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明-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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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新的“旗人”一下子分到了土地、财富和大房子,纷纷兴奋地拍着胸脯向两位贝勒保证——万一长生军来进攻,他们一定能把明军的攻城器械打得渣都不剩。
“我对你的筹算很有信心,可是一旦遇到了黄石……嗯,当然遇到他你的筹算也不是不灵,但是……”莽古尔泰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他有点不好意思直说对皇太极的意见,但他吭哧了半天也没有从自己贫乏的词汇库里找出合适的词语。
“放心吧,五哥。”皇太极笑着拍了拍不安的莽古尔泰,脸上满是自信:“长生岛没有足够的马匹,我怀疑他们也没有足够的军粮,这天寒地冻的,他们肯定在野外呆不了多久。”
现在盖州周围已经是一片赤地了。莽古尔泰这几个月也不是在吃干饭,他烧毁了每一间茅屋,填平了每一口水井,没有留下一颗粮食或是一块布头。
盖州守军还早早地就准备好了积薪,随时准备把城堡一把火烧成白地。莽古尔泰发誓要让明军在寒冬里找不到任何可以避寒的设施,也休想遇到任何居民,吃到任何热的饭菜。
莽古尔泰回想自己的全盘部署,也认为没有人能做得更好了。他搓了搓手:“冬天他们来不了就好,春天我们就回辽阳了。长生岛没有多少人,更没有几匹马。哼,打不过长生岛的战兵,难道还打不过他们的辎重粮队么?我就不信了。”
慷慨激昂了一番以后,莽古尔泰又顾盼自雄地哈哈大笑了起来。皇太极也不多说话,而是静静地等着他五哥的下文。果然,曾经豪气干云的莽古尔泰最后还是左右瞅了瞅,再次压低了嗓子问道:“你说长生军会不会走海路,堵到我们的前面去?”
“上次不是和五哥你讨论过这个问题了么?”早有预料的皇太极脸上一点儿波动也没有,笑容还是那么的宽厚自然:“根据长生岛那里的消息,他们的主力已经去复州了,而且整个东江镇左协的精锐都在向复州集中,就算黄石这两天赶回长生岛,就算他能搞到足够的船,那也来不及把部队调回去了。”
皇太极瞟了莽古尔泰一眼:“五哥还记得长生岛现在有多少人么?”
“怎么会不记得,我记得实在是太清楚啦。”出兵前莽古尔泰都快把辽南的情报翻烂了。些日子里他还专门学了算盘,说是以后都要自己亲自来算长生军的兵力,因为把这些工作交给幕僚来做他心里不踏实:“一个磐石营,五个步队,共两千官兵,好像还有两个炮队没走,共十二门炮,两门大的、十门小的,没有马队,还有半个垃圾的选锋营。”
“五哥说得不错,这点兵力根本无力与我军野战。如果他们要守城,我们绕过去就是了。”
皇太极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神色很是从容,语气更是波澜不惊:“两千步兵,难道还敢出城追击我们不成?”
莽古尔泰听得一直在点头。其实皇太极说的这些他也早就分析得清楚了,但是他还是一直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阵的心惊肉跳,最近睡觉时也总是被噩梦惊醒。为自己的怯懦而威到羞愧的三贝勒挠了挠耳朵:“你说得一点儿错都没有,但为啥我总是心慌得这么厉害呢?”
皇太极对莽古尔泰的反应也很是理解,他也没有说更多抚慰的话,而是给他哥推荐了一个萨满。复州之战后皇太极就把原来那个老萨满给换掉了,据皇太极说这个新来的萨满很有本事,每次都能请来天神,给的预言也很准。他建议莽古尔泰晚上去他帐篷一趟,免得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没事总是自己吓唬自己玩。
……
十二月十八日,长生岛。
天公不作美,昨天长生军还是没能走人,不过今天早上风停了,海浪也一下子小了下去,邓肯抓住机会把大炮、成箱的火药都运上了海船,黄石和吴穆押着最后一批弹药登上了海船。
站在船首凭拦眺望,黄石眼前那起伏于冰海中的长生岛正慢慢地移动,向他的右手方向加速驶去,缓缓地、但却毫不停顿地离去,直到从黄石视野里消失。他仰头看了一下身后的桅杆,一个水手把自己绑在桅杆上,正拼命挥舞着一面巨大的红旗。
黄石这支海船掉头完毕后,船上的一名水手举起了一只长长的号角。他后仰着饱饱吸足了气,然后鼓起腮帮子用力地吹动号角。悠长延绵的号角声随海风飘荡在空中,听起来就类似一声悲痛的呜咽。甲板的官兵纷纷向船尾望去,桅杆上的硬帆已经挂起,背后的长生岛且行且远。
海面上,一艘艘的海船开始调头,随着一声声呜咽的号角响起,分布在长生岛外的几十艘海船井然有序地拔锚起航,硬帆很快就挂满了每一条船,最终在海上串成了一条线……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半个太阳隐入了海平面之下。黄石站在船首向西遥望,他脚下的战船颠簸在黑褐色的海面上,船头劈开青灰色的波涛。不时还能听见内卫军官的喝令声,长生岛关于海上航行的所有卫生条例都有条不紊地执行着。根据黄石的命令,这些条例对天津卫来的水手也同样有效。士兵们纷纷检查自己的装备,他们知道,战前的准备对于战场上的厮杀是多么重要。
风向虽然并不是非常有利,但也不是完全逆风。天黑了,黄石已经看不清后面的海船了,只能根据它们桅杆上点起的火把判断着距离。他在进船舱前最后一次举手探了下海风。
——以这样的速度,四天内就能抵达觉华了。嗯,到时候觉华港口的坚冰应该已经凿开了吧?
横扫千军如卷席 第45节 兄妹
天启五年十二月十九日,凤凰城。
上身裹着厚厚的羊皮袄,脖子上扎着狐皮,脑袋上戴着貂皮帽子,尊贵的二贝勒阿敏如同一个普通的土老财一样坐在温暖的被窝里喝着肉汤。这鬼老天实在是太冷了,昨夜他在房间里加了一个炭火盆,炕也烧得烫烫的,结果今天早上发现自己还是着凉了。凤凰城这里的房子,漏风得厉害。阿敏开始想念起辽阳城里的大屋了。不过他又自嘲地一笑,当年刚刚开始打江山的时候,房子还不如现今呐。自己也是舒服日子过久了,有点捱不得苦了。上午如果没有什么紧迫的事情他就不打算起床了。阿敏觉得一年来南征北战已经够累了,偶尔偷一天懒也是天公地道。这么冷的天,老天爷也是希望大家都歇歇的。
可惜天不从人愿,一个镶蓝旗奴才一路小跑进了他的蒙古包:“主子,明军又渡过鸭绿江了。镇江发来的消息说明军里老老少少的,看起来比上次人还多。”
“文龙这么就快就把粮食吃光了吗?真是太不会过日子了。”阿敏吸溜了一下鼻子,在汤碗上舒舒服服地暖着手,脸上没有一点儿焦急的样子,更没有一丝起床的意思:“随文龙去闹吧。镇江郊外啥都没有了,这天寒地冻的,饿死他。”
五年来镇江堡饱经战火,已经被后金军修得坚固无比。现在城里有镶蓝旗的八个牛录,还有两千多汉军。守军无论满汉都清楚地知道城外的明军饿得眼睛都绿了,所以他们也一定会同舟共济,拼死守城。
“主子,明军没有攻打镇江,而是直奔宽甸去了。”
“哦~~~”阿敏脸上闪过一层疑云,端起碗喝了一小口热汤,抱着被子自言自语道:“难道陈继盛那里很富裕么?”
“主子,主子。”又一个奴才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口里嘶声喊道:“险山堡丢了,丢了。逃出来的汉军说,宽甸的毛有杰下山了。明军里老老少少的,怕是有上万人那么多。”
“险山堡那么瘦,至于么?”阿敏听得直发愣。险山堡里只有少量监视部队和极少的粮食,明军人少固然打不下,但来多了也没有赚头。根据多年来的经验,对毛文龙来说从没有战略要地或非战略要地之说,只有能不能给他提供粮草的区别。所以阿敏很喜欢搞类似险山堡这种监视据点,长久以来效果一直也不错,大大限制住了东江军打草谷的范围。
险山堡里不过有几十石的存粮。毛文龙几万人加上耿仲明的上万人,这怎么看也不够分啊。阿敏捧着碗坐在那里琢磨了半天,如果说孔有德攻打险山堡是为了毛文龙去宽甸的话,好像倒是能说得通。可是如果毛文龙不着急的话,完全可以从朝鲜朔州去宽甸。从镇江附近过只有一种好处,那就是走平原道路会比朔州的山路快一些罢了。不过他们这么急匆匆地接应毛文龙去宽甸干啥呢?
就在阿敏苦思冥想的时候,第三个传令兵急火火地闯了进来,他趴在地上嚎叫着:“不好了,主子。”
看样子第三个传令兵来的时候跑得很急,他喊完以后连着喘了两口粗气,才又继续大喊起来:“新安堡来了紧急军情,宽甸……宽甸的陈继盛和毛永诗都下山了,明军里男女老少都有。人黑压压的数也数不清,怕是有好几万。领头的看旗号是毛永诗,他带了上千的骑兵,直奔酒马吉堡去了。”
酒马吉堡背后就是辽中平原,过了此地就是咸宁营(现在的本溪市附近),过了咸宁营就是沈阳,而且中间一马平川,再也没有任何障碍。
目瞪口呆的阿敏手里一僵,大半碗肉汤就全洒到被子上去了。虽然他还没有想明白全部的形势,但阿敏已经清楚地知道——毛文龙是不打算让他舒舒服服地在暖和的房子里过冬了。
……
十九日夜,觉华。
宁前道督粮通判大人赵引弓今天回府的时候显得很有些不高兴。匆匆进到后堂,尽力的按捺住自己的情绪,用正统的礼节拜见过母亲后,他就带着怒意到中庭去吃饭。饭菜端上来以后,赵引弓飞快地塞了起来,结果没有几口就把自己给噎住了。他手忙脚乱地捶自己胸口的时候,旁边有双手递过来一杯热茶。
咕噜咕噜喝下这杯茶后,赵引弓总算是长出了一口大气,又抚着胸口喘了半天:“小妹,谢啦。”
小妹接过茶杯,拂一拂绿裙,在桌旁坐下,关心地问道:“大哥今天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别太牵挂了,慢慢吃,然后好好休息吧。”
“嗯,知道了。”在妹妹温柔的劝导下,赵引弓再吃饭的时候就斯文了许多。吃好以后,赵小妹又沏了赵引弓最喜欢的香片,给他端来。
饭后喝着热茶,赵引弓感到胸腹中的寒气都渐渐消失了。他对小妹妹笑道:“谁要是能把我赵引弓的小妹娶进家门,妹夫就真是有福了。”
“大哥取笑妹子了。”赵小妹双颊染红,又端起茶壶给她大哥的杯满上了,这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她饮了一口,微笑道:“哥哥也是个有福之人,大嫂不但精于厨艺,还是那么漂亮呢。”
现在赵家兄妹都在守丧期间,所以赵引弓虽然早定了亲但也一直不能成婚。他这个小妹妹,利用各种机会从女家的亲戚朋友那里了解情况,询问得来的消息还是挺不错的。然后她就在哥哥耳边夸未来的大嫂,把赵引弓听得心里甜甜的。平日工作得闲,也总会把妹妹说的话拿出来回忆一番,憧憬一下未婚妻的倩影。
以往无论赵引弓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只要赵小妹一扯起这个话题,他的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虽然赵家大哥不会说什么他自认为有失大哥尊严的话,但也会美美地往椅子背上一靠,面带微笑地听妹妹像小喜鹊一样地叽叽喳喳。
可惜今天赵小妹打错了主意。她提到了未来的大嫂后,预料中的开心笑容不但没有出现在赵引弓脸上,反倒让他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了。赵引弓冷哼了一声:“小妹,你知道我今天遇到什么事了么?哼,就是那个害得你嫁不出去的那个家伙又来给我找麻烦了。”
当年赵老爷子死前早已经病得很厉害了,郎中也说过类似要准备后事的话。但无论如何张再弟自作聪明的那一招犹如踹了最后一脚。
赵老太太整日价的唠叨:如果没有黄石那个坏种,老太爷绝对不会走得那么早的。所以赵家即使没有把黄石看成杀父仇人,但对他始终耿耿于怀。
老太爷的去世,不但影响了赵引弓大妹的婚姻,还导致赵引弓和小妹妹到了结婚的年龄不得不守孝三年,白白蹉跎。赵引弓的弟弟还没有功名,赵家把老二打发去京师念书了。
一系列的怨恨积累起来实在是非同小可。
果然……
一听提起黄石的名字,赵小妹脸上也露出愤恨的神色。她同胞姐姐为了黄石那档子破事受了婆家两年多气。而且她姐姐这几年来还没有生产,就更是雪上加霜,让赵家大姑娘吃尽了公婆的白眼和丈夫的冷言冷语。一直到去年赵引弓做了人生第一次以权谋私,把大妹夫调来觉华作了个文书,这才让大妹的日子好过了些。
这些年赵引弓工作一直很努力,凡是他经手的事情旁人从来挑不出来一个碴,上峰也总是叫好,所以他以一个举人出身,已经飞快地爬到了六品的通判,而且还是最为优渥的粮台主管。这自然引起了同僚的嫉妒,赵引弓的工作无可挑剔,他们无话可说之余就只好从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吹毛求疵,还总盯着他大妹这个敏感的话题。几年来关于他们家门风的冷嘲热讽就从来没有停过。去年赵引弓实在痛心大妹受气,给妹夫在觉华谋了个差事后更是被攻击个不休。
这些年平白受了这么些腌臢闲气,他们兄妹思来想去,自然全怪黄石不好。赵小妹怒道:“这个灾星,莫不是我们家前世欠他太多了,这世怎么还也还不清了?一牵扯上他肯定就没有好事。大哥,你可不能沾身啊。”
“这还用你说,这个灾星我当然是避之犹恐不及呢,哪里还敢去招惹。”赵引弓又是一声冷哼,他告诉妹妹:今天皇帝的中旨到了宁前道,中旨里面不但要觉华凿开港口积冰准备迎接黄石登陆,还要宁前道各部官员一致配合黄石行动,并在必要的时候主动放弃觉华和宁远外围堡垒。
为什么是天子的中旨而不是兵部的行文呢?因为兵部右侍郎阎鸣泰坚决反对任何抛弃一线堡垒的计划。他极力主张坚守孙承宗修筑的所有关外堡垒群,而且觉华也是阎鸣泰通篇方略中的重要一项。
原本孙承宗初镇辽东的时候,阎鸣泰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