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内新传-第4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过他此刻的心境却没人能够觉察:改元大观,那就是向未来大限又迈进了一步,有了自己的历史,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片刻的迷茫之后,精神随即奋起:改变历史,就从这东南之旅开始吧!
第四卷 东南 第一章 上元
大观元年,正月十五。
这一天,是汴京城的老百姓一年中的大日子,一年一度的上元五夜灯会正式拉开序幕,国家法定放假三天,君臣无嫌、官民同乐,全城老少空群而出,四城十二座城门大开,内外各处除了禁宫以外张灯结彩任意游玩,王安石曾有诗赞曰“车马纷纷白昼同,万家灯火暖春风”,正是夸称这上元灯会的盛况。
是日辰时,官家车驾自上清宫出,赵佶登上正对御街的宣德楼,文武百官由新复相位、气焰炽天的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蔡京当先引导,以下新晋三参政中书侍郎何执中、尚书左丞邓洵武、尚书右丞梁世杰、知枢密院事张康国、殿前太尉高俅等文武众臣以次进贺,山呼舞蹈,赞颂今上文成武德,古今无比,圣朝繁华,远迈前代。赵佶听的洋洋得意,面上红光乱闪,有飘然欲仙之慨,即下诏赐登楼朝见官员簪花,赐锦袍金带,群臣舞蹈拜谢,一片融融洽洽、君臣和乐之意。
高强此时还是小小的正七品宣德郎,按说衮衮诸公在前,哪里有他的位子在?只是赵佶目下对他方自信用,特旨令他也上宣德楼晋见,是以高强以一绿衣小官公然厕身于一众金紫高官之间,也算是一道靓丽风景了。
朝贺已毕,各自依序散去,宣德楼上自然是皇帝坐了,旁边宗室嫔妃等花红柳绿喧然一堂,但坐观灯和各地进献的技艺。两旁早有开封府搭起彩棚,一溜写上“相公”“参政”“枢相”“太尉”等等字样,百官跟着对号入座。各人家眷也早早就座,这是大宅女眷难得的展示机会,众已嫁命妇和未嫁云英轻匀粉面淡扫霞妆,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五颜六色,引得各家的子弟东张西望,脖子伸的老长,各家的帮闲清客这时便派上用场,一旦本家的子弟看上哪位小姐,登即将平日搜集的资料尽数报上以供挑选,在帮助主子厘定联姻对象的同时也避免主子一时错眼盯上了别家的命妇,那可就棘手之极了。
高强这时是新婚燕尔,春风得意,与娇妻蔡颖一同坐在太尉彩棚中,稍稍落后高俅一点。高家人丁虽旺,可堪造就的人才却不多,高俅的兄弟大多是出身市井的小混混,整天只知来府上索些银钱出去花用,也没什么雄才大志之人,是以这彩棚中冷冷清清的,也只有父子二人外加各自的命妇端坐看景,不过身后侍立的各自心腹可着实不少,如党氏兄弟之流固然是少不了奔走趋奉,陆谦、石秀等新晋军官也换了一身新衣在棚前棚后来回走动。
纷扰一场各自就座,开封府传下号令去,全城一起将各色花灯掌起,登时把个百万人口的汴京城照的亮如白昼,宣德楼前的彩山挂灯,金碧相射、锦绣交辉,君臣上下一片惊呼,多有离座而起者。
但见御河上排布数千盏莲花灯,远望如天上银河倒映水中,天街之上悬挂起彩索,将各色花灯吊在索上,牡丹、莲花、曼陀罗等形状具备,更有长竿挑起十余丈高,用彩缯结束起百戏人物来,风动吹起宛如飞仙,余外各种灯球、灯槊、绢灯笼、日月灯、诗牌灯、镜灯、字灯、马骑灯、凤灯、水灯、琉璃灯、影灯等大小高低星罗棋布,一个偌大都城如同仙宫玉阙般明晃耀目。
京城百姓指点观看,小儿奔走跳跃,欢腾的了不得,可把各家大人吓的不轻,紧着在后面看着,惟恐在这来去人潮中一个错眼丢了可不是耍的。开封府事先也有所准备,各处街角都支起大棚来,专一演小儿喜见的影戏说书,散些小食果子,各处小儿若有走失都到此坐着静等家人来寻。
年轻的姑娘和少年自然不能错过这大好时机,京都少年各个抖擞精神,手中提灯耳旁簪花,年轻的姑娘则佩带灯球,大小如拳,多者至十余枚,周身上下都挂满了,灯光花貌相辉映,衬的容颜愈发娇艳可人,灯市中来去游玩,撒下嬉笑声无数,似有与花灯争妍之意。
须臾,天街上百戏杂陈,奇术纷演,歌舞乐声传出数十里地,走钢丝、吞刀剑、玩傀儡,演杂剧,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还有耍猴的、驯羊的、使唤蜂蝶、追呼蝼蚁,至于测字卖卦、射灯猜谜等更是奇巧百端,各处惊呼欢叫此起彼伏。
少停,各彩棚里家伎献艺,一时丝竹排满管弦密布,各官绅大家比赛一般将自己平日教养的歌伎舞女都拿出来炫耀,排练多时的新鲜节目纷纷亮相,新词新曲新人你方唱罢我登场,街上的老百姓乐得做免费观众,在一旁大饱眼福鼓掌叫好。这一节上太尉府可就略输了一筹,皆因高强觉得小师师太小,将她藏起来不许登台,只能在后面观看,其实一部分也是怕被别的什么亲王高官给看中强索,那时给还是不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
这边高强与蔡颖指点观看,偶尔点评几句,蔡颖这时便显出大家闺秀的本色来,偶发一语都能切中要害,高强听的甚是叹服,他肚子里的墨水是半吊子之极,全仗着剽窃“后人”的诗词混日子,平时便故作深沉难得“创作”以便藏拙,此刻听得娇妻果然胸中颇有文才,不由敬慕非常,连声称赞不已。
正看得高兴,忽然上使前来传讯,原来赵官家听唱新曲,忽然想起本朝新出的年轻才子高衙内来,请衙内去唱和新词,命妇蔡颖也教一同宣上。这下可教高强有些头皮发麻,无奈上命难违,只好手携新妇前去赴命。
俩人来到宣德楼上给官家施礼毕站起,虽然两旁莺莺燕燕无数,高强却是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垂手站立不敢恣肆。赵佶对这位新晋词人可甚是喜爱,忙教看座,问了新婚之喜,笑道:“高卿,今日朕与民同乐,心中快美异常,想教卿家来相唱和新词,庶几为今日盛事添几分光彩,卿家意下何如?”
高强赶紧逊谢,称说自己才学浅陋,怎敢与陛下并驾,赵佶连说不妨不妨,但作些寻常词曲便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今日妙手不来也属寻常罢?说罢哈哈大笑,满楼的人也跟着笑,高强自然也挤出一脸笑容来,肚中却暗道“这笑话哪里好笑了?”
须臾赵佶便得了,口占“金莲绕凤楼”一阙:“绛烛朱笼相随映……帝家华英乘春兴,搴珠帘、望尧瞻舜。”语既罢,四下一片声地叫好,高强带头跪倒山呼万岁,这马屁是不拍白不拍,没看见皇帝自己都在拍自己的马屁了么?
赵佶听得年轻词人谀词潮涌,不由得洋洋得意,好半天才想起来,忙道:“高卿家可有甚妙词与朕唱和?”
这差使却不是好接的,若作的词比皇帝好了,那就是马屁不成反而自讨没趣,若比皇帝差的太远了,这皇帝可也是有真才实料的,一旦被皇帝看不起了岂不更糟?所以历来皇帝身边的文学臣子都不是好作的,就是这个道理。
好在高强来此的路上早早思量好了,后代的元夕词虽然不少,可不论好坏自己是一概不能用的,便道:“陛下这新词一出,微臣只觉得脑中震撼非常,竟连半点词句也想不出来了,搜肠刮肚只得八句古诗在此,还请陛下恕罪!”
赵佶一听是古诗,忙教快些道来,实则这哪里是什么古诗了?却是明代唐寅的《元宵》一首:“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不展芳尊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
这诗吟罢满楼静寂无语,都在偷偷看皇帝的眼色,只见赵佶沉吟片刻,展颜笑道:“卿家此诗虽嫌有些朴实,却颇得性灵之趣,于此元夜灯市、追欢逐乐时听来倒也别有情趣,好,作的好!”这好字一出,一旁的宗室嫔妃都一起叫好,点头赞赏高衙内文才斐然,只是诗写的虽好,陛下点评的更好,否则臣子们哪里能看出好处来?真是圣天子明察秋毫,能者无所不能。
几番酬酢之后,赵佶却有些乏了,恰好三更将近,便教摆驾回宫,有宦官用红色纱球灯笼串成一长串,用一长杆挑起在半空,街上人便都知御驾要回宫去了,再过得片刻宣德楼前三声击杖声响,彩山上数十万盏灯次第熄灭,殿前卫护的诸班直逐次起行,百姓留连片刻渐渐都散。
高强和蔡颖送罢御驾从宣德楼上下来,蔡颖笑吟吟地对高强道:“郎君今日可教奴家又见识了一番文才了,这八言古诗可作得妙哪,教官家没得比较高下,那就是最妙处了罢?”
眼见娇妻这般巧笑嫣然,半边身子还沐浴在天街残留的灯火中,高强不由心中爱怜,笑道:“颖儿这份眼力可也了不起啊,为夫一点心思可都瞒不过你了。”
二人正说笑时,一旁忽然有人道:“姑爷,相公有请。”
第四卷 东南 第二章 言政
高强小夫妻来到蔡京所在的彩棚上,恰好见一众相府家伎收拾乐器行装,在准备打道回府了,忙上前一团罗拜,自太岳,丈人、岳母一排拜下去,扰攘好一刻才罢。
待问了蔡京,却道是丈母娘记挂新嫁女儿,今日机会恰好,顺便就叫俩人回来见上一面,叙些闲话而已。高强唯唯应了,蔡家几个小姐妹便上来拖蔡颖去那一堆女子丛中,一面笑说:“姑爷可曾慢待了咱家大姐么?若大姐口中有半句怨言,姑爷可要仔细了!”
高强一脸尴尬地笑,看着自己的娇妻黠然一笑翩然去了,垂手站在蔡京和丈人蔡攸身后,絮絮地将方才宣德楼上与官家诗词唱和的经过说了,二蔡都微笑点头,两家现在正是蜜月期中,高强在官家面前是越受宠越好。
少停有人来报,说车驾都已备好了,蔡京便拉上高强,叫同车去大相国寺看佛牙。
等到二人同车,高强便有些心中不自在起来。每次与蔡京相对时,心中总有些发毛的感觉,这老宰相一副儒雅姿态,却总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细长眼中偶露神光,谁也猜不透他心里究竟想什么。
车行片刻,蔡京掀起车帘,顿时车厢中撒入一片灯火与欢笑声来,他的细长眼微微眯起,望着车帘缝中掠过的元宵夜景,忽然开口道:“孙婿,你看这大宋江山如何?”
高强吓了一跳,心说蔡京怎地忽然问我这么大的题目?
蔡京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道:“老夫此番复相,得力于贤孙婿父子处甚多,上元节过后便要上今年的诸法施行札子,贤孙婿又远行在即,故此老夫想听听贤孙婿的意见。”
堂堂的大宋宰相问政于己,高强倒有些受宠若惊了,只是他虽然读了些史书史论,到这时代后耳闻目见却时刻给他以冲击,深知即便是许多为后人所诟病的政策,在当时却未必有多少选择的余地,是以于为政之道越发谨慎起来,此番外放江南,有一部分用意也是要去地方上好好看看实际情况,俾可有所发现,也好衡量一下究竟从哪里入手翻转这大宋国运。
现在蔡京忽然问起,他胸中也无多少成法,一时倒难以回答,犹豫片刻后便道:“恩相胸中早有成竹……”
本想敷衍几句,哪知蔡京把手一摆道:“闲话休说,现在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再搅这些虚文?但说无妨。”
这可推搪不过了,高强只得硬着头皮道:“以小子看来,恩相复政之后,当细择前任赵相公所行诸法,逐一推敲备细,不可单因施法之人而轻言废退。盖恩相诸法亦今上所为,赵相公诸法亦今上所为,若宰执一变而法亦变,则今上将置于何地?望恩相明察此节。”
蔡京面色一凝,转过脸来,二目微张在高强面上一扫,车厢中就觉得精光一闪,高强顿时手心出汗,不过说也说了,只好听天由命罢了。与蔡京对视他是不敢的,只微微低头看着蔡京腰间的金带,心想我当着面说这些话也不算不给你老面子,人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你蔡京虽说名声不好,也不至于听不出好赖话罢?
俩人这般僵持一会,蔡京忽然一笑,车厢中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贤孙婿说的有理,老夫于此节倒欠了些考虑了,当逐一将诸法细细厘清,只以修正原法的名义向官家进言便了。贤孙婿以为如何?”
这话说的却有些重,高强手足无措,这车厢中又不好叩拜,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说得一声“恩相言重了”,背后的冷汗已流了下来。
蔡京大笑,将手在高强肩上拍了拍道:“贤孙婿言不轻发,发则有中,我家小辈中如你这般稳重深思的人才是少有得很了,难得又是如此年轻,老夫对你期许甚高,且无须如此拘谨,随性无妨。”
高强见太岳大人颜色甚和,暗暗舒了口气,只是“随性”是不敢的,赔些笑脸而已。
俩人又说了回闲话,蔡京便问道:“贤孙婿既是多有深思,则前次向老夫求为提举东南应奉局一事亦必有深意在,未知究竟意欲何为?”
这几句单刀直入,高强登时有些招架不来。有关清溪帮源洞银矿的事情他从未对任何人提及,就连老爸高俅问起时也只说东南形胜之地,应奉局又是个讨巧的差使,放外任是再合适不过的。可现在蔡京问起来倒教他心中有些发毛:难道这老狐狸已经知道了什么?
肚子里虽然踌躇,可急切间也无法侦知蔡京究竟知道多少,只好硬挺着将对老爸高俅的那番话再说一遍,一面细细打量蔡京的神情,却见他连一根眉毛也没动过,心下惴惴不已。
蔡京沉吟片刻,微微笑道:“孙婿如此想法亦是有理,今年殿试刚过,下次大比要在三年之后了,这三年中在京城也无甚大用之处,能去地方上历练一番也是好事。何况提举应奉局一职虽品秩不显,却是官家多所关注的职司,以贤孙婿之能必可得官家之欢心,三年后再谋一个科举出身,恐怕想一举直登金紫官秩也非难事罢?好计算啊,好用心!”
高强赔笑赔得脸上几乎要抽筋了,心说老蔡今儿怎么话里都象带刺一样啊?说得我是寒毛凛凛……
正在尴尬之时,车身一动即止,赶车的隔着帘子道:“相公,大相国寺已到。”
蔡京掀须一笑,高强甚是乖觉,抢先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