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远东狂人-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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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信阳火车站还有多远?”
“还有二十多里,不过前头有座小站,我们要在那里稍微停靠,为一列南行军列让道。”
邹润猷点了点头,看了眼桌上的地图,叹道:“信阳,就是咱们装甲列车营扬名海内的地方!”
……
就在共和军装甲列车营的邹营长率领部队在京汉铁路豫南线上风驰电掣的时候,在河南东边的邻省安徽,也有一支部队在跋涉着漫漫征途。
这是一支北洋军的骑兵部队,人数不多,不过两百多人,不到一个营的兵力。
但是指挥这支部队的军官地位却不是一个小小营长可以比得上的,这个军官名叫徐树铮,江苏萧县人氏,秀才出身,后来做了北洋元老段祺瑞的幕客,前几年得段氏保举,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学习军事,归国后更见段氏青睐,共和之后,担任建国第一军副参谋长,积功升为陆军部军学司司长,总统府高级军事顾问,和那位学贯东西的张孝准都是总统府的常客。
由此即可看出这支骑兵小部队的独特之处。
其实,徐树铮离开北京总统府没几天,从京汉铁路南下之后,他先到了郑州,会晤了河南议长张镇芳后又转车向东去了开封,拜会了坐镇开封的河南都督赵倜,然后又在当天晚些时候马不停蹄的率领这支骑兵组成的卫队,由开封出发,向东南方策马飞驰,到了归德府后就调头往南,一口气奔到亳州,如此,就算是进入皖北了。
徐树铮是想去安徽北部重镇凤阳,那里现在是安徽镇守使姜桂题的毅军司令部驻地,此去凤阳,徐树铮是去拜会姜桂题的,以“豫皖陕鄂督军使”的身份。
到了亳州,稍事休整,换了马匹之后,徐树铮又兼程赶往凤阳,他们这一路是顺着涡河前进,沿途补给方便,这走得也就格外快些,到了今日,他们这二百多人已到了蒙城,距离凤阳不过一两日的路程了。
这一路走来,风餐露宿,众人颇为辛苦,徐树铮本打算在蒙城稍事休整,住一晚再走,不过当他领着部下赶到蒙城时,又改了主意,决定不在蒙城住宿,而是直接赶往凤阳。
让徐树铮改变主意的主要原因是他在城郊碰见了一支毅军马队,人数不多,五百多人,正由城外往城里赶,徐树铮上去一打听,得知他们是从蒙城南边的二十里铺撤过来的,因为他们接到了上头的命令,要他们撤往蒙城集合,然后再撤回凤阳。
这个撤军命令是姜桂题下的,徐树铮颇为惊讶,于是不得不改变了投宿蒙城的主意,决定直接赶去凤阳,尽快与姜桂题会面,探探这位毅军宿将的底。
自从国会选举揭晓之后,北洋方面考虑到有必要采取武力迫使南方实力派妥协,于是决定加大对姜桂题、赵倜这些骑墙派的拉拢力度,这些实力派人物夹在南北之间,对此次南北冲突持谨慎观望立场,要想拉拢他们,北洋必须肯下本钱,姜桂题想做安徽都督,袁世凯权衡一番之后,终于还是决定把安徽都督的位子交给姜桂题,在前天已正式发布了任命。
但是姜桂题为什么在任命发布之后不仅没有立即向西派出部队,进攻湖北、河南,反而把西边的骑兵部队调回凤阳呢?
徐树铮觉得这里头有蹊跷,但到底是什么蹊跷,他现在也是猜不出来。自从南北对峙以来,毅军虽然按照总统府的命令将部队集结到了凤阳一带,做出一副大举西进的架势,但是谁也不知道姜桂题打的是什么主意,现在南北双方已经由争吵发展到了战争,到底谁能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目前还看不明朗,或许,姜桂题和赵倜这帮人仍然想观望,以便在关键时候站到胜利者一边。
对此,徐树铮倒是看得明白。
无论是北洋集团还是南方实力派集团,他们各有各的难处,北洋虽有英国、日本在后撑腰,但是两国现在是硬着头皮在支撑北洋,毕竟,国会选举的胜利使南方实力派在国际上赢得了一定的支持,虽然北洋打着“统一南北政令”的幌子动用武力,但是在国际舆论的争论中北洋是落在下风的,何况,美国、德国一直在谋求在华的更大利益,两国对北洋过于倚重协约国集团的做法很是不满,虽然目前两国尚未明确表态支持南方实力派,但是只要北洋军在战场上失利,那么,美国和德国必然是第一批落井下石的列强。
不过话又说回来,南方的实力派要想在战场上击败北洋军,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联合阵线赢得了国会选举的胜利,但这并不代表联合阵线真的是一块磐石,组成这个政治联盟的各个政治派别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现在国会选举已取得胜利,他们的裂痕也随之暴露,而这,也正是袁世凯决心用武力解决南方实力派的重要原因。
徐树铮本人也是主战的,而且在他看来,必须尽快解决南方实力派,尤其是共和军集团,因为根据种种迹象来看,这个军政集团是南方最有活力的实力派,和它相比,北洋集团的迟暮是显而易见的,如果不能一举将其打垮,那么将来取代北洋位置的很可能就是这个崛起于“戊申革命”的共和军集团。
“南方那帮人想打赢这一仗?只怕难了点,最多南北打和而已,到时候,你姜老锅只怕就成了风箱里的耗子啊。”
徐树铮回头望了眼那已有些模糊的蒙城城墙,然后一挥马鞭,这二百多人的骑兵队伍又裹着黄尘滚滚向前,不多时就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第323章 南北之间(下)
徐树铮行动迅速,离开蒙城后,马不停蹄赶去凤阳,因为赶路赶得太急,这一路之上不断有人掉队,队伍里的马匹也跑死了一半,等他出现在凤阳城下的时候,这支二百多人的骑兵部队就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人,而且个个精疲力尽,满面风尘。
到了凤阳,徐树铮没敢耽搁,命部下打起“豫皖陕鄂四省督军使”的锦旗,大摇大摆的进了凤阳城,那守城门的毅军军官一见对方来头甚大,也是不敢怠慢,这一层层的禀报上去,将徐树铮的名剌一直递到了毅军总统官姜桂题手里。
这徐树铮的名剌递进中军行辕的时候,姜桂题正在中军大帐里跟几个幕僚亲信说话,接到名剌,姜桂题微微一愣,愕然说道:“这个徐树铮何许人也?这‘四省督军使’便是他?”
那递名剌的戈什哈头目回禀道:“军门,那个徐树铮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模样,说话的时候不像个军人,倒像个秀才,别是什么人假扮的督军使吧?要不要派人拿下,先拷问拷问?”
“若是旁人假扮的,那这人胆子也忒大了点。让他一人进来,我跟他说几句。”
姜桂题沉吟片刻,将名剌放在身边的桌上,使了个眼色,那几名幕僚便站起身,隐身于屏风之后,只留下几个贴身戈什哈护卫左右,刀出鞘,枪上肩,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不多时,徐树铮跟着戈什哈头目走进中军大帐,冲着姜桂题拱了拱手,先客气了几句。
“在下徐树铮,见过姜大帅。听闻姜帅治军有方,今日一见,果然是井井有条,上下尊卑有别,在各省军队之中,也算是难得的强军了。”
“光景,光景。既知我毅军上下尊卑有别,你为何如此顶撞本帅?”
姜桂题虽然很满意对方的奉承,不过这嘴里的话可不客气,一上来就给了徐树铮一个下马威。
徐树铮微微一愣,不知对方为什么说自己顶撞他,至于那“光景光景”是什么意思,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正琢磨着姜桂题的话时,却听一名戈什哈呵斥了一声。
“见了大帅,你不跪下行大礼,这可不就是顶撞大帅么?光景,光景。我们毅军上下规矩森严,将待兵如子,兵侍将如父,哪有见了大帅不磕头的道理?”
听了戈什哈的话,徐树铮虽然面无表情,可是这心中却极为恼火。
“我敬你是安徽都督,这才说些好话,你倒是登鼻子上脸了!你这毅军是什么玩意,别人不清楚,可我却清楚的很!虽说披着新军的皮,可这骨子里却还是那满清防营的老一套把戏,别人说北洋军是‘淮军余孽’,可要我来说,你这毅军才是真正的‘淮军余孽’!军队之中磕头迎送,还真把自己当成是别人的干老子了!什么玩意!”
这心里的想法在嘴里绕了一圈之后,徐树铮还是把这些话咽了回去,他也知道,现在的安徽,这姜桂题还是土皇帝,虽说安徽南部还有些北洋部队,可那点人确实不足以让姜桂题俯首称臣,现在,对这姜老锅还是应以拉拢为上。
所以,略微迟疑了一下,徐树铮还是向姜桂题打了个千,虽然没有磕头,不过这个千倒是打得像模像样,那姜桂题的脸色也就稍微好看了些。
不过或许还是因为没有磕头的缘故,这姜老锅终究没有吩咐手下摆座,徐树铮只能站着回话。
“光景,光景。你当真是‘四省督军使’?”姜桂题言归正传。
“如假包换的四省督军使。”
徐树铮眼都不抬的说道,现在他也回过味了,感情这“光景光景”就是这位姜老锅的口头禅,难怪那同样口音的戈什哈也学得像模像样。
“这‘四省督军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啊?”
“这是袁大总统新设的一个官职,专管此次南下军事作战,虽无调兵遣将之权,然则却有协调各部、监督进军之责。”
“光景,光景。如此说来,这不就是前明时候的‘监军’么?当年前明昏君派太监到前线监军,结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构陷忠良,贪墨军资,好好一个明朝就叫这帮监军玩儿得国不像国、军不像军,结果叫大清拣了便宜,入了关,若非如此,这天下又怎会轮到旗人去坐?”
听了姜桂题的话,徐树铮心中更怒,压抑住心头的火气,冷冷说道:“姜帅误会袁大总统的意思了,徐某来凤阳,并不是来监姜帅的军,只是充当军事联络,这‘督军使’听上去好听,可是实际也就是一个高级军事参谋的角色,徐某绝不敢过问姜帅指挥。”
“哦?原来如此。那好,来人啊,请徐参谋下去用餐歇息,等明日再请他过来说话。”姜桂题一听,顿时眉开眼笑,点着头叫来戈什哈,吩咐备下酒宴,为徐树铮等人接风洗尘。
徐树铮见姜桂题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这心头的怒气到底是有些收不住,质问道:“敢问姜帅,昨日听说你正将西边的马队撤回凤阳,此事有些奇怪,难道姜帅不打算奉命西进攻击南方叛军了么?”
姜桂题倒是没有生气,捋着短须说道:“本帅行军事宜实乃军中机密,现在不便告之与徐参谋。既然徐参谋一路奔波,咱们毅军也不能怠慢了贵客。来人啊,找几个能喝酒的军官,再找几个清倌人,陪着徐参谋乐呵乐呵。”
说完,将手一挥,几个戈什哈不由分说,上来就将徐树铮架了下去。
等徐树铮走后,那几个躲在屏风后的幕僚们走到姜桂题身边,其中一人说道:“军门,这个徐树铮辛辛苦苦跑过来,军门为何不向他先亮亮底?前几天过来的那个共和军信使可是许了一堆好处,现在袁世凯也派人过来,若没交代过好处的话,又凭什么叫咱们毅军给北洋卖命?”
另一个幕僚也说道:“是啊,现在南北对峙,已经打起来了,偏偏看上去两边旗鼓相当,军门夹在南北之间,哪一边得军门之助,哪一边的赢面就更大,如此一来,军门正可趁此良机捞足好处。”
姜桂题微笑不语,接过一名侍婢端上来的清茶品了几口,这才慢吞吞的将他的主意说了出来。
“光景,光景。诸位啊,这买东西还讲究一个货比三家呢,若是卖东西的面对面站着,想把东西卖出去,那就得看看谁的价钱公道,现在一个北洋,一个联合阵线,都想向老夫卖他们的东西,偏偏老夫不急着买,老夫想让他们见个面,叫他们明白,他们手里的东西是一样的,老夫到底会买谁的东西,就看谁的价钱公道了。这个徐参谋不是去吃接风宴了么?那好啊,把那位共和军的信使也请过去,叫他们在宴会上见个面,说说话,如此,还怕他们给不出公道的价钱么?”
这个主意看上去不错,当下人人谀词如涌,虽也有人觉得不妥,但姜老帅积威之下,又有谁敢搅了众人雅兴?
于是,共和军派到凤阳的密使胡瑛也被邀请到了凤阳一间豪华酒楼,与袁世凯派到凤阳的全权代表徐树铮坐到了一张酒桌上,在陪酒的军官、幕客们的引见下,两人相谈甚欢,当然,至于他们心里转着什么主意,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
就在共和军的密使与袁世凯的全权代表把酒言欢的同一时刻,在安徽邻省江苏,一位高级军官也正在做着艰难的抉择,他必须在南北之间摆正自己的位置,稍微走错一步,那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个高级军官就是汤乡铭,民国政府海军部代理总长,江防舰队司令。
自从奉命进驻浦口以来,汤乡铭就一直在浦口坐镇,本来打得主意是以不变应万变,但是随着一位老仆人的到来,他的心境立刻变得激荡起来。
那位老仆人是汤家的老管家,汤化龙、汤乡铭兄弟都是他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同时也是忠心耿耿,汤氏兄弟可以信不过别人,但是对于这个老仆人却是很信任的,所以,汤乡铭也毫不怀疑由管家带来的这封汤化龙的信的真实性。
何况,这封信确实是汤化龙的亲笔信,汤氏兄弟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在同一盏灯下寒窗苦读了那么多年,这对方的笔迹倒也是认得的。
在信上,汤化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来说去,其实只有一个目的:劝说汤乡铭归顺联合阵线革命武装力量,武装反袁。
阅过信后,汤乡铭迅速将那封信烧成了灰烬,然后就背着手,在“通济”号军舰的前甲板上来回的踱着步。
“通济”号并不是一艘真正的战舰,它只是一艘练船,是海军用来训练水兵、军官的,所以它在使用蒸汽机的同时也保留了全套风帆索具,在所有的舰只中显得有些落伍,不过它确实是福州船政局制造的最后一艘大型钢壳军舰,建成于甲午战争之后,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