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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大明王朝1566-第8部分

小说: 大明王朝1566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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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就连织造局那边今年的五十万匹生意也做不成。那时候吕公公不会担担子,皇上那一关我们今年就过不去。”
  严嵩又沉默了,怔怔地望着门外在想。
  北京裕王府寝宫外室
  虽然眼下不给他戴帽子了,孩子还是在哭着,那奶妈的衣襟向一边搭着,抱着他还是哄不住。
  裕王显然有些焦躁,干脆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拿着一本书没心思地看着。
  李妃从奶妈手里接过孩子,一边说道:“冯大伴怎么还没来?”
  “来了!”那宫女从门外的院子里疾步奔来,一边答道,“冯大伴来了。”
  李妃她们眼睛都是一亮。裕王低头仍在看那本书。
  冯保从院中疾步来了。也就几个月,很明显他就像变了个人,一身灰色的粗布长衫,腰间系着一根蓝色的粗布带子,一脸的风尘奔来了。
  走到门的外边他就跪下了,重重地磕了个头:“奴才冯保给王爷、王妃磕头了。”
  裕王没有理他。孩子还在哭着。
  李妃:“快进来吧,哄哄世子,让他把礼冠戴上。”说着她把孩子递给奶妈,示意奶妈抱过去。
  “是。”冯保又磕了个头,这才轻步走了进来。
  奶妈抱着世子走近冯保。冯保却又低下了头,对李妃:“奴才身上脏,怕……”
  李妃:“都什么时候了,快抱着哄吧。”
  “是。”冯保这才伸出手接过世子,双手捧着,让孩子看着自己的脸,“小王爷,小王爷,是大伴来了。”
  说来也怪,那孩子看见冯保那张笑脸竟立刻收住了哭声,两只小眼睁得大大的,直望着他。奶妈和宫女们都立刻舒了一口长气,露出了疲倦的笑容。
  李妃脸上也露出了些笑容,不经意地望向裕王。裕王仍在看书。
  李妃又望向冯保:“想法子让世子戴上礼冠。”
  冯保:“是。”
  那个宫女立刻捧着那顶镶珠礼冠递了过去。孩子像是吓怕了,刚才还好好的,见到那顶礼冠又大声哭了起来。
  裕王这时把书往身边的茶几上一甩,十分不耐烦地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口一个太监跪下了:“禀王爷王妃,皇上御驾已经离宫了。前站的仪仗都到王府门口了。”
  孩子还在大声哭着,所有的人都更急了。裕王甩了一下袖子,大步走了出去。
  “快!一定想法子让世子戴上礼冠。”李妃真的急了。
  “那奴才就失礼了。”冯保捧着孩子慢慢蹲了下去,然后两腿跪在地上,“喵喵”,学着猫叫,接着弯腰把孩子背朝地脸朝天地抱着,一边跪走着,一边叫着。
  孩子很快就不哭了,慢慢还露出了笑脸。
  冯保:“把礼冠给我,想法子戴在我的头上。”
  那个宫女有些犹豫了,望向李妃。李妃:“去,照着做。”
  那个宫女这才走了过去,将那顶小礼冠顶在冯保的头顶上。孩子的礼冠小,在他头顶上也就占了小小的一块,好在系带还长,那宫女把系带在冯保的下颚上系紧。
  冯保又弯下了腰,还是那样抱着孩子,跪走着学着猫叫,又学着狗叫,有意将头顶那顶礼冠摇得哗哗直响。
  孩子这时看见那顶礼冠不哭了,被冯保逗得在笑。冯保看着孩子的眼睛,发现孩子的眼睛一动不动直盯着他头上的礼冠。
  冯保弯着腰说道:“可以给小王爷戴礼冠了。让奶妈来戴。”
  李妃使了个眼色,奶妈走了过去,取下冯保头上的礼冠。
  冯保一边轻轻摇着世子,一边拉长了声学着猫叫。
  奶妈小心翼翼地把礼冠戴到世子头上,一个宫女连忙过去轻轻将系带系上。
  冯保还在学着猫叫,世子还在笑着。
  “真要命。”李妃出了一口长气,这才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下,“都去准备迎驾吧。”
  北京严嵩府书房
  严嵩这时虽仍在躺椅上,但已坐直了身子,在急剧地想着。
  严世蕃和罗龙文也还是坐在他的两边,定定地望着他。
  “这个雷我们不能再顶着。”严嵩开口了,拿着手里那封奏疏晃了晃,“世蕃。”
  严世蕃:“爹。”
  严嵩:“你这就拿着这封奏疏去裕王府,想办法递给吕公公。请吕公公无论如何在裕王府里把奏疏当面呈给皇上,让皇上当时就给旨意。”
  严世蕃接过了那道奏疏,却没十分明白其意,还是望着严嵩。
  罗龙文:“阁老这个主意高。当着裕王,皇上无论给什么旨意,我们今后都没有隐患,此其一。裕王要是有其他念头,想让高拱、张居正他们掣肘,这时没说,往后便也不敢再说,此其二。阁老,不知属下猜得可对?”
  严嵩终于笑了:“知大势者,罗龙文也。”
  北京裕王府寝宫外室
  由于中门从第一道接过来就都大开着,因此从这个门纵深看去,一直能看到六进十二道敞开的中门外都站满了仪仗人众。但里面人却不多。
  嘉靖还是那个嘉靖,离了宫依然穿着一件宽袍大袖的便服,头上只系着一根道巾,这时坐在正中的椅子上,面上浮出难得一见的慈笑。
  吕芳也笑着,就站在嘉靖身后的左边。
  裕王含笑低着头站在嘉靖身前的左边,李妃也含笑低着头站在嘉靖身前的右边。
  正中的前边是跪着的冯保,他捧着世子,让世子面朝着嘉靖。
  这世上也许真有福至心灵,也就几个月大的孩子,望着前面那个陌生的老人,不但不哭不闹,而且还笑了。也就是这么一笑,唤起了嘉靖因修道而淡漠了多年的亲情,这时他居然也拍了一下掌,伸开了双臂。
  裕王连忙从冯保手里接过世子,捧给嘉靖。冯保立刻爬起,弯着腰望着地退了出去。
  嘉靖笑望着孩子,孩子在他手里仍然笑着。
  李妃一直低着头,这时不知情形如何,一颗颗汗珠从额间渗了出来。
  嘉靖把孩子抱在腿上坐下,这时望向李妃:“你有功,朕要赏你。”
  李妃不知嘉靖是在对自己说话,依然低着头。
  裕王连忙提醒:“王妃,父皇是在跟你说话。”
  李妃这才连忙跪了下去:“这都是列祖列宗之德,是父皇敬天爱民的福报,臣妾何敢言功。”
  嘉靖的面色更好看了:“有功就是有功,朕不赏你别的,你娘家出身贫寒,朕就给你父亲封个侯吧。”
  一时间,李妃竟愣在那里。
  裕王挨着她也跪了下来:“儿臣代李妃一门磕谢父皇天恩!”说着磕下头去。这时李妃才省过神来,跟着匍匐下去。
  裕王磕了头欲站起时见李妃仍然磕在那里,便挽着她站了起来。
  嘉靖这才发现,李妃竟在哽咽,满脸是泪。
  嘉靖:“好事嘛,不要哭。”
  李妃强力想收回哽咽:“臣、臣妾失礼了……”
  嘉靖这时慈心大发,对身后的吕芳:“今年江浙的丝绸多了,赏十万匹给李妃的家里。”
  吕芳立刻答道:“是。”这时又要跪下谢恩。
  嘉靖连忙说道:“不用谢恩了,替朕把皇孙好好带着。”说着抱起了身上的孩子,裕王连忙过去,接过了孩子,递给李妃。
  吕芳这时抓住时机在嘉靖耳边说道:“大喜的日子奴才再给主子报个小喜,江浙的织造局这回跟西洋的商人一次就谈好了五十万匹丝绸的生意。”
  嘉靖听后神情果然一振:“五十万匹卖到西洋是多少钱?”
  吕芳:“在我大明各省卖是六两银子一匹,运往西洋能卖到十五两银子一匹。每匹多赚九两,五十万匹便能赚四百五十万两。”
  嘉靖:“好事。浙江那边产的丝能跟上吗?”
  吕芳故意沉吟。
  嘉靖:“嗯?”
  吕芳:“胡宗宪有个奏疏,本想回宫再给主子看。”
  嘉靖是何等精明的人,一听便知话中有意:“是不是向朕诉苦?”
  吕芳:“圣明无过主子。”
  嘉靖:“诉苦的话朕就不看了,叫他有苦向内阁诉去。”
  “是。”吕芳大声答着,有意无意看了一眼裕王。
  裕王的面容动了一下,依然低头站在那里。
  嘉靖站了起来:“今天的晚膳朕就不回宫吃了,在这里讨一顿斋饭吃吧。”
  裕王立刻躬身答道:“儿臣等叨天之恩,谨陪父皇进斋。”
  北京严府严世蕃书房
  几支手臂粗的巨烛把这里照得通明,严世蕃又兴奋了,来回地走着。罗龙文坐在书案前,手里拿着笔,满脸凝肃地望着严世蕃。
  严世蕃一边走一边说道:“郑泌昌、何茂才他们的信你写,告诉他们不要理胡宗宪,放开手去干,死活也就端午汛这一个机会了!先把那九个县淹了,然后让那些丝绸大户准备好粮食买田。买完田立刻给我种上桑苗,我今年就要见蚕丝。”
  罗龙文:“明白。胡宗宪那道奏疏怎么回批?”
  严世蕃:“胡宗宪的奏疏我来批,得让他明白,他天上只有一片云,那片云就是我们严家!”
  浙江总督署签押房
  胡宗宪那张脸更显消瘦憔悴了,这时他坐在签押房的大案前,案头上静静地摆着他的那道批了红的奏疏。
  “听说奏疏批回了?”像一阵风,谭纶迈进门就大声问道。
  胡宗宪坐在那里仍然闭着眼,只是答了一句:“你坐吧。”
  谭纶望了他一眼,坐下了。沉默了片刻,谭纶说话了:“上面给我来了信,京里的事我都知道了。他们对你有说法,你想知道吗?”
  胡宗宪还是闭着眼:“不想知道。”谭纶一怔。
  胡宗宪这时才睁开眼睛,却仍然不看谭纶,低声地说道:“我想,总督署你就不要待了,准备一下走吧。”
  谭纶倏地站了起来。
  浙江杭州沈一石织造坊
  在这里出现的杨金水、郑泌昌和何茂才显然心情很好,领着他们的是一个穿着蓝色粗布长衫,脚蹬平底黑色布鞋的中年人,正微笑着把他们从门口引了进来。
  这里也许算是大明朝当时最大的丝绸织造作坊了。一眼望去,一丈宽的织机,横着就排了六架,中间还有一条能供两个人并排通行的通道;沿通道走到底,一排排过去竟排着二十行织机。每架织机都在织着不同颜色的丝帛,机织声此起彼伏。
  那中年人引着杨金水一行从通道的这端向那端走去。
  “像现在这样织,每天能出多少匹?”由于织机声大,杨金水那提高了的嗓门显得更加尖利。
  “现在是十二个时辰换两班织。”中年人也大声回道,“一张机每天能织六尺。”
  “天天这样织,这样的作坊一年撑死了也就八千匹?”杨金水又尖声问道。
  中年人:“是。我二十五个作坊,就这样织,每年也到不了二十万。”
  说话间,一行人向通道的那一头走去。
  浙江总督署签押房
  “我不会走,也不能走。”谭纶望着坐在那里的胡宗宪说,“真到了朝廷要追究的那天,我谭纶在,就没有你胡汝贞的罪。”
  “唉!”胡宗宪一声长叹,“都十年过去了,你谭纶还是没有长进。我也不知道裕王爷怎么会如此看重你。”
  谭纶一怔,接着也不无负气地说:“你是说我还没有学到‘为官三思’那一套?”
  胡宗宪定定地望着他,良久,才慢慢说道:“你说的是‘思危、思退、思变’那一套?”
  谭纶不接言,也是定定地望着他。
  胡宗宪:“那我就告诉你,我胡宗宪没有退路,也没有什么可变。”
  谭纶这才接言:“那我这次本不该来。”
  “是不该来。”胡宗宪这句话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
  谭纶先是一愕,接着脸上显出了一种复杂的失落:“看起来,还是他们知人。”
  胡宗宪:“你说的是裕王身边那几个人?那我就直言吧,他们也不过高谈阔论,书生而已!”
  谭纶一股气冒了上来。
  “听我说完。”胡宗宪紧接着说道,“这一次你谭纶来,我这样做了,你谭纶不来,我也会这样做,你谭纶明天走了,我胡宗宪还会这样做!因此,用不着你谭纶来劝我怎样做,更谈不上事后要你谭纶来替我顶罪!”
  谭纶又愕了,定定地望着胡宗宪的目光中露出了迷惘。
  胡宗宪不再看他,自顾说道:“朝野都知道,我是严阁老提携的人。千秋万代以后,史书上我胡宗宪还会是严阁老的人。可你谭纶,还有朝里那些清流为什么还会看重我?就因为我胡某在大事上从来是上不误国,下不误民。我的老家给我竖了三座牌坊,我都五十多了,活到七十也就再熬过十几年,我不会让老家人把我的牌坊拆了!”
  谭纶震了一下。
  胡宗宪:“你们都自以为知人,自以为知势,可又有几个真知人、真知势?就说眼下由改稻为桑这个国策引起的大势吧,那么多人想利用这个机会兼并田地,浙江立刻就会有将近一半的人没了田地。那么多没田地的百姓聚在这七山二水一分田的地方,今年不反,明年不反,后年,再后年必反!到时候外有倭寇,内有反民,第一个罪人就会是我胡宗宪,千秋万代我的罪名就会钉死在浙江!就这一点,你来与不来,我都不会让他们这样干。你来无论是想劝我,还是想帮我,都只有一个后果,把大势搅砸了!”
  谭纶懵在那里,许久才道:“你说明白些……”
  胡宗宪:“当初你谭纶不来,我还可以向严阁老进言,也可以向皇上上奏疏说明事由,我可以慢慢做,比方把今年要将一半的稻田改种桑苗的方案,改成分三年做完。事缓则圆,大势尚有转圜的余地。”说到这里,他拿起案上的那个批回的奏本亮了一下,“因为你来了,我胡宗宪说的话就是这个结果,因为我成了党争之人!从上到下都把我看成了党争之人,你们想要我做的事我还能做下去吗?那样我要还能做下去,年初朝廷议这个国策的时候,他们早就阻住了,就不会让这个国策落到浙江!”
  谭纶沉默了,两眼望着地面。
  胡宗宪把那个奏本又慢慢放回案面:“现在不只我说的话上面不会听了,我想在浙江做的事只怕也不会让我做了。”
  浙江沈一石作坊客厅
  杨金水一行又被那个中年人领到了这里。
  这个客厅大概也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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