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566-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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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解运官的那人竟是胡宗宪安在巡抚衙门的那个书办!
几十条大船都起锚了,向着运河的下游扬帆连樯蔽江驶去。
赵贞吉定定地站在那里,眼中一片黯然。
浙江台州大营
帐外是连天的暴雨,帐内却十分安静。胡宗宪站在大案前看着赵贞吉的公文,脸上立刻浮出了激动,又抬眼望向跪在前面的那个浑身透湿的解运官:“这么大的雨,只用了四天你们就把军需送来了,你们辛苦!”
解运官抬头答道:“赵中丞有死命令,限定我们四天一定运到。”
胡宗宪:“你带着押运的官兵先去用饭休息,雨停了再回杭州。我有回文答谢赵中丞。”
解运官磕了个头:“是。”站起来走了出去。
胡宗宪:“来人!,…
几个将官湿淋淋地从帐外进来了,笔直地站在两边。
胡宗宪:“军需粮草到了。立刻送到戚将军军营,传我的令,按商定的部署进剿温岭的倭巢!”
几个将官齐声吼应:“是!”同时奔向帐外的雨幕中。
暴雨连天,帐内昏暗,胡宗宪端起了案上的灯,转身望向挂在帐幕上的军用地图。
亲兵队长这时领着那个书办悄悄地进来了。
亲兵队长轻声唤道:“部堂。”
胡宗宪仍然看着地图:“说。”
亲兵队长:“王书办来了。”
胡宗宪慢慢转过了身,亲兵队长连忙从他手里接过了灯,放在案上。
那王书办浑身湿淋淋地跪了下去:“叩见部堂大人。”
胡宗宪紧望着他。
王书办抬起了头:“部堂,您老那几个乡谊没有走成。跟巡抚衙门和织造局衙门签了约了!”
胡宗宪的脸色立刻变了。
王书办紧接着说道:“这回运来的军需就是几个乡谊交给巡抚衙门的定金筹办的。”
胡宗宪在那里站了好久,接着向外走去。
亲兵队长连忙抄起雨伞跟去。
胡宗宪走出大帐,走向雨幕。亲兵队长慌忙把伞罩上去,胡宗宪手一挥,挥掉了雨伞,走入了暴雨之中。
浙江长沙倭巢前沿阵地
一座座黑洞洞的炮口火光喷射。
暴雨倾盆,乌云覆盖着陆地覆盖着海面一直到遥远的天际。倭寇的火炮架设在岸边的寨栅内,架设在海面的战船上,连续向陆上戚继光的前沿阵地轰击!
炮火在戚家军的官兵的前方,在他们的左右两侧,有些甚至就在他们的身边炸起一团团火光。可所有的人都匍匐在雨地上一动不动,更难得是那些马竞也匍匐在人的身旁一动不动。
戚家军的火炮其实早已摆好,炮口也早就对准了倭寇的寨栅和海面的倭船,但这时都沉默着,没有一尊炮开火。
大雨中,戚继光那匹大白马也静静地趴在他的身旁,炮火在不远处炸出团团火光,暴雨砸落,它将两眼紧紧地闭着。白马的身边,亲兵举着一把大油伞,伞下戚继光跪蹲在那里,拿着一只单筒的千里镜望着前方的倭寨和倭船。
单筒千里镜里:弥漫天地间的雨帘中依稀能够看到,无论是倭寨还是倭船,倭寇全隐伏在炮后,而每尊炮前方的寨地上和船板上都跪满了捆绑着的大明百姓。
司炮的把总弯腰跑过来了:“将军,还炮吧!再不还炮,我们的伤亡就大了!”
戚继光放下了千里镜。沉默在那里。
也许是为了节约炮药,见戚家军毫无动静,倭寨倭船那边的炮火渐渐稀疏了,又渐渐停了。
这时雨也渐渐小了,海天上的乌云在慢慢散去,海面上的雾又慢慢起了。
戚继光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倭巢里倭船上全是我大明的百姓,此战不求俘敌立功,只求救出百姓!没有我的军令不许放炮,不许出击!待我们的船在海面靠拢形成舍围再全面出击!”
首先是靠近戚继光的那些官兵同声吼应:“是!”
紧接着散布在四处的官兵同声吼应:“是!”
上千人的吼应又惊动了倭寇,炮火紧接着向这边轰来。
浙江长沙倭巢海面
可就在这时,倭寨里也冒出了几柱冲天的火光,接着一条倭船也被两发炮弹击中了,冲腾起熊熊火光!海面的东边和西南边同时出现了戚家军两支水师船队,他们向倭寨和倭船开炮了。
倭寇的营寨和战船立刻慌乱了,许多炮口纷纷调转,向海面戚继光的水师战船还击。
水师战船的炮火似乎更猛烈些,又有几发炮弹击中了倭船,无数人被炸得飞了起来,有些从空中落入了海面,这其间有倭寇当然也有百姓。立刻,船上传来了百姓慌乱的惊哭声。
浙江长沙倭巢前沿阵地
“吹号角,打旗语,命令他们停止放炮!”戚继光站在暴雨中大声吼叫。
鸣呜的号角立刻吹响了,…头上几个发令兵也同时向海面的水师战船发出停止放炮的旗语。
浙江长沙东海面水师船队
“停止放炮!”水师战船上百户陈濠大声下令。
东海面戚家军的水师战船停止了放炮。
浙江
“停止放炮!”指挥胡震大声下令。
西南海面戚家军的水师战船也停止了放炮。
倭寇的炮火却没有停,仍然在水师战船的四周炸起了冲天的水柱。有一发炮击中了一条水师战船。船上燃起了大火。
水师战船被迫后撤。
“将官,不能这样打!”一个大汉向胡震单腿跪下,大声喊道。这个人面部被炮火的硝烟熏得很黑,身上却没有穿军服,显然是百姓的义兵。
许多人跟着嚷了起来:
“不放炮怎么打!”
“这样打我们怎么也打不赢!”
“住口!”胡震喝住了他们,“倭船上有百姓,有军令不许放炮。”
那个义兵还单腿跪在那里,大声地:“那就靠近倭船,冲上去打!”
胡震望向那个义兵:“倭寇炮火猛烈,怎么靠近倭船?”
义兵:“将官,起雾了,给我们几条快船,我们能够冲上倭船。”
同时几十个百姓的义兵都跪下了:
“让我们去!”
“我们愿去!”
胡震:“你们是义兵,驾船打仗非你们所长,要去也该官军去。”
义兵:“将官,我们是淳安的桑户,平时一直在新安江运河和海面上驾船护运生丝,我们知道怎么躲过炮火,我们也能打仗。”
胡震有些感动了:“难得!你叫什么名字?”
义兵:“小民叫齐大柱。将官,我们的命本是捡来的,要是战死了,请你转告我们海知县,就算我齐大柱和兄弟们报他的恩了!”
这时那些被炮火硝烟熏黑的脸上眼睛都在闪着光,让人认出了他们就是齐大柱和淳安的义民。
胡震深深地望着这些披肝沥胆的人,大声令道:“给他们调三条快船!传令所有的炮向敌船周边放炮,掩护他们靠近!”
“是!”一个队官大声应令。
浙江长沙接近倭船的海面
这时海面上的雾越来越浓了,原本能清晰看见的战船都笼罩在茫茫的雾中。过后,有百姓传言,此处海面都归普陀山观音菩萨保佑的范围,这雾就是观音菩萨显灵发来的。可见天心所向,亦即人心所向。
排桨齐飞,齐大柱率领的三条快船在大雾中向倭寇水寨的大船飞快划去。
倭寨里的倭寇显然被这突然起来的大雾吓慌了,炮火漫无目的地向四面轰击。
有些炮火就落在齐大柱他们快船不远的海面上,击起冲天的水柱,几条船都在渡涛中剧烈地晃动。
水师战船也放炮了,显然是调缩了炮距,炮弹也都落在离倭船还有数丈的海面,激起冲天的水柱。
三条快船离倭寇水寨的大船越来越近了。
率先的那条快船上,齐大柱一手握着一把钢刀,一手捏着一根长长的竹篙,目光紧盯着越来越大的倭船船影。
水师战船的炮火适时地停了。倭船上的炮火还在向远处轰击。三条快船已经划到了倭船的船舷下部。
快船小,倭船大,抬头望去,倭船的船舷离快船还有约一丈高。
齐大柱把钢刀咬在了牙间,双手捏着竹篙在船头倏地站起了。
几条船上的义兵都把刀插在腰间,手里拿起了带有抓钩的长绳,全都站起了。
“上!”齐大柱一声大吼,竹篙底部的铁尖在船头猛力一撑,人便随着那根弹起的竹篙跃向了空中,向倭船的船板落去。
紧接着义兵手中的长绳都抛向了倭船的船舷,铁钩钩住了,人便抓紧长绳飞快地向船上爬去。
船上立刻传来了吼杀声,兵刃撞击声,百姓的呼救哭喊声。
浙江长沙西南海面水师船队
“出击!”胡震挥剑大喊。
这里的水师战船都调整了风帆向倭寇水寨战船驶去。
战船上的官兵齐声吼叫:“杀贼!杀贼!”
浙江长沙东海面水师船队
“出击!出击!”这里的将官陈濠也大声下令。
这里的水师战船也立刻调整了风帆向倭寇水寨战船驶去。
呼应着西南海面,这里战船上的官兵都高举着兵器大声呼喊:“杀贼!”
浙江长沙倭寨前沿阵地
大雾茫茫中,戚继光立刻做出了≠Ⅱ断,挥剑上马,大声下令:“全线出击!”
无数匹战马载着戚家军的骑兵在海雾中飞奔向倭寇的水寨。
接着是漫山遍野的步兵飞跑向倭寇的水寨。
喊杀声,厮杀声在朦胧的雾中大作,声震群山,声震大海!
画外音响起:“明嘉靖四十年夏,在胡宗宪的部署下,戚继光率戚家军在浙江义民的协助下,从陆海分三路攻击倭寇驻于温岭东南海面的水寨…”
浙江
这里也站着一队官兵,是胡宗宪的亲兵队长领着的那队亲兵。这时都默默地站在胡宗宪的身后。
画外音在继续响着:“此战解救百姓一千二百余人,生擒斩杀倭寇头目五郎如郎、健如郎等数百人,缴获倭船十一艘。取得了当年抗倭第六次全胜。”
胡宗宪在大雾中望着朦朦胧胧的战场,双眼就像此时的大雾,一片茫然。
第十八章
浙江长沙倭寨前沿阵地
这一仗从清晨开始,攻破倭寨是申时末,收拾战局已是酉牌时分。雾渐渐淡了,却没有完全散去,西边群山上空的太阳一圆橙黄,朦朦地斜照着海面,照着沙滩。
在戚家军打过大仗的人都知道,一场恶战下来,收拾战局往往比作战时更辛苦。
胡宗宪督浙的军规,凡生俘的倭寇一律不能滥杀,必须关押审讯,依律定罪;救获的百姓,都得妥善发给钱粮安排回乡。因天近黄昏,此时无论是战俘还是百姓都得就近扎营安置,候第二日清晨才能押送遣返。从海面的船队到海岸边全是人头攒动,传令声、呼喊声此起彼伏。
齐大柱和他的义兵们反而无事可做了,这时都静静地排坐在战场一隅的沙滩上,好些人在包扎着伤口,一些人在望着不远处两排有些奇异的人群。
这两排人,一排是戚家军的兵士,都是年轻后生,一个个脸上都透着兴奋,却都不敢吭声,睁大了眼望着对面那一排人群。
兵士对面那一排是这一次救下的几十个女人,多数是十几二十岁的少女少妇,也有近三十的妇人,也全都静静地站在那里。
指挥西南水师战船的胡震站在这两排人顶端的中间,先望向那排女人,大声说
道:“你们自己再好好想想,有无失散的亲人可找,确是亲人都被倭寇杀了,家也烧了的,才能留下来做军户,有不愿做军户的,现在还可以去投亲靠友!”
那一排女人全都低着头,没有一个应声的,更没有一个离开的。
胡震:“那就是你们都愿意留下了。那好,那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往后,台州卫就足你们的家。”说着他又转对那排士兵,“你们也听清楚了!还是老规矩,从左边开始,第一个是一号,排下去是几号就是几号。谁拈着你们,谁就是你们的婆娘!军规就是父母之命,拈阄就是媒妁之言,这就算明媒正娶了!不许嫌弃,不许私底下调换,跟着你们后不许打骂,要好好过日子!”
那排士兵齐声应道:“是!”
胡震对他身边捧着竹筒的那个士兵:“让她们拈阄!”
那士兵捧着竹筒向那一排女人走去,走到第一个面前站住了。
第一个女人怯怯地望着那个竹简,然后闭上眼从里面拈出了一个小纸团,急着就想打开。
士兵:“捏着。拈完了叫打开再打开。”
那个女人立刻将纸团捏在手心。
接着是按顺序,一个一个女人从那个士兵捧着的竹筒里各拈出一个纸团,全紧紧地捏着。
士兵在一个女人面前僵住了,那女人低头静静地站着不去拈阄。
士兵:“拈呀!”
那女人抬起了头:“让下一个拈吧。”
士兵懵在那里——这个女人刚从一场浩劫磨难中逃脱出来,从左额划过眉间直至有边的脸颊有一条长长的刀痕,两眼却还是那般明亮,硝烟汗尘依然掩不住她脸上那种|兑不出的生动!
对面那排士兵都把目光望向了这个女人!
那个捧竹筒的士兵:“你不拈阍站在这里干什么‘”
那女人依然执拗地:“让下一个拈吧。”
胡震也看在眼里:“下一个吧!”
士兵只好捧着竹筒递向下一个女人。
对面那排士兵许多人的目光还盯在这个女人的脸上,这女人却把目光望向了齐大柱他们那边。
虽然距离不近,齐大柱的目光这时竟和这个女人的目光接上了,心里莫名地一动。这时他身边的弟兄们纷纷都蛄起来了,他竟浑然不觉。
“你就是齐大柱?”个身影在齐大柱身边站住了。
“我是。”齐大柱漫声应着,这才把目光移了过来,不觉一惊,连忙站起。
戚继光站在他的面前。
“小民齐大柱参见戚将军!”说着拱手就要拜下去。
戚继光双手扶住了他:“是条好汉!这一位你们是头功!我要赏你,赏你的弟兄们。”
齐大柱:“我们是自愿来的,不要赏。”
戚继光:“来不来是你的事,赏不赏是我的事。我跟你商量,你愿不愿带你的弟兄留下来在我这里干。‘’
齐大柱望着戚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