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内新传-第4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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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
在理财这个问题上,当朝无人敢与高强对辩,当年张商英为相不久气势正盛,却因钱法和田制这两件事吃了高强的大亏,就此止步于中书侍郎,最终黯然下台,这前车之鉴,臣僚如何不思?因此一看他出来,那几个谏臣竟是不敢再说,这也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赵佶登基以来国内屡兴大役,对外又频事征讨,若没有高强连年的理财妙手,随便换什么人上台,都是一筹莫展,赵佶对高强的信重亦是大半来源于此,谁敢与他争竞?
赵佶适才听梁士杰和几个谏臣对辩,也是听得索然无味,今见高强出来,精神亦为之一振,笑道:“高小爱卿雅善理财,所论必是妙的,愿闻其详。”
高强抖擞精神,将这过桥税的计划解说一遍,大抵是原先这黄河两岸人货往来,都由摆渡,中间冬季枯水时可用浮桥,不过用几个月,随兴随废,每岁靡费船资无算,而今建立永久浮桥之后,百姓皆受其利,不但省却许多资财,过河的效率亦大为提高,其惠民之处无虑亿万,当可计其半而征税,则民不烦而官受其利。
然而过桥税易收,却难以在短期内回收大笔资金,因此高强建议朝廷发行三山浮桥国债,以三山桥税偿还,而为了保证这笔钱能专款专用,不在以后的漫长岁月中被挪用,高强索性奏议由大通钱庄一体承销,三山浮桥的桥税收取和有关国债的还本付息,皆由钱庄为之,不需朝廷添一员差,增一文俸。
赵佶听了半天,好似与当初高强发行债券以应付招安梁山军费的举措也差不了多少,既然有前例,便可照准,他所关心的只是此事能生钱多少。高强事先也没有派人调查这浮桥的人流和物流量,当下只得按照昨夜梁士杰所说的,报了个四百万贯上去,就只是这个数字,已经足以让赵佶大大惊喜一下,这可是大宋全国一年官俸的四成啊!
实则高强此时心里盘算的还不止于此,如今燕云战事方起,军费已经吃紧,按照赵佶这皇帝的轻佻个性,花起钱来手心都是漏的,谁知道他以后几年要搞出多少事来?这理财犹如打仗,一定要留预备队,而如今短期内寻觅不到大宗的财源,就得从国内挖潜上想办法。债券,这个在现代仍然被视为集合群众资金、形成资本的良方,经过梁山军费、三山国债这两件事之后,势将深入人心,将大宋国民手中庞大的资金调动起来,他日若是燕山有事用钱,只须大通钱庄一发债券,那些被历代君臣惦记了无数次的百姓手中藏钱,自可以最快的速度投向需要它的方向上去。这才是金融机制最大的力量所在,亦是儒家治国理念中所绝难及者。
当下朝议已定,委任大通钱庄设立三山浮桥司,专责国债发售与过桥税征收之事,其余官司皆不得过问。赵佶并大笔一挥,又给这个浮桥司题了一个匾,此乃其个人一大爱好,高强自须凑趣,好在赵佶的书法好过后世某个糟蹋山水的辫子皇帝太多,此举也不算捏着鼻子拍马屁。
此事议过,有尚书左丞张克公出班奏议,说道登州守臣王安中遣使来报,有北的女真与东夷高丽奉表入朝,因此二国皆为辽之旧属,王安中不敢擅专,已将二国使者皆置于馆舍,一面飞请朝廷指挥。
赵佶闻报,便问群臣该当如何。这朝堂上几乎没有一个糊涂蛋,一听是辽国的旧属国奉表来朝,眼光齐刷刷都看高强,燕云大略都是你一手主张,不问你问谁?
高强刚刚退回右班,此时责无旁贷,只好又出班来,奏道:“陛下,顷闻辽国与女真相争,其国主亲征,七十万大军败于女真之手,国中震动,士民离心,往往有举州军而降女真者,今二国遣使送款,亦为此征,料想辽国之大势已去,虽化外之民亦得其实也,斯诚本朝幸事,亦陛下之洪福也。”
赵佶如今方才三十多岁年纪,登基以来四海宴平,用兵于西北、西南乃至燕云皆获其利,未曾遭遇什么挫折,因此最喜事功,听见高强说辽国这个百年大敌大势已去,当时喜不自胜,笑道:“如此说来,卿家以为当受二国之款?”
哪知高强却摇头道:“却又不然,我朝与那辽国百年盟好,新近又收四州之地,皆以盟好为名,今若公然受款,其败盟之意甚明,势必失信于人,非但令北地之人不直国朝,且亦无信义著于新交之国,能望其日后畏威怀德,事我国以礼乎?”
此论一出,人人侧目,心说举兵收复燕云的也是你,说要坚守与辽国盟约的也是你,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尽了!赵佶在龙椅上听了亦是纳闷:“爱卿,这也不成,那也不是,如之奈何?”
高强拱手道:“陛下,以臣之见,不妨令二国之使入京,听其言,观其书表,以得其情实,方好一一定夺。”他话音刚落,一旁有人出班道:“陛下,臣以为,那女真屡破辽师,其势方盛,我朝可受其使者,与议夹攻辽国,分其地而有之,此乃万世之基业也!”
高强脑子嗡的一下,怕什么就来什么,要是打辽国这么简单,本衙内还费这么大劲作什么?这谁啊,这么能找麻烦!
第十三卷 燕云下篇 第三七章
其实高强不必回头,单是听那一把独特的嘶哑嗓音便可知晓,这位大唱高调的不是别人,正是新近加为两镇节度使的童贯。
“童贯呐童贯,不愧你在历史上力主联金灭辽的海上之盟,果真这脑子里的思维是改不过来的,逢到这个十字路口,你作出的还是这样的判断!”高强无声喟叹,方转过身来,只见童贯满面红光,看也不看他一眼,又向赵佶进言:“陛下,女真兵强,其攻辽也犹如神助,辽主七十万兵亲征,却被那女真以二万兵击破之,北地俗语云,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足见其骁勇素来闻名。此乃天方开之,辽必灭,女真必兴,不易之理,国朝当顺天而行,受女真之款,就议夹攻辽事,成功之后可分契丹之地而有之,结万世之盟好,从此边疆太平,君臣丰乐,岂不美哉!”
老实说,如果不是高强在此次回京的路上,看到三山浮桥的那一刻豁然开朗,恐怕连他都要被童贯画的这个大饼给忽悠住。这描绘的是多么美味的一个大饼呐!相敌百余年的强敌灰飞烟灭,代之以新生的友好邻邦,沦落异族二百年的燕云故地也得以收复,太平盛世立马来临,自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从此王子公主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直至白发千古……
啊呸,作你的春秋大梦吧!不管童贯究竟是出于何种考虑,提出这条策略来。高强此际根本不用想,当即就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将这种思路扼杀在萌芽状态:“陛下,万万不可,那契丹虽为敌国,业已浸染中国之风二百年,其民习于礼义,方可与我共守盟约百年。若去契丹而易之以女真,此乃虎狼之民,侵略成性,一旦灭辽与国朝接壤,势必寻衅滋事,败盟南侵,我恐边疆从此多事矣!”
赵佶正听童贯画饼听的高兴,陡然听见高强这般危言,不由得一凛。这也就是高强如是说,他还能当回事,想要听个究竟,换了不够分量之人,象此种扫他兴致的谏言那是听也懒得听的,直接无视。
“高小卿家,何出此言?”
此刻能够抢在童贯之前阐明平燕之要,正是高强之前那许多年努力经营的结果,如何不善加珍视?“陛下,臣自接掌枢机,赞襄平燕之策,便知平燕之要,在于辽国内乱。而辽之内乱当在于女真,故而连年分遣细作访查女真之情,今已得其情实。女真之民,俗尚勇劲,虽人马不多,而战力绝伦,耐寒,敢战,其军法森严,令酷而下必死,实为劲敌。且其地苦寒,地无所出,居时则民自渔猎,战时则皆出劫掠,此其常性也。今若联金攻辽,辽则必灭,我朝或可兼燕云汉地而有之,然而女真破辽收其兵后,其民不治生产,惟务剽掠,而国朝富庶更胜契丹百倍,女真若不南侵,难道甘愿居于北的受苦不成?是我朝之富,徒以招寇也,与其如此,何如仍留契丹以分女真之势?此所以下臣不与童节帅之议也。”
赵佶本是耳朵根子软的,高强说的又头头是道,当下也没了主意。其实从表面上看来,童贯的主意相当简单,就是南北夹攻,各打各的,大宋只需要解决军事问题便可,简单明了,从赵佶的观感来说,也易于接受此种论调。然而高强力主异议,却不由得他不重新考虑,高强此时的分量不同寻常,非但国中大事离不开他,平燕方略亦是他一手主持,倘若就因为是否联金灭辽的问题与他相左,高强也不需要撩挑子不干,只须阳奉阴违磨一下洋工,这件大事就百分之百的无法成就了。
有思及此,赵佶方才发觉,不知不觉之中,高强的势力竟然已经壮大到了这样的地步,如今他甚至不能象罢免蔡京那样随意罢免高强了!倘若赵佶是一个强势的君主,手下出现如此强力的臣子自非他之所愿,定要想方设法限制高强的发展,无如赵佶却是轻佻成性,脑子虽然不笨,不过要撤掉高强换上其他人的话,那就意味着他要自己想办法去填补高强所留下的那些空缺了,这叫艺术家皇帝怎能忍受?相反,高强既然一直都表示恭顺和忠心,侍奉得他事事如意,他自然乐得安享太平,何必自找麻烦!历史上蔡京第三次复相之后,赵佶对他倚重非常,言听计从,任凭他独揽大权,亦是出于此种考量。
童贯见赵佶沉思不语,当即又奏道:“陛下,高枢密经略北地多年,自然知彼国中虚实,臣自认不如。然而如今北事方作,我朝却限于盟约不能进取,历经商榷之后方得了四州之地,尚恐无险可守,须大兵屯驻方可,岂非自缚手脚?那女真纵使骁勇贪暴,亦只得数万甲兵,我朝待取燕云之后,以大兵扼守燕北五关,赖彼天险,料想女真亦难得志也。伏请陛下圣裁!”
赵佶此时真是听公也有理,听婆也有理,正不知如何抉择,不由焦躁起来,把手向下一按,道:“朝堂之上,不可纷争,朕意将此事下三省共议可否,待议决之后,由高小卿家呈进朕览。至于女真与高丽使者,且先许进京,处之馆舍,待三省议决之后方许觐见。”
皇帝金口一开,这事也就没得说了,高强与童贯双双领旨。嗣后又说了些朝议,那赵佶昨夜玩的尽兴,今朝自然精神不旺,此时已然有些疲倦了,便都草草了事,退朝而去。
群臣出了阁门,童贯便即走上前来,笑眯眯地向高强道:“高相公,今日多有得罪,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言,还望相公体谅则个。”
高强看他面上全是一团和气,对于童贯来说真是少见的表情,貌似是很有讨好的诚意,也只好笑说无妨,大家保持和谐的笑容打了几下哈哈,高强便与老爹高俅上车回府去了。
车仗才转上御街,高俅便举手打了高强一下,皱眉道:“强儿,你是怎生惹了童贯,为何他要与你为难?快快说与我听,亦好设法挽回。”
高强一怔,正要回说你也听到了,刚才童贯都说了是为了公事不是为了私事,蓦地醒悟过来,老爹高俅在官场浸淫多年,可谓人老成精,和童贯又是十几年的老交情,大家一同从军中一级一级升上来,童贯纵有多少肚肠,须瞒不过老爹。再转念一想,不禁暗骂自己以己度人,童贯这种人乃是官场老油条,又是从宫里出来的,从来都是把他自己的升官发财放在第一位的,他会有公而忘私这么高的觉悟,为了国家大事不惜和自己在官场中的重要盟友翻脸?真正糊涂!
可是童贯这么作,到底是为了什么?高强想了半天。仍旧不得要领,好在身边有个指路明灯的老爹,要紧向他虚心求教。
高俅捻着胡须,听高强将近来所有与童贯有关的事都说了,车驾亦已进了太尉府。父子二人来到书房,屏退闲杂人等之后,高俅摇头道:“平燕之事已然发,此乃童贯平生夙愿!以他的为人,断不肯为了区区一个董庞儿与你作对,还是你有事碍了他的路,方才借此机会向你示威。”
“我碍了他的路?”高强叫起撞天屈来:“孩儿早已与童贯言明,收复燕云之后,自当令他为首功。前日去索董庞儿时,亦曾许他先入燕京,遂了他封王之愿。似此还嫌不足么?”
高俅听到这里,把双掌一击,道:“是了!童贯今日如此,正因你那然诺而来。”见高强意有不解,高俅循循善诱:“我儿,童贯此等人,从不曾将心付与旁人的,你若将心如此剖白于他,只怕他反来疑你。你若单只是索那董庞儿有用时,童贯如今与我家同气连枝,也不会放在心上,偏偏你多此一举,要说什么许他先入燕京,他多半要生疑,怕你是有意诓他,要独占入燕之功,毕竟他在河东,又是你请他先往彼处集兵,到如今燕地当面却由你统兵,明见是近水楼台,似此怎不由得童贯生疑?”
高强听到这里,只觉得像是吃了个苍蝇一样难受,心说我只是实话实说,谁来稀罕这什么平燕封王的功劳,结果还说错了?怪不得人家说“瞎说啥实话”呢!“爹爹既这般说,料来不当错了,为今奈何?”
高俅叹了口气,道:“儿啊,你毕竟年少,今日之势,你已被童贯置于炉火之上矣,还不自知么?我劝你索性寻个由头,把兵权悉数让给童贯,回京来坐镇中枢,方可保万全。”
交兵权?别说我对童贯的水平不放心,就我那费了无数心血的常胜军,一是交给童贯我自己不舍得,二来童贯能指挥得动么?高强苦着脸,向高俅道:“爹爹,不是孩儿恋栈兵权,委实这常胜军上下将佐多半出自孩儿门下,倘若临阵易将,只怕军中不服,万一闹起事来,前方固然不利,孩儿在京中只怕亦要被今上疑为挟兵自重,故示要挟,那时节可就糟之糕矣!”
高俅听了亦是点头:“我儿,你想是在军中日久,忘了京城官场中的诡谲,如今说了这会子话,方才懂些门道了。不错,今日你与童贯在今上面前争竞,今上虽然口不言,我意亦已发觉你有尾大不掉之势,此亦童贯敲山震虎之计也,我之所以劝你请退,亦是为安今上之心。既是如此,便退一步,你可奏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