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远东狂人-第1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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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司令过奖了。傅某仕途跋涉多年,自问还对得起这份俸禄银子。”
见傅华封没有过多谦虚,赵北淡淡一笑,翻阅着电报抄稿,说道:“听说当初赵尔巽投降的时候,你曾向他进言,说什么‘降袁不降赵’,这事,赵府的那位管家应该没有瞎编吧?那位管家其实也是个聪明人,就是为人滑了一些。”
傅华封的心往下一沉,还没等他想好如何辩白,总司令已替他解了围。
“傅先生不必担心,我也知道,这‘降袁不降赵’本是英国领事的主意,你只是个传话的人,或许在你看来,这个办法未必不是权宜之计,无论如何先降了再说,免得成都玉石俱焚。”
说到这里,赵北放下电报抄稿,话锋一转,又道:“既然此事已经过去,你也不必为这句‘降袁不降赵’担着心思,毕竟当时局势混乱,人总要为自己考虑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共和军政府与前清时候的官府不同,讲究一个‘绝对服从’,作为下级,无论是文是武,必须绝对服从上级的命令和指示,这一点是原则问题,没有通融余地。”
虽然总司令的这几句话让傅华封有些无所适从,但是他也明白,现在是向总司令表忠心的最好时候。
“总司令放心,若对傅某有所任用,在下绝不负总司令,绝不负军政府。”
“你的话我记下了,我相信你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赵北向田劲夫要了张地图,在桌上铺开,指着地图说道:“本来是想让你主持四川盐政改革事宜的,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对你,我另有任用。”
“另有任用?”
“我打算保举你做省长。这个省长就是军政府的民政长官,主管本省民政事务。”
“省长?四川省长?”
傅华封一时有些发呆,这确实让他很是意外。重庆光复之后,总司令原本保举汤化龙做四川省长,但是汤化龙却以“不服水土”为借口婉言谢绝了总司令的拉拢,于是这四川省长一职立刻成了香饽饽,各方实力派人物都跃跃欲试,想坐这个位子。
见傅华封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赵北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以傅先生的才干,做四川省长当然没什么问题,不过现在川省议院已向我举荐了朱之洪先生做省长,所以啊,这个四川省长傅先生只有等以后再做了。”
“难道是湖北省长?”
傅华封在心里琢磨,以现在的情形来看,黎元洪似乎是湖北省长的不二人选,虽然前些时候有传闻,说制宪会议有意推荐黎元洪出任民国副总统,不过在他正式就任副总统之前,傅华封似乎也不可能做湖北省长。
“其实,傅先生是西康省长。”
总司令的话解开了迷团,但同时也让傅华封更糊涂了。
“西康省?”傅华封看了眼桌上那张地图,那地图上头可没有什么“西康省”。
赵北拿起铅笔,在地图上边画边解说。
“川西、藏边土司众多,汉夷杂居,治理起来颇为不易。前几年赵尔丰在川西搞改土归流,办洋务,小有成绩,趁此机会,军政府决定将川西之雅州府、懋功厅、杂谷厅、松潘厅及前藏之一部地区合并,正式设立西康省,省垣设在打箭炉,改名‘康定’。西康建省之后,既有利于治理西南边陲,维护国家利益,也有利于当地汉夷百姓的长远利益,更可彰显我共和政府‘五族共和’之诚意。由于西康情况特殊,所以这个西康省长的人选颇费思量,本来,有人建议任命赵尔丰为西康省长,但是一来他至今尚未派人送来降书,意图不明,二来他的兄长赵尔巽卷入了川汉路款亏空案,赵尔丰也得避嫌,所以啊,这个西康省长就不能叫赵尔丰来做了,这思来想去,我决定保举傅先生做这个西康省长,当年你跟随赵尔丰在川边办过新政,也办过洋务,对于当地的风俗、民情并不陌生,由你做西康省长最合适了。”
说完,便将地图挪了过去,傅华封这才恍然大悟,一时有些惊讶,但更多的却是激动。
这若是搁在过去,那就是“开府建衙”啊,总司令的任人唯才由此可见一斑。
“怎么样?傅先生可愿为共和政府分忧?”
“傅某不才,愿为共和政府前驱,愿为总司令前驱!”
傅华封站起身,就要行大礼,但赵北眼疾手快,已抢上一步将他扶住。
“傅先生只要肯尽心其事,就是对共和政府的报答,也是对我的报答,这些虚礼还是算了吧。”
赵北很满意傅华封的表现,其实任命傅华封做西康省长除了他在川西藏边搞过洋务之外,还有一层用意,那就是分化瓦解赵尔丰一手建立起来的那个“边务大臣”班子,这个班子里的许多人都有丰富的川藏治理经验,考虑到将来西南边陲的稳定,这些人很有必要拉拢过来,任命傅华封就是总司令的一个姿态,让这些人知道,跟着总司令绝不会吃亏。
不过赵尔丰的那个“边务大臣”班子现在都还困在打箭炉一带,进退不得,所以,这眼下最紧要的任务就是派遣部队兼程赶去,将这个川藏治理班子连同那一万多人的川边巡防军一同救出来,就地整编之后,立即投入到西康建省的工作中去。
“革命之后,边疆形势微妙,北有日本、俄罗斯觊觎东三省,南有法国窥伺云南、广西,西南地区的英国人也盯着咱们的边疆,战略局势对我国很是不利,为了保卫国家利益,这西康建省一事迫在眉睫,所以,不能等中枢的任命正式下达,傅先生必须立即随军赶往打箭炉,迫降赵尔丰之后,这建省工作就应该立即展开,在清廷改土归流的基础上继续推行新政。有什么困难,你尽管开口,我一定全力支持你的工作。”
总司令的话让傅华封有些受宠若惊,再加上那些新鲜名词,让他脑子里一时有些乱,竟想不起这建省工作该从何处着手。
“总司令抬举傅某,傅某必不敢敷衍以对,不过这建省之事关系重大,能否容我想一想,写出条陈请总司令过目。另外,那个噶洛土司的卓窝能否也交给我处置?”
“哦?你要那个奴贩做什么?”赵北问道。
“此人汉话说得极好,似可用做通译,在西康那种地方推行新政,离不开通译,赵尔丰幕中固然有几个通译,但人数太少,还需招募一批通译,分派各处。”
“那个卓窝可以给你,不过此人毕竟是土司手下,用可以用,但是也要防备他吃里爬外跟土司勾结,如果此人不能用,你也不必将他押回,直接就地处决,震慑宵小。至于建省的这个条陈么,你完全不必写,我相信你的能力,用人不疑么。”
“总司令教训的是。只是,不知总司令派多少革命军随我前往打箭炉?”
“从第一师派两个团,还有一些农垦团和劳工大队也将随同前往,等船只到齐之后,你们携带粮草辎重,从水路走,先去雅州城,在那里建立大本营,与第二师的张立诚旅会合,张旅再派两个团加入你们,等到了打箭炉,将川边巡防军收编之后,这西康的驻军至少是两万人,在这支劲旅面前,任何土司武装都是不堪一击的!以后,我还将派遣更多的农垦团赶去西康,他们既是战士也是农夫,一手拿着锄头一手拿着步枪,用军事和经济手段将西康乃至整个西南地区变成稳固的后方!”
看着慷慨激昂的总司令,傅华封终于意识到,他已在不知不觉间融入了一个大时代。
这个时代属于总司令,也属于这个时代的所有人。
第228章 华阳(上)
落日斜阳,风吹稻浪,城墙根附近已看得见袅袅炊烟。
这里是华阳县,四川省成都府辖下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距离北边的成都城只有几十里的路,是成都通往简州的必经之路,简州是沱江上的一座重要水路商埠,自从建国战争爆发后,简州就成为交战双方军需物资的重要中转站,共和军占领重庆后,简州就成了革命军队辎重运输孔道,由于从简州转运物资必须通过华阳县境,因此,这华阳小城也设了一座兵站,并驻军一团以资拱卫。
川南清军易帜后,驻扎在华阳的这一团共和军部队调往雅州,接防的是革命卫队一个大队,两千五百人的部队分驻城里城外,下属的五个中队中有四个装备后膛枪,并有两门后膛架退炮,火力不可谓不强悍,之所以如此重视华阳,除了它的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之外,这里同时也是新成立的“第一模范监狱”所在地,基本上整个川西地区的重犯都关押在这里,其中有不少都是前清的官吏、衙蠹,人称“浑水袍哥”的江洋大盗也都往华阳县狱送,但是这里并不是他们的最终归宿,在审判之后,他们中的许多人将被押往川西藏边,在那瘴气缭绕的西南边陲服苦役。
正由于第一模范监狱的存在,这华阳小城的宵禁措施也格外严格,每日天还没黑下来,城门就得关闭,毕竟这里关押的都是重犯,不乏亡命之徒,若是走了重犯,城防长官是要被送上军事法庭的。
随着闭城的军号声在各处城门响起,那沉重而古老的木制城门“嘎吱嘎吱”的缓缓关闭,锈迹斑斑的铁制门栓“咣啷”一声将城门卡住,除非有大炮,否则是无法硬闯进城的。
执行宵禁任务的巡逻队整队走出营房,百姓们也识趣的回到屋里,栓上了门,虽然宵禁措施使百姓失去了一些夜间消遣方式,不过这城里的治安确实好得多了,甚至连猪圈、羊圈也不必派人看守着了。
夜幕笼罩下来,华阳县城渐渐的进入了梦乡,城里城外一片漆黑。
只有城西门附近一带灯火通明,这里既是革命卫队大队部所在地,同时也是第一模范监狱的监区,一入夜,这里就要亮起许多灯笼,分别挂在围墙各处,以方便岗楼上的哨兵警戒。
监区分甲、乙两个区,乙区关押着普通人犯,都是大牢房,十几人、二十几人一间,甲区关押着特殊人犯,都是小牢房,几人一间,甚至一人一间号房。
除了甲区和乙区之外,在靠近警卫宿舍的一间马厩后还有一个地窖,这个地窖也是用来关押人犯的,前清时候,这里关押的都是革命党一类的要犯,革命军接管后,清理狱政,这个地窖就空了出来,直到前几天,才又关押起了人犯。
作为关押在这个地窖里唯一的人犯,赵尔巽这几天里一直处于绝对的黑暗中,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有当送饭的狱卒过来,打开门上的一个小窗的时候,他才能够听见一些声音,并看到那刺眼的马灯光亮,不过即使是那可怜的一点光亮也会稍纵即逝,送饭的狱卒也绝对不会跟赵尔巽讲上哪怕半句话,赵尔巽甚至一度怀疑那个狱卒是个哑巴。
现在,那地窖的门上又传来响动,黑暗中格外清晰,赵尔巽几乎立刻就从地上坐了起来,睁眼去望那小窗的位置。
但让他惊讶的是,那扇小窗并没有打开,狱卒打开的是那扇沉重的木门。
一盏马灯被人提了进来,刺眼得很,赵尔巽立刻闭上了眼睛,还没等他适应这眼前的光明,几个士兵已走进了地窖,将赵尔巽往地上一摁,拿出绳索,麻利的将他捆了个结实。
“你们想做什么?你们……”
赵尔巽挣扎了几下,但没等他稳定心神,一根绳索已勒住了他的嘴,让他喊不出声来。
“唔……唔……”
赵尔巽从嗓子里哼了几哼,然后安静下来,心念电转之间,已转过无数念头。
“罢了,罢了。无论是枪毙还是砍头,总归是逃不了一死,我赵尔巽又何必在人前做出一副胆怯模样?罢了,罢了,横竖都是别人手里的棋子,什么时候死,怎么死,还不是由别人拿捏?我赵尔巽的这条命从成都城陷的那一刻起,就已不是我自己的了,我这条命从那一刻起就捏在了别人手里,成了这逐鹿天下棋局中的一颗棋子而已。赵尔巽啊赵尔巽,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呢?这大清国是亡是败,你一个小小的棋子难道就能力挽狂澜么?”
这番顿悟之后,便不再挣扎,任由那些士兵将自己从地上拖起,架着走出地窖。
前头领路的是个狱卒,提着盏马灯,赵尔巽不知道他是不是就是那个每天给自己送饭的狱卒,也不知道他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甚至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前几天被人押出成都后,他就一直被蒙着眼睛,而且也没有人可以打听。
走出地窖,顺着木梯到了地面,赵尔巽仰头望天,这才发现是晚上,四周高墙上挂着灯笼,每隔一段距离还建着一座数丈高的木制塔楼,上头人影晃动,似乎是士兵,只是塔楼那里没有什么灯光,却是看不清楚。
被这些士兵押着前行,不多时来到一座签押房外,士兵们押着赵尔巽等在门外,那提着马灯的狱卒则走进签押房,片刻之后又走了出来,向士兵们点了点头,士兵们就将赵尔巽押进了签押房。
签押房里摆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盏马灯,桌边坐着一人,灯光下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被士兵们押进屋的赵尔巽。
赵北!
赵尔巽一眼就认出了那坐在桌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共和军的总司令赵北赵振华,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人,却是那个形影不离的卫队长田劲夫。
“唔……唔……”
赵尔巽呜咽了几声,用力挣扎,但被士兵们死死摁住,丝毫动弹不得。
“取了他嘴里的绳索。”总司令发话了。
一名士兵取下赵尔巽嘴上勒着的那根麻绳,让他可以说话。
但赵尔巽反而闭上了嘴,连哼都不哼,却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
“赵尔巽,别来无恙啊?我刚从川南归来,不去跟别人说话,却先来找你,你一定很奇怪吧。”
见总司令打招呼,赵尔巽冷哼一声。
“哼!要杀便杀,何必那么多废话?老夫不过是你与袁世凯斗法的一颗棋子而已,无论你是胜是败,老夫总归免不了一死,死便死个痛快,何必跟你废话?”
“你是聪明人,我也不跟你兜圈,作为满清顽固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你现在的处境都是你自找的,这怨不了别人,只能怨你不识时务。”
总司令不紧不慢的说了几句,话锋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