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秦明:尸语者I-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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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室直接下达的指令。”师父摊了摊手,说,“只有一句话,石河内发现一具尸体,初步判定是他杀,因为尸体是在县城的繁华地段被发现,所以反响强烈,总队长要求尽快破案。”
“就这么点儿信息?”我失望的摇了摇头。
“急什么。”师父摇开车窗,点了根烟,“我问了,为了保险,现在保护了现场,等我们过去再开始打捞尸体。”
“那尸体还不被水冲走了?”我很诧异当地的这种荒唐决定。
“显然是冲不走,能冲走还不捞,你当人家傻啊?”
我沉默了,但是心里还是隐隐的在担心。第一现场的原始状况固然重要,但是为了等我们,导致尸体位置改变或者尸体受到损坏,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石培县和省城很近,而且我们上午七点就出发,成功避开了城内的车流高峰,一个小时后,我们到达了位于石培县县城中心的现场。此时是上午八点,也是出行人最多的时候,远远的,我们就看见了黑压压的一大片围观群众,踮脚翘首、议论纷纷。负责现场保护的民警正在努力的阻止群众和记者跨入警戒带。
戴着现场勘查证件,拎着勘查箱,在一片“法医来了”的议论声中走进警戒带的感觉,是我最喜欢的感觉,这让我无比的自豪。
石培县的县城有20万人口,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县城。一条石河由西向东贯穿于县城中央,纵贯小河的是十多座石头桥,为这座县城带了几分古色古香的美丽。这个季节石河的水有2米多深,还算清澈,但是想细看水中的物体却不太可能。
发现尸体的位置是县城正中央的石桥,桥的两岸是错落有致的门面店铺。早晨六点,其中一家门面的店主到石河打水洗拖布的时候,仿佛看见水中有什么物体在沉浮,这时候的天还没有大亮,惊得这个店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于是报了警。辖区派出所民警赶到现场的时候,发现水中是一具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尸体。
我和师父站在桥上向水里望去,隐约的可以看见尸体在水流的冲击下还在沉浮,碎花衣裙在尸体的周围散开,像是墓地里尸体周围的鲜花,悼念死者的不幸离去。
“水流不是很慢,为什么尸体没有继续往下游漂?”师父一语中的,首先要问清这条我们并不了解的石河的情况。
“这是中心桥,桥下有天然形成的屏障。”穿着高帮胶鞋和橡胶手套准备下河打捞尸体的石培县公安局桂法医说道。
“屏障?”师父很是好奇,“什么屏障?”
“是河床下的青石,这里的青石成斜坡状,最高的地方离水面只有不到30公分,因为这个屏障不影响水流,而且可以过滤一些垃圾,方便清理,所以也没有人去改造。很多年了,都这样,一般上游流下来的大一些的物件,在这里都会被阻断。”
“哦,因为水面高度没有超过尸体的厚度,所以尸体就被阻断在这个位置了。”我恍然大悟,“这个季节,尸体上浮要三四天吧?”
师父摇了摇头,说:“不会。这里的青石是坡状的,所以我们看到的尸体不是浮上来的,而是搁浅的。”
我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师父接着说:“这里位处县城中心,如果早些时候尸体流到这里,第一时间就会被群众发现。石河的水流这么快,据我所知石河也不长,所以我分析尸体应该是昨天晚上流过来的,死亡时间也不会很长。”
“我们可以下去看看嘛?”师父向四周看了看,像是在寻找能够下水的护具。
“可以,这里的水很浅。”桂法医说,“不过青石上很滑,要小心,这里经常会有小孩下水玩耍,滑落深水溺死。”
“乌鸦嘴。”师父笑着看了看桂法医,指示我和他一起穿上胶靴、手套,下水探上一探。
青石上真的很滑,我刚下水就摔了跤,好在是在岸边水浅,只是湿了衣裤。天气已经暖了,我也没在乎湿透的裤子,继续向尸体附近挪着步。
走到尸体旁边,才发现尸体果真是被这块青石阻断在西边,一沉一浮的就是不能越过青石屏障。
我小心的探过身子,抓住尸体的右手。这是一只纤细,但是僵硬的手,看来尸僵已经完全在小关节形成了。尸体的手指弯曲着,指甲不断的刮擦我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掌,让我感觉心里一阵阵发毛。
站在非常滑的青石上,很难使上力气,我和桂法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借助河水的浮力,将尸体拖到了岸边,与岸上的派出所民警合力将尸体抬上了岸。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死者,看上去也就十几二十岁,白皙的皮肤,尖尖的下巴。两个大眼睛无力的瞪着,像是死前积聚了恐惧。死者穿着一件线衫和浅蓝色的薄牛仔裤,外面套着一件碎花的连衣裙。
我努力的想活动死者的上下颌关节,看看死者的牙齿,期望能初步判断死者的年龄。可是尸体的尸僵已经形成的很是坚固,下颌关节完全没有能活动的迹象。
“你在干什么?”看起来师父对我的举动很是费解。
“看看年龄,看可能尽快找到尸源。”
“急什么,这么小的县城,尸源还能多难找?”师父说,“再说了,你现场勘查还没结束,就开始初步尸表检验了?不要想一出是一出,一步步来,不会错的。”
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确实是有些着急了。不过,这显然不是杀人现场,有什么好勘查的呢?
“通过尸体检验寻找尸源,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师父趴在桥上,往下方的水面仔细的看,“最好是能通过现场勘查,直接找到尸源。如果不能,才考虑尸体检验推断一些寻找尸源的依据。”
“可是,怎么通过现场勘查确定尸源呢?衣着吗?”我端详着这个因为尸僵而显得姿势有些奇怪的尸体。
“尸体可能会有随身物品,经过水流的冲击在这个浅水面搁浅。”师父说,“不信,你看那是什么。”
沿着师父手指的位置,我仿佛看见了一个物体像刚才尸体那么正在青石的西侧沉浮,刚才的注意力都在尸体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物件。我兴奋的重新下水,沿着滑辘辘的青石走到那个物件旁边,伸手把它从水里捞了出来。
真被师父说中了。居然是个书包。
这对现场勘查员来说实在是一件好事,基本上每起案件的现场勘查,勘查员都期盼能发现身份证、名片、还能用的手机什么的。通过这些物证确定尸源会为接下来的尸体检验工作省去很多麻烦事,也算是无形之中加快了案件侦破的进展。
我打捞上来的书包便是起到了身份证的作用,包里放着一张被浸湿的学生卡,学生卡的上面贴着死者生前的照片,旁边几个字把死者的身份揭露的一清二楚:石培县一中高三(1)班,马小兰。
“去找人吧。”师父对身边的辖区民警说完,又转头对我说,“开始尸表检验吧。”
仔细观察了死者的衣着,发现没有任何毁坏的痕迹,穿着的也很整齐。
“看来不像强奸,学生又没什么钱,不会是抢劫,难不成是这个高三女生和谁有仇吗?”我疑惑的摇了摇头,从目前的情况看,很难对案件的性质有一个初步的认识。我仔细检查了死者的腰带,是完整扣好的,鞋子也好好的穿在脚上。
“衣着整齐不代表不是强奸啊,你看看这文胸。”师父掀起死者的线衫,对刑事摄像人员说,“照张照片。”
我探头看去,发现死者的内衣下边缘略向上蜷曲,说:“这个不能作为依据吧,可能是水流冲击,也可能是打捞的时候弄的。”
师父摇了摇头,说:“水流冲击解释不了,线衫都没有向上翻卷,里面的内衣怎么会翻卷?打捞也不太可能,尸体是你打捞的,你弄的?”
“没。。。没。。。”我涨红了脸,回答师父问的这个很囧的问题。
“总之是有疑点。”师父皱起眉头,“不管怎么说,为了避免痕迹遗失,现场就不要进行尸表检验了,回解剖室检验。”
我测试了一下尸体的尸僵,发现每个小关节都已经形成。尸僵是在死后2小时就可以再尸体上出现的,由大关节到小关节逐步形成,在死后十多个小时后达到最硬,死后24至48个小时开始缓解。根据尸僵的情况,结合其他一些死后现象,我们对死者的死亡时间做出了个初步的判断,死者是昨天晚上8点前后死亡的。
死者除了双手腕可以隐约看到皮下出血以外,并没有发现明显的损伤,但是窒息征象是很明显的。
“口鼻腔没有气泡,双手干净,没有水草泥沙,看来像是死后抛尸入水的。”判断生前入水和死后抛尸入水是小儿科。
师父直起腰,沿着河朝西头望去,问道:“上游是什么地方?”
“西边三公里以外就是城郊了,两岸是农田和住户。”刑警大队长说,“哦,还有一些厂房。”
我并没有像师父一样关注河流的走向,继续进行尸表检验,口述检验所见好让一旁的桂法医记录:“尸斑不可见,看来是死后不到1小时就抛尸入水了,那个时候尸斑还没有形成。”水中的尸体通常难以形成尸斑。
“啥也没发现,一头雾水。”我跺了跺蹲得发麻的双脚。
“去殡仪馆吧。”师父挥挥手,和我一起重新坐上了警车。
石培县殡仪馆没有建成标准化尸体解剖室,法医尸检的地方是在告别厅后面的一间破旧的小屋内,屋内除了一张不锈钢的解剖床外并没有其他的装备和设施,连照明的条件都很差,是个极其简陋的尸体解剖空间。
虽然光线不充足,但是相比而言总比露天解剖被来参加追悼会的群众围观、影响要好,所以师父还是决定在这个昏暗阴冷的小解剖室对马小兰的尸体进行检验。
最怕看见年轻的生命陨灭,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心感。我也和师父说过我这样的感觉,担心这样会影响自己对案件的判断。师父却对我经常会有这样的感觉表示了认可,他说,嫉恶如仇,是一名优秀法医必备的潜质,只有这样的法医才能不受外界干扰,把这种痛心转化为破案的动力。
眼前的这个花季少女安静的躺在解剖台上,因为尸僵完全形成的原因,她蜷曲在那里,睁着双眼,雪白的皮肤上丝毫没有血色。
“尸僵很厉害,衣服不好脱。”我说,“是不是剪开?”
“不。”师父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目前我们没有掌握一点信息,衣服上可能会有重要痕迹,不能破坏衣服。”
“那就破坏尸僵吧。”尸僵形成后是可以被破坏的,是要用力将关节部位活动开,尸僵也就自然消失了,不过这是一项力气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和桂法医把死者全身大关节的尸僵都破坏了,马小兰恢复了自然的状态,睡美人一般平静的躺在那里。
我们仔细的对尸体的状态进行拍照、录像固定,然后逐层脱去了死者的衣物。师父要求脱的时候小心点,并且每脱一层都要拍照固定。马小兰的衣着情况感觉还是很正常的,除了内衣下边缘有些卷曲,其他都是穿着整齐的,衣物的缝线和纽扣都是完好无损,并没有看出什么疑点。如果真的一定要找出一些异常,那就是马小兰的袜子并没有穿好,袜跟褪到了脚掌中央的位置,袜子就这样皱巴巴的穿在脚上。
“挺讲究的一个小女孩,袜子这样穿,就不难受嘛?”我说。师父未知可否的继续观察尸表。
去除了死者全部的衣物以后,师父小心的把衣物拿到了解剖室外早已准备好的检验台上,说:“里面光线太暗,你们负责解剖检验,我来负责衣着检查。”
我喜欢这种分工,可以给自己独立思考的机会,如果总是听从师父的意见,我永远也得不到进步。
尸体外表看来,没有什么损伤。翻开尸体的眼睑,发现有明显的淤血,手指甲也是青紫色的,可以断定死者是窒息死亡。翻开尸体的口唇,发现口唇粘膜完好,牙齿也没有松动,基本排除了捂压口鼻腔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亡,既然不是溺死,那么她很有可能是死在颈部被掐。
尸体的双手腕隐约有些颜色的改变,我和桂法医小心的切开皮肤,发现皮下都是出血。
“手腕部的皮下出血,表皮没有擦挫伤,这是别人抓握她的手腕形成的,是约束伤啊。”桂法医自言自语。
“控制双手、掐脖子,却不捂压嘴。”我说,“要么就是死者没有叫喊,要么就是他们是在一个喊破喉咙也没有用的地方,凶手不怕他喊。”对于我这个较深一步的推断,桂法医点点头表示了认可。
“看来多半又是个强奸杀人哦。”桂法医开始凭借他的经验猜测了。
“检查一下会阴部吧。”当我用纱布准备给死者进行阴道擦拭物提取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死者的会阴部粘附着血迹。
“啊!”我惊呼了一声,想到了前不久案件中那把插在死者会阴部的匕首。
师父闻声走进解剖室:“怎么?有发现?”
“会阴部有血!”我说。
师父摇了摇头:“女人有例假,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说完又走出了解剖室。负责摄像的女刑警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我也为我的大惊小怪而感到羞愧不已。
清洗了死者的会阴部,我意外的发现,死者的处女膜完整,会阴部没有损伤。
“桂师兄,你猜错了,不是强奸。”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死者生前没有遭到性侵害,我感觉自己的心理稍稍平稳了一点。我知道这就是怜花惜玉的心理在作祟,一直以来,我最看不得强奸案件,有时参加审讯强奸犯,都忍不住上去踢上两脚,然后会立即被侦查员拉开说:“不能打不能打,有一点伤都会说是刑讯逼供。”
桂法医仿佛陷入了困境,说:“不是性侵害,不是侵财,又难以用仇来解释。谁闲着没事杀害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学生呢?”
“看来案件性质,只有和侦查碰头以后再考虑了。”我说,“开始吧?”
虽然尸检工作已经开始了一会,但是我们通常会用“开始吧”这样的词语表达开始进行系统解剖检验的意思。
尸检工作进行的很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