐岂是尔等……”
话未说完,他猛然抬头,却见长街之上一队金灿亮锦,华盖如云的车队轰然而至。祖逊迎着阳光眯起眼,却见几个奴役停下车迅速跪伏于地,一个年轻男子着光禄勋的华服,缓缓从当先车驾上踩着仆役卑微跪伏的背,走了下来,冷冷一笑。
“谢琚!”祖逊抿起唇,缓缓吐出这个名字。
“谢琚!”远处遥望的满菊惊得眼睛差点脱眶而出,失声惊呼。
这位公子爷怎么跑到这地方来了?总不可能是特地来抓她这小小逃奴的吧?!瞧他神色湛湛,通身气派的样子,再不复当日在吕府借居时郁郁难当的模样。居移气,养移体,他莫非是当了什么大官?看这架势,难道谢琚便是朝中派来传旨之使?!哎?以前电视里演的传旨不都是太监的活?呃,莫不是这位公子也和吕大少一般……
想到此节,惊诧过后的小丫头未免有些管不住眼光,偷偷往谢大人的某些部位瞄了又瞄。
谢琚正与祖逊相峙,忽有所觉般转头往满菊躲藏的方向看来,冷冽如刀的目光吓得小丫头一惊,缩着脖子又往后躲了躲,对推寅道:“我们快走。”无论如何,这位黑心肠的公子爷出现在此地,对她都绝不是什么利好消息。万一被发现了——满菊可没忘记当日谢公子对惨遭她毒手的蛮族野兽惧怕之意,说不得他正牙痒痒地想着抓她来下酒呢!
嗯,还是赶紧回院子向慕容大王汇报一下,谢琚对他应当也是一大威胁,看看怎么想个法子避开了这人。
等到急奔回院,却见院子里人人肃整,忙碌紧张,连马匹都已整装待发。原本在院中编甲的工匠们早已不见人影,几辆笨重的大车被弃在一旁,取而代之的是一队背着粮草重负的驮马,陀陀正在院子里高声大呼,指挥胡汉们将未痊愈的伤员绑负在马背上。
这是要走?满菊匆匆跑进屋子,慕容正在屋中匆忙(。。)整 理,闻声急道:“满菊,谢琚来了。”
“你也知道了?”满菊微微一愕,忙帮着(。。)整 理东西。
“此人心狠手辣,知我甚深,又与拓跋部牵连不清,此番靠着其姐谢后得尝所愿当了光禄勋,小人得志便猖狂!我们万不能冒险待在他眼皮底下,趁着他找祖逊的麻烦没发现我们,要马上走!”慕容凛然道,说到谢琚之时,却是从牙缝间透出不齿来。
“好。”满菊点点头,迅速把自己上下也打点完毕,整装待发。
☆、突如其来
67 追
城守府
“……前有司奏,民赋益重累助边用,是重困老弱孤独也。今边塞未正,卒苦而烽火乏,军士死略离散,悲痛常在朕心。国力糜费,犹启边畔,不智也。不得又复妄议北伐……如诏令。”
谢琚身形笔挺,捧着皇帝诏令站在跪伏于地的祖逊祖大将军面前,斯条慢理、清清楚楚地念着。当世谢氏一门曾荣耀以极,朝中有谢相,后宫有谢贵妃,满朝门生故交。只可惜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总难长久,自谢相辞世之后,谢氏一门却是欲振乏力,连吕铎这等暴发之户也敢将婚盟视若无物!若非他与长姐内外齐心,种种施为助长姐登上后位,也换不得这一身华服,更不可能站在权势彪柄的祖逊面前宣读这等旨意。
皇帝的耳根极软,诏令之中无非苦于民赋,又听说拓跋一族有求和之意,便欲停战,严令祖逊不得北伐,他这使臣要做的便是替皇帝夺过大军的指挥之权!只是时至今日,军中大权却非汉时一般,集于皇帝手中,一纸诏令加虎符便可让将军卸甲,这万胜军主力亲军早已让祖逊调…教得便如私军一般,倒是桩棘手差事。
只是祖逊缚于声名,也万不敢视皇帝诏令若无物。
谢琚念完诏令,微笑着忙扶起祖逊寒暄几句,事在人为,也不急在一时。况且,他这次也不是只身前来,吕铎这老匹夫重伤不起,眼光却仍是毒辣,又知机善用,知他谢家起复在即便重提婚约,为他此行双手奉上了吕府死士——云骑三十六卫。除非祖逊胆敢造反,这三十六卫加他谢家的上百亲兵,用来自护足有余,说不得还能做些别的。
祖逊言谈之间虽客气自制,也绝不会对这明摆着来夺军权的纨绔子弟有什么好感,略说了几句便托词而走,另遣了个中郎将陪席入座,为谢大人洗尘接风。谢琚微微一笑,也不计较,风度翩翩地随之入席。
席间闲谈之时,谢琚总觉得似有什么事萦怀不去,想起城守府前看到的几个胡人模样的兵士,随口问道:“怎么万胜军中还有胡人?”
“……哦,那是羯胡营的兵士,也算不得万胜军,不过做些探哨游骑的活。”那中郎将随口应道。
“羯胡……”谢琚抿着淡酒沉吟,一张远远望见、模糊不清却又有些熟悉的脸庞闪过,那双绿色的眸子电光火石般划过他的心头!谢琚霍然站起,带翻了身边的酒盏杯盘也毫不自知,眼中精光忽湛。
陪席的中郎将手忙脚乱地接住酒盏,酒水仍是洒了一地,却听身边的谢大人缓缓说道:“原来是她。”
既然惜福在此军中,与她同时出逃的慕容渊是否也有可能潜于此处?想到北伐军出征前京城那一场大乱,吕铎为此重伤,吕轩更是自此进宫伴驾,那件重宝……想到此节,谢琚胸中激动,断然肯定:慕容渊这孔雀奴必匿于此羯胡营中!他咬牙强忍激动问道:“羯胡营驻扎何处?黄将军可否带我前往一观?”
“啊?!不敢不敢,在下何敢当大人将军之称,大人这羯胡营中都是些臭蛮子,您……”黄中郎口齿便给,为人圆滑,打仗不行,却向来是祖逊军中专职的交际型人才。
“报!”一声令报,却是这位黄中郎的亲兵夺门而入,见有上官在席,他略一迟疑。
黄中郎瞅着谢大人似笑非笑,神思恍惚的样子,忙一眼向亲卫瞪去:“有何要务,立时报来!”
“黄将军,羯胡营一众胡人突然携粮草从北门而出,说是祖大将军令,先谴探查北伐征途。卑职问其长官要手令,他们却怒骂夺门而出,卑职,卑职……觉得颇有可疑之处,特来禀报。”
“什么?!”谢大人与黄中郎异口同声地惊问。
“黄将军,你率千骑立即出城追赶!此羯胡营众之中,我疑其有府中重犯逃奴!”谢琚厉声喝令,转头便低声吩咐心腹随从承安立时随军追击,务必确认羯胡营中是否有惜福这逃奴及那人。
承安凝神听令后,立即整装携刀,急步走向黄中郎身前:“大人,请。”
黄中郎略一犹疑,也不好当面推拒,招手叫来亲卫,低声命其速请祖将军示下,自己忙跟着谢大人的亲卫匆匆出门,反正千骑要追人,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集合装备完毕,立时出发的。
……
祖逊闭目思索片刻,道:“令,黄中郎遣发骁骑营听谢大人差遣,追击逃军。”骁骑营名头听起来威风,营中也足员,却是散骑驽马拼凑而成的备役军,不管这谢琚有何念头,他也绝不可能将正营消耗于此。至于羯胡营,这个一营之长倒真是好城府,若非谢琚撞破,这鲜卑奴却不知还有何等算计。既借了万胜军的名头潜伏于此,少不得借尔等人头一用,以正军威!
……
羯胡营众闯了北门而出,一路急奔。绵延数里的正营大帐自是绝不能招惹的,一行人在慕容的带领下,绕着正营北侧侧兜了个圈子,往北疾驰,穿过连绵的丘陵,不远的前方便是戈壁边沿。没有人问要逃往何方,生路唯有向前。
马不停蹄地连着跑了三个多时辰,满菊咬牙苦苦支撑,如此高强度的迁骑于她而言是个巨大的考验,无论是对精神的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