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远东狂人-第1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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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守黄牛岗的炮兵连也有一位政宣员,名叫秦凌,原是江西新军的一名督队官,革命爆发后就在九江加入共和军,后来跟随吴振汉转战江西、湖南,第五师接受整编的时候由于文化较高便被作为政宣员予以任用,不过他这个政宣员还不够“正统”,本来也应该调到武汉集训的,但是由于湘黔事变爆发,这集训计划只能推迟。
秦凌善谈,虽然与师部的这几位参谋、副官很少见面,不过这吃饭的片刻工夫已与这几位军官打得火热,通过这几人的嘴,他得知本部队即将换防,这黄牛岗将由革命卫队接防,至于换防之后是去打长沙还是调回湖北,那几位军官却也是嘴严得很。
秦凌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于是不再追问,将碗里最后几口饭扒进嘴里,还未咽下去,就见几个头戴草帽、肩背洋枪的汉子被哨兵带到炊事班。
从打扮来看,那几人是湘北革命军的官兵,到了炊事班,多数人都去吃饭,只有那个领头的走到吴振汉跟前。
“吴师长,终于找到你了。”
那人嘘了口气,接过一名副官递过去的碗,将里头的凉开水一口气喝干,抹了抹嘴,取下草帽,从里头摸出张纸条,递给吴振汉,说道:“我部已奉命开到岳州城,就等总司令一声令下,就可以直捣长沙了。”
“你们龚司令回来了么?”吴振汉拿着纸条,匆匆扫了一眼。
“回来了。不过也挂了彩,幸好只是皮肉之伤。”那人点了点头。
吴振汉站起身,将纸条装进军装口袋,带着参谋和副官离开了炮兵连。
连长整了整军装,走到秦凌跟前,说道:“老秦啊,带上步枪,跟我赶紧去师部开会。”
“开会?”秦凌一愣。
“战前动员大会,师长说了,总司令已决定武力解决湖南顽固派,咱们第五师就是先锋。等接防的革命卫队开到,咱们就整装出发了。”
连长的话让秦凌长嘘口气,实际上自从湖南政变以来,第五师上上下下都憋着一股气,基层部队的请战书也没少上,但是由于一直在等待革命卫队从湖北开来接防,所以这些天里,第五师的官兵有些急噪。
得知总司令已下定决心武力解决湖南君宪派,炮兵连这一百多号人顿时精神一振,不待连长吩咐,已开始擦枪擦炮,检查马蹄铁。
黄牛岗距离岳州城不远,秦凌和连长各背一杆步枪,徒步进城,从西门岳阳楼入城,正赶上湘北革命军的一支部队出城,全体官兵高唱军歌。
“衣衫破,饭碗空,泱泱华夏遍地穷。为何穷?贪官污吏狠,土豪劣绅凶,残酷压榨我民众!……刀枪举,战旗红,讨伐凶顽意气雄!睁眼看,讨逆军威壮,国民斗志昂,不灭凶顽誓不还。……”
连长诧异道:“湘北革命军竟也会唱这首歌?咱们连的那几个傻蛋到现在还唱不齐呢。”
秦凌笑道:“刚才听那几个师部的参谋说,这湘北革命军里也派去了政宣员,想必这歌就是他们教的吧。据说湘北革命军的那位龚司令有意接受共和军的改编,或编为共和军独立师,或编为革命卫队。”
“龚春台不是一直想打回家乡么?怎么,现在转了性儿了?”连长有些奇怪。
“打回家乡?现在湖南这架势,若没有共和军撑腰,湘北革命军只怕早就被君宪派的巡防军打垮了。”
秦凌与连长嘀咕几声,等那支革命军开出城后,便进了岳州城,径往师部赶去。
两人赶到师部一看,才发现他们来得太早了,会议室都还没开门,门外倒是等着十几位军官,正好摆龙门聊天,正谈得起劲的时候,一名参谋匆匆奔来,将在场的所有识字军官全部点了“壮丁”,拉着他们去帮忙,作为政宣员,秦凌也跟了去。
到了地方一看,秦凌才明白他的任务是协助师部的参谋们登记名册。
来登记的人都是湘北革命军司令龚春台从湘南、湘东一带领过来的革命者,这些人中多数都是原共进会的属下,湘变之后,共进会设在各地的军政分府纷纷瓦解,君宪派掌握了各地的实权,对于共进会的人执行斩草除根政策,许多共进会的干部、士兵都被栽上“会匪”的罪名被杀,侥幸逃过一劫的人只能躲在山里,有些人干脆就此落草,成了真正的土匪,湖南局势更加动荡。
龚春台本人就是湖南会党首领,在湘南、湘东有很强的号召力,湘变之后,得知湘南、湘东君宪派对会党赶尽杀绝,龚春台焦虑万分,于是江湖意气爆发出来,带着少数亲信化装潜往湘南、湘东一带地方,利用会党残余力量将那些被打散的革命党人聚拢起来,准备就在当地发动起义,但是后来考虑到敌我力量对比过于悬殊,所以他改变了主意,放弃了起义计划,决定带领被打散的革命党人潜回湘北,投靠共和军。
这一路过来可是很不容易,全靠会党的组织能力和龚春台多年积累下来的关系,这才分几拨将那两千多人带回岳州。
龚春台的湘北革命军全靠共和军协饷,部队财政拮据,无法安置这些带过来的人,于是就将他们领到第五师,希望吴振汉收留他们,考虑到湖南现在的局势,吴振汉同意收留这些人,不过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将他们安插到军队里去,这必要的甄别措施还是不可少的,所以,秦凌这帮识字的军官就被临时抽调过来,帮助登记。
“姓名?”秦凌坐在桌后,拿着钢笔,抬头望了眼站在桌前的这个人。
“周海山。”那人一边说,一边拿出块布条给秦凌看,那是共进会的军阶标志。
“你以前做过标统?”
秦凌看了眼那块布条,却并不觉得惊讶,刚才他还登记过一个协统呢,那可是相当于共和军旅长的官,连这么大的官都没了部队,只能跟着龚春台逃过来,由此即可看出共进会在湖南损失之惨重,基本上共进会在湖南的统治已经崩溃。
“标统,相当于贵军的团长。”那周海山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鄙人是贵州军政府焦都督的同乡,与贵军的吴师长也是认识的。”
秦凌点了点头,将此人姓名记在纸上,并询问道:“你会写字么?投军之前是做什么的?”
“鄙人会写字,投军之前么,鄙人在湘军巡防营里当差,做过管带。”周海山笑着说道。
但话音未落,却听有人在他身后呵斥了一声。
“周海山!你这谎话是张口就来啊!你以前是卖布的贩子,什么时候在巡防营里当过军官了?你在共进会里怎么说话我不管,可是现在你既然要投奔共和军,以后说话可就得注意点了!”
周海山扭头去望,看清那人相貌,顿时一惊,张口结舌半天没敢说话。
“吴师长。”秦凌也看清那人,急忙起立,立正敬礼。
那揭穿周海山谎言的正是第五师师长吴振汉,身边还跟着副师长潘康时。
吴振汉点着周海山的鼻子,毫不客气的说道:“知道你们共进会为什么一败涂地么?就是因为你这种人太多了!欺上瞒下,满嘴大话,如此怎能不败?我是看在共进会也曾是革命组织的份上才答应收留你们,如果你们把共进会的那套把戏拿到共和军里,别怪我不客气!”
周海山涨红了脸,唯唯诺诺几句,却是不敢有半点不恭敬,当初他奉命领着一千多人的部队去羊楼司接防,就领教过这位吴师长说一不二的禀性,此时寄人篱下,更没有顶撞的资本。
“我看,你不适合留在军队里,你还是去做你的布贩好些。你去指挥手下打仗,不是送了你自己的性命,就是送了手下的性命,你这种人,我是不会收留的,如果不是看在龚司令的面子上,我现在就把你赶走了!”
吴振汉脸色铁青,数落了几句之后,目光一转,望向秦凌,说道:“秦凌,你马上跟你们连长回黄牛岗,把大炮、弹药全部装车,等接防的湘北革命军部队赶到黄牛岗,你们立即把部队拉到城东大校场!”
“是!”
秦凌放下笔,敬礼退下,快步走出师部礼堂,走到门口时回头望了一眼,却见吴振汉仍在点着那个周海山的鼻子教训。
“吴师长叫我回去拉队伍集合,难道马上就要开拔了?”
带着这个念头,秦凌与连长匆匆返回黄牛岗驻地,集合部队,将大炮、弹药装车,一支湘北革命军随后赶到接防,炮兵连随即撤离黄牛岗,开往城东大校场。
整个下午,岳州城附近驻军调动频繁,大量辎重装车,城市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当天下午五点半,师长吴振汉正式向第五师下达开拔令,内容很简单:
“全军出发,向南快速突击!进军目标:长沙。”
第274章 形势微妙(上)
郑州属河南省开封府管辖,自古便是豫北重镇,交通孔道,京汉铁路建成之后,郑州又成了京汉线上最为重要的交通枢纽,不仅沟通着南北交通,而且计划修建的陇海铁路也由郑州通过,一旦陇海线建成通车,郑州就将成为中原乃至整个中国最重要的交通枢纽。
不过由于“戊申革命”的爆发,陇海铁路的建设计划也被推迟,现在已建成通车的只有开封至郑州的一小段,与京汉线一样,这段铁路也控制在比利时财团手里,不过考虑到革命之后的乱局,现在比利时财团已经同意将部分管理权移交给袁世凯政府,至于护路权,更是完全交给了北洋军。
作为控扼京汉线的战略要地,郑州现在已成了一座兵城,驻扎于此的北洋军、豫军地方部队已超过万人,现在仍在从北方调遣部队到郑州,如果南北之间兵戎相见的话,郑州或许就是双方争夺的重点城市。
现在的河南,最高军事长官是赵倜,他现在不仅是袁世凯任命的河南军政府都督,同时也是河南镇守使,理论上来讲,所有的河南武装部队都归他指挥。
但是理论与实际情况相去甚远,现在赵倜能够指挥得动的只有那支由老毅军扩充而成的豫军,北洋军名义上由他指挥,可是实际上的控制权是掌握在张镇芳手里。
张镇芳名义上只是河南省议院的议长,按说是不能指挥北洋军的,但问题是他的背景不一般,此人是河南项城人氏,是民国临时大总统袁世凯的表弟,与袁世凯关系密切,再加上他是进士出身,所以这仕途也是平坦,先后出任过清廷的道员、盐运使、提法使,袁世凯的官越大,他的官也就越大,与袁世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害关系,所以,袁世凯倒霉的时候这张镇芳也跟着倒霉,当初袁世凯因为“鸩杀大行皇帝”而失势,张镇芳也被罢了官,后来更是被小恭王的“宗社党”盯上了,扬言要拿他的人头祭奠大行皇帝,张镇芳不得不逃到天津租界隐居,本打算再逃往香港,但不等他上船,袁世凯已发动“兵谏”,重新掌握了中枢的权力,如此一来,张镇芳不仅不必逃了,而且还可以继续他的仕途了。
不过袁世凯并没有立即给他官做,而是打发他回了河南,让他去“想办法”当上河南省议院的议长,为宪政做个表率,张镇芳是聪明人,领悟了袁世凯的真实用意,于是迅速去了河南开封,一番谋划,顺利的当上了议长,成了河南的民意代表,与赵倜一文一武,为袁世凯打理这河南的军政事务。
虽然张镇芳只是文官,与军事毫不搭边,但是北洋军将领都不是傻子,他们当然清楚袁世凯袁老帅派张镇芳到河南的真正用意,赵倜虽然是“从龙功臣”,可毕竟是个外人,不如张镇芳这个表弟可靠,所以,虽然赵倜是名义上的河南都督,可在北洋军官兵的心目中,张镇芳才是真正的“河南王”,他们也只听张镇芳的话。
驻扎郑州的北洋军是第二师第四旅,旅长是鲍贵卿。北洋第二师是由原北洋新军第二镇改编而成,袁世凯的“新年通电”拍发之后,第二镇就在郑州响应袁老帅的立宪倡议,并出兵开封,逼迫河南巡抚吴重熹响应袁世凯,后来“建国战争”爆发,第二镇改编为第二师,派遣部分部队由潼关攻入陕西,与河南奋进会并肩作战,共同光复了陕西,“建国战争”结束后,第二师的部队又调回了郑州,继续控制京汉线交通枢纽,为袁世凯盯住南边的共和军和奋进会。
鲍贵卿字霆九,奉天海城人氏,早年曾在淮军当哨官,参加过中日甲午战争,后入开平武备学堂,毕业后派入新建陆军服役,算是袁世凯小站练兵时的老部下,“戊申革命”爆发时他是标统,与王占元、卢永祥平级,袁世凯开始扩充北洋军后,许多军官被迅速提拔起来,鲍贵卿也从标统被提拔为了协统,“建国战争”爆发后协统就改称“旅长”了。
其实照资历算的话,鲍贵卿做师长也并无不可,但是僧多粥少,袁世凯的亲信太多,不可能一一顾得过来,也只能委屈鲍贵卿先做旅长了。
为了早日做上师长,鲍贵卿不得不想办法巴结张镇芳张议长,张镇芳说往东,鲍旅长麾下的北洋第四旅就不敢往西,也正是靠着鲍贵卿手下这近四千人的部队,张镇芳才能与河南都督赵倜分庭抗礼,在这河南威风八面。
不过赵倜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手下的豫军虽然素质、装备远不及北洋军,可是人多势众,仅是嫡系部队就有八千人,加上那些各地来投的民军、会党,赵都督手里的部队已超过了一万人,靠着这支部队,赵倜才能与张镇芳战个势均力敌。
可是河南境内不仅有北洋军、豫军,在豫南还有一支人马,叫做“湖北军政府北伐先遣军”,这支部队名义上隶属于共和军序列,可是实际上是一支半独立的武装力量,其指挥权由奋进会掌握,无论是袁世凯还是赵北,都无法直接指挥这支部队,只有奋进会的领袖杨王鹏才指挥得动,这支部队原本只有河南新军的一两千残余部队,后来陆续补充兵员、武器,在合并了王天纵的绿林武装后,部队迅速扩充到数万人,现在留在河南的部队还有两万余人,虽然装备低劣、人员良莠不齐,但身后站着湖北的共和军和整个南方的革命党人,所以其势不容轻视,无论是北洋军还是豫军,都不敢主动挑衅。
除了这三路人马之外,在豫西北还有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