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若雪作者:晓梦霜天(完结)-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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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蓝色的眼瞳涣散而冷漠，云汐紧紧咬着嘴唇忍耐着伤口的疼痛，一言不发。“我去找个大夫吧！”苏弥娅提议道，云汐却拽住她，摇了摇头。苏弥娅无奈，帮她脱下了湿透的衣裳，热毛巾抚过她的脖颈、前胸，和慢慢凝结的创口…在幽暗的烛火下相对，云汐依然没有看她，像是化成了一尊失去生命的雕塑。总是像旁人展示极致地美丽与诱惑，却伤痕累累…
苏弥娅情难自禁地倾身上前，贴住了那双冰冷的唇。
雕塑有了反应，眼神却凝聚如冰，轻轻推开了苏弥娅，开口道：“你一直跟着我么？”
“是。”苏弥娅从容一笑，“既然你不想我陪你救楚伯父，我就躲在暗处保护你。你一出敦煌，我就跟上了。”
云汐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敦煌出事了，她来了…你知道么？”
“我知道，还有更糟的情况。”苏弥娅眼神烈烈如火，怨气不小，“紫剑和墨影落在她手里了，成了仓雪薇压制皇上出兵的人质和筹码！”
云汐的脸色霎时苍白如纸，气得浑身发抖，却根本不是气仓雪薇的行为…她倏地一下子站起身，目光死死地盯在那把断水刀上，咬牙切齿：“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云汐冲上前，疯了般地把断水刀扔在地上，用脚使劲踩：“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破刀，灾星！”
“你发什么疯啊！”苏弥娅大叫道，使劲拖住了失控的云汐，“你拿刀撒什么气啊！你爹拼死都护着这把刀不落到祁家手里，你却拿脚去踩…”
“为什么护它？我不懂，不懂祁风吟为什么要抢它，不懂它为什么害的我们全家家破人亡！”云汐积郁多时的愤怒终于爆发，“我不要它了，谁要谁拿去，我双手奉上！我去拿它换我爹的命，哪怕是求姓祁的给我们家留一条生路！我要和仓雪薇回昆仑山！”
“楚云汐！”苏弥娅气得跳脚，“你怎么能把断水刀拱手让人，怎么能妥协放弃！你知道她来了所以熬不住了对么，你有没有想过，三把宝刀都落在祁风吟那个歹人手里，会给中原武林带来多大的灾难！”
“武林的灾难关我什么事！”云汐忽然冷笑，目光坚决得可怕，“我管不了，我也没有能力管！我连我爹都保护不了，谈什么拯救武林！苏弥娅你听着，我不是拯救苍生的神，我只是个渺小的人！我只想和我的家人我的爱人在一起，怎么就这么难！你不要劝我，不要给我说什么天下苍生正义邪恶的大道理，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我爹活着、我活着，回到她的身边…现在我一想到雪薇的处境我就…”
“那么我呢？”泪水从红衣女子的眼角滚滚跌落，“我承认我不希望你回去见她，是我的私心，是我又在自作多情。她对你的付出是轰轰烈烈飞蛾扑火，那么我呢？太过卑微、渺小到你都可以视而不见吗？！”
“苏弥娅…”
“什么都不用说了。”她流着泪，却挤出一丝冷定从容的笑意，“你早就该如此对我，继续伤我、刺我，让我彻彻底底看透你…直到我死心！”
“嘭！”的一声，客房的门重重关上，苏弥娅转身靠在了门外。云汐怔怔地望着那映在门上的剪影，单薄、纤细得颤抖着，如风雨中飘零无依的小舟，无人泅渡。云汐想追出去说些什么，却终究止住了自己。
苏弥娅靠在门外哭了一阵，冷冷的声音催促道：“小二说热水烧好了，快去洗澡吧。”
这是一片恍若梦境的森林。
星光从斑驳的树影里散落，一池碧水微微荡漾，林中的碧潭倒映着漫天破碎离合的星光，那是种亲近生命本源的美，美得让人不敢触及去打扰。
朦胧的夜色里，仓雪薇将自己的长发解开，泼墨般地垂下来，浸入了那一池碧水。山泉拥住了她风霜疲惫的身体，只露出光洁白皙的臂膀。她的眼神宁静而淡漠，指尖拨动水波涟漪，抬头仰望无尽的星空…她像是沉入碧水的美玉，出尘似雪，只有天地可以媲美相依。
碧潭外不远处是驻扎的昆仑军，远处有明灭不定的篝火，在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紫剑和墨影守在火堆旁，上半身都被五花大绑，两人互相陪伴着，没有一丝畏惧和怨恨。
被俘之后，她们目前身处秦岭的高山密林，朝廷的大军一直牢牢咬在后面，不敢进攻也绝不退兵。而女教王仓雪薇却跟没事人似的，肆无忌惮地在山泉中沐浴。
依稀记得那一日敦煌城破，两位圣女冒死杀进敌阵来到仓雪薇面前，说出了楚云汐辞别是为救父的真相。仓雪薇持剑的手猛然抖了抖，眼中依然含着不解的泪光，决绝道：“没有理由，我不能接受任何离开的理由！她爹出事为什么不找我，识破烟儿的诡计为什么不找我！究竟当我是什么？天下最大的傻子么！”
之后，她们就被仓雪薇活捉，亲眼目睹了敦煌守军全军覆没的惨败。幸而昆仑教没有屠戮百姓，还算人性未泯。
而现在，那个女人正在碧潭中静静沉浮着，不可否认，仓雪薇的确很美…湿漉漉的长发如水藻一样漂浮在碧水里，夜色是她的陪衬，洁白如玉的肌肤透着难以言说的妖异魅惑，仿佛要把天上的星辰都吸引，坠落到那双时而含情似水，时而冷厉如冰的眸子里…
她仰着脸，呼吸着森林中静谧的气息。她的身体与夜色和水雾交融，她宁静柔和得像是一个不真实的幻影，又像是一个平凡无忧的世间女子…再也不是那个白衣染血，杀人如麻的女魔头。
仓雪薇，究竟哪一面才是真实的她自己？是人，还是魔鬼？
另一双冷峻的眸子隐藏在暗处，偷窥着女教王若隐若现的玉体…柳无影的呼吸渐渐急促，他靠在树干上喘息，想起了四年前那个不染铅华、青涩未褪的少女。当他把赤月剑赠给她的时候，就曾单膝跪地：“雪薇，嫁给我好吗？”
少女的眼睛在一瞬间亮了一下，但她又怔了怔，咬着嘴唇轻声道：“无影，等我壮大昆仑教，有朝一日无需倚仗卓朗将军的时候，我再嫁你！”
他一等就是四年，看着她的力量一点点壮大、膨胀、释放，从此无人能敌…最后的最后，竟然是陪她来追一个女人！
离开昆仑已经两个月了，他看到过她所有的憔悴和心伤，看着她吃尽无数苦头，后有中原大军紧咬追随，地形不熟迷路在深山峻岭，前路茫茫，她却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放弃…
“雪薇，如果当初你答应嫁给我，是否就不用吃这些苦头了…”柳无影喃喃自语，将自己的情意再度深埋在了无尽的黑暗里。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昨天编辑生病啦所以V没给我开成，今天开成了才能更，让大家久等啦（⊙o⊙）…
第三十三章 两相退让
众人失神遐想之时，仓雪薇已沐浴完毕，从碧潭里走了出来。只露出一个光洁如透玉般的裸背，周身都萦绕着淡如云烟的水汽，朝一片树丛走去。
过了半晌，仓雪薇披着一袭素白的纱衣踱了过来，脚步极轻，在紫剑和墨影都不曾察觉的时刻，已经坐在了篝火的另一旁。沐浴后的女教王似乎清醒了许多，她静静地注视着跳跃的火光，无人能参透她笃定目光后的心思…她看起来随和而宁静，然而即使是这样一个褪去了杀气的女子坐在身边，依然让两位圣女心中忐忑不安。
仓雪薇取下炙烤在火堆上的山鸡野味，用随身携带的精致匕首剥开烤肉，那肉虽烤的滋滋作响，剥开时却让见些许红血丝。仓雪薇把半熟的肉嚼在嘴里，烈焰般的红唇又添了几分妖冶，令人不敢直视。
“吃么？”她把肉递到紫剑嘴边，紫剑倔强地别过头去，仓雪薇忽的一笑，火光映得她的眸子宛如流水，“你们逃亡这些日子，可有替我好好照顾圣使？”
紫剑低垂着头，冷着脸不语。墨影却耐心地接话道：“我们没饿着她，只是她…状态真的很糟啊！”
“怎么？”仓雪薇蹙眉。
“一路上都在生病，发烧、脱水、疲劳过度，晕过去好几次…”墨影哀叹着，她恨不得把云汐说得半死不活，说不定女魔头心一软，就会退兵出关。
仓雪薇果然失神了片刻，转开脸去，脸色一沉。墨影观察着她的反应，仓雪薇闪烁犹疑的目光又骤然变冷，吐出两个字：“活该！”
墨影嘴角一抽，被俘以后她替云汐求情都快把嘴皮子说破了，这铁石心肠的女魔头还是没有消气。又或者是已经消气了，嘴上却还硬强着。墨影又苦口婆心道：“教王陛下，楚云汐她真的没有做一点对不起你的事，就是因为太爱你了，才不愿意拖累你…她连做梦都在喊你的名字，可把苏弥娅给气的…”
她话未说完，仓雪薇一把将肉塞进了墨影嘴里，冷冷道：“不要再说了！”
紫剑瞥了一眼多话的墨影，虽说大家心里都清楚楚云汐爱的是仓雪薇，可身为苏弥娅的师姐妹，怎能向着情敌不为苏弥娅争取，不维护自家姐妹呢！
“教王陛下…”紫剑沉声请求道，“请您退兵吧，不然皇上会…”
“会如何？”仓雪薇偏过头来看着她，眼神凌厉得可怕，“我告诉你，不要拿你们和中原皇室的关系来压我！很可惜，我真的不屑一顾…你们拿来压我的东西，如今反倒成了我牵制中原出兵的筹码！”
太狂妄了，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狂妄的人！紫剑气得脸色煞白，狠狠瞪着她。仓雪薇见她这副怨念的样子，转而笑道：“我借你们的道儿找我要的人，久闻中原皇帝英名豁达，至于和我们这些西域蛮夷大动干戈么？”
紫剑怒道：“可是敦煌三万将士的血，不是白流的！”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仓雪薇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冷光，“如果皇上想为那三万人报仇不给我活路，到时候死的…恐怕就是三十万了。”
“你！”紫剑气得目眦欲裂，墨影一口吐出了塞在嘴里的肉，拿出了杀手锏反驳道：“仓雪薇，你可曾想过楚云汐知道你这番作为，会多么痛苦为难，你是要逼她放弃救父，回到你身边么！”
仓雪薇抬眼怒视墨影，这个女人每次说话都能击中她心中最软的脆弱，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心中的痛…仓雪薇站起身，望向碧潭的幽幽水光出神，静静思索了片刻。她本不是蓄意挑起战乱，她尚未在西域完成争霸，进犯中原更是以卵击石。却因为云汐的离去，激起了心中失控的残忍和杀念，把事情越闹越大，越来越复杂…
这一切就是一场噩梦，找到她，是仓雪薇唯一的救赎。
“找到楚云汐…我就退兵。”仓雪薇背对着她们，平静的语意下，暗藏了多少汹涌的情愫。“我第一次来中原，我不认识路…你们俩，带我南下！”
京城，皇宫御书房。
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临窗而立，龙袍曳地，九条织锦金龙飞扬跋扈而起，金冠映着漫天烟霞，龙涎香徐徐袅绕，在他的身周吹散。三十三岁的年轻帝王遥望着他的皇城，俯瞰他的天下。
苏冷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五年了，目光触及的他是一幕金色的化影，笼罩在高不可及的光芒之下，他是真龙天子，而她，不过是个出身卑微的孤女。若不是因为游走在江湖和庙堂之间，放浪形骸的师傅，他们的一生，都不会有交集。
姬天皓沉默着聆听她五年的经历，像是在回顾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一直听她讲到了昆仑教女教王和圣使的一段孽恋，竟然就是这场边疆战乱的导火索…他的眼神时而凝聚，时而疏淡莫测。转过身来走到苏冷身旁，苏冷低下头去，不敢直视。
“冷儿…”他呢喃着轻缓，抬起了她的下颚让她看着自己，“你一点都没变，朕却老了。”
苏冷怔了一下，映入眼帘的那张脸依然俊朗如昨，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眉间那一点“双龙戏珠”的黑痣，是天生的英气与霸道。眼角淡淡的细纹，刻着风霜历尽的沉稳与睿智。他忽然握住了苏冷的手，让人感到无比安全。
苏冷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皇上…”苏冷紧张到失语，她五年来心如止水的平静，被那熟悉而温暖的眼神投进了一块巨石，波涛汹涌起来。她告诉自己，皇上早已心有所属，他立了宰相杨子潇的妹妹杨玄冰为后，有了一双可爱的儿女…“皇上这些年还好吗？还有师傅、师姐、若离她们…还好吗？”她语无伦次地岔开了话题。
“好，都很好。”姬天皓笑了笑，目光依然停留在苏冷泛红的脸颊上，叹息：“这些年唯一对不住的就是师妹们，是朕的失责…让你们受委屈了。”
“皇上。”突然意识到话题的走势不对，皇上刻意拉她叙旧，是回避不愿谈及昆仑教入侵的事…“苏冷恳求皇上为黎民百姓着想，收兵议和吧！”
姬天皓的笑容顿时僵在唇边，他坐回书案前，皇帝的书案上是堆积如山的请战奏折，光是“主战派”首辅叶大人呈上的就有十几本。痛斥昆仑教流毒中原、祸害人间，字字血泪看得姬天皓颇为动容，若不是顾忌紫剑和墨影被女教王挟持在手，他真想挥兵十几万清剿昆仑教。
“冷儿，你怎么会帮她求情？”姬天皓疑虑重重，追问，“你不是应该恨她的么？”
“是，我是怨恨她。”苏冷轻咬着嘴唇，淡淡道，“可那是属于私人恩怨，不能以此来搬弄是非。当我在敦煌城头上看见她的时候…我在她眼里看不到一丝争霸的野心和阴谋，只有一个女人…爱而不得的疼痛！”
“爱而不得？”姬天皓喃喃。
“恩，她们深深相爱却被迫分离，楚云汐身负家仇血债离开，仓雪薇误以为恋人背叛，激怒之下挥剑出兵。朝廷如果重兵拦截，以仓雪薇那刚烈的性格只会继续恶化战事，吐蕃王朝的掌权者卓朗受仓家姐妹控制，拥兵百万。回疆内乱，两个部投靠昆仑，西域许多疯狂的昆仑教徒得知教王有难，源源不断地在边疆闹事，要强行东渡中原！皇上，如果真的打起来了，就算中原地大物博兵强马壮，胜算也只占六成，到时候只会两败俱伤，生灵涂炭！”
“你说的我都明白。”姬天皓沉吟道，“她刚登上教王之位的时候我就留意到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