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唐-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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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入晚秋,风萧瑟。
遍地枯黄之色,给人以苍凉之感。
銮驾沿着笔直的大道,绕过首阳山,朝巩县方向缓缓而去。
正中央一辆华贵的车仗上,萧皇后头戴凤冠,身披凤袍,正认真的阅读着一份公文。修长性感的脖颈,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细腻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流转着一种温玉似地光。
已近五旬年纪,可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乍看下,俨然如三旬美妇,依旧是风采动人,如同一个熟透的桃子,让人恨不得上前啃上一口。
萧皇后在二征高句丽时,因病留驻洛阳。
如今。她病情已经痊愈,而杨广又不愿返回洛阳,身为皇后的她,自然要前去涿郡与杨广相见。銮驾车仗之上,还端坐一个少年,大约在十二三岁的样子,却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貌。
少年名叫杨侗,是萧皇后长孙。
其父杨昭,是杨广的长子。不过在大业初年,因病故去……甚至还留下谣传,说是因为杨昭心爱的女人被杨广霸占,心中积郁,故而薨于洛阳。萧皇后也听说过这种谣传,却不放在心上。
杨广不喜杨昭,这是事实。
杨广好色,也不假……
可若说杨广霸占杨昭的女人,却不太可能。别的不说,杨广那西苑十六夫人,各个国色天香,那又缺得女人。即便是他想这么做,萧皇后也不会同意。在这种事情,杨广很听她的主意。
所以,萧皇后把杨侗从小带在身边。有若己出。
她看罢了公文,轻声问:“侗儿,到了巩县之后,该怎么说,都记下了吗?”
虽然杨广并未立储,但在萧皇后的主张下,已隐隐有立杨侗为太子的想法。杨侗故作沉稳,点头道:“孙儿已记下了。
皇祖母,这个鹅公子,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孙儿听人说,他年纪和孙儿差不多大。居然有那么大的才能?还累得皇祖母自前往巩县?”
萧皇后沉默片刻,“侗儿,你皇爷爷如今一心扑在征伐异族的事情上,无心打理国事。
河洛虽说表面上安宁,可你也看到了,各家世胄各怀心思。如今大河南北,乱党纷起,你皇爷爷又是心不在此,就需要你来为他分担忧愁。杨脩在长安,有阴世师卫文升他们帮助,关中不至于大乱。你留守洛阳,实际上分治着关东之地,务必要使其保持平稳,才能为你皇爷爷分忧。
这个鹅公子年纪虽说不大,却有经天纬地之才。最重要的是,他不属各家世胄官宦,却又和各家世胄官宦,有着密切的关系。你当以友代之,日后定可以成你臂助。你也看到了,他文采惊人,日后必然领袖士林;且又战功赫赫,连那些朝中大臣,也颇为赞赏。他日后定会成为你治理天下的丞相,所以本宫才想出这样的方法,来为你招揽他。你可切莫轻视……”
杨侗,轻轻点头。
不管他是否听进耳朵里,可是这表面功夫,他却做得十足。
“娘娘,前面过了首阳山,就是巩县!”
车外有内侍禀报说:“河池郡守求见娘娘,说是有事情禀报。”
萧皇后蛾眉轻攒,道了一声,“让他登车奏报。”
河池郡守,是萧皇后的亲弟弟,名叫萧瑀。此人是仁寿年间的名士,从小以孝行而传天下,性情耿直。精通佛理,也是兰陵萧氏一直苦心栽培的继承人。可萧皇后对自家这个兄弟,却是颇为头痛。只因为萧瑀太过耿直,有什么话,从来不隐藏。
本来,以杨广对萧皇后的宠爱,萧瑀理应官路亨通。
可他偏偏没有眼色,在隋炀帝二征高句丽前,就上奏说:当舍高句丽,而防备突厥。
咄利,豺狼也。今日祈首,只为我大隋国力雄厚。去岁初征高句丽,咄利于中土而走,显已生不臣之心。臣知其与靺鞨族人往来密切,更暗中资助高句丽,其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
再征高句丽,若战事不利……突厥必成我朝心腹之患。
隋炀帝最不喜欢听人说的,就是他去年征讨高句丽的失败。
可萧瑀居然在朝堂上,毫不掩饰的说出。还说再征高句丽会失败……若非看在萧皇后的面子上,杨广当时就可能发飙。然而,萧瑀还说中了!不管是什么原因,杨广二征高句丽,无功而返。
这让杨广非常恼火,于是把萧瑀贬黜河池,无圣命不得离开。
二征高句丽时,兵部尚书斛思律叛逃,杨玄感造反。这两件事情对杨广的触动很大,对于昔日近臣,再不信任。杨玄感造反,使得无数官宦子弟人头落地;而斛思律叛逃,则使得许多大臣,遭遇贬黜。其中以斛思律昔日好友,长孙晟的妻弟高俭高士廉最具名气,被杨广感到了岭南。
也真是萧瑀有个好姐姐,否则的话,结局未必好过高士廉。
不管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兄弟。萧皇后虽然对萧瑀不满,却也暗中照拂。
片刻后,萧瑀来到车上。不过他只能在外面跪坐,中间隔着一面帘子。
“时文,这么急着见本宫,可有要事?”
萧瑀出任河池太守,正好与萧皇后同路。
他轻声道:“启禀娘娘,臣刚得到了消息,说今日是李言庆祖父头七下葬之日。此时前往巩县,臣怕惊扰了娘娘和越王千岁。不若在罗口稍势休息,待丧事结束之后,再前往巩县?”
萧皇后此次路过巩县,召见李言庆,并没有提前安排。
毕竟跟着一个越王杨侗,这王室成员不得与外臣接触的规矩,她当然清楚,所以没有声张。
听闻今天是郑世安的下葬日,萧皇后也不免感到晦气。
不过,她这次是为杨侗寻找未来的宰相,自然需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才行。
之所以有这种行为,还是因为言庆那部《三国演义》中,三顾茅庐的情节,让她产生想法。
杨侗年纪小,周围的那些臣子幕僚,几乎都是杨广所安排。而他自己,至今还没有一个亲近的幕僚。杨侗生在深宫之中,交往并不多。如果不能培植一些亲信,将来又怎能接掌皇位。
而各家世胄官宦子弟虽众多,除萧家子弟之外,萧皇后独独看重了李言庆。
沉吟片刻,萧皇后吩咐道:“郑世安,将葬于何处?”
“本来荥阳郑氏的新任族长郑仁基,请郑世安回葬于洞林湖畔。
但李言庆没有同意,而是选择在霍山为郑世安修建陵墓。据说郑世安的墓地,就在霍山天门峰下。”
“既然如此,銮驾不入县城,绕巩县而走。
今天晚上,就留宿慈云寺……时文,你设法安排一下,本宫要在慈云寺,秘密召见那李言庆。”
萧瑀闻听一怔,旋即躬身道:“臣,遵旨!”
第三卷 将军百战碎铁衣 第091章 凤兮凤兮
郑世安的墓地,修建于后世永昌陵的位置上。
按照堪舆上的说法。永昌陵承嵩岳之灵,聚河洛之气,是一块少有的风水宝地。背靠霍山,两翼腾飞,其势雄奇。若葬于此处,将泽披后世。郑世安没有子孙,其福泽由李言庆所得。
本来,袁天罡希望在嵩阴山修建坟地。
但听了李言庆的劝说后,最终把陵墓选择在了永昌陵的位置上。只是袁天罡在勘定地点之后,变得非常沉默。回家后径自返回道观,据赵希谯说,他在房间内推演卦象,足足三日。
言庆这才想起来,永昌陵……那可是皇陵!
永昌陵中安葬的是北宋开国皇帝赵匡胤,其陵墓选定,自然要花费心思。所谓龙脉,大致就是说这种东东,言庆看不懂,却不代表袁天罡看不出来。所以,袁天罡生出些想法,似乎也很正常。本就是随口一说。没有想那么多枝节。但在古代,这堪舆之说兴盛。李言庆这时候就算是想要反悔,怕也不太可能。他若是反悔,恐怕会让袁天罡考虑的更多,更生误会。
陵墓修建,是一件很庄重的事情。
不过言庆财力雄厚,加之他交友广阔,许多人出手襄助。
郑世安一介平民,坟冢自然不可能修的过于华美,否则超越了礼制,弄不好会被人参上一本,到时候反而不美。只是比普通人家的坟冢规模大一些,修建的华美一些。从各方面而言,都遵循着郑世安的身份,不逾制。不过,袁天罡则建议,在坟冢东北角,修建一座佛寺。
李言庆不禁好奇询问其中缘由,袁天罡犹豫一下,轻声道:“有龙自西北来,煞气甚重。”
这句话其实已经告诉李言庆:你老兄选的这块坟地,是一条龙脉。
他将抽取自西北而来的龙气,渐渐形成气候。如若不设法压制,随着龙气过来的,还有煞气。
也就是说,你想当皇帝吗?
李言庆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那修建佛寺……”
“此穴名为聚龙穴。虽则龙尚未成,却也是一块宝穴。只是龙未成,得煞气将弑主。在东北角修建佛寺后,可将煞气化解。同时以霍山和嵩阴为翼,呈环抱之势。即便是有高人勘察,最多只能点出一块元宝穴。幼龙吞煞,成而弑主。这佛寺就是护主之阵,已聚龙成型。”
袁天罡把言庆说的是五迷三道。
但他也听出其中的意思:修建这座佛寺之后,能隐藏住所谓的聚龙穴,不被人觉察。
这也算是袁天罡对他的维护之意,李言庆深施一礼,未曾再谈及此事。他立刻命人按照袁天罡所选的的位置,并依照五行八卦之方位,修建佛寺。这并不算一件难事,也不会遭人怀疑。修建佛寺,为祖父祈福,也算是李言庆一番孝心。如此一来,反而更增添了他的孝名。
“西北煞龙凶猛,需有一佛法精深之人,驻守于此。”
佛法精深?
言庆倒是知道一个牛人,那就是杜如晦的叔祖。杜法顺,后世将其称之为帝心大师。只是法顺如今在蜀中,主持一个佛会。且他在佛界地位高崇,李言庆还真不敢说,能请他过来。
“我有一个人选,佛法极其精深,连主持方丈,亦非常赞赏。”
言虎单手行佛礼于胸前,沉声道:“此人复姓司马,法号道信。开皇十三年时,与吉州符寺受戒。年初时,他云游至少室山,如今在寺中修行。如若能请出此人,想必符合袁真人所言。”
司马道信,禅宗四祖?
李言庆虽说早就听说过司马道信的名字,可却从未想过,把这位四祖大人,请来他家庙修行。
“可以吗?”
言庆沉吟许久,突然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让毛小念取来纸笔,在纸上写下:身心方寸,举足下足,常在道场;施为举动,皆是菩提。
“舅舅,烦请你把这封书信,交给道信法师。”
这二十个字,也正是道信后来所提倡的‘一行三昧’修持之法。言庆前世读过五灯会元,故而对禅宗的一些往事,还算记忆深刻。言虎显然不是一个有慧根的人,看不出这二十个字中。所蕴含的深意。不过既然是言庆拜托,他也不会拒绝。所以在当天,就赶回少林寺。
三天后,司马道信,翩翩随言虎而来。
“何为佛?”
此时的司马道信,虽则佛法高深,但是似乎还没有达到后世四祖高度。
故而一见言庆,他合掌相问。
李言庆一笑:“心净即佛。”
“何为心?”
“佛即是心。”
言庆而后道:“随缘不动心,不动心随缘。阿弥陀佛!”
司马道信沉吟片刻,抚掌大笑,而后行一佛礼,同诵:“阿弥陀佛!”
就这样,司马道信就留在了言庆的家庙之中,并为寺庙起名:心缘。这心缘二字,由言庆提笔。而后在大雄宝殿两边各竖一碑。一碑云: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另一碑则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司马道信,随即安守心缘寺。
为了保证司马道信的修行,少林寺主持,派出以昙宗(言虎)为首,行操觉远共十三武僧随行。
待佛寺的问题解决之后。亦即是郑世安下葬之时。
前来观礼者,无数。
不仅仅有巩县本地的士绅名流百姓,同样还有来自荥阳的郑氏、管城的崔氏、洛阳的窦氏。
麦子仲奉父命,亲自登门。
张仲坚派其族弟,赶赴巩县……
若看霍山脚下的车仗,还以为是什么权贵家族的丧事。硖石姚义,江陵人蔡允恭……等等,或有名,或无名,纷纷前来。而其中更有士林清流颜相时,奉族兄颜师古之名。前来吊唁。
这颜相时,正是后来李世民为秦王时,设‘文学馆’中的十八学士之一。
他之所以前来,一方面是因为颜师古所托,另一方面,也是仰慕言庆的声名。
总之,丧礼场面,极其宏大。
李言庆披麻戴孝,扶棺而行。至棺椁入葬时,他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从郑世安故去后,他都表现的非常平静。所有事情全部参与,并未流露过失态。可这并不代表,他不难过。
今天是下葬之日,也正是十六年前,李言庆被郑世安抱养之时。
十六年养育之恩,无需言语论述。言庆想起了重生之日,那血与火交织的夜晚;想起了凛冽风中,藏身于巨石缝隙中的寒冷;想起了郑世安对他的维护,想起了郑世安为保护他,那狂暴的神情。
一时间,他泪如雨下。
毛小念一旁轻声劝慰,可是却无法阻止这泪水流淌。
“取琴来!”
他突然间一声吩咐。
毛小念等人手忙脚乱,捧来一部古琴。
跪坐在坟冢前,言庆手按琴弦。他闭上眼睛,许久之后,突然手指轻轻一动,只听铮的一声,坟前立时鸦雀无声。
言庆的琴,并不算高明。
不过作为名士,琴棋书画,却是必修之课。调取《将归操》的韵节,李言庆随着音律,忽而悲,忽而喜,半晌后他仰天悲歌。
悲来乎,悲来乎。诸君有酒且莫斟,听我一曲悲来吟。
悲来不吟还不笑,天下无人知我心。
君有数斗酒,我有三尺琴。
琴鸣酒乐两相得,一杯不啻千钧金。
鹅公子沉寂半载,自《胡马》之后,似又有新诗篇。言庆自顾自唱,思绪信马由缰,恍若进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境界。在这种时候,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