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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篡唐-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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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酒楼,其实就是一个大宅子。
  前院有一个凉亭,两边亭台楼阁,多是用以招待普通客人。
  穿过中堂,就来到了后院。俨然一座园林一般,假山流水,回廊曲径。两边还点缀有格式灯笼,加上顶部,有一个巨型火烛,把整个后院,照映得通通透透。
  这火烛的设计,和后世的火炬非常相似。
  据说假山内部都已经镂空,装有油柜。火烛通过油柜里的油燃烧,火油不尽,火烛不熄。差不多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有小厮添加火油,以保证油柜里的火油充足。
  郑言庆暗自惊叹,这首阳酒楼的老板,倒还真是别具匠心啊。
  后院又划分有十数个独立的楼阁,专门供给一些豪客使用。郑世安等人已经来了,站在楼外等候。言庆也知道,郑世安不是在为了等自己,而是看在孙思邈的面子上。
  郑世安的身边,尚有一老一少。
  所谓老年者,其实也就是四十上下的模样,生的非常精壮,相貌堂堂。
  “孙先生,这一位就是我家大公子好友,离狐豪商徐盖。”
  郑世安上前先是行礼,然后为那豪商引介。孙思邈只是微微点头一笑,也没有说话。
  这叫做矜持!
  别看孙思邈对郑言庆和颜悦色,那只是看对了眼儿而已。普通人,即便是郑世安,他也未必假以颜色。更不要说一个豪商……隋文帝虽鼓励商人,但商人的地位,依旧不高。孙思邈今日能过来赴宴,说穿了,还是看在郑言庆的面子上。否则,他根本就不会过来,更不要说和商人管家之流同席,那简直是跌了身份。
  “久闻孙先生大名,今日一见,实在是荣幸之至。”
  徐盖豪爽的上前行礼,丝毫没有不快之色。
  在徐盖身后,还有一个十岁上下的少年。一袭白衫,眉清目秀,看上去非常文静。
  “这是犬子世勣……世勣,还不见过孙先生。”
  “孙先生,徐世勣有礼了!”
  郑言庆跟在孙思邈的背后,和杜如晦站在一起。一开始,他倒是没有留意那少年,可是闻听徐盖介绍,他先是一怔,心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目光随之一凝。
  这个少年,就是徐世勣吗?
  第一卷 麒麟阁上春还早 第023章 咏鹅(下)
  这个少年,就是徐世绩吗?
  说徐世绩或许有些陌生,但若提起李勣,或者徐茂公的名字,那可就是大大有名了。
  隋唐演义中,徐茂公被说成了一个道士,装神弄鬼,足智多谋,是瓦岗寨的军师。
  而真实的历史当中,徐世绩则是初唐时期,非常著名的军事家。与另外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李靖在初唐建立赫赫功勋,被称之为初唐时期的战神。徐世绩甚得李渊的喜爱,入唐之后,被赐以国姓,改名为李世绩。后来又因为避讳的原因,而更名为李勣,曾出将入相,位列三公,更历事高祖、太宗、高宗三朝而不倒的人物。
  怪不得,当初郑世安提及徐盖名字的时候,言庆觉得有点耳熟。
  没错,没错!
  这徐盖,不正是徐世绩的老子吗?
  “言庆,言庆?”
  杜如晦轻轻推搡了郑言庆一把,言庆这才醒悟过来。
  这时候,郑世安也正好介绍到他。
  “这是小孙言庆,日后将陪小公子就学,到时候会和徐公子一起,还望多多关照。”
  徐世绩上前一步,微一拱手。
  而郑言庆也连忙还礼,和徐世绩见过。
  “酒宴已经准备好,咱们入席再说,入席再说……孙先生,您先请!”
  徐盖侧过身子,让出了一条通路。
  孙思邈也不客气,迈步走进了阁楼。
  杜如晦虽然也是白身,但身为官宦子弟,徐盖当然也不可能懈怠。郑世安徐盖两人,则跟在后面。不知不觉中,就形成了一个阶层。名士当先,官宦次之,而商贩仆人在后。至于言庆和徐世绩两人,则落到了最后面,两个人不经意间,并肩而入。
  徐世绩比郑言庆大四岁,个头不低。
  走在他身旁,从举止行为,可以看出这徐世绩也是个习武之人
  对此,郑言庆倒不觉得奇怪:开皇年间尚武之风兴盛,似徐世绩这种富豪子弟,只要愿意,习武并不是难事。只是他有点想不明白,郑仁基为何要收留徐世绩?
  徐世绩和郑家的关系,史书中并没有太多的记载。
  郑言庆好奇的看了一眼徐世绩,而徐世绩也正上下打量他。
  目光相视,两人突然一笑,点了点头,却没有交谈。
  走进阁楼里,众人已经分别落座。孙思邈和杜如晦,被安排在了主位上,徐盖和郑世安,则分坐两边相陪。
  “言庆,过来我身边坐吧。”
  孙思邈向郑言庆摆摆手,然后又看了一眼徐世绩,“还有这位小兄弟,也过来一起坐。”
  徐盖惊讶万分,向郑言庆看了一眼。
  说实话,他原本并没有太过在意郑言庆。
  毕竟郑言庆只是一个贱口出身,哪怕他是郑世安的孙子,徐盖也不可能太看重他。
  可现在不同了,孙思邈虽然也叫上了徐世绩,但明显是看在郑言庆的面子。
  这小孩子,有何德能,让孙思邈另眼相待?
  徐盖这心里面,可就开始计较起来。
  郑言庆欣然走上前去,在孙思邈身旁坐下;而徐世绩明显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走过去。
  “今日劳徐先生设宴款待,思邈感激。”
  孙思邈说着,举起酒杯。
  徐盖和郑世安也连忙半起身,恭敬的将酒水饮尽。
  而后,杜如晦又举杯相邀,徐盖和郑世安再次饮酒。接着,徐盖和郑世安再敬酒。
  酒过三巡,徐盖击掌,从楼下走上来一些歌舞伎,轻歌曼舞。
  郑言庆坐在一旁,对歌舞并无兴趣。
  他扭头向窗外看去,却见楼下有一个小小的池塘,几只白鹅,在碧波间戏水。池塘水面,漂浮几抹浮萍,灯火辉映,更点缀了几分妙趣。酒宴的喧嚣,被湮没在这妙趣之中。
  “喂……”
  郑言庆觉察到有人推了他一下,回过神来,却见徐盖举着一杯酒,正向他看来。
  推他的人,是徐世绩,想来是看见他出神,所以才提醒。
  “郑少兄看什么,看得如此入神?”
  “啊!”
  郑言庆连忙赔礼,“徐伯父恕罪,小子只是看窗外白鹅,一时间出了神,还请见谅。”
  “无事,无事!”
  徐盖笑道:“这首阳酒楼的主人,倒是个雅士。许多人在此饮酒时,都会为窗外景致所吸引。昔日王右军爱鹅,愿书黄庭坚与之交换,更在家中营建鹅池而成美谈。少兄今日观鹅出神,将来也一定是风流雅士……大兄,你这却是好福气。”
  王右军,就是大名鼎鼎的王羲之。
  其爱鹅养鹅,更将鹅的体态融汇于书法之中。
  相传,右军一日清早,与爱子王献之乘一叶扁舟,游历绍兴的山水风光。船到县攘村附近的时候,见岸边有一群白鹅,摇摇摆摆的模样,极其可爱。王羲之不由得生出爱慕之心,边想要把鹅买回家去。鹅的主人是一个道士,于是就说,右军大人想要的话,就请代我书写一部黄庭经吧。王羲之求鹅心切,欣然答应。
  后来,他在家中修建鹅池,准备在池塘边竖一鹅池碑。
  结果呢,刚写完‘鹅’字,就被皇帝叫走。王羲之的儿子王献之看见后,就提笔写了‘池’字。
  于是,一碑二字,父子合璧,成为当时文人雅士的美谈。
  杜如晦一旁笑道:“昔日右军父子为鹅立碑,今日言庆何不效仿,也是一桩美事。”
  “我?”
  郑言庆疑惑的看着杜如晦,连连摇头,“我哪敢和右军先生相提并论?”
  “不试一试,又怎知不能呢?”
  杜如晦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转,笑盈盈的看着言庆。
  孙思邈说:“言庆何不一试?说不定,真的能成为一桩美事呢。”
  他和杜如晦这边说笑,一旁徐盖却是惊讶万分。杜如晦那些话,他可以当做笑话,可孙思邈……总不可能,孙思邈也是胡说八道吧。听他的口吻,分明有把言庆和王羲之并论之意。心下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孩子有何本领,让圣童如此赞誉。
  不仅仅是徐盖吃惊,徐世绩也万分的好奇。
  他也是聪慧之人,平日里相当自负。若非如此,他又怎可能入得了郑仁基法眼?
  眼前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小的娃儿,真有如此才能吗?
  郑世安,则在一旁微笑。
  “那……我试试?”
  郑言庆也不禁有些意动。
  被孙思邈和杜如晦这么一戳哄,于是就决定下来。
  自魏晋以来,文风颇盛。一般酒楼中,都会备有笔墨纸砚,以供酒客抒发情怀。
  甚至说,许多酒店的小厮,可能目不识丁,但却能分辨出好坏来。
  写的好时,他们会心一笑,将其保留;若是不好,则轻声鼓励,而后将其抹消。
  言庆既然决定露一手,歌舞声立刻止息。
  有歌姬匆匆取来了笔墨,放在一旁,好奇的打量郑言庆。
  可是,写什么好呢?
  郑言庆看着窗外在池塘中游耍的白鹅,心里有些踌躇。他静静的沉思,楼中众人,却屏住了呼吸。
  孙思邈挽起袖子,在一旁轻轻研磨,也不催促。
  这时候,池塘中的白鹅,突然引颈鸣唱。言庆心中一动,一首唐诗立刻涌现心头。
  请先生勿怪,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啊!
  郑言庆提起笔来,走到了墙边。
  而后闭目沉吟片刻,在雪白的墙壁上,恣意挥毫。
  “鹅,鹅,鹅……”
  徐盖轻声诵读。
  但三个‘鹅’字出口,眉头却是一蹙,扭头向杜如晦孙思邈看去,见两人也是眉头紧锁。
  这算是什么东西?
  难不成,这小孩子准备在墙上写一壁的‘鹅’字?
  可也别说,这小子倒是写了一手好字,刚烈磅礴,颇有风骨。不过,我怎么没见过这种字体?
  徐盖正想的出神,就听杜如晦强压抑惊喜,叫了一声:“好!”
  抬头看去,却见那三个‘鹅’字下面,已有了一行绝句:曲项向天歌。
  郑言庆此时也已经进入了状态。
  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好诗,好字!”
  当言庆把那最后一笔书完,杜如晦忍不住抚掌叫好。孙思邈的眉头,也已经舒展开来,面露微笑,轻轻点头。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徐盖大声诵读,之后也忍不住大声叫好。
  郑言庆的脸,此时通红。
  不过并非酒意上涌,而是羞愧的脸红了……抢了人家颜真卿的书体也就罢了,如今又抢走了骆宾王的咏鹅诗。也不知道骆宾王如今出生了没有,真丢死个人。
  一旁歌姬舞姬,对着墙上的诗指指点点。
  “来人,来人啊……给我把这首诗拓印下来,快点快点,这第一版是我的,谁也别和我抢。”
  杜如晦手舞足蹈,大声叫嚷。
  自有歌舞伎跑过来,小心翼翼的拓印。
  而孙思邈则捻须微笑,“言庆这首诗一出,我想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来咏鹅了啊!”
  郑世安这时候已经懵了!
  他知道自家孙儿,能写一手好字。
  却没有想到,言庆竟然还能写诗?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的本领,莫非真是天才?
  徐世绩忍不住问道:“言庆,你这手字,是临摹谁的书体?”
  没等郑言庆回答,杜如晦抢先说道:“小兄弟,言庆这一手字,可不是临摹来的。这是他根据蔡中郎的刘熊碑和王右军的丧乱帖,又融合了舞剑之意,而独创出来。”
  “啊?”
  徐世绩自认天赋过人,可听闻这句话,忍不住惊呼一声。
  至于那徐盖,更是目瞪口呆。
  独创书体?我的个天,这小家伙未免太妖孽了一些吧……刚才我还觉得孙先生说的有些过了。可现在看来,莫说是咏鹅,他若再大一些,又有谁敢在他面前言书呢?
  孙思邈沉声问道:“言庆,你可想好了名字?”
  “咏鹅!”
  郑言庆脱口而出。
  第一卷 麒麟阁上春还早 第024章 徐世绩的缺点(上)
  徐家和郑家的交情,可以追溯到郑大士的父亲郑伟一辈儿。
  当年郑伟尽起郑氏族人,出兵北上,曾与徐盖的祖父并肩作战。当时的徐家,在齐鲁小有名气,还算不得豪商。正因为和郑家有这么一层关系后,徐家才开始发迹。
  到了徐盖这一辈儿,徐家已成为河洛地区,响当当的豪商。
  但时过境迁,随着朝廷对河洛地区越来越关注,有一些生意就不得不暂时停止。
  毕竟,作为关东世族,郑家受到关陇军事贵族的冲击,不得不愈发谨慎。
  违禁的事情无法再继续下去,徐盖也就生出了撤离河洛,回归故里的念头。郑大士和郑仁基对此,都表示了赞同的意思。不过徐盖提出一个请求,那就是让徐世勣拜在郑家门下,将来也能做进身之阶。毕竟,徐家富庶是富庶,但社会地位并不高。作为商人之子,徐世勣想要出人头地,会有很多困难。若有郑家支持,对徐世勣无疑是一件好事。考虑到郑徐两家的交情,郑仁基也就点头应承。
  这就是郑仁基让郑大士带徐世勣去洛阳的原因。
  回到营地之后,郑世安的兴致似乎不高。
  言庆有些奇怪,于是问道:“爷爷,您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
  郑世安叹了一口气,“言庆啊,你难道就没有看出一些端倪?”
  “端倪?”
  “大公子这次让我带徐世勣一起去洛阳,对你而言,恐怕不会是一件好事情啊。”
  郑言庆蜷坐在车上,双手不自觉的合十,如老僧入定,不置可否。
  说实话,郑世安对这个孙子,是发自内心的满意。想当年,他因救护郑大士,而被伤了下体,以至于五体不全,绝了生育。可老天爷待他不薄,给他送来一个孙子。言庆聪明,而且懂事,也知道孝顺……若说有什么不满意,就是他太沉稳了。
  沉稳是一件好事,可若是放在一个孩子身上,就总是让人觉得少了些朝气。
  见郑言庆没有开口,郑世安苦笑一声,没有再说下去。毕竟,这只是他的猜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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