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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部分

大明王朝1566-第115部分

小说: 大明王朝1566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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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阶:“准拟。肃卿,官员的欠俸这次能不能少补发些?”
  高拱:“还有什么能不能。在京各部堂官,外省巡按使、布政使、按察使一级的官员今年都先不领俸檬。四品以下的京官补发一半,四品以下的地方官全部补齐,要不然他们就会放开手去贪。”
  徐阶:“这样能分出多少银子?”
  高拱:“也该有四五十万吧。”
  “那就还差五六十万。”徐阶望向了赵贞吉,“这可牵涉到受灾地方的百姓和苛政赋税地方的百姓了。户部有办法吗?”
  赵贞吉:“我想办法。先从这块分出六十万吧。”
  徐阶:“那就赶快重新拟票!”
  玉熙宫大殿
  两张紫檀大案又一左一右摆好了。
  左边还是站着司礼监,却已经没有了吕芳,陈洪身上的袍服也换了,是吕芳原来穿的那一级品服。紧挨着他的竟依然是黄锦,没有受牵连,身上的袍服反而换上了首席秉笔太监的品服。再就是原来两个秉笔太监,还增加了一个,是个生面孔。
  右边还是站着内阁,第一个当然是徐阶,身边有一个绣墩,他却没坐。挨着下来依次是李春芳、高拱。再下来便是列席的赵贞吉和徐瑶。
  “徐阔老。”陈洪首次掌印,对徐阶十分尊礼,欠着腰说道,“把内阁的票拟分部报上来吧。”
  “好。”徐阶先望向了李春芳,“李阁老,兵部先报吧。”
  李春芳:“是。”答着拿起了自己面前案上的票拟,
  玉熙宫精舍
  嘉靖又坐在了蒲团上,那只铜磬又摆在了他的身边。闭着眼,听到这里竖起了耳朵。
  外面传来了李春芳的声音:“兵部昨天一日一晚又重新细算了一遍,原来所算的银子眼下用不了那么多,可以减出五十万两,供工部修万寿宫与仁寿宫用。”
  嘉靖睁开了眼,左手慢慢伸到铜磬中拿起了那根磬杵,却停在那里。
  玉熙宫大殿
  陈洪立刻向末位那个新来的秉笔太监示了个眼色,那太监急忙走到对面拿起了李春芳递过的票拟送到陈洪面前。
  陈洪拿起了那支红笔,用眼睛听着那一声磬杵落下。
  所有的人都在等着那一记铜磐声。
  铜磐声终于响了,陈洪运笔如飞,很快便在兵部那张票拟上批了红。
  徐阶:“吏部,高大人报吏部的票拟吧。”
  高拱:“两京的各部堂官都愿意暂不领欠俸,许多家境尚好的官员也可以暂不领欠俸,因此吏部也能减出四十万两,以解君父之忧,拨工部修宫、观用。”
  末位太监立刻走过来了,拿起那份票拟送给了陈洪。
  这一次铜磬很快响了,而且特别脆响,传出了看不见却听得出的嘉靖此时心中的欣慰!
  陈洪飞快地批了红。
  “该户部了。”徐阶望向赵贞吉,“赵贞吉,户部的钱牵涉到百姓,你想好了办法没有?”
  赵贞吉立刻答道:“已经想好了。今年受灾的省份和征税过重的省府必须安抚,该拨的钱一文不少都要拨足。”
  陈洪立刻望向了他。所有的目光都望向了他。
  玉熙宫精舍
  嘉靖的眼中犀出了一线光,那根磬杵慢慢放到了膝上。
  玉熙宫大殿
  赵贞吉:“历来天之道是损有余补不足。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也有富庶的省份。
  户部已经跟南直隶、浙江还有湖广行文,叫他们从各自的藩库里拿出一些余款,或从各自的官仓里拨出一些余粮,接济受灾和征税过重的省份。这样,户部也可拨出六十万两款项给工部。“
  玉熙宫精害
  嘉靖的眼睛慢慢睁开了,一片祥和,却没有立刻去拿那根磬杵,而是更加专注地等听赵贞吉那清朗悦耳的声音。
  接下来是徐阶的声音:“户部这样安排甚是妥当。只是南直隶、浙江和湖广有无异议?”
  接下来才是赵贞吉那好听的声音:“回阁老,一个月前属下就已经跟这几个省份公文商量了。昨天他们的回文都来了,都愿意拨款拨粮接济,还都说了,上解君父之忧,下苏灾民之困,义不容辞。”
  嘉靖立刻拿起了那根磬杵在铜磬上连敲了三下!
  玉熙宫大殿
  陈洪批这张红时便掩饰不住格外的激动,立刻在心里告诫自己,要稳住,于是放慢了笔法,工工整整地换用楷书在这张票拟上慢慢批红。
  这张红批了,最后该报工部的用款了,陈洪竟不再让徐阶去问,直接望向徐瑶:“徐侍郎,这样拟下来,原定为宫里修殿和修仙观的款项便有了四百万两。四百万够了吗?”
  徐瑶大声答道:“回陈公公,天下一心都为的君父,工部一定将这四百万好好用在工程上,保证在今年年底全部竣工,恭奉皇上居有定所!”
  再也不用等里面的嘉靖敲磐,陈洪大声地:“那就把工部的票拟立刻拿来批红!”
  徐瑶不待对面的太监来拿,亲自将工部的票拟送了过去。
  陈洪这回简单,饱蘸朱砂只在票拟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准”字!
  尘埃落定了!所有的目光伞都望向徐阶,等他如何结束会议。
  徐阶:“我大明白太祖高皇帝传至当今圣上已经一十一世,福泽天下,圣德巍巍,直追尧舜!赵贞吉,你管着户部,昨日户部新上任的一个主事妄议圣意,你过问了吗?”
  赵贞吉提高了声调,显然是为了让里面的嘉靖听得更清楚:“回阁老,请阁老转奏圣上。今日户部点卯,那个海瑞来报到了。臣责问了他,他是个蛮夷之地出生的人,耿直过之,倒没有别的心思。听了臣的责罚,他也明白了自己的过错。臣暂拟罚他六个月的俸禄,以惩他妄书的那六句话,他也自愿受罚。不知这样责罚妥当否?”
  所有的人都沉默在那里,所有的耳朵都在听着精舍的响动。
  “该出手时便出手,得饶人处便饶人!”人未见,嘉靖的声音已经从精舍门口传来了。
  两案十人全都走到案前跪了下去。
  嘉靖又有了大袖飘飘的气概,挟着风走到了正中那把御椅前坐下了。
  所有的人都磕下头去:“臣等奴才等叩见圣上万岁爷!”
  嘉靖在椅子上盘好了腿径直望向赵贞吉:“为父的要知道疼爱儿子,做上司的要知道宽恕下属。一句话便罚一个月俸,那个海瑞听说还箅个清官,这半年你让他一家喝西北风去?”
  赵贞吉又磕了个头:“圣上如天之仁,臣未能上体圣上之仁心,臣惭愧。臣愿意从臣自己的俸禄里分出些钱来,补给海瑞六个月的罚俸。”
  嘉靖难得地笑了:“宋朝有个人曾经出了个绝对,叫做‘三光日月星’,愣是没有人
  对上。苏东坡大才子,只有他对上了,徐阁老你应该记得他是怎么对的。“
  徐阶:“是。回圣上,苏轼连对了两对,第一对是‘四诗风雅颂’,第二对更为高明,是‘四德亨利元’,为避仁宗的尊讳,略去了亨利贞元的贞字。”
  嘉靖:“到底是大学士,说出来头头是道。你现在是内阁首辅,内阁眼下只有你、李春芳和高拱三个人,太辛苦了点。把苏轼省略去的那个字补上吧。”
  所有的人都是一怔。尤其赵贞吉,趴跪在那里,额上已经渗出了汗珠。
  徐阶:“启奏圣上,臣愚钝,请问圣上,是不是在内阁添上一个贞字?这个贞字是否就在眼下几个人中?”
  嘉靖:“贞者,吉也。徐阁老也是天纵聪明哪。”
  “臣领旨。着户部尚书赵贞吉即日人阁!”徐阶大声传旨。
  赵贞吉连忙磕了三个头:“臣谢圣上隆恩,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西苑朝天观后墙小门外
  大明无宰相,可在臣民心中仍然有宰相,凡人内阁者,一律目之为相,人阁即为拜相,赵贞吉算是人相了。但这还是外相,大明朝另有内相,那就是司礼监。谁都知道司礼监掌印太监便是内相之首,多少年来这个位子一直是吕芳坐着,今天,吕芳罢相了,他不能像外朝的官员,堂皇离京,便在天刚蒙蒙亮时悄悄向黄锦要了一辆马车,先来到了这里,蒙皇上恩准,让他把疯了的杨金水一起带走。
  两个陪他来朝天观带杨金水然后送他们出城门的也是黄锦安排的人,玄修之地,又是清晨,分外安静,马车停在小门外,吕芳坐在挂着车帘的马车内,两个陪护太监在车帘外说道:“老祖宗,您老且在车内安坐,孙子们去把杨金水带出来。”
  吕芳慢慢掀开了车帘,望着两个陪护太监:“有劳。先帮我看看冯保在哪里,叫他出来,我有几句话要跟他说。”
  两个陪护太监立刻面露难色,互相对望了好一阵子,其中一个答道:“老、老祖宗,孙子们劝您,冯保就不要见了。”
  另一个接着说道:“陈公公要是知道了,孙子们丢了命是小,只怕他往后还要跟老祖宗过不去。”
  吕芳淡笑了一下:“没有谁会再跟我过不去,也没有谁敢难为你们。”说着从衣襟贴肉处掏出了嘉靖赐他的那道符:“这是万寿帝君的仙符,直接去见蓝真人。请他先让冯保见我,你们再帮杨金水收拾一下,带出来跟我走。”
  两个太监望着那道符眼腈一下子直了,立刻跪了下去,高举着两手。
  吕芳将符郑重地放在一个太监的手里,两个太监再站起时便头也高了腰也直了,径直便去敲门。
  不久,里面传出问话声:“无量寿佛!谁?”
  一个太监拉长了音答道:“万寿帝君仙谕,要见蓝真人。”
  “无量寿佛!”里面的声音立刻肃敬起来,那道小门也立刻开了,一个道人躬身行礼将捧着嘉靖那道符的两个太监迎了进去。
  “记得那次送你去裕王府一转眼四年多了。”吕芳坐在后墙小门的门槛上,伸手拉起了跪在身边的冯保在身边的门槛上坐下,“那天好大的雪,咱们爷儿俩也是坐在门外,可那是司礼监值房的门外,没想到今天会坐在这里见最后一面。”
  “干爹!”冯保抬起了泪眼,愕望着吕芳,“陈洪那个贼竟然能煽动万岁爷把干爹也赶走了?”
  吕芳:“不关陈洪的事,也不是万岁爷要赶我走,是我自己要走。当年我跟你说的那几句话还记得吗?”
  冯保:“记得。干爹当时跟儿子说的是‘思危,思退,思变’。可这个时候,这么多人需要干爹护着,您老这一走,大家怎么办?”说到这里冯保紧抓着吕芳的两袖哽咽了起来。
  “这正是我要见你的原因。”吕芳也抓住了冯保的手,紧紧地捏着,压低了声音,“将来我大明的主子先是裕王,后是世子,你要忍,只要忍到那一天,干爹这几十年护着的人便都托付给你了。听明白了没有?”
  “儿、儿子听明白了……”冯保哽咽着答道,“只怕陈洪不会让儿子活到那一天”
  吕芳:“能不能活到那一天不在陈洪,在你自己。”说到这里吕芳的声音严厉了:“你是储君的人,不要看陈洪他们现在踩你踏你,可还没有谁敢杀你,除非万岁爷。我今天让蓝真人看万岁爷的仙谕,就是为了让他在万岁爷面前替你说话。伺候好蓝真人,你就能活到那一天。”
  冯保哭着跪了下去:“儿子全明白了……,为了干爹儿子也要活下去。真有那一天,儿子第一个就把干爹接回来……”
  吕芳笑了,眼中却笑出了泪花:“一朝天子一朝臣,真到了那一天,我也回不来了。
  有你在,就如同我在。你叫了我十几年的干爹,给我磕了十几年的头,今天干爹也给你磕个头,孩子们全托付给你了。“说完吕芳真对冯保跪了下来。
  冯保怔忡间,吕芳那个头已经恭恭敬敬磕了下去。冯保只得紧趴在地上。
  通县县境驿道
  由于是七月,又由于是中午,烈日当头,驿道上此时竟只有这一辆马车在往离京的方向驰去。从元初到这时,这条驿道已经三百年了,两旁绿树浓荫,蝉呜不已。
  前边路旁流过来一条小溪,清澈见底。
  “停一停,喝口水再走。”轿车内是吕芳的声音。
  车夫勒住了马,轿车停了。那车夫先跳下了车,摆好了踏凳,掀开车帘将吕芳扶了下来。
  吕芳已经换上了平常百姓的蓝色长衫,头上也只束了发,脸面依然洁净,下车后纵且望去,但见满目浓绿,流水潺潺,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转对轿车:“金儿,也下来喝口水。”
  里面没有接言。那车夫也一旁看着,显然不愿或是不敢去掀帘子接那个人。
  吕芳转对车夫:“你先去喝水洗脸吧。”
  那车夫:“是呢。”便独自向小溪方向走击。
  吕芳到轿车边拍了拍车门:“下来吧。”
  车帘这才慢慢被掀开了一条缝,露出了头花白的乱发,露出了杨金水那张痴痴的脸。
  吕芳十分慈祥地:“来,下来。”
  杨金水这才半爬着从轿车里出来了,兀自四面张望。
  吕芳向他伸过去一只手,杨金水搭着他的手踩着踏凳下到地面。
  吕芳:“知道这在哪儿吗?”
  杨金水摇了摇头,竟一个人小跑了起来,也不远去,就绕着轿车和那马一圈一圈地跑着。
  吕芳在路边树下一块石头上坐下了:“甭跑了,过来。”
  杨金水只当没听见,兀自绕着马车小跑。
  “过来!”吕芳低声喝道。
  杨金水刷地就停住了,十分惊惧的样子,慢慢挪向吕芳。
  吕芳又向他伸出了手,杨金水僵硬地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吕芳拉着他的手,杨金水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远处,那车夫正在脱下汗裳,用溪水在擦着身子。
  吕芳轻声地:“金儿,从这一刻起你不用装了,咱爷儿俩平安了。”
  杨金水开始还怔怔地望着吕芳。
  吕芳:“三年多也真是苦了你了现在好了!咱们爷儿去给太祖爷守陵了。太祖爷也不会说话,也不会生气。没有人再算计咱们了……到溪边去,把头发把脸还有咱们这只有半条的身子都洗干净了。从今往后,咱们爷儿俩干干净净做人。”
  杨金水那痴痴的目光里先是有了泪花,接着眼珠子慢慢动了,突然张开了嘴,失声嚎啕痛哭起来,身子不停地抽动!
  吕芳也慢慢流出了泪:“哭吧,哭吧,把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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