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远东狂人-第2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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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北洋离不开列强,袁世凯也离不开列强。
如此分析之下,袁世凯是一身冷汗,那汗水涔涔而下,将衣服的后背都浸透了,而他的前襟早已被那窗外飘进的雨点淋得湿透。
见袁世凯站在窗前呆了好一阵,袁克定走了过去,站在袁世凯的身边。
“父亲,这窗前雨大,还是站进来好一些。”
袁克定的话让袁世凯的心思拉了回来,看了眼袁克定,袁世凯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背着手转过身去,走了两步,然后抬起头,扫了眼站在书房里的这帮亲信。
赵秉钧、段祺瑞、段芝贵、蔡廷干、阮忠枢,不是文臣就是武将,跟随袁世凯鞍前马后已是多年,再加上杨度、严修那帮不算太贴心的部属,这小小的总统府书房竟已是挤得满满当当。
“诸位,徐菊人的电报你们都传阅过了,现在北洋里有人想造反,想夺权,你们说说,如何是好?”
袁世凯冷冰冰的话让书房里所有人都是一凛,跟随袁老帅这么些日子,众人都知道他的禀性,现在说话的时候,袁世凯面带微笑,这恰恰是他内心极度愤怒的表象,这说明他已起了杀心,但是这个杀心却不是对着那位赵总司令的,至少现在不是。
“干爹下令,我马上就带人去把盛宣怀抓起来,押到干爹跟前,将他碎尸万段!他躲在租界,这也没什么关系,咱们就派人去租界,如果洋人不同意引渡,咱们就自己动手将他绑来,上海本就是龙蛇混杂之地,肯卖命的江湖好汉倒也有一些。”段芝贵第一个表态,这说话的时候也是咬牙切齿。
其他人一时有些沉默,杨度本打算开口,不过站在他身边的严修拿脚尖碰了他的脚根一下,于是又低下头去。
见众人都不说话,袁世凯冷笑着踱回书桌后,在那张藤椅上落座,袁克定急忙跟了过去,站在桌边伺候,借着吩咐机要员为袁世凯准备一身干衣的当口,抬起头向段芝贵使了个眼色。
段芝贵虽然瞧见了袁克定递过去的眼色,但是他没敢再说话,向身边的段祺瑞望了过去,但却发现段总长正扭头望着窗外的雨景,瞧那神色,竟有些陶醉其中的味道。
“芝泉,你在想什么呢?你是陆军部总长,对于此次豫南之败,你有什么看法?”
袁世凯望了段祺瑞一眼,但是问的话却与此次“倒袁”话题无关。
段祺瑞扭回头,叹了口气,说道:“老帅钧鉴。北洋军此次豫南之败,实出段某预料,段某确实未料到南军战斗力竟如此强悍,更未料到冯华甫他们几人竟如此的一意孤行,明知信阳防线无法攻破,却仍顿兵于坚城之下,实在是犯了兵家大忌,本来只是小挫,可竟被他们变成了大败,如此用兵,确实让人无语。”
“那依芝泉之见,若是你去指挥,又该如何用兵呢?”袁世凯冷冷问道。
“信阳防线既然无法突破,那么唯一的选择就是收拢兵力,向北撤退,固守郑州,同时命令南进第一军放弃南京、上海,全军向西挺进,与郑州之南进第二军形成两面合击之势。这也是当初清军第一、第二两军夹击武汉的态势,虽说战术呆板了些,可是却胜之于稳妥,如果北洋军能够依次稳扎稳打,纵然无法占领武汉,也可对联合阵线形成强大军事压力,迫使其内部分化,方可逐个击破,并使北洋占据战略之优势。换句话说,是以东南之暂时退却取得西线之战略胜利……”
段祺瑞侃侃而谈,但是话未说完,却听到拍桌子的“啪啪”声。
“既然你知道这样打,那为何当初不肯领军出征?冯华甫再怎么蠢笨,至少他的心里还装着一个袁老帅,还装着一个北洋!调第一军夹击武汉?那么东南还守不守了,你以为,联合阵线摆在杭州的那几万人是来看戏的么?”
袁世凯拍着桌子咆哮起来,让段祺瑞一身冷汗,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多么的冒失,恰恰在敏感问题上触动了袁世凯的神经,给了他借题发挥的口实,“东守西攻”,这本就是袁老帅定下的战略,在这上头质疑,那就是质疑袁世凯。
段祺瑞立刻闭上了嘴,但是袁世凯却不肯放过这位陆军部代理总长。
“咱们北洋为什么打不过联合阵线?既不是因为你段芝泉有小聪明,也不是因为他冯华甫战术呆板,而是因为内斗,因为党争!……信阳一仗,冯华甫虽说是大败亏输,可是现在却不是落井下石的时候!那个盛宣怀现在对我袁某人落井下石,那是他的阴险,可是我绝不允许其他人也落井下石!你落井下石,我落井下石,都这么干的话,那么也不必等别人来打咱们北洋了,咱们自己就把自己给乱石砸死了,人都死光了,哪里还有什么北洋?”
袁世凯说到后来,站起身指着段祺瑞大声呵斥,脸色铁青,胳膊剧烈的抖动,屋里的所有人都将头低了下去,躲闪着袁世凯的噬人目光。
“父亲,您息怒。还是先说说那帮北洋叛逆的事情吧,现在徐菊老拍电报过来,这是他对老帅的忠诚,不能不嘉奖,不如现在就拍封电报过去?”
袁克定的话虽然没有让袁世凯冷静下来,但总算是让他停止了咆哮。
袁世凯坐回了藤椅,颓然的摆了摆手,说道:“我与徐菊人之间没有什么虚礼,他也不会在乎,这嘉奖的事情还是等解决了那帮北洋叛逆之后再说吧。”
“徐菊老打算现在就宣布退出总统竞选,在电报里征求父亲的意见,是不是回封电报?”袁克定问道。
袁世凯迟疑了片刻,说道:“你去回电,告诉徐菊人,这总统竞选的事情先别管,我信任他,就算袁某真的被迫下野,由他徐菊人当正式大总统也比那些狼心狗肺的叛逆要好。哼哼,盛宣怀那帮人真是糊涂透顶,现在联合阵线咄咄逼人,他们不想着团结一致,枪口对外,反倒忙着来逼宫,这就是利令智昏啊,把我赶下台去,他们真以为自己能坐稳江山?哼哼,我倒是想看看,没了我袁世凯的北洋,那还是不是北洋!”
就在袁世凯与一众亲信密议反击“倒袁派”的行动方案时,在上海公共租界的一间会议室里,一个同样的阴谋也在紧锣密鼓的策划。
会议是在公共租界的张园举行的,与会的人多半是北洋集团中人,其中以盛宣怀的地位最高。
会议已进行了小半天,众人对于盛宣怀的倒袁方案均持赞成立场,少数人虽然仍决定观望,但是倒袁行动仍将按照方案进行。
“诸位,北洋整体利益绝不容许由一人一族掌握,此次豫南之败,全是袁项城之过,当初若非是他优柔寡断,共和军何以日益强大到无法制约之地步?当初若非是他袁项城一意孤行要以武力压服国会,北洋又何至于成了千夫所指的对象?此次豫南战败,与北洋无关,一切罪责均应由袁项城一人承担,追究此次南北开战之祸端,维持北洋局面,非从此下手不可!”
盛宣怀的话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同时也宣布了此次会议的结束。
与会者散会之后,盛宣怀应张园主人张叔和之邀,前往茶室稍坐,两人先在雅间进行了一番密议。
“袁项城虽然有些刚愎,然则也是为了北洋利益,盛先生如此大张旗鼓的反他,就不怕被人构陷么?陶焕卿之死,未必与袁项城无关。”
张叔和仍旧劝了几句,不过也就是点到即止,对于政治,他不太感兴趣,虽然他的张园号称“东方海德公园”,实际上充当着这个时代政治舞台的角色,不过他本人从心里来讲,确实是希望远离政治的,但是作为一个实业家,他又不得不在各方政客间虚与委蛇。
“张先生有所不知啊,此次倒袁,我们可不是孤军作战,还是有那么一些同盟军的。实不相瞒,张季老他们那些立宪会的人也打算插上一脚,他们可都是东南实业代表人物,有他们支持,此事就增加不少胜算了,就算是徐菊人不愿意搀和这事,袁项城也是坐不稳位子的。”
听了盛宣怀的话,张叔和有些惊讶。
“张季老又是为何要搀和这事?”
“还不是为了他们立宪会自己么?南北开战在即的时候,他们立宪会急急忙忙辞去了联合阵线庶务委员会委员的差事,现在联合阵线获胜,他们都有些后悔了,现在正火烧眉毛的想另立门户,可是势单力薄,想与北洋合作,这倒袁之事,不过是他们的投名状罢了。”
这个解释让张叔和若有所思,不过他不想过多参与此事,于是陪着盛宣怀稍坐片刻,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盛宣怀也没坐多久,与几位品茶的熟人略微谈了片刻,便带着仆人离开张园,上了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马车,吩咐车夫直驶电报局。
到了电报局,盛宣怀从电报室取了封电报,匆匆扫了眼,不由击掌而笑。
“袁世凯啊袁世凯,这一次,你不下野的话,就等着众叛亲离吧。……哼哼,赵北啊赵北,老夫当初在汉口发过誓,汉冶萍的那笔帐,老夫终究要跟你好好算上一算的!老夫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却在你这个愣头青那里吃了哑巴亏,这笔帐不算清楚,老夫岂肯罢休?你打败了冯国璋又怎么样?这北洋就算是块朽木,那也是块难啃的朽木,你想将它一口吞下,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啊。现在的局面,那就是一个春秋战国,考得就是一个纵横捭阖的本事,谁笑到最后,现在老夫也不知道呢。”
第344章 鸡公山
鸡公山位于河南境内,距离河南与湖北交界处的武胜关不远,由于这里是山区,海拔高,气候凉爽,是避暑胜地,自从清末国门洞开之后,这鸡公山一带就出现了外国人的身影,他们看中了这里的风景与气候,于是便纷纷在这里购置土地,建筑别墅,将鸡公山当作了外国人的避暑区,但是在清末各地兴起的教案的冲击下,鸡公山的中国人与外国人也不可能和平相处,因此,趁着1901年《辛丑条约》的签订,外国领事正式将鸡公山宣布为外国人专用避暑地,并在当地设立了类似于租界工部局的管理机构,在这里,中国人不能随意购置土地,而居住在鸡公山的中国人也必须接受工部局管理。
鸡公山地区就这样成为了国中之国,外国人打着“自治”的旗号将这里变成了洋人的乐园,与鸡公山处境相同的还有江西庐山、直隶境内的北戴河、浙江莫干山、福州鼓岭等地区,国势的衰落与主权的沦丧,由此即可见一斑。
革命之后,虽然共和政府成立,但是对于外国在华特权未敢轻动,这鸡公山依旧是洋人的乐园。前段日子因为国会选举的事情,南北实力派发生了对峙,并最终演变为战争,为了躲避战火,许多在河南经商、传教的外国人纷纷搬到了鸡公山,再加上现在本就是夏末,在此避暑的外国人、中国人也不少,如此一来,这鸡公山就变得格外热闹起来。
虽然现在豫南的战争基本上结束了,但是时局仍然动荡,住在鸡公山的外国人和中国人都不愿离开这块世外桃源,天气渐渐有些凉意,住在山上晚间却也不是非常舒适,于是许多人又从山腰别墅搬到了山脚下的旅馆。
山脚下人来车往,很是热闹,除了那些外国人之外,许多河南的有钱人也在这里躲避战火,虽然不能在这里随意购置土地,不过他们倒不介意从外国人手里租下那些昂贵的别墅,躲避夏末的热气,也等待着战乱的结束。
在鸡公山北麓,有一片别墅区,由于是法国建筑商承建,所以起了个很法国式的名字,叫做“香榭丽舍区”,不过中国人却把这里叫做“香水园”,因为住在这里的很有几个法国香水商人,他们向中国人兜售的那种廉价香水已经渗透到了河南的乡村,在河南地区,香水就代表着法国。
不过现在,这香水园里居住的法国人并不多,这里的别墅多半都租给了躲避战火的中国富豪,其中不乏官场上的人物。
作为满清王朝曾经的封疆大吏,原河南巡抚吴重熹就住在香水园其中的一座小别墅里,这座别墅是一位法国洋行经理的产业,当年吴重熹做邮传部侍郎时曾与那洋人经理有些交往,现在他住这别墅也就不需要租金,这一方面是因为两人的交情,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那位法国商人现在已回了法国,别墅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赚个人情,因为在这样一个国家里,一位落魄的前官员随时有可能复起,法国商人也是打算进行一笔政治投资。
吴重熹现在确实比较落魄,自从革命之后,他就基本上被排挤出了官场,只顶着个“河南宪政委员”的头衔在省议院里领一份车马费而已,而且随着满清的覆灭,以前的那些灰色收入也失去了来源,什么炭敬、冰敬统统没了,以前那些见了面总要喊声“老师”的廪生、举人也不来拜见座师了,至于他们送来的那些别敬、师敬,也是无影无踪了。
吴重熹当然明白他为什么如此落魄,因为他在革命之后宣布河南“反正”的行动并不是主动的,而是在北洋军的枪口下被逼无奈的举动,这一点,吴重熹自己明白,袁世凯心里也是非常清楚,作为一个政坛人物,吴重熹知道,袁世凯正是因此将他当成了外人。
不过吴重熹并不在意袁世凯对他的看法,作为一个过气的政客,他很清楚自己已不大可能在政坛复起了,因为北洋集团要安置自己的人,袁世凯也要安置自己的亲信,僧多粥少,像吴重熹这种外人,北洋集团是不会吸收他们的,给吴重熹一顶“宪政委员”的帽子戴,这已是很客气了。
本来,吴重熹是打算就这么戴着顶“宪政委员”的帽子混吃混喝的,好歹每月车马费也有那么几百银元,不拿白不拿。
不过,随着局势的发展,吴重熹的政治嗅觉又恢复了,他突然发现自己的选择似乎有些不妥,而使他的想法发生根本转变的则是“湘黔事变”,吴重熹惊讶的发现,南方的革命力量在遭到湖南、贵州两省君宪派的猛击之后,不仅没有倒下,反而趁此机会进一步加强了对南方各省的控制力度,这让吴重熹不得不重新审视一番南北力量的此消彼长。
经过一番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