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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林语堂自传-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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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我是非常尊敬和赞赏的。但许多属于这种类型的宗教,已招来,且应招来较有理性的人的耻笑。我们不必列举一切被当作宗教的形形色色的经验,如精神病者的行为、幻觉、癫病病发作、滚地、说方言,以至宗教奋兴的一切形态。
  因为这种宗教信仰的混乱及教会的分门别派,我曾一度努力渡过可咒诅的地狱之火的西拉险摊及法利赛党的女妖,而自称为异教徒。我站在理性主义及人文主义的立场,想到各宗教互相投掷在别人头上的形容词,我相信“异教徒”一词可避免信徒们的非难。因为很奇妙,异教徒一词在英文的习惯上不能应用在基督教、犹太教,及回教等大宗教之上。
  虽然“异教徒”常是一个表示轻蔑的名词,但它有一只典雅的古指环,因为奥林帕斯山全部神祇的后代,最少曾得过近代基督徒的敬爱。因为这个名称和文艺复兴及十八世纪理性主义的关系,及和典雅古代的关系,可能我所采取的立场,对许多理性主义者的心,暗示为某些人所羡慕的表示知识分子的解放,及人的理性时代来临的立场。一个异教徒常是信仰上帝的,不过因为怕被误会而不敢这样说。
  真的,在流行的宗教形式中,一定有许多永远会使有较清醒的心和曾受教育的近代人怀疑的宗教风头主义;同时在人文主义及理性主义中,也一样有许多东西令一个近代人起敬。近代人的确容易尊重及赞赏孔子适度的人文主义,或马卡斯·奥里欧斯斯多亚派的沉思,甚至留克利希阿斯诗的唯物主义。现代人的确在下面那段马卡斯·奥里欧斯的沉思录中,找不出天然的可反驳之处,虽然他用呼吁宙斯之名来代替基督教的上帝。
  〖呵!宇宙!每一件东西都和我协调,因为它是和你协调。呵,自然,对于我,没有一件事情是太早或太迟,因为它遵守你的适当时间。每一样东西都为我结出果实,因为是你,季节带来的。一切东西由你而来,一切东西在你之中,一切东西都复归于你。诗人说:亲爱的西哥罗斯的城:难道你不说,亲爱的宙斯的城吗?〗
  上面的引文显示那些所谓异教徒是多么常常接近上帝,正如我在上文所曾谈及的中国人文主义者一样。圣经说:“愚人眼中没有上帝。”但在思想史上,愚人却少的令人惊异。
  这就是我想说的。让我觉得反常而且不安的是,在基督教的国家里,那些曾受教育的人,对理性主义及人文主义较对同宗教的人易于产生同情。在另一方面,一个自称为异教徒而公开转回宗教去的人,可能被怀疑为已背弃对理性力量的充分信赖,或甚至是一种智力的衰弱。我已观望了多年,相信上帝,但觉得难于参加任何教会。我永不会十分满意于这种情况,但在信仰、信条及教义的混乱中,很难表示一个人对上帝的信仰。
  【三、可理解的止境】
  但在一个健全的社会中,一个有宗教信仰的人,应比一个无宗教信仰的理性主义者,比一个只顾他的俗世责任及物质享受而以此自得,不再理会较高灵性渴望的人,及比一个自甘及故意限制人类知识和睿智的范围,紧抱着人类冷淡态度,靠近火炉舒适角落的唯物主义者,保有较高的荣誉。
  我们已经知道方法的混乱已经把我们导至什么地方。我们可说一个接受上帝的人代表一个比单纯理性主义者更高尚、更圆满、更成熟的心智吗?如果是,为什么?或我们要说一个趋向上帝的人必须从理性走开吗?人认为理性的意义是什么?在理性和宗教的概念之间有必然的对立吗?如果没有,什么是它们之间的关系?那一种是人类智力的较高状态?一个纯理性主义者的心,抑或是一个能接受较高直觉的宗教概念的心?什么是理性?什么是信仰?
  我相信人的理性,相信如柏拉图所提供的,人有把握环绕他世界的实在能力。它是一幅人类的心对于现象世界所能做及所不能做的描绘。由佛及柏拉图至柏克里及康德以至最现代的自然科学家,那张想及人类意识所能知道现象世界背后真理能力的人类意识图,真的是像一个人用他的背向着一个洞口。柏拉图在他的“理想国”这样说:
  〖我说,现在让我用一张图来显示我们的天性已离开蒙昧多远或全未离开:你看!人类生活在一个地下的洞穴里,这个洞穴有一个口向光开放,光线连到整个洞穴。他们从童年起就住在洞穴,而他们的双脚及他们的颈项都被锁着,以致他们无法转动,而只能看见前面的东西,因为被那条锁炼所妨碍,不能转动他们的头。在他的上面及背后有火在远处发光,在这些囚犯及火光之间有一条上升的路;如果你注意看,将会看见有一道矮墙沿着路旁建筑,像玩木偶戏的人前面那道屏风一样,他们在这道屏风上展示木偶。
  我看见。
  我说,你看见人们正沿着那道墙经过,携带着种种器皿,木制、石制,及其它材料制造的动物雕像,在墙外出现吗?
  你已展示给我一幅奇怪的图画,而他们是奇怪的囚犯。
  我回答说,像我们自己一样;他们只能看见火光投射在洞穴的后壁上他们自己的影子及别人的影子。
  对,如果他们永远不能转动他们的头,除了影子之外,他们能看见什么东西呢?
  而那些用同样的情形抬过的东西,他们也只能看见影子吗?
  他说,对……
  我说,对于他们,真理实在不过是形像的影子。〗
  柏拉图洞穴的比喻放在现代科学的眼光中来看,是超乎我们所能估计的适用和正确。爱丁丝说:“真正了解物质科学所谈及的是一个影子的世界,是近代最有意义的进步之一。”而杰恩斯追求以太的量子及波长的时候说:“人们已开始觉得这个宇宙看来像一个伟大的思想,多过像一架伟大的机器。”量子的确成为物理学上的困惑。量子是我们首先看见物质及能力渡过不可见的边界的地方,使我们确认对于物质的老概念已不再适用。当我们对物质作进一步的探究,到了把次原子的极小量充以一百万伏特的电,我们简直是失去了它。这是令天舆论的客观趋势。
  柏拉图说得对,我们所能看见及知道的,只是一个影子的世界。我们官感的知觉,只能给我们一个现象世界的图:这是理性所能告诉我们的一切;在现象的背后是本体,物自身,我们永不能凭我们心的推理来知道的绝对真理。多么可怜!这是对于人类缺陷的悲哀的宣告:它是以官觉的知识为根据,自然的东西的存在是知觉而已,我们所认为存在的不过是知觉,且可能是一种幻觉,我们的体质注定我们要隔着一张幕来看东西,而永不能和绝对真理面对面。尽我们所想做的来做,某些东西仍常留在后面:即是那些可知世界的剩余区。这是对人的智力的侮辱。他心智绝境的悲哀的宣告。对此,人自觉无力反抗。佛曾宣讲它。柏拉图曾说明它,一群献身于对机械及攻击人类知识定律总历世纪之久的哲学家,伤心地承认它,而新近的科学证实它。因此让我们谦卑地接受它,且知道我们是站在什么地位。
  我们是背着洞口而坐,而我们所能看到的,只是一行列的影子,投射在洞壁上的人、动物、用具,及植物的影于。我们可把被锁在官感印象上的奴隶图扩大,除了光及影子之外,加上声音、臭味,及对热和冷的感觉。我们可学习在一切东西在上升的路上走过的时候,把驴叫声和驴,牛叫声和牛,狗吠声和狗,联结起来;而我们可对我们自己说,那些长耳朵的动物作驴叫声,那些有角的动物作牛鸣声,而那些小而多毛的动物作狗吠声。用同样的方法,当一只骆驼或一只马经过的时候,我们可以唤出一种不同的臭味,而在晴、阴、阵雨的比较间,感觉到热和冷。我们可从经验中学习把幕上活动骤雨的影子们联想为雪,及把断续的直线解释为降雨。虽然我们可以做这一切,我们对外面真实世界的知识仍然是完全靠赖官感的印象被一个能推理的心所接受,造成联想、认识,而成为我们所知的世界。
  但在影子之上,是日出与日落之间光线及颜色的奇妙变换,而我们甚至可描绘台风及雷电摧毁一切的声音。现在在这些被这样锁住以致无法周围转动他们头的奴隶中,有些比别人更为不安的活泼的心,忙于思索风声和大风雪声的分别,及气温与光线变换的关系,日和夜的真确长短在连续季节上的意义。在那些这样锁着的奴隶中,一个有点关于视觉知识的如牛顿的心,可能思考一种光源的存在,太阳,且从晚上扩散的光推绎出月亮及星星的存在。但我们必须注意,这些都纯粹是离开直接官感的智力活动。
  现在,我们将称这些对真理创作性的猜测做什么呢?他们不是我们实在知识的一部分,因为我们记得在柏拉图的洞穴的喻言中,外面的世界代表本体,绝对真理,物自身,而在洞壁上的影子代表官感知识的世界、现象。而那些较为深思的心对真理作创作性的猜测的努力,及那种想了解最后原因,了解全体,及建立某种一致,而不以影子的连续进行为满意的努力——我们将称这些为什么?它们是思考的努力;它们是心智的所见,不能有直接的证据,但可能属于较高级的心力,一种比只观察影子、声音、臭味,及动作为大的了解力。我们将称这些信念做什么?它们是想象的无把握的奔放?知识分子雄辩的假设?抑或是人理性的较高表现呢?它们可能就是人的整个存在对宇宙的总反应吧?可能这种情景是像人的眼和它所无法看见的紫外线及红外线的关系。有些人可能被赋以一种对红外光及紫外光超乎寻常人的广阔视野,正像有些人是色盲一样。这样的人将有心的视力,而在我们看来,一定以为他是一个疯子,定会被杀。在该亚法看来,耶稣显然是疯子,他甚至赦人之罪。这是为什么耶稣要被钉十字架。
  【四、知识所不及的剩余区域】
  这就是我所谓知识所不及的剩余区域。有些东西常被留在后面而避过了我们的哲学分析。当我们一进入伦理的范围,就觉得人只能走得这么远而不能再走。知识的范围,道德价值的范围,永不能证实。我们只能作创作性的猜测及获得暗示。对于这种人的道德性对宇宙的总反应,我们没有适当可理解的名称:有人称它为直觉,有人称它为信仰。
  这种知识所不及的剩余区域,学院派给它以“信仰”的名称,实在是一种悲剧。它对推理的习惯方式没有服从之责,而“信仰”一词却确实有某种已被接受的意义。因为“推理”是笛卡儿式及数学的,而那种不受这种推理管辖而排除狭隘及数学式推理的剩余区域却被称为“信仰”。于是一种理性及信仰的反对论便立刻萌发。这种信仰及理性的反对论一被建立之后,经常有把它神秘主义化,及把许多难以相信的东西,例如一个不可知的自主的领域、全然地神秘的、神圣的及圣洁的等等放在其中的试诱。“信仰”一字即使不是理性的否定,也曾达到差不多是理性的降服的意义。信仰也有硬化的、密封的、不能更易的,及用永远灭亡的可怕威胁来命令人相信的意义。信仰有强制人相信的味道,而在宗教裁判所的时代,它确是意指强制。那种曾和信仰联结在一起的恶臭,尤其是基督教信仰的恶臭,因此发生。人们能了解福禄特尔愤怒的抗议:“一个随便创设的机关有什么权利能勉强别人像他自己一样想法?”
  这是一千六百年来神学在学院派的影响之下对我们所做的事。我们只要记得三十年战争和圣托罗缪大屠杀,以及斯宾塞在他生前不敢印行他的“伦理学”的几件事实就够了。你看一个人念成为神学的,便同时成为更固执己见;反之愈不虔诚的,却可以明白。这是为什么耶稣对文士及他当时的神学家说:“税吏,娼妓,比法利赛人先进天国。”没有一个读过四福音的人,不曾看见耶稣对祭司及摩西律法教师时常显示出的强烈憎恶。
  但世俗的哲学家都不称它为“信仰”,而称它为“直觉”。值得注意及有幸的事实,是西方人经过三百年吉诃德式知识风磨的刺激之后,当他一进入人的道德生活及道德行为时,即为普通常识在理性之外的剩余地区留下一些余地。最高级的事例是康德“实际理性的批判”及他著名的“最高命令”。(我的意见与康德相反,我以为称这些与已知的官感无关的“最高命令”为“纯理性”,称与自然事物发生关系的活动为“实际的理性”,较为清楚。)在西方哲学中的非常之事,是始自笛卡儿,他本身是一个数学家,为知识机构机械的切分内容的分析,建立一种新花样,写了许多卷其中上帝常有成为伟大的几何学家之势的,关于纯理性及实际知识限制的书籍。此后,那些和他同一类的纯理论哲学家们,一经进入道德知识的范围后,便立刻慷慨地抛去他们分析的利器,而倚靠在像“直觉”及“最高命令”(例如不要说谎,不要偷窃)等名词,及我们生而具有,从普通常识产生,我们知道但无法说明的直觉知识之上。这样,那些后来的洛克、伯克里及休谟等,曾在佛后二十四百年,跟着做现象世界的分析而和佛表示同意,且在出尽了气力来进入了形而上学的纯化情境之后,跌在地上,除了两点结论外,抓不着更可注意的东西。那两点结论是:A,“合理”的信仰是以习惯、观察及经验的预料为基础。(休谟确是比洛克或伯克里好)B,有一种“道德意识”和直觉,及未说明或不能说明的良心的命令。
  没有人曾不惮烦劳去剖析那个称为直感或道德意识的东西。它是上帝所赋给,是无条件的,是至高无上的,是一个命令。纯理性哲学家立刻放下他们的工具而接纳直觉及道德意识为真实、可信、不必分析的证据。我对此绝不反对。但如果他们曾前后一致,把普通常识的直觉那个角式,例如你和我是否存在,一块儿回吃、同呼吸的问题,接纳入绝对知识的范围中,他们可能已使自己免于对所谓认识论知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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