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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乱世孤主-第21部分

小说: 乱世孤主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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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近在马背上擦着汗,摇了摇头,“那只癞蛤蟆,脸上毫无表情。”
  “哈哈哈……你只要睁大眼用心看,天地万物都是有表情的。你看这水稻……”信元策马缓缓走到前面,说道,“它在说,百姓用心栽培,它非常高兴。只有听到万物的声音,才算是长大成人。”忠近感觉兄长越来越像父亲。总是那么严肃,每一句话都会讲出一番道理,不高兴时会大声嚷嚷,高兴时便会自我炫耀。但今天走在前面的兄长却不再多语。
  平手中务是织田信秀的心腹重臣。据说今年已经十一岁的吉法师越发调皮,而且近来早熟,竞开始接近女色。一看见商家女子,他便会叫嚷:“呔,撅起屁股让我看看。”信秀不得已将吉法师托付给了平手中务,由他负责管教。
  兄弟二人从大手门进去,到达本域的大书院之前,二人一直在揣测平手中务此行的目的。织田是要出兵美浓而让他们充当后盾,还是要再次攻打今川而让他们担当先锋?
  当他们进了开满胡枝子花的内庭新建的大书院时,发现忠近所说的那只癞蛤蟆已静待多时。
  “有失远迎,听说事情紧急,还没来得及更衣便赶了过来,见谅见谅。”
  平手摆手说道:“阁下不必和在下讲这些虚礼。”
  他笑了笑,“天气不错,今年应该丰收了吧。”
  “正是。百姓也该松口气,过几天舒坦日子了。”
  “熊邸的波太郎最近去了哪里?好像已经有十数天不在府中了。”
  “我不甚清楚。他真的不在府中?”
  平手中务轻轻点了点头,道:“言归正传吧,在下今日前来,是主公吩咐在下带几句话过来。其实此次出使,在下再三推脱,无奈主公不允。万不得已,只好前来……”
  他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着,一边紧紧盯住信元。信元有些惊惶。既然连平手中务都再三推脱,今日之事必非同一般。信元没有插话,单是示意对方说下去。
  “无他,就是冈崎的事——请多多费心。”
  信元表情僵硬地点了点头。他故作镇静,却想象不出对方打算让自己怎样对付冈崎。平手中务似乎看出了信元内心的波澜,仍不慌不忙道:“松平广忠乃贵妹婿,行事却如此固执……”
  他话锋一转,令信元愈发惶恐,“听说令妹刚嫁过去时,他对以前的爱妾念念不忘,闹了很长一段时间。”
  “是啊,他还年轻,有时会让老臣们为难。”
  “可是听说现在他们夫妻却琴瑟和调,外人都羡慕不已呢。您可听说?”
  “不错,他们还算和睦。”
  “如此在下就放心了。主公这次派我来,是想让在下告诉大人,希望大人能令贵妹婿入了织田一方。身为舅兄,您只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示之以威,他必能明白。”
  “织田大人是让我去游说广忠吗?”
  “正是。”
  平手中务眯着眼,干脆地点点头。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方才再三推脱那番话。“以阁下之力,此事并不难办。主公想待此事一定,便安心迎战今川氏。您有何指教?”
  信元紧紧地盯着中务。虽然没有迹象表明今川氏会在近期兴兵,但今川家若有进攻之意,想必对冈崎也会严加监视。但中务却说此事乃举手之劳,信元怒从心起。
  “织田大人的意思我已明白。当然,我只能照先生所说去和冈崎交涉。但阁下也知,广忠年轻,从小体弱多病,脾气暴躁,难免会囿于义理人情而不知转圜。”
  “正因如此,在下才建议大人以舅兄的身份前去说服。”
  “问题就在这里。”信元皱起眉头道,“水野家的人情,今川氏的义理,面对此两难选择,阁下认为广忠会怎样取舍?”
  “呵呵呵。”中务笑了起来,“不敢当。大人反而问起在下来了。”
  “当然要问。”信元笑了,表情却很僵硬。“您心中若无主张,想必也做不了使者。如果广忠重视对今川氏的义理,不答应我的请求,那该如何是好?”
  “呵呵呵……”中务又笑,道,“大人是广忠爱妻的兄长,他若是不愿意,我家主公岂可旁观?”
  信元脊背上掠过一阵寒意。他先前那种激烈的性子被唤醒了,“中务!”
  “哦?”
  “先生的意思是,让信元在今川大人发起进攻之前,将冈崎拿下?”
  平手中务不慌不忙地看了看信元,没有说话。
  “你是让我前去与冈崎交涉,劝他们从了织田,若不从,便兵刃相见。我的理解可对?”
  平手中务依然不语。
  “阁下为何不语,想让我去猜测言外之意?”
  “下野大人。”中务突然压低了声音,“大人别着急,难道就没有其他想法吗?”
  “其他想法……我不明白。”
  “您认为冈崎会拒绝吗?”
  “正是。”
  “您所考虑的,竞全是如何应付这种情况!”
  “您说什么?”
  “您为何不想想松平会采取什么措施呢?如您顾念手足之情前去劝说,对方却因无法背弃义理而仍与今川氏为伍,阁下若是感叹此事实属无奈,然后默然离去,对方会怎么做?”
  信元方才恍然大悟,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如果自己默然离开,广忠会怎样做呢?
  平手中务在一旁沉默不语,他想要信元自己明白。但信元看到他这种从容不迫,愈是怒不可遏。这正是信元的缺点——只想到自己应该怎么做,却没有想到对方会怎么做。只能说是考虑不周。信元压抑住自己的不快。开始想象广忠的反应。
  “中务。”
  “大人。”
  “我要是就此离开,广忠肯定会和于大各自散去,将她送到我这里……”
  中务笑着答道:“或许吧。”
  “出于对今川家的义理……而且万一战败……或许这也是为于大着想。但无论如何,分离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刚才在下也这么想。”中务使劲儿点了点头,“他要是和夫人分开,就看您的了。呵呵,就像下棋一样,看大人如何应对。”
  信元的脸又微微红了,这一点他也没想过。
  平手中务佯作没看见信元的狼狈相。他知道,信元和于大并非亲密无间的兄妹。信元的狼狈乃是想掩饰自己的浅薄无知,并非出于对妹妹的同情。平手中务深知这一点,方轻松自如。
  信元许久都没有言语,他用沉默来掩饰自己的难堪。二人的谈话与大人和小孩的对答没什么两样。平手提出一个问题,给信元一些暗示。信元生怕对方不给暗示,不然便无以对答。平手中务实乃老谋深算之人,而他的主人,把他当成左膀右臂的织田信秀则更是如此。见信元沉默不语,中务再次柔和地强调道:“依在下拙见,以大人的性子,届时定会因为对方辜负了您的一番好意而出兵冈崎。”
  “不错。”信元正了正姿势,点头道,“我别无选择。”
  “可是,下野守大人,如果出兵冈崎,您可有胜算?”
  “当然有!”信元立马回答。对方的压迫和轻蔑让他不得不这样回答。但在内心深处,他实没这般自信。父亲逝后,他重新整顿了家臣,但家族仍不能协心一致。冈崎却不一样。广忠虽然年少体弱,但那些在松平家败落之后仍然不离不弃的忠心耿耿的老臣,却紧紧地聚在一起,扶持着广忠。广忠虽然远不及信元,但冈崎的家臣却成为下野出兵取胜的障碍。慌乱之中,信元本想加上一句:我们背后至少有织田氏。但在这种场合,此话怎能说出口?
  “水野大人。”
  一阵凉意掠过心头。信元竖起双眉,问道:“何事?”
  “看到大人如此自信,在下也算不虚此行。”
  “当然有自信。不过区区一个广忠。”
  “真是年轻有为啊。”中务此时越发得意,继续道:“在下已经完成了使命。不过在下倒有些拙见,大人要是觉得有用……”
  “你想说什么?”
  “在出兵之前,大人必先将冈崎的老臣除去。在下以为,冈崎正是因为有了这些老臣……”
  信元再次感到脊背发凉,他所有的想法已都似被对方看透。
  “大人先别着急发怒,声称要马上出兵。大人是否该为其离别表示些伤心呢?和广忠一起痛哭……这样必能动其心意。”
  信元听得出神,不知不觉探出了身子。
  “恩爱夫妻被迫分离。老臣们都对这位夫人钦佩不已,必也不愿她离去,或许他们会将她送到刈谷领地内。斯时,你就将这些老臣悉数……”说到这里,中务突然目露寒光,随后像个妇人一样呵呵大笑。
  信元依然正襟危坐,但他的眼神暴露出了内心的恐惧和惊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秋蝉的呜叫,还有修补米仓的声音和吹过东南箭楼的风声。信元侧耳听着这些声音,让自己平静下来。
  信元对平手中务刮目相看。织田信秀出身旁支,却能凌驾于宗家之上,雄霸一方,正是因为有这些谋士相助。此人被信秀任命为吉法师的师父,负责管教吉法师。信秀的刚勇加上中务的智谋,还有那个从来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吉法师,这一切像一块无形的巨石,压迫着信元。
  于大将被迫离开冈崎。老臣们依依不舍地将她送回刈谷。然后将这些老臣全部杀掉,再出兵冈崎……信元想象着每一个步骤,但平手中务却似乎忘记了这件事情,突然又转移了话题:“人生实在不可思议,来到这个世上并非出于自愿,但既已来了,人便要想入非非,徘徊不止,结果堕入饿鬼道而不能自拔。”
  “哦。”
  “但是,死亡同样与心性无关。我们所留下的,只是从出生到死亡短短几十载的足迹。”
  信元点了点头,但他并不知道中务想说什么。
  “而女人却不同。她们即便不去努力奔波,却仍然可以在世间留下自己的‘足迹’,那就是她们的儿女。真是令人羡慕啊。”
  中务似乎在说于大。或许他以为信元可怜于大,为于大感到悲哀,便用这些话来宽慰信元。可是,他又说道:“比如冈崎的上房夫人,她不仅生下了自己的孩子,还将棉种分予百姓,推广棉花栽培,因而在世间留下了自己深深的脚印……就连那些顽固的冈崎老臣也钦佩不已。”说到这里,中务突然变了语调,继续道:“恕在下失礼了。一时高兴起来竟然对大人指手画脚。无论如何,这些只不过是在下的一些拙见。”
  信元被对方气势所压,低头不语。到此时,他猛然明白了中务的意思。中务不是在安慰信元,而是告诫他不要可怜于大,因为于大已经完成了她的使命。
  “我明白了。承蒙指教。”
  就在信元接受织田信秀的示意时,骏府的今川氏也派了冈部真幸,带着大队的能乐师,以探望卧病在床的广忠为由,到了冈崎城。
  松平广忠和夫人于大一起在大书院接待了骏府的使者。
  “主公治部大辅大人特别牵挂阁下的病情,派在下前来奉上几曲,愿大人早日痊愈。”冈部真幸不过比广忠大两三岁,很快便说明来意,将带来的礼物悉数堆到大书院。“此行是为探病,雪斋禅师认为关口刑部不太合适。况且主公也说,年轻人更易互通心曲,所以派在下前来。生病必然导致心情郁结,在下以为,主公定是想让在下陪大人散忧,解闷,故在下欣然领命,赶了过来。”说到这里,他狠狠盯了一眼广忠身后的于大,继续道:“在下很是奇怪。原本听说生病的乃是广忠大人,不意夫人的气色也不佳。想是有些不爽。”
  秋蝉鸣声一片。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黄杨之外,芒草突出了白穗,在风中瑟瑟发抖。初秋的凉风掠过营生川的水面吹了过来,一群老鹰拍着翅膀从高空飞过。
  听到说于大的气色不好,广忠慌忙回过头去。于大已经问候过使者,此时抬起头,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哪里有什么气色不好,她脸色红润,就像刚刚成熟的果实。广忠一脸疑惑地将视线转向院子里的芙蓉。这时只见冈部真幸故意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说道:“这跟芙蓉无关。”广忠不禁心中暗笑。
  “夫人肯定病得不轻。大人不必拘礼,请回去休息吧。”使者若是想让于大回避,广忠尚可理解,但他一口咬定于大气色欠佳,身体不适,这未免让广忠心中不快。就连在场的重臣也惊诧不已。
  “你既身体不适,便退下吧。”于大听广忠这么说,便施了一礼,出去了。广忠目送着于大退下之后,才正襟危坐,等着冈部的正题。
  “老臣们——”广忠看着冈部的脸色道,谁知冈部却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事情,道:“听说冈崎城主善舞,舞者们舞毕,在下极想一睹城主的舞姿。”他像个孩子一样笑着,谈论着幸若舞。“如果可能,真想让夫人也观赏观赏这些乐师的舞姿。可是,夫人病得如此厉害,恐怕此后会卧床不起啊。
  他说着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同时定定看着广忠的脸色。广忠心里一惊。冈部让于大回避,似乎不仅仅是有事要谈。“难道要……”他顿时怒上心头。
  广忠从来不喜别人对他指手画脚,或许还是因为年轻气盛。“不劳你提醒,我自有分寸。”在人要给他示意之前,他往往便已察觉,必出言顶撞。对老臣们也莫不如此,甚至会和他们翻脸。
  现已让于大暂居于酒井雅乐助府中,但年轻的冈部真幸仍不罢休,似乎非要将二人拆散不可。广忠道:“近日冈崎瘟疫流行,我心中有数!”
  “哈哈,原来是瘟疫。大人是怎样应对的?”年轻的使者语气中带着轻视,“冈崎城主一向英明,想必这次定然让瘟神也扫兴了吧,哈哈……”
  广忠脸上的肌肉在颤抖,“不错,这种病一旦染上,便会失节背义。故我先将刈谷来的侍女送了回去,也把夫人送到了雅乐助府上,以防疾病蔓延。”
  “哎呀,真是一种怪病。雪斋禅师也跟在下谈起过此事。雪斋禅师这次将亲自领兵前来,斩除这种会致人不义的病根。于是,主公便让我来看看,‘这种病是不是已经在冈崎蔓延开了。”
  “请回去禀告大人,不劳大人费心,我松平广忠还端端健在!”
  一旁的石川安艺忙想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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