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乙丙丁-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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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费珂的认识似乎还在眼前,一转眼一切都已变得不可收拾。我坐在那儿,感到了疲倦,从未有过的疲倦。还有力不从心,它们如暴雨般狂泻而下,将我淋了个透湿。恍惚中,我有一种身处舞台中央可幕布已经拉上演出已经结束了的感觉。
费珂在我对面说着什么,她说了一遍,又说了一遍,她是在和我商量,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反应。我真想对她说,你不要怕,我不会再对你怎么样了。我走到靠窗的料理台前,脸冲着窗。楼下传来小孩追打叫喊的声音,在昏暗的路灯下,几个小孩在玩着滑板车,这一切就在我眼前,却又仿佛离我特别远。
这时我清楚地意识到,我和费珂真的是完了,无可挽回了。一个曾经和自己那么亲密的人,从此和自己没关系了,不但她的情感和你没关系,连生活也完全和你没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想我受不了的真的不是再不能随意地拥抱这个人,和她有亲密的举动,和她做爱,而是从此和这个你深深爱过的人没有关系了,想到这个,我觉得心都碎了。
我的眼被什么晃了一下,是那把水果刀,它安静地躺在刀板上,旁边还有两只沾着水滴的西红柿。我下意识地拿起它,把刀刃对着我的手腕,只要稍一用力,就会有血从我的皮肤下面流出来,就像我曾经对费珂做的那样,然后衣服会被染红,血流得到处都是,我的灵魂一点一点离开我的躯体,我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轻,直到完全没有感觉。我被我想象中的景象吸引住了,我又一次见到了我的老师,她抚摸着我的头发,我闭上了眼,我觉得安全而温暖。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已经快12点了,脱下外衣,我倒头就睡。我累极了。
上篇三
看到树林魂不守舍的样子,我想到了九年前的自己,并且想到了一个词:报应。不过,我相信有一天树林会回到原来的生活中来的,不想回来都不行,折腾的日子终归不是正常的日子,折腾过头了,过的就是非人的日子了,对此,我可以说身有体会。
丙叶郑蓉
也许,我们的一生都是在为某一刻的感动、某一次的承诺或某一会儿的头脑发热偿还着,直到你偿还干净或偿还不起。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享受到的快乐是由痛苦来铺垫或作为代价的,快乐和痛苦的到来仅仅是个排列前后的问题,如果可以换算的话,它们在量上差不多是等同的。
换一个频道,再换一个频道,电视遥控器从左手换到右手,拿起,放下,这就是我的白天,我现在的白天。大部分的时间我都躺在床上,眼睛盯着电视屏幕走神,到吃饭的时间就凑合吃点,或者干脆去外面狂吃一顿。如果你要问我的生活中还剩下什么念想,我还真得想一会儿,孩子算一个,其次也就是每天租几张碟,在连续剧里消磨时间了。我不敢想这就是我以后的生活,就是我的老年生活。
女人一过30就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那感觉有点像上了一趟街,回家打开钱包一数,发现里面的钱不知不觉已像流水般花了出去。如果仅仅是钱还好办,还有可能再去赚回来,可时间是泼出去的水,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镜中自己的脸上添了皱纹和沧桑。有一天,你坐在那里,看着满屋子的家具,开始褪色的老相片,你猛然意识到你已经四十岁了,不由你控制的恐慌感一下子吞噬了你,你得抓住点什么必须抓住点什么。
我抓住了杨方圆,在我42岁的那年我抓住了这个笑起来有些腼腆的男人,说实话,到了我这个年龄的女人已经很少能捕捉到异性的目光了。那种目光在一个中年女人的生活里就像是一道闪电,你的生活在瞬间被照亮了,你的多年来被忽视被压抑的欲望被照亮了,你忽然发现了一个更为真实的自己,同时也离自己更远了。
在认识杨方圆之前,我从未想过会在婚姻之外有别的男人。我的丈夫穆树林是个老实本分得近乎迂的男人,他不会赚钱不会做家务不会对女人甜言蜜语,他不声不响地在我的生活中过着他自己的生活。这话说起来有点拗口,我的意思是他时常会让我产生他并不存在的错觉,有时候他明明就在我跟前,走过来晃过去,可我就是没有感觉。可怕的是连一点感觉也没有。
当有一天我又恢复了对他的感觉却是因为另一个男人。杨方圆像是一面镜子,他站在树林面前,站在我和树林中间,这两个男人就是我对过去和现在的生活的选择。而树林也是我的一面镜子,一个被生活磨去了棱角、灰暗、麻木、日显疲态的中年人。
杨方圆比我小8岁,尽管他没有钱没有社会地位甚至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谋生的技能,但他体贴人,解风情,他给予我的是树林从来都不曾给我的。这不是能力问题,后来我想清楚了,这是愿不愿意的问题,是态度的问题。杨方圆心很细,会照顾人,尤其是对女人,他更是有耐心。和他在一起,你最大的感受就是你是这个男人关注的中心。对于像我这样的女人来说,这是极具杀伤力的。
杨方圆最有特点的是他的目光,柔和、湿润、温暖,有着一种奇怪的力量,哪怕只是不经意地从你脸上掠过,你也会有被烫着的感觉。我无数次地回味着那短暂但意味悠远的一瞥,在回味中我的心跳加速,这对我来说完全是新鲜的经验,让我又慌乱又好奇。这是怎么啦,我问自己,我一个人到中年的女人竟然被一个各方面都谈不上出色的男人吸引。
爱情,我想到了爱情,这两个字就像是一辆你天天见到也许就停在你家楼下的好车,好是好,但跟你没有关系,你也就是看看而已,一辈子都拥有不了。我知道这个比喻不恰当,我的意思是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但是在杨方圆看我的时候,我想到了爱情,这个让我脸红心跳脑子发晕的词。
带着偶然的必然性杨方圆走进了我的生活,那时候正是我生意做得四平八稳的阶段。而杨方圆刚离了婚,但离婚不离家,他和前妻在同一所学校教书,他教体育,她教英语。他们的房子是拿到结婚证后学校给分的,一室一厅,结婚证换成了离婚证后,他们分了床分了伙反正能分的都分了只有房子没法分,每到吃饭的时间家里饭菜香味四溢却没有杨方圆的份。最让他受不了的是他的前妻迅速地有了男朋友——一个各方面看起来都比他强的家伙。她三天两头地把那人往家带,他们在房间里制造出让杨方圆难受的声音,他们在房间里没有声音的时候杨方圆更难受。从某种意义上说,走出那个小居室杨方圆才算是真正走出了原来的生活。他迫切地想要结束眼下的生活,否则他会疯掉的。
有一天我从外面回来,走进小区的时候发现身后一个男人一直跟着我。快到楼梯口时,我有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并装作在包里找东西。那个男人和我擦身而过,往楼上走去。他的背影十分挺拔,我当时的反应就是这个男人很健康很性感很赏心悦目,但和我的生活没有关系,因为他太年轻了。
现在变成了我尾随着他。他两个台阶一跨,几乎是跳着上的楼。他很快就消失在楼梯拐弯处,我跟着“咚咚咚”的脚步声上了楼。没想到他竟然和我住在一个楼层,而且就在我对面。他在掏口袋,同时嘴里小声嘀咕着。听见我掏钥匙的声音,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他大概30岁,或者更年轻,他的模样是友善的,但在友善里透着一股满不在乎,那是年轻人才会有的不在乎。不知为什么,我还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丝不耐烦和委屈,那是通常在孩子脸上才会看到的情绪。
对,这个男人就是杨方圆。
我打开我的门。进去后我没有马上换鞋,而是凑在猫眼上看着。他还在翻口袋掏包地找钥匙,他还是没找到钥匙。我记得我的对门邻居是一对小夫妻,后来他们搬走了,一年前有个女孩在这住过,大概是租住的。
和杨方圆熟了以后,我好几次和他说到见他第一面的印象,那就是他的脚步声急促有力,像个莽撞的处于青春期的孩子。杨方圆性格里有孩子气的东西,他的大多数爱好和十几岁孩子差不多,比如追星,比如听流行音乐,比如穿名牌服装,碰到他爱吃的东西,他能吃到吐为止。我做梦都想不到会和这样一个在年龄、性格、生活阅历上截然不同的男人成为情人。
有时候我会反问自己,除了他的目光,他身上还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我。性?没错,在性上他给了我前所未有的满足。但好象还不止这些,还有情感上的寄托和对婚姻内感情生活的弥补。我的婚姻生活一直稳定平淡,没有波澜也没有味道,偶有的争吵也都是因我而起的。
我知道我自己的,从小就争强好胜,而且骨子里不是个安分的人。我当时看上树林是因为他老实,但在一起生活之后我就觉得自己选错了,这个世界,混得好的都是那些不老实的。树林就是那种你骂他激他都没有反应的人,他依然过着原来的生活。他总是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差不多就行了。这样的男人你真是拿他没办法,你根本就不能指望他什么,当然你也不用担心他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在婚前和婚后我都有过喜欢的男人,但都是我喜欢对方,而且是默默的。也许对方有所感觉,但却没什么反应,有所反应的也是想在俩人的关系上捞上一把,没有真心实意的。我知道自己身上没什么吸引男人的地方,长得一般,性格也不够好。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男人交往起来我越来越没自信。女人是需要异性的滋润的,否则她会加速度地枯萎和凋谢。
很久以来我都觉得自己在一点一点枯萎下去,问题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枯萎下去。
那天我站在阳台上,看着隔壁杨方圆阳台晾的东西,他的滴着水的内衣内裤,我的身体有了异样的感觉和变化。我从没像那一刻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男人对性的渴望。我好象突然认识到自己身体里还有一种欲望叫性。像我这个年龄的人,大多数都不习惯正视自己的性,很少谈性,即使说起来也是羞羞答答的,觉得不健康,不好意思,那是一件在黑夜里偷偷摸摸干的事,要把它拿到光天化日下来谈简直是疯了。而且我们通常更习惯于把性欲转化为工作的热情,在狂热的革命工作中转移淡忘掉身体里那个可怕的性。
有些事情你真是没有充足的理由去解释的。像我和杨方圆,在各方面有着诸多的差异,我对他根本不了解,而且仅见过一面,我却开始注意起他来。我每天从外面回来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到阳台上去看看他晾在阳台上的衣物,有时候我一个人在家,会长时间地待在阳台上冲着他的衣物发呆。
我对杨方圆的性的期待和想象让我不安,让我恐慌,甚至自我厌恶,然而却无法遏制。我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我用最恶毒的字眼咒骂自己,可那些念头仍然草一样疯长,它们缠绕在我身体里清除不了,我真怕自己有一天会冲动地干出蠢事来。
杨方圆每天清晨6点左右都会在小区里绕圈跑上半个小时,从我了解他有早锻炼习惯的那天起,我也一改多年的生活习惯,开始了让树林目瞪口呆的早起买早点的变化。我已经有五六年没有早起了,家里的早点一般也都是由树林准备的。家里两个男人吃着我给他们买回来的早餐,儿子只是耸了耸肩,他有他自己的世界,足球、流行音乐、电动游戏,也可能还有女孩子,反正妈在心里是排不上号的。而树林则表示早起买早点顺带着锻炼是件好事,但还可以稍晚半个小时。他哪知道,晚半个小时我就没有早起的动力和必要了。
我总是在听到杨方圆出门十分钟后下楼,这样我会在转弯的花坛附近处见到他。他从我对面跑过来,他的步子不大,步频也不快,但却给人一种很轻松、不是在跑而是在跳跃的感觉,似乎地面是有弹性的。如果我时间掌握得好,会在买完早点后再见到他一次。
几天以后,这样的碰面成了一种习惯,有了默契,虽然没说过话,但会相视一笑,或点点头。我就是想见他,早上醒来想到马上要见到他,我就激动兴奋,这是我从来没有过的经验,因为一个男人而意乱情迷。更为要命的是,你对这个男人完全不了解,你只是在想象中一相情愿地付出着对他感情。这样的事发生在我这样年纪的女人身上说来荒唐,再想想又觉得可悲。我这大半辈子还没有过一次像样的双方都投入的爱情,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有。现在碰上了杨方圆,我真有点想放纵一下自己的情感。其实在我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就是想刹车也刹不住了。
杨方圆那年轻的有朝气的面孔和身体,他们是运动着的,有着让我这个年龄的人羡慕的活力,我觉得自己正在被感染着也改变着。我添了几套休闲装,我越来越爱照镜子也越来越怕照镜子,我们之间显而易见的年龄差异让我自卑。
有些情感的培养蔓延需要条件,就像细菌的繁衍需要适宜的温度湿度,而情感的碰撞则需要突破口的。
如果没有我们在银行的那次相遇,也许我们至今都不会有什么接触,我也就是在想象中继续着对他的感情,然后终有一天一切都渐渐平淡下来,或者他搬走了,再不相见。可就是有了那么一个突破口,然后情感的走向就发生了变化。当然,没有这一次,也可能会有那一次,因为存着那份心呢。
那天我去工行交电话费,填完单子后我发现杨方圆也在排队,我排在了他右首那条队伍。队伍很长,而且挪动得很慢。杨方圆戴着耳机,应该是在听音乐吧。他的背影高大健壮,真是好看,而且越看越好看,这时我的眼前居然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他晾在阳台上的内衣裤。我使劲地闭了下眼睛,睁开后心虚地看看周围的人,我的额头开始冒汗,我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怎么会这么下流。
同时我又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一个和他搭上腔的好机会,我在等他回过头来,我的手心里全是汗。眼看他快排到窗口了,我的脑子在飞速地转着,但就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方式。老天爷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