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白无常-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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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地府的鬼,有一半要堕入无间地狱,每日受刑,刻刻苦挨,永世不能翻身。他们分不到孟婆汤。”
“还有四分可以轮回,但须入畜牲道,或猪或狗,或鸟或鱼……若生前业障太重,托生成一只无眼、无口、无耳、无鼻,终日沉睡的蛤蚌也说不定。这些鬼披着畜牲衣,记着前生事,若能好好忏悔,也许再世可以重新为人。他们也分不到孟婆汤。”
“只有一分,业善均衡,才能再次托生为人。他们有资格尝到我孟婆汤。”
短短几句话,已令人毛骨悚然。
霍或火面色苍白:“我以为死可怕,没想到死后更可怕。”
星眸闪烁,孟女笑看霍或火:“你、我能在阳间相识,也算缘分。他日地府再聚时,我可以破例赏你一碗孟婆汤。”
“难道我就不能成仙、成佛吗?”霍或火收起余悸,对孟女吐舌一笑。
孟女满饮香茶,回言:“孟婆汤百般滋味,万般变化,全凭我双手之间。我会为你调一杯甜的。”
“原来,喝孟婆汤这件事,注定是我摆脱不了的宿命。”
眉间淡淡泛起愁苦。
索性一笑拂去,指尖抹去眼角泪,对孟婆正色说:“孟姐姐,既然注定会在地府再碰面,我想现在求你一件事。”
孟婆颔首,微叹:“这件事,我早已经知道了。”
………………………………
第七十四章 银河天水
有月,或无月,夜深时的恋人语,总让人心软。
有风,或无风,等待情人时的孤影,格外的暖。
红菩萨淡妆素衣,依偎在驴车旁。
俏目四望,正寻找他的身影,他便来了。
依旧在慵懒中挟着几步微醉。
见到红菩萨瘦影俏立,白无常便笑了。
指了指驴车,不禁疑惑:“驴子,也是女孩儿家的必用之物吗?”
车板上繁物众多,红菩萨解开绳索卸货,轻斥白无常:“到了生死要命的关头了,郎君还有心思说这些个淫词滥调?”
伸手帮忙,将一众事物摊平在车板上。
白无常苦笑:“我不过是问了句驴子,你怎么就能听出淫词的味道?”
“郎君看看还缺不缺什么?”
她不再接这种话,伸手解开一个小包袱,灵光立现,莹莹脆脆的满是珠宝。
随手拈起一枝凤尾金钗,温柔的插在她的鬓边,哄她说:“须菩提门下的小道姑,哪懂得金玉之美?美器只能与美人相衬。珠宝之流,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几句话便说的她娇软无力。
看着他在车板上翻动物什的模样,不禁悲意顿生,哀声埋怨:“郎君也不顾我命苦,我早已在心里将终身托付给你了。郎君偏偏在这个时候招惹了须菩提,让我以后的路可怎么安生?”
真的又垂下珠泪。
信手解开一个包袱,但见里面香衫、罗袜、丝绢、绣鞋……尽是些贴身闺物,一应俱全。
白无常将包袱系好,轻笑,回她:“美人何必提前悲伤?咱们不是正在用缓兵之计对付须菩提门下吗?等我真正死了的那刻,美人不妨再垂几滴眼泪吧。”
“我巴不得你现在就死!”
一声娇嗔,她扑进他的怀里,婉转娇音:“别再提什么死啊活啊的,你去哪里,我随你去就是了。”
耳鬓厮磨了一会儿,白无常看向车板上的大木桶,皱眉说:“你准备的东西可真全,连洗澡的家伙都凑齐了。”
“为了能让郎君活命,我什么不肯做?”
红菩萨抬眉撒娇:“这是妖祖的道场,满山腥臭,哪有女儿家不想沐浴的?比起新衣新袜,这一桶热水也许更能打动小道姑的心思。”
“有理,有理。”白无常紧握着她的手,连连点头:“枉我自恃细心周到,比起你来,实在是差在天壤。”
受人夸赞,总是欣喜。
受到心上人的夸赞,甜蜜难当。
相互依偎一会儿,白无常轻吻红菩萨的额头:“上山时,我们失了马车,待为你得了力王内丹后,又得徒步东海……”
“偏就郎君生了一副巧嘴,你、我之间说话,还需这么转弯抹角么?”
咽下痛楚,红菩萨咯咯一笑:“我明日就为郎君准备马车,好让郎君省些腿脚。”
她越来越聪明了。
“完啦!我的心思在你面前好像一碗白水,一穿到底。以后的千万、万年,岂不都被你吃定了?”
得了赞语,更是炫耀,点着白无常的鼻尖,笑说:“不光要有马车,车里还要有清水、蜜饯、干果、零食……最重要的,还要有酒。”
“知我者,非你莫属!请受小可大礼参拜!”
白无常做势便要撩袍下跪,逗得红菩萨咯咯直笑,伸出软臂搀扶,艳声细语:“等到扎红花、点红烛、掀红幔的那天,郎君与我再互拜吧。”
“有劳你了。”轻抚她的脸,依依惜别:“马车的事,三天后,清晨时,放在这里。我们下山取马车,你去妖祖洞府取力王内丹。”
“这两夜,郎君与我,就不再相见了吗?”
“有千秋万世等着我们,还在乎这两晚吗?”
挎起小衣包裹,将木桶背在肩上,直奔上山小径。
走出十余步,回身观瞧,见红菩萨还立在原地。
爽郎一笑,大步隐没在山林里了。
是夜,风冷依旧。
摘月斜软着身子,轻抚额头,刚刚醒来。
眼前已空无一物,她立即警醒。
天精石呢?红头绳呢?
正在受惊时,听到身后密林深处有沙沙声响。
立即拔出无常斩,纵步上前。
人影自林子里闪出,细剑恍若游蛇,架在他的脖子上。
剑风如湫水,冰冷。
脖子上起了粟粒,采星在看清是摘月后,收起惊魂,叹气:“师姐,第一次你将剑架在我的脖子上,是因为你我素不相识。这一次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他。
摘月松下一口气,收起无常斩,无力的问:“天精石与红头绳呢?”
“被我藏起来了。”采星眨眼一笑,指向林子后面:“就在那里。”
潜心修炼的至宝,怎能随意丢在林子里?
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探进密林。
拨开丛叶,一片温热扑面。
林深处孤立着一桶热水,一桶能刚好装下一个人的热水。
夜黑,风冷,野林。
这一桶热水对于摘月,就如同一个白馍对于饿汉。
正在犹豫时,采星在背后嬉皮笑脸:“我趁师姐熟睡时,掐诀请来银河天水,又施咒请来九天真火,这才为师姐造了这一桶热汤。尽请师姐消受,不须感激涕零。”
银河天水,九天真火,名头这么大,他哪有那个本事?
知道他在胡言,回首轻笑。
仔细看看,发现他早已满身酸汗,衣袖、裤腿都已挽起。
在山野间,要烧好一桶热水,一定出了不少力吧。
指着她手中的无常斩,采星笑说:“师姐手中有剑,不怕我隔林偷看。”
语罢,走到木桶边,拣起一个包袱,递到摘月手里:“白无常托我带给师姐的。”
包袱柔软,想来都是些女儿家的贴身衣物,不由脸红。
采星转过身,走向林子外面:“水快冷了。我在林外给师姐唱歌听。”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惜故不如念今,李后主也许懂得这个道理,只是无力而已。
曲调婉转,嗓音却粗糙,一阙虞美人被他唱的像山野村歌,却暖进了摘月的心里。
一如这池暖水,明明包裹着赤裸,却一清见底,没有丝毫杂念。
剑横在木桶边缘,人浸在水中。
洗去凡尘,留却余香。
青丝已湿,反衬星眸更加明亮。
这一洗,褪去点滴仇恨,对黑无常的旧怨,渐淡。
轻抚香肩时,林外的歌声顿止。
立即单臂掩胸,另一只手拔出利剑,他若有半分不矩,少不得要挖了双眼。
“咦?你怎么上来了?”听到采星在问话。
另一个声音沉稳,回:“特来向摘月仙子请罪。”
“不行,不行。”
采星叠声拒客,编着瞎话:“师姐正在……正在睡觉,不便见你。你可以留下话来,我捎给师姐。就好像今天你给我的包袱和木桶一样。”
原来是他。
是白鬼史!
昨日还想见他,今晚他便来了。
他隔山相顾,我想当面道谢,但此时赤裸,怎么能见?
心头小鹿乱撞,顿时惊慌。
想起身寻衣,又怕弄出水响。
惊动了他,羞煞了我。
森罗鬼使,白君无常,究竟是什么面貌呢?
传闻他有七尺长舌,一双白目,形体僵直……
但听声音,却似一个谦谦君子。
君子朗声再起:“若师兄肯行个方便,我在梦中与仙子告罪即可。”
“来都来了,也不用托梦那么麻烦。”采星拦不住他,只能叹气:“师姐在林子里面睡觉,你就隔着林子与师姐说话吧。”
“仙子已经开始修行至柔功法了吗?”白无常又问:“如果有,劳烦师兄将宝器借我一用,我必不辜负仙子。”
“宝器?”采星纳闷,随即大悟:“红头绳啊。与你说话真费劲。”
紧接着,便听到脚步轻轻,漫向林边。
放下利剑,整个人曲到水里,双手掩住酥胸,不敢弄出半分声响。
“小可白无常,特来向摘月仙子请罪。”
他边说边以手掌拍打林边树干,弄出响动,以告知摘月他已驻足不前。
声音虽轻,却字字入耳:“因摘月仙子与我同僚有未解之结,故小可不便明见。多日怠慢仙子,他日相见,必凭听仙子责打。”
每日有酒、有肉,何来怠慢之说?
不能回言,羞红着脸。
“小可司职鬼使,不敢奢望修仙之路。只愿助摘月仙子早登仙界。”白无常又说:“小可法力瀛弱,若耽误仙子进程,万望仙子莫怪。”
语罢,林外红光四起,也不知他在弄什么玄虚。
只闻听采星惊呼:“头绳是师姐的法器,你别乱动……”
他在做什么?
是要毁了我的红头绳吗?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他是君子,怎能做小人行径?
红光渐弱,如残烛之火,终灭。
“哎?你怎么倒下啦?”
采星急呼,脚步凌乱。
又听到白无常气喘无力的叮嘱:“我的真灵已灌入……交给……交给摘月仙子。”
他的真灵?他的真灵!灌入了红头绳?
不顾水响,立即起身,探出娇躯,捞起包袱。
白袜、白鞋,白色小衣,绿色长衫,靛色罗裙,还有不能对人语的白色肚兜。
每一件,他都摸过吗?
贴身而就,免不了怀羞。
顾不得湿透的青丝,纵出林间,只见采星一个人独守在林外。
“他呢?”她急问。
将红头绳交到她的手里,采星指了指山下:“走了。”
头绳暖,还有他的温度!
罗裙一摆,再次纵身。
摘月跃去了下山的路。
………………………………
第七十五章 向谁说理
山林耸在深夜,无星,冷风。
脚步越急,风声越烈。
刚出浴的身子袭了风寒。
山野之大,哪里还有他的踪影?
想出语唤他,又怕坏了娇羞。
回山的路,像走了一万年那么久,因为她回了一万次头。
每次回头,也许就能见到他伫在曲径中央。
但,都是空。
篝火旁,采星烤着咸鱼肉。
摘月无力坐下,一块烫手的鱼肉被采星吹凉,递到她手里。
“他……到底长的什么样子?”
红头绳绕在指间,已被揉的更软,像少女情动的心。
“不是和你说过一次了吗?”
采星吃着鱼肉,有些不耐烦:“高高帅帅的,像个教书匠。”
“不是,不是。”轻轻摇头,纠正他:“你上次跟我说,他像个状元郎。”
“有什么区别吗?”采星耸了耸肩,又递给她一块鱼肉。
接过鱼肉,不吃,又问:“长舌头呢?白眼珠呢?哭丧棒呢?招魂牌呢?他是跳着走路的吗?他身上有寒气吗?”
“你不关心你的红头绳,居然关心这些?”
采星无奈的失笑,他没有回答这些问题,反倒惊奇的说:“刚刚他在林子边上和你说说话,突然从掌底打出一丛绿火,烧炼师姐的红头绳。我看的真真的,是绿火,绿色的火!”
“绿色的火就是鬼火。他是地府的人,所以会用鬼火。”似乎笑他无知,摘月又解释一句:“鬼火虽然是火,但却是冷的。”
“可是绿火为什么会发出红光?”
“这是因为……是因为……”吃了一口鱼肉,待下咽后,再说:“他要用他的真灵助我修炼头绳。但地府的真灵没有阳气,全是阴灵,所以他只能在烧炼鬼火时,再施一些九转法力,将阴灵转化成阳气,好归我使用。”
这,太能编了吧?
采星已经呆了,无比钦佩:“师姐真厉害!你说的这些,我全都不懂。”
“只要师兄肯多用些功,自然就懂了。”摘月深低着头,不看他。
只在指尖搓着红头绳,觉得它灵气逼人。
以真气驾驭,轻轻一挥。
立即飞砂走石,横扫落叶无数。
摧得柴火乱溅,采星蹦跳躲避。
好生厉害!
这根小小头绳好像集聚了万千法力,只叫摘月满目惊喜。
“我的天!白无常为了成全师姐,还真下血本儿。”采星手忙脚乱,重聚柴堆,叹了一口气:“他究竟和黑无常有多大的仇。”
“不,他不是成全我,是成全三界的公道。”摘月赞他一句,又细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