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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部分

高衙内新传-第1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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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应去年忙着帮高强走北路的生意,到现在还是白身一名,好在他老成之人,知道跟着高强总是有好处的,何况高强年年高升,仕途一片光明,乃是一棵眼下就茁壮成长,日后行将参天蔽日的大树,这片绿荫是有的乘凉的,不急于一时。见高强意存不信,李应忙道:“衙内不知,那辽国子民情况复杂,汉民多田稼,契丹和奚人多畜牧,渤海人,高丽人则什么都有,加上地方广大,辽国官吏治理地方历来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单赋税就不好收。由此也带来一个问题,钱粮的积贮困难,全国几乎都没几个月的存粮,燕京和云中因为多是汉民,情况还好些,上京道,中京道以及东京道就严重了。这次辽国遭灾,比咱们大宋还要来的厉害,先是北方漠南大风,牛马死伤无数,辽人便把燕京的存粮往北边调,哪知到了夏天,南边又闹旱灾,这下哪里都没的调了,有些地方已经易子而食,军士杀马为食的也处处可见。小人的商队北上途中,时常见到路边就有饿殍,惨是惨地很了。”
  高强吓了一跳,大宋境内灾情惨重,各地的消息传来,已经让他这习惯了现代繁华富足生活的人也听到麻木,但弄得到处都有尸体这样惨法,却也罕见。他拧起眉毛问道:“辽国官府呢?没有赈济?”
  李应冷笑道:“赈济?哪里来!辽国皇帝依旧田猎游戏,政务懒得处理;官府丝毫不管百姓死活,仍旧催征钱粮赋税,百姓连肚子都填不饱了,哪里有钱粮来交税?因此上处处民情激愤,恐怕大变将生。”
  高强默然无语,自古灾情,都是天灾三分,人祸七分,神宗时那场旱灾适逢王安石变法,帝国政制新旧势力激烈斗争的时候,闹的不可开交,这才使得应对灾情的能力大幅下降,导致灾情严重;新中国的三年自然灾害,那也是大跃进引发的体制内混乱居多数;辽国这场大灾,由于没有官府的救济和疏导,恐怕造成的破坏难以估量,几年后女真起义,所到之处几乎没有遭到什么有力的抵抗,辽国官民几乎是一面倒地投向女真人,看来和这场大灾造成的百姓对辽国统治丧失信心有着密切关联。
  许贯忠也道:“据燕京马植那里送来的消息,也确是如此,中京道昭德军节度使耶律孟简奉旨赈灾,结果孟简刚上任就病逝,留下一个烂摊子无人收拾;宁远县令康公弼顶着上司的压力,除免了全县百姓今年的租税,百姓为他立了生人牌位,但别处官吏可没他这么大胆子,依旧苛索如故。这郭药师浮海而来,恐怕也真是日子难过了。”
  高强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咱们就去见一见郭药师,听他怎么说吧。”去年出使时所种下的种子,其中一颗看来也将发芽了吧?
  第九卷 梁山下篇 第二五章 赠粮
  在高强的记忆中,郭药师沉勇有谋略,深得周围人的信任和尊敬,乃是少有的枭雄人物。但当见面之时,眼前的郭药师让他几乎不敢认:其人双眼凹陷,二目无神,脸色青灰有菜色,双颊深深瘪下去,宽大的骨架撑起的衣裳空荡荡的,向高强行礼的时候都有些摇摇晃晃。
  如此惨状,纵然高强从李应的话语中对于辽国的灾情有所了解,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却还是估计不足。今年青州境内灾情并不严重,甚至还有余力调拨粮食支援京畿,因此高强对于灾民的惨状只限于朝廷的公文描述。当然了,在现代时他从电视上也见到了一些,但那些影视作品全是化妆出来的,灾民们破烂衣服下露出的都是白皙肌肤,男女主角更是个个光鲜水灵,哪里有半点遭灾的模样?
  今见郭药师这么惨法,一条龙精虎猛的汉子生生被饥饿折磨成这样,便是铁石心肠也要不忍,高强连忙扶起郭药师,回头责怪李应:“怎会如此?郭大人远道而来,不管辽国灾情多么严重,到咱们这里总得让人家吃饱吧?”北方部落头领,小的称大人,大的称太师,因此高强称呼郭药师为大人。
  李应听了这话,表情立时显得极为尴尬,讷讷地不知说什么好,还是郭药师自己开口为他解围,有气无力地道:“高青州错怪李大官人,小人不曾坐船,今次浮海而来。船中数日不食,上吐下泻。到现在仍然吃不下什么东西,若不是李大官人命人精心调治了肉糜灌下,只怕现在站都站不起来。大海之威,一至于斯!”
  高强哭笑不得,敢情自己用错感情。郭药师这德行居然不是在辽国遭灾饿出来的,人家原来是晕船!转念一想,人都病成这样了,却还要撑着来见自己,可见辽国遭灾确实到了极为严重的程度。
  “郭大人当初在塞北救了本官一命,此恩天高海深,没齿不忘。今番到此,有什么本官可以相助之处。直说无妨。”这话不是客气,当初他被菜园子张青勾结辽国马贼赵钟康一伙在塞北偷袭。孤身流落大草原之上,若不是郭药师一族庇护,只怕现在人都化作草原上的泥土了。
  郭药师听他语气诚恳,憔悴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却不起来,跪在地上两眼瞪视高强:“高青州,些许小事何足挂怀?郭某今日前来,是为了我渤海万千子民生灵而来。求高青州慷慨援手,救他们一救!”
  高强手上使劲,将郭药师按在椅子上道:“此事本官略知一二,但详情不知,请郭大人明言,辽境灾情究竟如何,本官要如何相助?”
  这当儿许贯忠又端了一碗肉糜进来递给郭药师,想叫他喝了养养精神,再与高强好好说话。哪知郭药师端了这碗肉糜,一口也吃不下,眼泪扑杀杀掉下来,大颗大颗落在碗里,颤抖着声音道:“天可怜见,我大辽今年天灾频仍,春季大风伤草,原本丰美的草场都见了泥土,牲畜不但养不起膘来,更饿死许多;到了夏天数月无雨,田里禾麦多死。我国自道宗时国政不修,迭经乙辛奸党之乱,到当今天祚皇帝登基除奸,本指望与民休息,同享太平,哪知王公大臣每日只知享乐,皇帝田猎不休,官吏上下相因,苛索无度,百姓有水火之叹。如今又遭大灾,官府不放仓赈济,贪官酷吏仍旧苦求租税,人都吃不饱了,哪里有租税交他!”郭药师实在说不下去,心中一股激愤堵住了喉咙,呼吸都有些艰难起来。许贯忠在一旁看的不好,这是急怒攻心之兆,加上他身体太弱,若是郁积不发,恐怕会伤及元气,当即伸手在他后心处用力拍了一记,又抚摸几下,道:“莫急,急也无用。”
  高强见了这样子,又听他的描述,虽然说的是辽国的灾情,郭药师口才不好,激动起来又有些科科巴巴说不清楚,但其中惨状也可以想见。古语有云,乱世人命贱如草,说的就是如此了。其实不光是辽国,大宋又何尝不是如此?幸而大宋农耕立国,向来重视积贮,前两代神宗变法,哲宗元佑与民休息,徽宗皇帝上任之后,还没来得及大规模败家,这十几年间总算有点积蓄,再加上朝廷重视,官府出力赈济,总算没酿成大规模的变乱。辽国的情况想必要严重许多,之所以还没出现造反的情况,多半是辽国那庞大的军队在起作用了。
  他想了想道:“郭大人,咱们不说什么国家之别,你在辽国是民,我虽然在大宋为官,也代表不了朝廷,因此官府的粮草我是动不得了。好在本官素常有些营生,手中也存了些粮草,今可命人先运十船糙米北上,以供郭大人部民度荒之用,再作打算,如何?”
  郭药师原也不是有多忧国忧民的人,只求能让自己的部民渡过这次饥荒而已,听说高强出手就是大米万石,若掺杂起野菜杂粮来,足可供两万人一年之需,如何不喜?连忙跪倒磕头,连个谢字也说不出来,粗糙的脸上尽是眼泪。
  高强扶起来好言相劝,等到郭药师心情平复些,又道:“郭大人,这十船谷米三日之内即可发运,大约七天之后便可抵达渤海边,我叫李大官人亲自随船北上,与你部民交接。只有一件事叫人担心,现在辽国境内灾情如此严重,这十船米到了渤海边境,郭大人的部民要如何收藏运走?”
  郭药师原本并没有指望高强能白送粮食,只是希望他能设法平价卖些粮食而已,但现在高强出手就是十船米,却绝口不提买价的事,叫郭药师一则以喜,一则以忧,若是要钱的话,不管按照什么价钱,他虽然准备了些钱财,也是绝对支付不起;而如果不要钱,那么对方可能要求的对价或许会更加可怕。但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再怎么艰难,总不过一死吧,现在人都快活不下去了,还怕什么?
  听说高强只是担心这交接之事,郭药师略微松了口气,赶紧道:“高青州慨然援手,赠与谷米,对我部民有活命大恩,那些区区小事,自然不必青州挂怀。”他是生怕高强开口说要钱,赶紧给他敲定。
  高强看了看郭药师,心说我又没说要钱,你着什么急?当初你救了我高强一条命,难道还不值十船米么?但他也确实没打算白送粮食,只是所要求的更为深远而已:“郭大人说的是,只是荒年粮食比金贵,纵然郭大人部民骁勇,能抵御别人抢粮,但若碰到辽国官兵,怕是麻烦不小。”
  他说的这问题,郭药师也曾研究过,但也无非是设法藏匿转移,万一真被别人发现了,大不了以死相拼,人为了活命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但高强既然这么说了,必有他的用意,此刻焦急的心情稍稍平复,郭药师又恢复了些原先的沉着多智,点头道:“高青州所虑极是,不知有何见教?”
  见他这样子,高强知道也该是谈谈生意的时候了:“郭大人,归根结底,这十船米未必是你一部能吞的下的,本官以为,若是郭大人能控制的人手多了,官兵多半就不能把你们如何。是以,若郭大人愿意,可以回去联络渤海各部,由郭大人作中介,向我这里购买粮食。”
  郭药师踌躇道:“高大人若真能如此,诚然是各部之福,小人从中联络一二,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有一件事,如今辽国遭灾数月,民间积蓄略尽,纵然有粮可买,各部却多半支付不起。”他苦笑一声:“就连向来为大宋所青睐的马匹,没有青草吃也饿死许多,要他们拿什么来买粮?”
  高强手指向外面的盐田方向一指道:“没金银财货不要紧,可以拿盐来换呐!”
  他这么一说,郭药师立刻就明白了。辽国地处海边,原本就多盐,中京道和上京道又有盐池若干,加上辽国对于盐官制的比大宋要宽松许多,因此辽国的盐价向来比大宋要低。差距最大时达到几倍之多。这么大的利润自然会引来追逐者无数,辽国向河北河东等地走私盐的活动从来都是叫大宋极为头痛的一件事,至于山东一带,由于地处海边有盐场,因此价格并不高。辽盐也就没有价格优势,因此海上走私盐的势头并不严重,郭药师他们都是在辽国东京道活动,无法接触宋辽边境,因此这盐业走私与他们没什么关系。
  现在听说可以用盐换米,郭药师登时大喜,旋即又有难色。要知道他们既然不作走私买卖,这盐对他们就用处不大。若是可以用盐换米,那可是活人无数的好事。但也正因为不作这买卖,他们手中也就没有了货源,仓促之间去哪里筹措许多盐来买米?
  但这也正是高强的目的所在,他不是慈善家。送十船粮食给郭药师,为的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这个不必说了。然而古语有云,救急不救贫,辽国的灾情这么严重,靠送粮食能救多少人?再者说了,大宋自己还在遭灾,粮食只愁不够吃,哪里能白白送给别人。况且,若是周围人都饿的要死了,他郭药师的部民却都能吃饱肚子,人家根本不用查就知道你有粮食,到时候难免纠纷大起,这救之适足以害之。
  提出这个建议,一是希望用双方紧俏物资的交换来互通有无,恰好高强今天是为了盐的生产而来,这辽国的盐等于是送上门来。这第二么,就是希望郭药师的地位有些转变,这样的盐换米交易,由于涉及的乃是当下辽国最广泛缺乏的粮食,必定会成为注目的焦点,郭药师在这个居中的位置上,在辽国的影响力势必大增,而且会渐渐成为大宋在辽国民间的代言人形象,如此一来,日后女真起兵之时,高强手中在辽国可以发挥的力量就多了一支。按照郭药师本人的才干,以及渤海人所展现出的战斗力来看,这还是极为重要的一支力量。
  郭药师不了解高强心中对于女真人的戒心,眼下他也只看到辽国得严重灾情而已,心中仔细盘算再三,高强这计划可以说是双方得利,叫他无从拒绝,终于点头答允。
  至于盐换米的价格,实际上辽盐的生产成本比宋盐还略高一些,宋盐只是因为官府专卖而成本高昂而已。现在高强身在广陵盐务,对于盐本身的价格也有所了解,便将比价定为一斗米换十斤盐。
  这价格对郭药师也较为适宜,辽国眼下的米价已经到了斗米二千钱的程度,甚至还有价无市,而盐价则最多只有一斤十钱,如此交易可以说他们占了大便宜。而高强这边,河北山东等地盐的官价达到每斤六十钱,私盐也要卖三四十钱,斗米则在二百钱到二百五十钱之间,如此贩卖,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利润。
  双方议定,郭药师也算定下心来,高强便派人领他去歇息,转身叫人把李应叫进来,将方才与郭药师商定的交易内容说了一下,只因李应乃是辽国走私的老手,对其中的问题精通得很,要听听他的意见。
  李应听罢,犹豫片刻,好似有什么事情难以开口,经高强催促才道:“衙内,若是换了原来,这生意小人就为你接了也无妨,不过现今山东私盐最大的贩子,衙内可知道是谁?”
  他停了停,才道:“就是梁山泊!”
  “什么?”高强大出意外,他自从派了宋江上山,又以“天书”相赠,已经听说宋江势力大张,山东绿林道都有臣服梁山的势头。但也因为宋江这个“卧底”的级别太高,高强与他之间并不方便联络,对于梁山的情报搜集主要还是依靠石秀三不五时安插上山的人员。
  梁山什么时候开始卖起私盐来了?听李应的意思,这规模好似不小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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