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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零号特工-第33部分

小说: 零号特工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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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帮军统被他一个脏字不带骂得脸色发青。靛青和橙黄出现在门口,两人站在门口谁都不愿意往前多走一步,都知道简老头难缠。
  湖蓝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他从板壁里的缝窥看着简执一骂人,也察看着那一堆形态各异的商人:“他会是修远吗?一地商会之长,真要是,修远这些年也过得不错。”
  “确有可能。修远在上海有一帮党羽,认修远而不认中统,要养出这么一帮子人,没家没业是不行的。”纯银说。
  湖蓝继续望着板壁那边,每一个人都是怀疑对象。
  靛青和橙黄终于一脸堆笑地向简执一靠近,他们显然是认识的,简执一看见他们时神情一下变得很怪,然后从一种怒色转向另一种怒色:“你两位是怎么回事?茶会来晚了就不要来嘛!快走快走,下次早来!”
  靛青笑道:“多谢简会长,一向承情关照。”
  橙黄也忙笑道:“这是我们的人,自己人自己人。”
  “自己人?就是说……”
  “都是中国人,中国人。我们在……”靛青看了看橙黄,身为上司的好处就是这种时候可以把难题扔给下属。
  橙黄神秘地向简执一附耳:“诛杀汉奸。”
  简执一愣了一下,将那些监视他们的军统扫了一圈:“哪有汉奸?”
  靛青低声地:“杀了几个,漏网之鱼跑到这里来了。”
  “我的商会?”
  靛青搓了搓手,因为他面对着一个明显不好惹的人:“这个……只怕万一。”
  “该杀!”简执一看着刚才还在和他一起品茶听曲的会友,疾恶如仇在他脸上造就的不是光彩,而是一种铁青色的灰暗,“你们找,找出来就杀。”
  靛青和橙黄愕然看着简执一,有点反应不过来,因为对方的爽快。
  湖蓝在冷笑,不屑加上了怀疑:“这样正义的人如今很少见了,你不觉得怀疑吗?”
  纯银尽忠职守地窥看着:“此人一向如此,疾恶如仇,对叫做汉奸的更是斩尽杀绝,背地里被人叫做冷脸简哼。”
  “这个脸冷得不大地道。我是汉奸不是?”
  纯银讶然看他一眼:“不是。”
  “笨蛋,我说我扮的颉无忧。”
  “是的。”
  “冷脸简哼还跟汉奸颉无忧有生意往来?”
  “那是副会长曹顺章搭的线。曹顺章是他的铁杆搭档,外号热屁股曹哈。”
  湖蓝不禁莞尔:“热屁股曹哈?指给我看。”
  纯银辨识了一下:“不在。没来。”
  恰在这时,一个古怪的笑声传来。这个笑声先是哼哼两声,然后嘿嘿,最后转成哈哈大笑,故作不凡加引人注意,但那种怪声怪气只让人想到发出笑声的是一个獐头鼠目的油滑小人。
  纯银说:“来了。”
  简执一冷脸瞪着门外,因为笑声来自门外,笑的人在将大堂与街道隔离开的影壁后。
  “姓简的老木鱼,公份摊钱的香片喝了几泡?有没有尿频?茅房都被你大水冲了龙王庙吧?”
  “个老瘪三来这么晚!快给我进来,有好事!”
  “不进来。什么好事你能想到老曹?请了名伶又听不见唱曲,准是听你正人君子的叨叨。隔夜屁啊!”
  “没好事。我们被十条彪形大汉拿枪顶着,曹老你快跑吧,你欠我那笔款子正好给大家伙买棺材。”
  “掏了份子的茶钱我能不喝?总说你一脸死相,我今儿正好瞻仰下你死相上头……”曹顺章边说边往里进,进来立刻愣住,一个每一步都要显出财大气粗的人立刻蜷成了老鼠。
  影壁后站的两名军统将身子挪了一下,封住出去的路。
  曹顺章看了看身后,又看了看简执一。
  简执一苦着脸:“说让你别进来。合窝子被黑道绑票了,要赎金。”
  曹顺章:“我车上有,这就去拿。”
  “拉牢拉牢!老小子是个铁公鸡,我赌咒他连赏手巾把子的钱都不会带!”
  曹顺章苦了脸被人堵住,又苦了脸向着简执一抱怨:“你这损人不利己何苦来的?要凑赎金也得有个人在外边跑啊!”
  “君子损人岂能利己?我跟好汉爷打了个商量。”简执一向着靛青一抱拳,“他们说你曹老板也家大业大,又惯常言而无信,不如放我这个一言九鼎的出去跑钱。”
  靛青只好苦笑着抱拳还礼,道具一般。
  曹顺章东张张西望望,望尽简执一严肃的神情,望尽同会们忍笑的表情,望尽军统们没表情的表情。“开玩笑吧?串通了搞我吧?这是戏班子找来的?这枪假的吧?”他立刻胆大到去捅一个军统的枪眼,然后惊到手杖都丢掉。“要死!老简你要玩死人啊,真枪也拿出来搅事!”
  “这种乱世,我要能玩玩真枪倒也好过受倭寇的气了。”简执一指指靛青和橙黄,“你倒看看这两位,你们见过的。”
  曹顺章讶然看着靛青和橙黄:“还真有点面善。哪单生意见过的?两位哪里高就?”
  简执一和他附耳,曹顺章的胆怯和犹豫换成了高山失足之惊,手摇得蒲扇也似,立刻要远离了几人:“不认识!从来没见过!你怎么跟他们搞到一块去了?!”
  “你怕什么来的?你老曹小人十足,可不是汉奸,找的又不是你!”
  “不认识。生意人要的是钱财,不是人命,哪里认识。”
  “杀的是鬼子!”
  “杀谁我都血本无归。就不认识!”
  简执一和曹顺章夹缠着。
  靛青和橙黄打量着大堂里的每一个人,但是说句实话,就算修远在其中,他们也没有任何辨别的办法。
  湖蓝哼了一声,从窥看的板壁前站起身来离开:“没兴趣看两老头自以为有趣的对相声。让靛青跟这耗吧,我回酒店。”他有些沮丧,都第十次刺杀修远了,连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湖蓝出门,一帮千里随行的手下紧跟着也出了门。
  47
  湖蓝的司机拐过街口,忽然就将车速放慢了下来。前边的街口站着几个,确切说是一个人领着一排人,虽然是便装,但队列般齐整。他们的雨衣在雨雾中已经淋得闪闪发光,显然已等了很久。湖蓝也早已经意识到这种异常,将一只手伸进了衣服里握着枪。
  纯银道:“小日本冰室成政的人。”
  “恐怕就是冰室成政本人。照原向开。”
  冰室看着车近前,全无戒备,反倒鞠了一个躬。
  湖蓝终于在一个近在咫尺的距离敲打了一下司机座,车停下。湖蓝摇下车窗:“冰室成政?”
  冰室再次稽首。他属于那种从不咄咄逼人的人,以致要在事后回味你才能想起他的阴冷。他中文说得标准,但是措辞有点书面:“湖蓝先生,所有资料都显示您喜欢直接和铁腕,那么您是喜欢在下直说,还是赏光在下一小时前备下的一杯清茶?”他向身后示意了一下,身后是家小铺面,不管原来是做什么的,现在都已经被他们改造成了茶席。
  “你已经在绕了。”湖蓝说。
  “想和您谈笔交易,在下愿意出……”
  “先说要的是什么。”
  “卅四的命。”
  湖蓝愣了一下,并不是惊讶,而是审慎,他想了想:“我想试试你们日本茶。”
  冰室会意,做了个恭请的手势,他并没等湖蓝,而径直去了那铺里的桌边。
  纯银把自己的枪递过来,湖蓝在下车前将那支枪塞进自己口袋里。
  为了表示没有敌意,湖蓝的人和冰室的人都站在铺面外淋着雨。
  铺面里,湖蓝和冰室相对坐在桌边。
  冰室在调着热水,他的茶道还在第一道工序。
  “茶,我没兴趣了。我下车,因为有笔账要跟你算。”湖蓝开始不耐烦,他恐怕没想过这个茶会喝得如此麻烦,而且他也不懂得喝茶。
  “袭击您车队的账?”
  “是。明白人,你也就不用玩这些坛坛罐罐了。我事先给你们递过话,我流一滴血,你们准备躺十个人。”
  “我们不想躺十个人,您死了一个司机,作为歉意,来见您之前我已经释放了贵方潜入我军刺探情报的铜黄。培养一个专业特工比培养飞行员更加费力,你们应该很高兴看到他活着出来。”
  湖蓝愣了一下,是的,这是个好消息,但湖蓝更想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好消息:“不止一个司机。”
  “是的,我们还几乎杀死了卅四,您总不可能为了一个共产党特工向我们复仇。”
  “如果我高兴,为什么不可能?”
  “尊敬的劫先生会不高兴,他一命换一命的规则是为了维持这个世界的平衡,并不是为了狭隘的复仇。现在,我想跟你谈的是卅四剩下的半条命。”
  “半条命值多少?又一个铜黄?”
  “五个。”
  湖蓝惊了一下,在一个永远是孤独和潜入的世界里,五个是惊人的数目:“至今为止,我们被你们抓到的称得上特工的人,好像也就是五个。”
  “是的,全部。加上一条路。”
  “什么路?”
  “贵方向江浙一带运送器材人员的水路被我军切断了,我会运作军部撤回这条路上的全部监视哨,把它还给你们。”
  “五个特工和一条路,好像是你们今年一年的全部成就。”
  “是的。”
  “换半条必死无疑的命?为什么?”
  “我们无法再从你们手上拿走他,任何袭击都会导致我们双方的全面开战。您非常清楚我们在上海有多少人,如果不动用军队,即使是靛青也可以铲平我们。”
  “我问你的是这个吗?”
  “明白,您想知道卅四的那半条命怎么会值这么多?因为我们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要做什么?”
  “像您看到的一样。”
  湖蓝安静地看着对方,他从来也没相信过他看到的东西,尽管在受它感染。
  “如果他真的将贵方、中统和共产党联合一体,上海就显得太小了,我们的组织再无容身之地。”
  湖蓝仍然安静地看着、看着,一丝冷笑慢慢浮上嘴角,那丝笑容包含了他先前一直掩饰的全部东西:愤怒、悲伤、同情,卅四至今为止影响到他的一切。湖蓝开始大笑,这种大笑才是掩饰:“你要为不存在的东西付出价钱吗?如果在地下王国这三方能联合一体,你可以让咱们脚底下这个地球换个方向转!
  “是的。我付钱。”
  湖蓝不再笑了,他看着冰室。对,如果是买卖,冰室属于那种一定会付钱的人,因为他事先已经算计过一万遍。问题是这是否算一桩买卖,湖蓝说不太清,说不太清的湖蓝索性不说,他推开身后的椅子,起身,离开。
  冰室看着湖蓝上车离开,他就像他的姓氏一样,一间冰冷的、空荡荡的、全无特点的房间,整个的谈话中他没有一丝属于他自己的表情。
  湖蓝带着沾染了一身的雨丝回到饭店,也带着全部的烦忧。大堂经理向他鞠躬。湖蓝视若无睹地走过,用他的瘸腿把跟在身后的一帮手下都扔得很远。湖蓝径直走向卅四的房间,他终于懂了点起码的礼貌,就是说推一个病人的房门时他尽量轻手轻脚,这种轻巧又似乎是犹豫和谨慎,因为在触到卅四房门时,他又放手,走向自己的房间。
  报务员悄没声地站在身后,以致湖蓝有些愠怒地瞪他。
  “先生来电,湖蓝。”
  湖蓝立刻从报务员的表情上领会到那是一封将改变目前走势的电文,他走向走廊的一块僻静处,报务员跟上。
  报务员低声地念:“先生电文。杀了卅四,我们全力对付修远。”
  湖蓝怔了一下,并不是诧异,他对这样一个指令可以说是早有预感。劫谋终于对卅四的顽强失去了耐心。湖蓝突然闪过一丝回忆:就在这走廊上,就在今天早上,卅四给他一个难吃的饭团。卅四还说:“很多人很快会对我还活着失去耐心,连你的先生都会失去耐心。”
  湖蓝低着头。在这个世界里决定总在低头和抬头间做出,懊悔和情感是勒死一切后再说的东西。
  “派个人去见冰室。”湖蓝终于做出决定,“告诉他,可以交易。”
  报务员无声地去了。
  湖蓝看着身上的雨静静滴在地板上。耳边仿佛响起卅四的哭喊:我们本来可以让日寇的血染红大地,我们倒在用中国人的血涂抹天空!
  卅四神志模糊地靠在椅子上,血似乎已经止住了,也许更像是流干了。
  门轻轻地推开,湖蓝轻轻地进来,关上门,在门边站了一会儿,下意识地又看了看那块英文铭牌。他走向卅四,静静地看着。平静的鼻息,卅四确是睡着了。湖蓝拿出一瓶通常是为他预备的止痛药,放在旁边的几上。他转身去倒水,这也许是军统在除了公开场合时为卅四倒的第一杯水。
  “谢谢,孩子。”
  湖蓝惊了一下,把水倒在了自己手上,他不在乎这点痛苦,只是甩了甩手:“没睡着就不要装死!”
  “谢谢你的药,可是已经不痛了。”
  湖蓝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背着身愣了两秒,然后转身将茶杯蹾在几上,似乎重重的一蹾,但并没让杯里的水洒出。
  “明天,我又要一个人出去。希望不要又是偷偷地跑掉,我实在跑不动了。”
  湖蓝烦乱地说:“去吧去吧。”
  卅四欣慰地笑了:“就是说我还可以活到明天?”
  湖蓝并非真正恼怒地瞪了卅四一眼,又被套走一个小秘密,但到了明天这个秘密又算得了什么。他拉开紧闭的窗帘,看着窗外的雨丝。
  “谢谢。一直想打开,可就是没有力气。”
  “我最烦他妈下雨,什么都阴森森的,什么都在发霉。”湖蓝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抱怨了,和手下、和一切人,可他是第一次得到一个像样的回应。
  “其实这种雨下起来是很清新的。”
  “屁的清新。”湖蓝瞪着窗外。
  “因为你关着窗户啊,也关着门,你把自己关起来了,这屋里都是老人的味道,是这屋里快发霉了。你把窗打开,这时候外边的空气是清甜的。”
  湖蓝开了窗,清凉的雨丝飞到脸上,让他打了个寒噤。他不可避免地看着高楼下破烂的贫民窟,每次当他情绪很重的时候都会看着那边。
  “屁的清甜。”湖蓝忧郁地说。
  “孩子,有什么不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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