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远东狂人-第3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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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点点繁星闪烁,微风吹拂着大地,林间的营地中篝火明亮,与那天上的星星交相辉映。
营地中传来歌声,低沉而压抑,带着几分悲凉,也带着几分希望,仿佛一位在黑暗中摸索的旅人,虽然找不到光明,但是在旅人的心底深处,那光明终究是会到来的。
在这悲凉却又带着希望的低沉歌声中,蒋翊武抬起头,向那黑沉沉的天空望去,繁星的光芒越来越黯淡了,却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被乌云遮挡的缘故。
从嘴里拿出那根草绳,蒋翊武低下头去,继续编织着那只草鞋,没办法,现在后勤供应基本上断绝了,军装、被服、布鞋、棉鞋都供应不上,这游击队员们不得不学会自己编织草鞋,万幸的是,在游击战训练班和军校的时候蒋翊武学过如何编织草鞋,所以,在这帮朝鲜游击队员面前他倒是没露怯。
蒋翊武是一年前来到朝鲜的,接替刘复基的位置,以“军事顾问”的身份协助这支朝鲜游击队进行作战,而在此之前,他在武汉陆军大学接受过严格的游击战训练,无论是理论还是经验都是非常不错的,因此,这支游击队并没有因为刘复基的回国而失去斗志,虽然由于战略空间被压缩而导致游击区面积越来越小,但是所有的游击队员们仍然斗志昂扬,与日本殖民军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游击战。
与刘复基一样,蒋翊武也是共和军特战团出身的军官,虽然特战团的指挥官曾决定推荐他们两人去基层部队担任高级军官,而且总司令也同意了,但是蒋翊武和刘复基最终还是决定继续留在特战部队里担任低级军官,因此,从陆军速成学堂正式毕业之后,蒋翊武和刘复基仍旧在特战团,都是连长,后来特战团扩编为特战旅后,两人才被提拔为营长,再后来,由于中枢决定支持朝鲜反日运动,于是便先将刘复基调出了特战旅,派往朝鲜组建游击队,而稍后不久,蒋翊武也被调出特战旅,不过没有直接去朝鲜,而是先去了陆军大学进行深造,专攻游击战,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若论游击战的理论修养,蒋翊武比刘复基更胜一筹,不过当他到朝鲜接替刘复基的时候,刘复基已在战争中学会了战争,所以,在回国之前,刘复基反而给蒋翊武上了几天课,留下不少宝贵的实战经验,而这些实战经验是陆军大学里学不到的。
只是蒋翊武没赶上好时候,等他被陆军部派到朝鲜接任“军事顾问”的时候,朝鲜的反日运动高潮已过,朝鲜南部地区逐渐为日本殖民军重新控制,许多的“独立区”被日本夷为平地,南部地区的游击战已经无法取得令人满意的战果,于是,这游击战的主战场就迅速转到了朝鲜北部的崇山峻岭中,这里的条件比起南部更为艰苦,但是对于游击队而言,这里的地形更方便进行游击战,就是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中,蒋翊武在朝鲜的山区一呆就是差不多一年时间。
按照陆军部的规定,派往朝鲜的军官每一年轮换一次,眼看着蒋翊武就要被调回国内,但是国内却迟迟没有派来接替的军官,这让蒋翊武非常担心,毕竟,新人加入部队,是需要一段适应期的,要想协助朝鲜军官指挥作战,光有理论修养是远远不够的,想当初,蒋翊武刚到朝鲜的时候,刘复基可是手把手的带了他差不多一个月,然后才回国的。
“不知道国内会派谁来接替我的职务?不知道刘复基那家伙现在是不是还留在特战旅里?不知道日本的下一次扫荡会在什么时候?不知道国内现在怎么应对朝鲜的局面?……”
太多的“不知道”在蒋翊武脑海里萦绕,没办法,现在信息闭塞,通讯不畅,几乎所有的游击队指挥官都在为这个搜集消息的事情发愁,以前形势不错的时候,朝鲜的反日游击队很是装备了一些无线电台,用于与鸭绿江对岸取得联系,或者干脆与在朝鲜近海航行的中国潜艇取得联系,但是随着日本殖民军逐步掌握战争主动权,朝鲜的反日游击队不得不分散活动,以前,蒋翊武的部队可以跟着“游击师”、“游击旅”活动,但是现在,他的“游击连”就是目前朝鲜反日游击队最大的战略单位,偶尔能与其它部队临时凑成一支“游击团”,那就是了不起的壮举了,也正因此,那些在激烈的战斗中幸存下来的无线电台只能优先装备那些由高级军官指挥的游击队,蒋翊武的这种普通游击部队是无权拥有无线电台的,而且也完全没有必要,因为现在的无线电台需要高耸累赘的天线,只会成为部队行军时的拖累,所以,现在的蒋翊武要想得到外界的消息,只能依靠最原始的“人力通讯”。
前天蒋翊武已派出了几名朝鲜游击队员,去向上级汇报工作,并顺便领回上级的命令以及最近国内出版的报纸,按说那几名游击队员上午就应该回来了,但是直到现在连人影也没看见,这多多少少让蒋翊武有些担心,毕竟,他的部队已从年初的两百多人锐减到现在的不足一百人,剩下的人几乎人人带伤,现在的每一个队员都是宝贵的战斗资源。
经过这一年的战斗,蒋翊武真正的见识了战争的残酷性,以前在国内跟着总司令东征西讨,倚仗的是优势兵力与火力,虽然战争一样残酷,但是相比朝鲜半岛的游击战与反游击战,正规战争的残酷性只是体现在战场上,而在朝鲜,在这片三千里江山的游击区里,到处都可以看见游击战与反游击队所带来的巨大破坏,在这场战争中,作战双方都将灵魂深处最黑暗的一面显示出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的话,蒋翊武恐怕很难相信这种低烈度的战争竟会带来如此巨大的破坏。
这种破坏主要是日本军队造成的,为了消灭反日游击队,日本军队不惜烧光整座村庄,杀光村庄里所有的手无寸铁的村民,这已经不是在打仗了,这是在泄愤,更是在犯罪,美国、中国、德国记者正在利用这一情况深入揭露日本军队的暴行。
但是在蒋翊武看来,记者报道不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的反日游击战争即将失败,这不是悲观,而是心里话,那本《游击战》说得不错,失去了正面战场的掩护,面对一个拥有强大国力和军事机器的入侵者,单纯的游击战最终都会走向失败,这与勇气无关,与战斗力无关,只与大国之间的利益搏弈紧密相连,如果不能得到某个大国的强有力的支持的话,朝鲜半岛的反日游击战是坚持不下去的。
即使看到了那黯淡的前景,蒋翊武却依旧坚守着职责,因为他明白,他在朝鲜多坚持一天的游击战,那么,日本就能被多牵制一天,这对于中国是有利的。
就在蒋翊武坐在篝火边,一边编织草鞋,一边出神的时候,一个游击队员匆匆奔进这块林间空地,跑到蒋翊武跟前,向他报告。
“队长,通讯员回来了。”
虽然中国话说得很生硬,但是蒋翊武还是听懂了,在朝鲜一年时间,他甚至还学会了一些粗浅的朝鲜话,自从前几天那场遭遇战中游击队指挥官重伤之后,蒋翊武就失去了最后一位正规的朝鲜翻译,而且现在,他是这支游击连的代理连长。
蒋翊武扔了草鞋,拍了拍手,跟着那名游击队员走出林间空地,向几名正摸向这边的人迎面走去。
通过蹩脚的翻译,蒋翊武勉强听懂了通讯员的话,知道对方带来了一份书面命令,于是急忙将那命令要了过去,走回篝火边,核对了一下密码,然后就着火光研究那份命令。
命令是由“咸镜道游击司令部”下达的,内容均为特级密码编写,这让蒋翊武的译读有些慢。
虽然命令的内容不多,但是却让蒋翊武非常震惊,因为根据命令上的内容,所有在咸镜道活动的朝鲜反日游击队都必须在五天之内想办法渡过鸭绿江,前往中国辽宁、吉林两省,然后在那里解除武装,由中国军队保护前往“北满中立区”。
这个命令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表明中国已经改变了立场,决定放弃支持朝鲜半岛的反日独立运动了?
蒋翊武将那份命令又重新研究了几遍,心中一阵凄凉与无奈,或许,这就是小国的悲哀所在吧,身不由己,无论怎么奋斗,都只是大国政治与利益搏弈的牺牲品,朝鲜的命运不由朝鲜人决定,而由强国决定,在强国眼里,朝鲜就是可有可无的小脚色。
“传令,提前准备早饭,我们天亮之前转移营地,往北边走。”
蒋翊武立刻下达了命令,他决定暂时不将上级命令内容告之部下,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情绪,现在军心很重要,而且,这些人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如果将他们留在这里,那是很不负责的做法,蒋翊武相信,这个命令的背后还藏着更多的东西,将来,这些战士或许还有他们的用武之地。
蒋翊武开始收拾自己的背包,这时,他又注意到了风中飘来的歌声,歌还是那首朝鲜民歌,但是曲调却更悲凉了,而那歌声里潜藏的希望似乎也消失了。
一声叹息,蒋翊武用力摆脱了脑海里的杂念,开始研究行军路线。
第506章 小脚色(下)
夜已深,但是办公楼里却依旧灯火通明。
这里是旅顺,日本租借地“关东州”军事、政治中心,“关东都督府”撤消之后,“关东厅”就在原关东都督府组建。
这栋办公楼就是“关东厅”的主办公区,由于新任“关东厅长官”曾弥荒助尚未到任,因此,这里的所有军政工作仍由原关东都督大岛义昌主持,而他现在的正式职务是“关东军司令官”。
现在已过凌晨两点,大岛义昌没有休息,仍在办公楼的一间会议室里主持会议,与会的人除了“关东军”的高级军官之外,几名民政官员也应邀列席了会议。
会议的主要议题是关于南满地区当前局势及应对办法的,由于日本政府擅自设立“关东厅”的做法引起中国方面愤怒,“东北亚危机”爆发,而且随着中国国防军的大举北进,局势有越演越烈的趋势,虽然有英美两国从中斡旋调停,但是作为日本军部激进势力的一分子,大岛义昌本人一点也不担心会爆发战争,他相信,曾经击败过俄罗斯帝国的大日本帝国军队将在这场“满洲战争”中赢得胜利,并借此一步到位的将南满地区乃至整个满洲地区并入日本的殖民圈中,更重要的是,如果他能指挥日本关东军取得胜利,那么,他将以此作为他的进身之阶。
现在日本明治天皇已病入膏肓,所有知道内幕的人都明白,一旦这位维新时代的精神偶像去世,那么自“明治维新”以来所形成的日本政治格局很可能会发生改变,这场即将到来的政治利益的重新分配对于每一个大人物来讲都是不可回避的话题,这其中既有机遇也有挑战,而对于正在日益崛起的日本军部势力来讲,最大的挑战来自于日本国内的宪政派政治力量。
所以,日本军部急需一场战场上的辉煌胜利来稳固他们的权力,七年前,借着日俄战争的胜利,日本军部势力成功的将自己塑造成国民偶像,军人的地位随之提升,并取得了政府里的力量平衡,汲取了这个经验,现在,日本军部变得格外好战,两年前,朝鲜半岛的反日大起义爆发之后,日本军部之所以无视国内财政窘迫局面而一意扩大战争规模,也正是出于这种好战心态。
但是,随着朝鲜反日大起义战争的持续,日本军部不仅没能迅速平定朝鲜爱国者的反抗,反而将整个日本拖进了战争的泥潭,战争费用的居高不下,士兵伤亡的逐渐增多,来自国际方面尤其是中国、美国、德国等国的舆论谴责,都使日本国民不满情绪激增,一开始,日本国民是指责政府没能很好的任用殖民官员,导致朝鲜民族情绪激化,但是后来,随着战争的僵持局面的到来,日本国民开始将矛头对准了日本军部,指责军部指挥无能,而另一方面,在前几年的经济萧条中日益强大起来的日本左翼力量也加入了这场角逐,反战呼声日益高涨,这一切都使日本政府和军部左右为难。
朝鲜是日本最重要的殖民地,如果从中日甲午战争结束算起的话,日本政府已经在朝鲜半岛苦心经营了十多年,如果现在不能迅速平息朝鲜人的反抗,将朝鲜半岛重新纳入日本的殖民统治的话,不要说是日本政客,便是日本国民也绝不会答应,但是另一方面,由于战争迟迟不能结束,日本政府的大量精力和财力都被消耗在与朝鲜反日游击队的较量中,如此一来,日本政府不仅无法向国民交代,也无法专心处理国际事务,就连一直不肯放松的对中国的经济渗透工作也遭到了牵制,这对于日本帝国来讲是很不利的,而且国内的经济发展也开始向军事工业畸形倾斜,少数财阀从战争中获取巨额利润,但是多数国民的生活水平却明显下降了。
工人的罢工,学生的罢课,商人的罢市,小贩的暴动……这两年的时间里,这些使日本政府难堪的事件比比皆是,国民的情绪越来越难以控制,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发展为革命,当年,因为对日战争的失败,沙皇俄国就爆发过一次席卷全国的革命,而考虑到左翼力量的增强,日本政客普遍有一种危机意识。
确实,朝鲜反日大起义刚开始爆发的时候,日本国内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意识到这场战争竟会持续两年之久,多数日本人认为,只要军队开到,排枪一放,那么,那些朝鲜的乌合之众就会像以前的历次反抗一样一哄而散,但是日本人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在朝鲜半岛,他们竟遭遇了当年英国军队在南非遭遇的那种游击战,而且,相比南非布尔人的游击战,朝鲜人的游击战更为灵活,而且在地形方面更有优势,更为重要的是,朝鲜的游击队有理论指导,而他们的战术来源就是那本《游击战》小册子。
《游击战》,据说这本战术小册子就是那位中国的总统赵北主持编撰的,在那上头,许多战术都是让人瞠目结舌的,麻雀战、地道战、破袭战、骚扰战……诸多名目让人眼花缭乱,相比南非布尔人的反英游击战,朝鲜人的反日游击战显得格外灵活,朝鲜半岛上的日本殖民军确实遭遇到了一种全新的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