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杜威-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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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装满卡片的盒子旁,一只爪子搭在盒子里。它大概花了好几个小时才勉强承认里面确实没地方可待了。
那些日子,衣阿华提供一种里面装税单的信封,我们总是摆出一盒让读者自取。杜威的第一个冬天一半都是蜷缩在那个盒子里度过的。“我需要一张税单,”读者会不安地说,“但我不想打扰杜威。怎么办呢?”
“别担心。它睡着了。”
“可是,不会把它弄醒吗?它躺在信封上面呢。”
“噢,不会的,杜威睡得沉着呢。”
读者轻轻地把杜威扒拉到一旁,然后,格外小心翼翼地抽出一个信封。其实没有这个必要。他完全可以像魔术师抽掉餐具下面的台布一样,把信封猛地抽走,杜威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信封上粘的猫毛不收费。”
杜威最喜欢待的另一个地方是复印机后面。“别担心,”我对感到困惑的读者们说,“你们不会打搅它的。它睡在那里是因为那里暖和。你们复印的东西越多,机器产生的热量就越多,它也就越高兴。”
可是,杜威不管玩得多么开心,却从不忘记它的固定节目。一到十点半,它就会跳起来,朝员工休息室走去。吉安·霍里斯·克拉克在休息时间会喝酸奶,只要杜威在旁边逗留的时间够长,吉安就会让它舔酸奶的盖子。
如果杜威想偷偷懒,就会在吉安给文件归档的时候,懒洋洋地趴在吉安的左肩膀上—只是左肩膀,从来不是右肩膀。几个月后,杜威不再让我们把它抱在怀里了(大概因为太像婴儿),所以全体馆员都采用了吉安的“肩头”技术。我们管这叫“扛杜威”。杜威也帮助我偷懒,这是件好事,因为我干起活来像个工作狂。多少个日子,我接连伏案好几个小时,埋头于预算数字或进展报告,甚至没有发现杜威已经来到身旁,直到它跳上我的膝头。
“你怎么样啊,宝贝儿?”我笑眯眯地说,“见到你真高兴。”我会抚摸它几下,再重新开始工作。它不满足,爬到我桌上,开始东嗅西嗅。“哦,你是不小心坐在了我正在干活的这张纸上,是吗?纯属巧合。”
我把它抱到地板上。它又跳了回来。“现在不行,杜威,我忙着呢。”我又把它放下,它又跳回来。那我就干脆不理它好了。
它用脑袋顶我的笔。我把它推开。好吧,它想,我把这些笔弄到地上去。它果然这么做了,一次扔一支,注视着每支笔掉落。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好吧,杜威,你赢了。”我团起一张纸朝它扔去。它追过去,嗅了嗅,又跑了回来。典型的猫。只会玩,不会捡东西。我走过去捡起纸团,又扔了几次。“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杜威是一只挺臭美的猫。它会花一个小时洗脸,把脸洗得干干净净。最好玩的是,它会团起小拳头,用舌头舔舔,再塞进耳朵里。它就这样清理两只耳朵,最后把它们弄得白亮亮的。这时候,它全身湿漉漉的,看上去就像一只被一大堆假发压住的吉娃娃小狗。真是可怜。馆员们乐不可支,给它拍照,而杜威显得那么由衷地不高兴,几分钟后,照相停止了。
“有点幽默感嘛,杜威。”我逗它,“这是你自己造成的呀。” 它蜷缩在一个书架后面,几个小时不肯出来。
确实,猫是好玩的,但我跟杜威的关系早已更加复杂和亲密得多。它这么聪慧,这么活泼,待人这么友善。我还没有跟它建立很深的感情,但尽管我们的关系才刚刚开始,我已经爱上了它。
而它也爱我。跟它爱其他人不一样,是一种特殊的、更深的爱。那第一个早晨它投向我的目光富有深意。真的富有深意。此刻,当它迈着这样坚定的步伐向我走来时,这是再明显也不过的了。我几乎可以听见它在说,你在哪儿呢?我想你了。
我弯下腰,把它捞起来贴在我的胸口。不知道我是高声说出来了,或仅仅是心理活动,但那并不重要。杜威即使猜不透我的想法,也早已能够读懂我的心情。“我是你的妈妈,是不是?” 杜威把脑袋靠在我的肩头,贴住我的脖子,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
第五章 樟脑草和橡皮筋
你可不要误会了,阿杜并不是样样完美。不错,它是一只漂亮、可爱的猫;不错,它特别宽厚随和,信任别人,但它毕竟是一只小猫。它会疯疯癫癫地在员工休息室里乱跑。它会为了闹着玩儿,把你手里的活儿撞到地上。它太没有心计,不知道谁真正需要它,有时候,某位读者愿意独享清静,杜威就会遭到冷遇。在故事课上,它的出现使孩子们闹成了一锅粥,我们的童书管理员玛丽·沃克只好把它关在门外。
不过,这些跟它在樟脑草旁边的行径比起来,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多丽丝·阿姆斯特朗总是给杜威带礼物,小玻璃球啊,玩具老鼠啊什么的。
杜威到来的第一个夏季快要结束的一天,她好心好意地带来一兜新鲜的樟脑草。杜威闻到那气味兴奋极了,我简直以为它要顺着多丽丝的腿爬上去。这只猫生平第一次在求人了。
多丽丝终于把几片叶子弄碎了扔在地上,杜威几乎要疯了。它对着叶子那么使劲儿地嗅啊嗅啊,我以为它要把地板都吸进鼻子里去了。嗅了几嗅之后,它就打起喷嚏来,但并没有放慢势头。接着,它开始啃那些叶子,然后来回交替:啃啃,嗅嗅,啃啃,嗅嗅。它的肌肉开始扭动,一阵紧张的抽搐从骨骼里缓缓释放出来,顺着后背而下。当它终于把那种抽搐从尾巴尖上抖掉后,就扑倒在地,在樟脑草里滚来滚去。滚啊滚啊,最后全身的骨头都酥掉了。它走不动路了,就在地上滑行,下巴像扫雪机的刀片一样蹭过地毯,全身起伏波动。我的意思是,这只猫在蠕动。然后,它的脊椎慢慢地往后弯,像慢动作一样,最后脑袋贴在了屁股上。它的身体一会儿像“8”字,一会儿像“之”字,一会儿又扭成麻花状。我敢说它的前半身跟后半身好像脱节了。最后一个姿势碰巧是平趴在地上,它又一波波地朝樟脑草蠕动,又开始在上面滚来滚去。这个时候,大多数叶子都粘在了它的毛上,但它还是不停地嗅啊、啃啊。最后,它四脚朝天瘫在地上,用两条后腿踢起自己的下巴来。一直踢啊踢,最后几下胡乱的踢蹬无力地悬在空中,杜威就在剩下的几片樟脑草上昏了过去。我和多丽丝吃惊地面面相觑,然后开怀大笑。我的上帝,太好玩了。
杜威对樟脑草从不厌倦。对于旧的、枯干的叶子,它总是马马虎虎地嗅嗅了事,一旦图书馆里有了新鲜叶子,杜威立刻就会知道。每次它弄到樟脑草,都会重演那一套:后背起伏波动,翻滚,滑行,脊背弯起,踢腿,最后筋疲力尽、昏昏沉沉地瘫在地上。我们管这叫“杜威曼博舞”。
除了木偶、抽屉、盒子、复印机、打字机和樟脑草外,杜威的另一个兴趣是橡皮筋。杜威对橡皮筋简直可以说是痴迷。甚至不用拿眼睛看,它隔着整个图书馆都能闻到橡皮筋的气味。你刚把一盒橡皮筋放在你的办公桌上,它就大驾光临了。
“给,杜威。”我说着,打开一包新的橡皮筋,“你一根,我一根。” 它总是用嘴叼起它那根橡皮筋,开开心心地跑走了。
第二天我就会发现那根橡皮筋在它的便便盒里。就像一只蚯蚓在一堆秽物里探头探脑。我想:“这可不好。”
杜威总是参加我们的员工会议,幸好,它还听不懂我们在说些什么。几年后,我和那只猫能够展开大段的、语重心长的对话,但是此刻很容易用一句简单的提醒结束会议。“别再给杜威橡皮筋了。不管它怎么哀求都没用。它在吃橡皮筋,我觉得对于一只正在长身体的小猫来说,橡皮筋不是健康食品。”
第二天,杜威的便便盒里又有橡皮筋蚯蚓了。第三天、第四天也有。下一次员工会议上,我直接问道:“有谁给杜威橡皮筋了?”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那一定是它偷的。从现在起,不要再把橡皮筋随便放在桌上。”
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说起来比做起来容易太多了。一个图书馆里的橡皮筋多得使你吃惊。一天傍晚,我当场发现杜威在某人办公桌上的一堆文件里翻来翻去。每次它推开一张纸,那底下都会藏着一根橡皮筋。
“连隐藏的橡皮筋也要收起来。”我在下一次员工会议上说,“我们把这些桌子彻底清理一下。别忘了,杜威能闻出橡皮筋的气味。”几天之后,员工区焕然一新,多少年都没有这么整洁过了。
好了,我们不要过多地纠缠这个问题了。吃橡皮筋是一种业余爱好。樟脑草和箱子也只是消遣。杜威真正爱的是人,为了这些敬爱的公众,它什么都愿意做。我记得有一天早晨,我站在接待台旁跟多丽丝谈话,我们发现一个一两岁的孩子跌跌撞撞地走过。她肯定是刚刚学会走路,还不会掌握平衡,脚步不稳。她的两条胳膊交叉在胸前,结结实实地抱着杜威,这使她更加步履维艰。杜威的屁股和尾巴顶着她的脸,脑袋耷拉到地上。我和多丽丝停住话头,惊愕地注视小姑娘十分缓慢地、步履蹒跚地在图书馆走过,她脸上绽开十分灿烂的笑容,一只十分温顺的猫从她怀里倒挂下来。
“真是神了。”多丽丝说。
“应该采取点儿措施。”我说。但我没有。我知道,虽然样子那么狼狈,但杜威完全控制着局势。它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管发生什么事,它都能保护好自己。
第六章 中央大街
一九八○年代的农庄危机来势凶猛,但我们大多数人并不真的相信斯潘塞会步蒙内塔的后尘。我们并不相信斯潘塞会放弃、溃败、消失。毕竟,这座小镇在历史上证明了它是有韧性的。斯潘塞及其居民没有领受到任何东西。我们所有的,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
斯潘塞是以体力劳动者为主的小镇。它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但它知道,在这片大平原上,你必须不断变动、成长、与时俱进。
一八七三年六月,蝗虫来了,吃光了田里的庄稼,又涌向收获的谷仓。一八七四年五月,蝗虫再次来袭。一八七六年七月,就在小麦即将成熟、玉米正在抽穗吐须时,蝗虫又来了。《百年斯潘塞》是为纪念一百周年而写的社区大事记,里面有这样的描述:“蝗虫吃掉谷穗,然后歇在庄稼上把秆子压断。这是一种毁灭性的破坏。”
农庄主放弃了这片地区。留下来的人团结一心,互相帮助,度过了漫长而饥饿的冬天。
第一代的农庄主年事已高,无力耕作,就迁移到斯潘塞。他们在河的北岸建起了工匠的小平房,跟小商小贩和短工们混住在一起。铁路线终于修通了,为了庆祝,小镇拓宽了从河边到火车站的马路。那八个街区取名为中央大街,成为整个地区主要的零售一条街。街上有一家信用社,有一家爆米花厂在北边靠近露天集市的地方,另外还有一家混凝土厂、一家砖厂和一家贮木场。但斯潘塞并不是座工业小镇。没有大型的工业设施。没有戴着钻石、叼着烟卷、财大气粗的金融开拓家。没有维多利亚式的豪宅。在衣阿华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下,只有农田、农庄主和八个街区的小商贩。
然后是一九三一年六月二十七日。
气温高达华氏一百零三度,下午一点三十六分,一个八岁男孩在西四大街的水獭药店外点燃了一个花炮。有人尖叫起来,男孩一惊之下,把花炮扔在一大堆展销的烟火爆竹里。展品爆炸,热风推助火势,很快火焰就蔓延到整条大街。那天结束的时候,拥有七十二家店铺的三十六座房屋化为灰烬,占镇上全部店铺的一半还多。
我怎么会知道这些?斯潘塞的每个人都知道。大火是我们的遗产。大火造就了我们。我们唯一不知道的,是那个纵火男孩的名字。当然有人知道,但大家决定不公开他的身份。这就是说:我们是一个镇。我们共同担当。我们解决问题。我们不要互相指摘。我们管这叫“进步”。
如果你问斯潘塞人对小镇的看法,我们会告诉你:“它在进步。”这是我们的信条。如果你问“进步”是什么意思,我们会说:“我们有公园。我们自愿做出贡献。我们总是寻求改善。”如果你刨根究底,我们会思索片刻,然后回答:“说起来,是那场大火。”
造就我们的并不是大火,而是小镇在大火之后的作为。火灾发生的两天之后,委员会召开会议,要尽一切力量,把新的镇中心建设得新颖、抗灾,甚至包括附属房屋和开在房子外面的店铺。没有人退缩。没有人说:“就按原来的样子重建好了。”
我们的小镇是一九三一年大火的遗产,同时也是一九八○年代农庄危机的遗产。年景艰难时,要么齐心协力,要么分崩离析。家庭、城镇,甚至民众,都是这个道理。
一九八七年我升为图书馆馆长后,立刻开始为装修图书馆申请资金。
我告诉他们:“新铺的街道很漂亮,但并不能提升我们社区的精神面貌。不像一座温馨、友好、人人爱去的图书馆。拥有一座我们引以自豪的图书馆,难道对鼓舞士气不重要吗?”
“我不妨说句实话,我觉得图书馆漂亮不漂亮无关紧要。”
我的申请被搁置了差不多一年,我很失望,但丝毫没有气馁。这时,一件滑稽的事情发生了:杜威开始替我据理力争。到了一九八八年夏末,斯潘塞公共图书馆有了显著的变化。我们的读者人数上升了。人们在馆里待的时间更长了。他们带着欢快的心情离去,又把这种欢快带到他们的家庭、他们的学校和他们供职的地方。更令人欣喜的是,人们开始互相交谈了。
“我去图书馆了。”某人在修缮一新的中央大街上闲逛时会这么说。
“杜威在吗?”
“当然在啊。”
“它坐在你腿上了吗?它总是坐在我女儿腿上。”
“告诉你吧,我正在高处找一本书,没有留意,结果一把抓住的不是书,而是杜威。我吓了一大跳,书掉下来砸中了我的脚趾头。”
“杜威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