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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部分

1908远东狂人-第2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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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宝山过去手下只有千把号人,可是现在,直接掌握的部队就有近万人,再加上那些入了他的‘春宝山’的北洋中下级军官,现在的徐宝山,实力那是不容小觑啊。这几日来,我曾派人秘密调查过徐宝山,发现最近他往玄武楼走得很勤,每日都在宴请两个人,虽然目前我还没有查出来那两个人是谁,不过从徐宝山对两人的礼遇来看,这两个人恐怕很有些来头。”
  “朱都督是说,这两个人是联合阵线派来联络徐宝山的?姜桂题和赵倜现在已经叛变,徐宝山或许也在谋划叛变的事情。”陆建章若有所思。
  “目前来看,也只有联合阵线嫌疑最大,徐宝山的诡异行动,王士珍的突然遇刺,这恐怕绝不是什么巧合,联系到联合阵线那位赵委员长的一贯行事风格,眼下这东南局势的动荡,只怕与那赵委员长脱不了干系。现在南北正在停战议和,联合阵线不方便直接在东南动手,所以他们才会想到这个挑拨离间之计,万幸的是,朗斋及时带着徐菊老的信赶到南京,这才力挽狂澜。不过目前来讲,我们确实应该谨慎行事。”朱家保说道。
  陆建章沉吟片刻,说道:“蛇无头不行。不如由朱都督做东,以宴会的名义将那徐宝山请来,就在宴会之上我们将他捕杀,徐宝山一去,他的部队也就不足为虑了。”
  “这个恐有不妥。没有罪名,就这么将徐宝山杀了,恐怕会给人口实,说我们北洋滥杀无辜,会失民心的。依我之见,不如将徐宝山调回苏北,就说现在南北和谈了,不打仗了,叫他回苏北盯着那些盐枭、土匪。”
  一听陆建章要捕杀徐宝山,孟恩远连连摇头,不赞成这个办法,这固然是他顾忌徐宝山军事实力的缘故,但未必没有私人原因,毕竟,徐宝山怎么说也是他孟巡阅使的拥护者,此人如果被他的儿女亲家杀了,那么,对于他今后的收拾人心非常不利。
  见孟恩远的头摇来摇去,陆建章心中冷笑。罪名?想找徐宝山的罪名还不容易?以前在北方替袁世凯捕杀政敌和反对者,他陆建章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罗织罪名”这个词可不是他陆某人的发明,有的时候,甚至都懒得罗织什么罪名了,反正人一死就一了百了,难道还怕鬼魂去阴间喊冤不成?
  既然孟巡阅使做了婊子还想立块牌坊,那么陆建章也不能让这位儿女亲家太过为难,于是便开始考虑徐宝山的罪名,但是不等他想好这个罪名,就听见会议室外头传来几声清脆的枪响。
  “啪”
  “啪”
  这枪声在黑夜里听上去格外的清晰,拖长了尾音,让人一时无法准确的判断距离,而且枪声由稀到密,很快就如同炒豆一般,“乒乒乓乓”的在城里响了起来。
  孟恩远急忙下令副官们分头去打听,好在他的东南巡阅使府里有几部野战电话,直通各处军营,这问了一圈下来,终于得知,是城西的张永成部队驻地传来的枪声。
  “张永成想干什么?”孟恩远一急,当时就下令部队戒备,如果不是另外几人相劝,恐怕他还会下令将那名张永成派来参加会议的副官绑起来。
  这么乱哄哄了十多分钟,然后更准确的情报传来回来。
  “报告!枪声确实是从张永成的第五师驻地传来的,不过不是哗变,而是战斗,徐宝山说奉了孟巡阅使的命令,武力解除第五师的武装,张永成拒绝解除武装,结果就这么打起来了。现在,第五师的所有电话线都无法接通,根本没有办法和张永成说话。”
  “啊?!”
  陆建章闻言大惊失色,颓然倒回了椅子上,向孟恩远望去,见他正一脸愕然的向自己望过来。
  “这个命令不是我下达的。我没有下令解除第五师的武装。”孟恩远一脸无辜。
  “徐宝山这是假传军令,就这一条,就够枪毙他徐宝山的!”陆建章拍着桌子,声嘶力竭的喊了几句。
  不过之后,这会议室里突然变得安静下来,没人说话,但是所有人都在思考同样的一个问题。
  这南京的乱局,那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第377章 彷徨(上)
  风从长江对岸吹了过来,将这笼罩着城市的硝烟味吹散了。
  天亮了,枪声也稀疏下来,炮声更是听不见了。
  惶恐了一夜的南京居民总算是稍微松了口气,胆子大些的人甚至拉开门,走到街上打听昨夜的战斗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的人说是城里的驻军因为欠饷而哗变,变兵围攻江苏都督府和东南巡阅使府,不过当一些百姓前往江苏都督府和东南巡阅使府去看个究竟时,却又听到了别的说法,持这种说法的百姓坚持认为是杭州方向的联合阵线派兵攻打南京来了,因为他们觉得枪炮声在城南响得更热闹,而那个方向就是城外的雨花台,在那里,北洋南进第一军设置了一处炮兵阵地,如果杭州方向过来的敌军要攻打南京的话,就必须首先解决那里的炮兵阵地。
  但是这两种说法都有问题,实际上,昨夜的战斗最开始的时候是在城西,后来城里到处都传来枪声,至于城外的枪声,反而显得稀疏了很多,所以,在一些理智的百姓看来,前后两种说法都不靠谱。
  不过没等百姓们真正弄明白昨夜的战斗到底是怎么回事,城防司令部就又下达了戒严令,而此时距离孟恩远孟巡阅使解除前几天的戒严令还不到一天工夫,整个城市顿时又变得一片死寂,街道上看不见一个行人,各个路口都站着持枪的士兵,每个士兵的胳膊上还都系着一根白色的布条。
  当然,并不是城里的所有士兵都在胳膊上系了白布条,这些系着白布条的士兵都是孟恩远部队里的士兵,至于那位苏北镇守使徐宝山,他手下的士兵全都没有系白布条,不过为了区别于张永成的第五师,徐宝山的兵都在胸前挂了朵绳索扎成的花,这是江湖规矩,而且这也不是什么花,这叫“英雄结”,很符合徐宝山的江湖背景。
  徐宝山的部队原本主要驻扎在南京城北和城东一带,昨天战斗打响之后,这些部队全都集结起来,一股脑的往城西和城南扑去,为的就是突袭张永成的北洋陆军第五师。
  那是一场真正的混战,枪声虽然持续了一夜,不过真正的短兵相接并没有多长时间,而且双方的伤亡都不重,因为战斗打响之后没多久,张永成就指挥北洋陆军第五师由城西的汉西门、草场门退到了城外,接着兜了个圈,往南拉到雨花台炮兵阵地去了,然后就从那里往南京城里打炮,炮弹落进城里,玉石俱焚,昔日繁华的商业区夫子庙很吃了些炮弹,昨夜南京居民们听见的炮声就是这么回事。
  这炮击毁了不少民居,可是对于徐宝山的部队却没有造成什么危害,因为当得知北洋陆军第五师撤退出城之后,这支由盐枭队伍改编而成的官军立刻恢复了匪性,手持钢枪在城西、城北一带大肆抄掠,因为夫子庙炮火太猛,他们倒是没敢靠近,这伤亡也就不重,至于那持续了一夜的枪声,则多半是这些兵痞抢劫居民、商铺时用来威胁百姓的枪声,真正用于战斗中的弹药却是所费不多。
  这场南京城里的闹剧在天快亮的时候才基本上谢幕,张永成的北洋陆军第五师首先停止了炮击,然后徐宝山的部队也吹号收队,满载战利品归营,这之后,孟恩远的部队才敢上街执行戒严令,在这场北洋闹剧中,这几位大人物倒是分工明确,配合默契。
  虽然军队损失不是很严重,但是对于南京城里的百姓们来讲,这场战斗让他们损失惨重,就连洋人也遭了池鱼之殃,虽然目前尚未发现有洋人在战斗中死亡,但是作为各国派驻南京的外交官,维护本国侨民的在华利益是他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这不,天刚亮没多久,英国、日本、美国、德国驻南京领事就登门造访,向孟恩远孟巡阅使递交了一封联名抗议书,抗议北洋方面未能尽到维持城里秩序的责任,并要孟恩远亲自向各国领事做出“让人满意的解释”,否则,此事将损害中国与各国的关系。
  焦头烂额,这个词用来形容孟恩远现在的心情再合适不过了,和孟巡阅使一起焦头烂额的还有北洋中枢派过来的全权代表陆建章,两人现在正坐在会议桌前,看着那桌子上放着的那封各国领事联名抗议书愁眉不展,会议室里的人也不多,总共就那么十多位,都是孟恩远、朱家保等人的亲信。
  屋漏偏逢连阴雨,现在北方的形势尚未完全稳定下来,这东南又闹出这么一场变乱,就靠孟恩远、朱家保、陆建章等人的力量,远远不足以充当这东南的北洋中流砥柱。
  “报告!派去联络徐宝山的人已经回来了,没见着徐宝山的人,只见着了他的一个副官,那副官说了,孟巡阅使的命令当时是通过电话下达的,至于里头说话的那个人到底是否是孟巡阅使本人,徐宝山也不清楚,反正他是支持孟巡阅使的。”
  一名副官走进会议室,身后跟着一名军官,正是刚才孟恩远派去联络徐宝山的人。
  “放屁!老子什么时候用电话给他徐宝山下达过解除第五师武装的命令?若是真有那通电话给他,他为什么不派人过来复核命令?就这么拉着队伍去打张永成,他这是在支持我?他这明明是在给老子拆台!现在他也不过来,这不正说明他做贼心虚么?”
  孟恩远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脸色铁青,如果说他以前还认为徐宝山确实是支持自己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完全相信陆建章告诉过他的话了,那个徐宝山之所以支持他孟恩远出任东南巡阅使,完全是一个阴谋,就是为了离间他与张永成,挑唆他跟张永成斗,然后由他徐宝山徐镇守使从中渔利。
  陆建章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好不容易拿出个能让孟恩远和张永成都满意的调解方案,却因为昨晚的那场战斗而毁于一旦。
  现在,徐宝山借口奉命解除张永成部队的武装,又给孟恩远和张永成之间的这团火上浇了瓢油,要想弥合两人之间的关系,这比登天还难了。
  “报告!派去联络张永成的人回来了,他带了张永成的一个口信。”又一名副官走进会议室,但这话却说得不利索。
  “什么口信?”孟恩远扭头望了过去。
  “张永成说,孟巡阅使两面三刀,他是不会再听孟巡阅使的话了。”副官想了想,虽然尽量将话说得客气一些,但是这“两面三刀”却是一时想不出更好的替代词。
  果然,孟恩远脸色更是难看,但是不等他发作,坐在他身边的陆建章拉了拉他的衣角,然后向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坐回去。
  孟恩远颓然落座,脸色阴沉的看着面前那封列强领事抗议书,沉声问道:“朗斋,你说此事如何应对?现在张永成摆明了要跟我作对,难不成,我还真得将这个‘东南巡阅使’的位子让给他坐?明明是他的炮兵向城里开炮,列强领事们抗议的是他张永成,不是我孟恩远!我现在若是将东南巡阅使的位子让给张永成,那岂非是告诉别的将领,想做大官就得有胆子向百姓开炮么?如此,以后的北洋恐怕就成土匪窝了。”
  这话说得是冠冕堂皇,但是在陆建章听来,这就表示,孟恩远绝不会接受亲信刚才的建议,将这个“东南巡阅使”的官帽子让给张永成,说到底,孟恩远官瘾太重,不肯让别人骑在自己头上,在这一点上,他不如朱家保,朱家保倒是对这官位看得很轻,他在意的还是北洋的团结。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就算是孟恩远肯将东南巡阅使的位子让出来,但是张永成也未必能坐这个位子,现在列强领事们已经知道昨夜是谁的部队在向南京城里开炮,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张师长,这官司肯定会打到北洋中枢去,到时候徐世昌雷霆震怒,就算他张永成做了东南巡阅使,只怕也是坐不久的,说不好,北洋还会将他张永成推到前头去当替罪羊,以此平息洋人的愤怒。
  “曙村,你消消气,张永成一介武夫,做事不计后果,确实不是做东南巡阅使的料,就连北洋南进第一军的总统官他也做不了,咱们马上向中枢拍发电报,请中枢迅速解除张永成的职务,此次炮击南京之事,由张永成一人负责,与我们无关。”
  陆建章的话让孟恩远稍微松了口气,不过他又想起另一件事,于是问道:“徐宝山假传军令,攻击第五师,这件事又该怎么算?”
  陆建章扫了眼在座的其他军官,然后沉声说道:“曙村,以我们现在的力量,能同时对付张永成和徐宝山两个人么?我们只能拉一个打一个,现在我们首先应该解决的是张永成。”
  “为何不拉张永成对付徐宝山?好歹张永成是北洋自己人。”一名参谋不同意陆建章的意见。
  “是啊,张永成毕竟是北洋的人,徐宝山一个土匪头子,又不听命令。”另一个军官也随声附和。
  但陆建章有自己的看法,他沉声说道:“洋人指名要严办张永成,难道诸位觉得就凭我们的力量能够拉张永成一把么?现在中枢有求于洋人,绝不会在此事上开罪列强。至于那个徐宝山,我何尝不知道他是个王八蛋,但是现在还是要稳住他,稳住徐宝山就等于稳住了东南局势。现在北方局势尚未平静,若是东南再乱起来,咱们北洋可就树倒猢狲散了。”
  陆建章这话说得诛心,在场众人无不皱眉,只有孟恩远僵着表情,等他回过味来,急忙问道:“现在放过徐宝山,那以后怎么办?他要是再不听命令,咱们岂不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当年韩信尚且受胯下之辱,现在我们忍,是为了北洋的大局,不是怕了他徐宝山。现在,我们首先必须把北洋陆军第五师的军心给收拢起来,张永成是不能呆在第五师了,但是张永成走了并不代表第五师也会跟他走,第五师是北洋的部队,不是他张永成的部队,只有把第五师整顿起来,才有力量收拾徐宝山。”陆建章对于众人的迟疑很不以为然。
  “朗斋,你是不是有些过于谨慎了。别忘了,现在咱们手里还有两艘军舰呢,刘司令亲自坐镇军舰,只要咱们陆军配合得好,收拾徐宝山不成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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