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最后的暗杀名单-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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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猪笨蛋,只会用力气,不会用脑子。
沈醉走马上任后,很动了一番脑筋。他带着自己率领的十来个小特务经常策划、密谋改进绑票的方法。沈醉认为,他们有公开的职务身份,还有在英、法两租界携带手枪的证件,整天可以将手枪带在身边进出租界,万一失手,便可改绑票成公开逮捕。
当他们最初研究出一套强拉上车的办法后,戴笠非常称赞。其实这种办法很简单,当把绑到的人拉到汽车旁边时,先有一人在车内将车门打开,挟持的特务,一人用手枪抵住其腰背,一人以拳猛击他的小腹,这时被击的人自然会将腰一弯,正好是一个上车姿势。紧接着另一特务用手压住他的上身不使再昂头,车里的特务再一拉,这样就能够趁势将被绑架者推入汽车。这往往是紧要关头千钧一发的时刻,分秒都得争取,因此他们得空便加强练习。后来,他们这一套手法锻炼得很熟练准确,即令被绑对象狂呼大叫,他们也只要几分钟就能将他绑上汽车。附近的巡捕发觉后,往往连警笛都没有来得及吹响,他们便已一溜烟开车跑了。
为了做到“一手软,一手硬”,接着,沈醉又投戴笠所好,进一步研究出“软”的绑架办法,不仅仅局限于偏僻地区,而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进行绑票而不露痕迹。
沈醉带着特务们又渐渐找出了许多新的窍门,行之有效的方法又增加了好几种。例如,他们事先侦察好要绑架的对象经常经过的路线,便将汽车开去停在附近,当对象走到离汽车不远的地方,由一个特务从背后用两手蒙住他的眼睛,并以大拇指用力掐在两耳根下命门部位,使之无法挣脱,另一特务则紧握对象两手,两个特务同时狂笑说:“这一下你猜不到是谁了!”过路的人以为是在开玩笑,被绑的人还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已被连拉带推绑进汽车,纵然发觉想叫喊也来不及了。
有时甚至不用汽车,临时雇人力车也能把人绑了回来。那是先准备一条一头装有铁砂等物的橡皮管,由一个特务从对象背后猛击头部一下,便立刻飞逃。当这个对象被击昏倒地后,另一特务便装作这人的亲友,一面扶着一面大叫抓凶手,一面假充好人叫人力车(或在附近租汽车),伪装送往医院急救,等抱上汽车或人力车后再在途中改变地点伪称先送回家,这样就很顺利地把人绑回来了。有次用这个方法绑一个画家,正遇到他的学生,特务们便马上要他去通知他家里的人到广慈医院去。这个学生当然愿意,于是便轻易地支开了。
沈醉的这一套办法出笼后,戴笠乐不可支,立即在军统上下全力推行。他由此平步青云,很快就混成了军统最年轻的少将。
在以后的军统暗杀活动中,沈醉以行事周密、手段毒辣而著称,先后参与了暗杀报业大王史量才、杨杏佛,监视宋庆龄等一系列大的活动。
极度机密情态下,沈醉、毛人凤面谒蒋介石,已经下野的蒋介石凛然作态,他对沈醉说:“古有聂政、专诸这类侠士,今有雨农这类英雄,他们都是舍生取义,浩然正气的代表。”密归上海,沈醉磨刀在手,李宗仁“奉旨待诛”。
江南小镇溪口,蕊寒蝶冷,寒气森森。惟有迎霜怒放的腊梅暗香盈袖。
极度机密的情态下,沈醉在毛人凤的带领下,悄然隐匿南京,不露声色地赶往了溪口。一路上,毛人凤对亲自驾车的沈醉反复叮嘱说:“见了总裁,一定要表示坚决完成好任务。”
沈醉点点头,心里却是苦不堪言。他平生最怕见三人,一是军统二号人物郑介民的老婆,此人依仗丈夫权势,颐指气使,贪得无厌,时常令军统特务为她干些不法勾当,非常难缠。其次是蒋介石的侍从室主任钱大钧,此人仪态威严,毕业于保定军校,做过黄埔教官,是国民党军中元老级的人物。他因“西安事变”险些丧命,一直认为是军统特务们坏了事。沈醉每次见到此人,都能感觉到对方瞧不起人的神态中又暗含故意刁难。
第三个人便是蒋介石了。按理,沈醉多次见过他,还差点被选调为宋美龄赴美的随从武官,因戴笠不舍,编方打条,搪塞住宋美龄,他才得以继续留在军统。可他为什么怕见蒋介石呢?原因是蒋介石礼仪繁缛,对部下尤其是军方人物,特别看重对方礼仪。他自以为深得曾国藩的冰鉴识人精髓,往往以人的衣着、风貌、眼神,决定其好恶。戴笠摔死前,摸准了蒋介石的这些禀性,每有军统特务谒蒋时,他必要反复叮嘱、交待,并细致到打探揣摹蒋介石心情的地步,然后再从问对、姿态、举手投足,反复演练设计好,这才放心。
头号目标……李宗仁(5)
可是,这对性格活泼、不爱静的沈醉而言,简直是一种折磨。另外,蒋介石操一口软软的宁波官话,沈醉觉得不大好懂。每次谒蒋,他紧张得全身大汗,竖起耳朵,生怕听错、听漏。
毛人凤也轻松不到哪里去。他与沈醉有过节,将他外放云南,如果不是蒋介石钦点沈醉,他也不会老远将沈醉两度反复叫回南京,执行此等最高机密的暗杀任务。
上个月,他随蒋介石隐退溪口,草拟出那份暗杀名单时,蒋介石就曾当面问他,由何人完成暗杀李宗仁的任务。毛人凤胸有成竹地推荐了保密局内主管暗杀行动的行动处长叶翔之。
蒋介石一听,将手中的拐杖戳得咚咚直响,他连连摇头,否决道:“不妥!不妥!据我所知,叶翔之,文人一个。军统内部的文案皆出此人之手,一个握笔的人怎能握刀呢?选出的人一定要慎之又慎。”
“总裁,”毛人凤眨巴着眼忙趋身上前圆着场,“叶处长……”
“古人云,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蒋介石一摆手,打断毛人凤的话,目光犀利地剜过一眼,伸出拐杖点了点,道:“去年底布置任务时,不是沈醉嘛?!我看这个年轻人不错。此人忠勇,又是你们军统负责行动工作的骨干。再说,他上次受领了任务,心里已经有了底,做起事来也方便。”
就这样,沈醉再度被选为了头号目标的头号杀手。并不待见他的毛人凤不敢怠慢,只好同意了蒋介石的点将。
下午,毛人凤领着沈醉悄然抵至溪口。溪口恹恹欲死的枯树发了回光返照般的新芽。
御前听宣,蒋介石已心知肚明等在那里。一丝暖融融的阳光洒落在了丰镐房的庭前。蒋介石脚蹬一双圆口布鞋,身着一身铜钱印花底的府绸长衫,手中举着一杯白开水,颇似一个诗礼传家的乡间隐士。那装束虽使他掩敛了杀伐之气,却又多了几份东方政治家的阴险与诡异。
“总裁,”毛人凤佝偻着腰,肥胖的身躯更显突兀,他轻轻拉过沈醉道:“这位便是……”
“总裁好!”沈醉已利索地摆开一步,然后双脚并拢,咔嚓一声,便抬手行了个军礼,铿锵作答:“卑职是国防部保密局云南站少将站长沈醉,请总裁训示。”
“唔!好的,好的。”蒋介石俨若慈父一般,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云南僻处边疆,形势复杂,你们辛苦啦!但云南关乎西南苗彝腹地进出通道,将来要建成党国复兴的基地。”
“为党国尽职,替总裁尽忠,卑职三生有幸。”
“坐下讲。不用紧张。”蒋介石望望立正铿锵作答的沈醉,大方地将手往座上一指,“雨农生前曾在我面前多次提及你,年轻有为啊。”
“沈站长曾是我们军统最年轻的少将。执行起任务来是不折不扣。”毛人凤忙不失时机地补充道。
“你家里还好吧?儿行千里母担忧,戎务繁忙,应抽空向老人家多尽尽孝道。”蒋介石又在施用拉拢部属的惯用手段,“忠孝不能两全。你代我向令堂大人表示歉意啦!”
“谢谢总裁关怀。”沈醉霎时呆了,抗战时他曾做过蒋介石的警卫,负责过他的安全,不曾料到“领袖”会如此关心自己,“我家里的情况一切安好。”
“这我就放心啦!”蒋介石吁一口气,似释去身上重负一般,“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是很羡慕你们的,你们尚可尽尽人伦孝道,而我的贤慈为我操劳一生,业已作古……”
“总裁!”沈醉和毛人凤二人同时轻唤,眼中已蒙上一层潮湿的雾气。
“毛局长告诉你到这里来的任务了吗?”蒋介石像个大喜大悲的演员,表演得丝丝入扣,收敛自如,“你可是我们精心挑选的。”
“毛局长已经给卑职布置了。”沈醉答道。
“好的,好的。”蒋介石脸上又起秋霜,严肃地说道:“这次由你去执行此等特殊任务,是关系到党国大局,出此下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共产党只有一个敌人,而我们除了共产党、民盟,还有内部的捣蛋分子,所以共产党他们能打胜仗。”
蒋介石沉痛摇摇头,有些不忍下说。
沈醉和毛人凤将双手端放于膝上,正襟危坐,倾耳细听。
“但是,”蒋介石猛地抬起头,眼含愤怒,“有人逼我于此,愈来愈甚,共产党搅得国无宁日,而我们内部又不统一,我们不仅有共产党这个敌人,而且有两个、三个敌人,几方面相逼,故疲于应付,困难重重。共产党并不可怕,我们一定能打败他们,而我们内部的混乱比共产党更难应付,所以我们必须解决这一问题,才能统一起来,一致对外。”
沈、毛二人频频点头。
“你们是雨农生前的学生。”蒋介石又变得和风细雨了,“雨农又是我的学生。他为党国立下了不朽功勋,是你们情报人员的榜样。前次,雨农蒙难,沈站长不顾个人安危,多方查找下落,又为他妥善办理后事,极有知恩图报的古风。这些,我心里都是清楚的。古有聂政、专诸这类侠士,今有雨农这类英雄,他们都是舍生取义、浩然正气的代表,你一定要以他们为榜样,尽忠职守。”
“是!”沈醉霍地起身,双眼平视着前方,慨然作答:“卑职誓死不忘总裁的知遇之恩,一定不负重托,即便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要完成此等重任。”
头号目标……李宗仁(6)
“很好!很好!”蒋介石首肯后,又严肃地说道:“这次任务不比寻常,你回去后和毛局长商量商量,一定要精心布置,从速执行,等到行动命令下达后即可实施。我重申一点,事关党国安危和最高机密,决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是!”沈醉的胸腔里迸发出金属般的撞击声。
蒋介石缓缓站起身,紧握住沈醉的手,转而对侍立一旁的毛人凤吩咐道:“沈醉同志乃我党国精英、军统健儿,是我们最为忠实勇敢的好同志,他工作和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你一定要尽最大努力解决好。”
“卑职一定谨记总裁训示。”毛人凤一脸正色,仿佛与沈醉毫无过节,“全力保障沈同志完成任务。”
蒋介石满意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毛人凤见此情景,与沈醉知趣地告辞而去。
溪口谒见不过半小时光阴,沈醉和毛人凤辞别蒋介石后,立即悄然赶往上海。
沈醉忐忑不安。蒋介石虽只字未提李宗仁,但他明白,军统这张“暗杀名单”上,李宗仁“金榜题名”,列为首席。
三套方案刺杀李宗仁,沈醉枕枪待旦。特别行动列为最高机密,李宗仁浑然不觉,总统门即是阎罗门,“美龄号”专机不是登天,而是入地。
回到上海,为遮人耳目,毛人凤选定在其侄子、上海警察局局长毛森的一处隐秘的公馆,作为他们临时策划的会所。
此时,国共间虽进入了停战阶段,李宗仁宣布接受共产党的“八项和谈”主张,正苦撑危局,派出和谈代表欲赴京会谈。面对军心涣散,民心丧尽,国民党败相毕露的窘况,沈醉这位国民党军统少将也不由得在心底生出了几许绝望、彷徨的情绪。
毛人凤没容他休息,立即又给他布置了一个任务,马上去探听军统原上海组组长余乐醒的情况,因为已经风传,他准备离开军统,向共产党弃暗投明。
当天晚上,沈醉只得亲往其姐夫、军统大特务余乐醒家串亲。沈醉18岁时,正是这位姐夫以送信、做军统低级交通员为名,将他推荐给戴笠,始而步入军统,成为职业特工。
余乐醒这时已离开军统,以经商为生,在沪上过起了富足生活。闻听沈醉来访,他异常高兴。
两人亲热地寒暄坐定后,沈醉蓦然发觉,从前挺拔伟岸的余乐醒已然佝偻着腰,步态迟缓,两鬓已开始花白。他心中顿生出了几许英雄迟暮的酸楚感觉。
见沈醉行色匆忙神秘,余乐醒知他是有不能示人的秘密任务在身,作为军统老人,他不便相问。沈醉则未忘记自己的目的,便旁敲侧击问道:“姐夫,很多人都去了香港和台湾,你有什么打算?”
余乐醒扫过他一眼,端着茶杯,轻轻呷过一口,漫不经心地答道:“去那些地方,靠什么过活?我已是一介草民,留在这里不碍事的。倒是你哟,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出路了。总这样打打杀杀,也不是办法呀。姐夫就是一个例子,以前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在军统也是令人不可小视的人物,结果怎样?你都看见了,还不是自己给自己讨生活。”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沈醉避开姐夫的眼神,叹道,“眼下值此党国危难之际,我们身为情治人员,更应替总裁,为党国,分忧解难。至于个人去留,国家有了前途,我们就有了前途。”
余乐醒搁下茶杯,鼻子“哼”过一声,“像现在这样争权夺利,荼毒民众,糜烂社会,何来前途?你可不要执迷不悟。”
沈醉却听不出姐夫的弦外语了,他故作振奋地说道:“毛人凤让我组织一个别动队,专门制裁那些与总裁离心离德,危害党国的异己分子。在军统这么些年,我没白呆,蒋……”“蒋”字刚吐出口,沈醉自觉失言,忙打住了话。
余乐醒望住沉稳内敛的内弟,没再相问。他叹口气引导道:“18年前,你刚踏入社会,那时是多么纯洁可爱。如今,进了军统这个染缸,干的简直不是人的勾当。我劝你一句,暗杀是下作手段,别看军统常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