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远东狂人-第3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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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却认为那是因为勘探不够的缘故,只要贵国中枢政府能够进行统一的规划和勘探,我相信贵国的石油开采业一定会取得长足的进步。而且,在熊先生这里,我看到了贵国政治圈里非常可贵的务实态度和朴素作风,这从您的寓所就可以看出来,如果不是送您回来,我很难相信国会的一位重要人物竟然租住在这种近乎贫民区的地方,如果贵国的所有政治家都像您一样的话,那么贵国必将崛起于世界强国之林。”
坐在马车里的那名美国商人微笑着与熊成基道了别,然后吩咐车夫调转车头,驶离了这条僻静的胡同。
熊成基转身朝胡同深处走去,他的寓所在胡同最里头,是座四合院,虽然不像梅瑞形容的那样是贫民区,可是这里确实也算不上什么高档的地方,而且,那座四合院还是他与几名来京读书的外地学生合租的。
以前赵北听人说起熊成基住的地方寒酸,曾有意出钱为他在花园胡同附近购买一处小院,可是却被熊成基婉拒,因为熊成基不愿意受总统恩惠,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个道理熊成基还是懂的,身为国会高级顾问,他的职责就是监督中枢政府工作,自然不能跟政府里头的官员私交太密,虽然赵北算是他的知交好友,可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如果这种交情是建立的利益之上的话,未免就小人之交了些。
何况,熊成基跟那几名青年学生住在一起很开心,这让他想起了以前在新军里策动革命的时光,书生意气少年狂,不知天高地厚,又无阶层之隔阂,相比那尔虞我诈的官场应酬,这座小小的四合院就是这个时代的精神世外桃源。
按照原先的计划,今天熊成基本来是打算跟那几名青年学生一起去北京大学参加联谊会的,顺便给那个“铁青团”讲讲安庆新军起义的前后经过,可是下午的时候国会参议院议长黎元洪派了管家过来,请熊成基替他出席晚上的那场与美国商人的宴会,结果熊成基就没去联谊会。
此时夜已深,参加联谊会的那几名青年学生想必已回来,熊成基加快脚步,赶去租住的那座四合院,到了近前一看,院门外头的胡同里停着一辆小轿车,几乎将胡同的交通完全给堵上了,这让熊成基颇觉奇怪,不知谁将汽车停在这里,于是急忙跨进院去。
那几名青年学生都还没睡,就坐在其中一人的屋里,而且门口还站着一人,一见熊成基回来,就急忙迎了上去。
“熊大哥,总统先生派了个副官过来接你去总统府。”那人说道,并抬起胳膊向那屋里指了指。
“总统召我过去?现在?”
熊成基更是惊讶,这时也明白了院子门口那辆小轿车的来历,于是向屋里望去,正见一人从屋子里头走出来,却不是陌生人,而是侍从室副官陆裕光少校,他是滇南镇守使陆荣廷的儿子,在侍从室担任副官已有两年多,颇受总统器重。
“熊先生,总统让我请你过去。”
陆裕光走到熊成基跟前,立正敬礼,并出示了侍从室的命令。
熊成基点了点头,也没多问,跟着陆裕光就走出了四合院,上了那辆小轿车,由于胡同太窄,不能调头,只好一路倒车出了胡同口,然后才调转车头,径往总统府行去。
进了总统府,陆裕光开车将熊成基一直领到统帅堂警戒区,然后停了车,拿着通行证领着熊成基进了那栋小楼,赶到二楼小会议室,通禀之后就退下,将熊成基留在了会议室里。
会议室里本来就坐着几人,赵北坐在办公桌后,正与詹天佑指着地图小声商议,至于沙发上那几位,基本上都是詹天佑的助手,见熊成基进了屋,几人急忙起身打招呼。
赵北扭头看了一眼,说道:“味根,早就跟你说过,你住的那个地方暂时不可能架设电线杆,这电线杆架不起来,你就装不了电话,装不了电话,我就找不着你的人,刚才陆少校跟我说,他先去你家,一问,知道你去了美国商会,于是开车又去美国商会,结果人家宴会刚散,你已经坐马车回去了,于是又急忙调头去追你,谁知路上又跟你的马车错过了,反而跑到你前头去了,你看,这多耽误事啊。你呀,还是尽快搬家吧,实在不行,干脆搬到南苑去,住到航空基地。”
熊成基有些尴尬,苦笑着说道:“兴许陆少校跟我走的不是一条道,梅瑞先生送我回去的时候,我们顺便去了一趟电报局,向美国总公司拍发电报,催促技术专家早些启程来华。对了,现在夜已深,不知总统找我何事?”
赵北指指沙发上那几位,再指指站在身边的詹天佑,说道:“你上次不是说有几位战友退役后找不到事情做,想请我帮他们找份差事么?这不,这次詹工回来,正打算招募一批工头,要求最好在军队里干过,而且能吃苦,服从纪律,我就想起你了。”
“就为这事?”
熊成基有些奇怪,就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将他连夜召到总统府统帅堂,这可不像赵北的作风,虽然赵北做事有些事必躬亲的味道,可是也不致于细到这种程度。
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那几名工程技术人员,熊成基突然明白赵北为什么要这么说了,这里人多嘴杂,确实不是谈论机密的地方,赵北叫他深夜前来,绝对不是为了几个因伤退役的退伍军人找不到工作的事情,总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这里不方便说话吧”,纯粹是出于对詹天佑等人的尊重,赵北才会故意这么说。
明白了赵北的意思,熊成基点了点头,说道:“那几位袍泽都是因伤退役,伤虽不重,可是腿脚不够麻利,就是不知道詹工愿意不愿意接纳,其实,前几天我已通过陆军部军役司打了招呼,他们几人的工作已经有着落了,都在纺织厂看大门。”
“看大门可不是什么好工作,还是去西北开发边疆比较适合军人。为了革命而负伤退伍,这是国家的英雄,詹工怎么会拒绝他们呢?”
赵北微笑着看了看詹天佑,见对方也是连连点头,不过显然没有领悟这只是总统与熊成基耍的一个小花招,甚至一本正经的问起了那几个退役军人哪里负伤,以便安排他们的工作岗位。
这一谈就是半个小时,然后,詹天佑一口答应给那几个退伍军人安排工作,随后就向总统告辞,带着助手们走了。
等那帮铁路工程专家离开之后,赵北才与熊成基切入正题。
“味根,现在请你过来,我确实有重要事情跟你商量。”
说完,赵北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纸,交给熊成基。
熊成基接过那几张纸,看了看,却是几份伏辩状,或者说是自白书,再看那落款,赫然竟是几名联合阵线的国会议员,从那伏辩内容来看,这几人都曾参与了前段日子关于外蒙古风波事件的密谋与策划,他们都在这些伏辩状里声泪俱下的揭露了国民同盟试图弹劾总统的阴谋。
从字里行间里可以看出,这几个国会议员已经认识到了他们的严重错误,所以,他们打算向总统坦白,并以洗心革面换取总统的宽恕。
“这是什么意思?委员长打算开除他们?”
熊成基有些不明白,虽然他是联合阵线的党务干事,可是这联合阵线是一个政党集团,而不是黑社会、江湖会党,不讲究“家法从事”,所以,赵北就算把这些人的名单交给他,他也只能建议将这些吃里爬外的家伙开除,如果赵北是这样打算的话,也根本不必将他叫到总统府,直接派人送个名单过去就行了。
第530章 犯颜直谏
见熊成基改口称自己为“委员长”,赵北就知道对方会错了意,于是摇了摇头。
“味根,这几人既然已经幡然悔悟,咱们自然不能赶尽杀绝,总要给他们一个洗心革面的机会么。之所以请你过来,并给你看这些伏辩,只是为了让你明白现在的这个局势。自从前天江苏省议员遭到陆建章大逮捕之后,国会里的那些议员们就开始疑神疑鬼,有的人骂中枢搞政变,有的人草木皆兵,甚至逃去了租界,连议员都不敢做了,这些事实你也清楚,现在的这个局面,有些混乱,对国家没有好处,也会影响国民的情绪,所以,中枢决定先把人心安定下来。
中枢认为,现在的国会里,联合阵线固然占有绝对优势,可是国民同盟那边也有一定势力,而且,也正是因为国民同盟这种背地里搞小动作的做法引起了混乱,如果不是他们对中枢的外交政策指手画脚的话,这些主动写伏辩和自白书的议员怎么会如此的杯弓蛇影呢?在这些人看来,中枢好象真的在搞政变一样,这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么,岂有此理!”
总统这话说得恳切,不由熊成基不信,确实,自从“总统策划政变”的传闻在国会里流传开去之后,熊成基一直在为中枢和总统辩解,他不相信革命者出身的赵北会用袁世凯的手段破坏共和制度,不过,从这几份伏辩来看,国会里确实有一批议员坚持认为江苏的“国民同盟大逮捕”就是总统针对国民同盟的政变,说不好,这就是一系列逮捕和杀戮的开端,所以,那些原本参与了国民同盟弹劾总统密谋的联合阵线成员吓破了胆,他们没去租界,也没胆量继续跟国民同盟合作,所以,最终他们选择了向总统自首,以换取总统的宽大处理。
这叫“洗心革面”,但更像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总统是想让我出面安抚国会议员?”熊成基揣测着赵北的用意。
“是的,我想请你去一趟天津,现在不少国民同盟的议员都逃到了天津租界,现在他们虽然在租界里暂时蛰伏下来,可是难保以后不会有人利用他们做文章,所以,必须尽快将他们劝回国会,你带着我的亲笔信过去,跟他们说,江苏的事情是陆建章和徐宝山在主持,中枢并不直接干预,虽然司法部也参与其事,可是现在司法独立运行,中枢怎么会去干涉呢?所以,无论抓的是什么人,国会是国会,省议院是省议院,两码事,只要没有参与对汪省长的刺杀密谋,就大可放心的做他们的议员,不必整天疑神疑鬼,当心中了他人圈套。”
“为何不请张季直出山?他是副总统,又是国民同盟党魁,他去劝说,自然比我这个外人管用得多。张季直现在就在京里,今晚他还请黎议长和汤议长赴宴,他都没跑,那些国民同盟的小喽罗跑什么啊?难道真是做贼心虚?”
熊成基有些奇怪,作为国民同盟的党魁,张謇现在没逃去租界,反而那些手下的小喽罗逃走了,这种情况确实有些反常。
“小喽罗跑了,可是党魁没跑,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这很可能就是他们的安排,明白了这一点,你就明白我为什么不叫张季直去安抚那帮议员了。本来,我是想请黄克强跑一趟天津的,可是考虑到他现在健康情况大不如前,所以只好委屈味根跑一趟天津了,你也是革命元勋,而且还是我国宪政楷模宋钝初先生的关门弟子,在议员们中间也有号召力。”
总统前头那几句话说得有些诛心,这让熊成基有些担忧,迟疑了一下,他还是决定问一问。
“司法部下令逮捕江苏省议员,事先一定是取得了总统认可的,不知总统能否告之熊某,陆建章和徐宝山逮捕那么多人,手上是否有真凭实据?或者干脆就是风闻拿人?”
赵北沉吟片刻,说道:“味根,我跟你说实话,关于这个问题,我也回答不上来,因为这证据现在掌握在专案组手里,尚未传过来,所以,我现在也只能等待,和国会议员们一样,等着审讯结果,等着水落石出,现在我国是法治国家,不许刑讯逼供,也就不必担心嫌疑人屈打成招。”
熊成基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道:“如果是抓错了人呢?中枢恐怕要找个台阶下啊。司法部、内政部甚至专案组恐怕必须有人出面为此承担责任,向国民谢罪。”
赵北淡淡一笑,说道:“味根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是现在谈这个还为时尚早,一切还是等专案组的报告递上来再说吧。说实在的,我相信陆建章的能力,他一定能够查明‘一号专案’的真相。”
“那好,我这就出发去天津,没有火车的话,我就坐汽车过去,还请总统派一辆汽车和一名司机。”
熊成基放下心来,只是对于他能否劝说那些躲在租界的国会议员返回国会却是没有多少信心,现在国会里确实有些人心惶惶的感觉,就连在刚才的美国商会的晚宴上,人们的话题也主要集中在江苏的“国民同盟大逮捕”上。
对于国民同盟的“政变”论,熊成基是反对的,他不相信联合阵线在搞什么政变,但是另一方面,熊成基确实也有些担心国民同盟因此而被迫解散,那样一来的话,这国会就真成了联合阵线的一言堂了,到了那时候,这个中枢政府就完全失去了外部力量的监督,至于将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那就是谁也说不清楚了。
作为宋教仁的关门弟子,熊成基对宪政理念非常推崇,也正因此,他对赵北的那个“军政、训政、宪政”三步走的政策持怀疑立场,他不相信人的道德,他与宋教仁一样,认为权力必须被关进笼子里,虽然现在赵北还是一个革命者,而且在他的强力领导下这个国家正在逐步恢复健康,但是这并不能成为他大权独揽的借口,因为人是有私心的,也是有私利的,这种私心和私利是国家利益和民族利益的最大威胁,如果赵北真的打算永远掌握中枢权力的话,那么,国会或许是唯一可以对他进行制约的机构了。
现在,赵北已经有些惟我独尊的做事风格了,这非常危险,熊成基确实也很担心,担心赵北会自我膨胀到狂妄自大的地步,以致于最终破坏法律,用非法手段摧毁国会里的所有反对派。
想到这里,熊成基决定提醒一下这位让人难以捉摸的总统先生,在他看来,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犯颜直谏”,忠臣才敢做的事情,共和的忠臣,宪政的忠臣。
“振华,现在国会里有一种说法,说你想当终身大总统,我当然知道,这是旁人的污蔑,可是众口铄金,你身为一国元首,也未必能抵挡的住。此次国会危机,或许是向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