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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

清朝三百年艳史演义-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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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适何人?两人情好渐深,总嫌片刻流连,不能尽兴。澄大爷对着少妇道:“我与你离多会少,又累你跋涉奔波,数月以来,曾无一宵团聚,将如之何?”
  少妇道:“我姑是严的,我夫也是京官,断不能背而归你。只有你中途劫我,我却故作不愿,狂呼拯救,姑与夫都好瞒过了。
  王府里劫个妇女,谁人敢来管帐?我夫亦只索罢休,好同那个去打官司呢?“
  澄大爷连呼:“妙计!”
  便叫党羽赁宅子,买家具,雇婢仆各样齐备,约妇仍在什刹海一条路上过去,那党羽蜂拥上前,将少妇抱到澄大爷车上,少妇大哭大喊,鬓乱钗横,车夫加上一鞭,电掣风驰的去远了,党羽跟在后面保护。沿途的人都说:“澄大爷旧病复发了!”
  少妇被劫以后,便有个年少京官,沿途哭诉。认得他的,知是浙江布政使的儿子,因为从前省会失陷,远遁为僧,家中却报了殉难,得了恤典,儿子便荫着一官,娶的确是宗室,比澄大爷还长一辈呢。外面沸沸扬扬的话,早经都老爷听得,要严词厉语的奏参恭王,又叫那失妇的京官向都察院控诉。恭王并不是一无瑕玷的人,光绪虽没有什么恶感,老佛爷的起用他,原有点子勉强。况且醇亲王是暗中的太上皇,又是老佛爷妹丈,恭王却怕他来夺政权。
  礼王、庆王,却都不在他心上,但都老爷是例得风闻言事的,如果被他实奏,保不定要为了儿子,连累下台。这被劫的少妇又是宗人,又是族姑,宗人府处分起来,照例要赶出玉牒,载澄是与军民一体治罪呢。不如先发制人,在老佛爷前痛哭流涕的,请辞各项差使,历述载澄的不肖,将遍结党羽、强劫民妇情形,略不少讳,情愿发交府里按律问拟,只瞒过宗室妇女一句话。老佛爷念恭王年老丁单,令送入高墙悔过,一面将所劫民妇交还,一面着五城严缉党羽,又对恭王安慰一番。都老爷看得恭王见机自首,也不肯过意吹求。这京官失马得马,并不知道预约途劫,亦便不愿多事。只澄大爷进了高墙,虽则衣食无亏,将一只不受衔辔的野马,紧紧缚在皂枥上,走又走不脱,逃又逃不来,愧悔交并,遂至奄奄成病。趁着恭王福晋治丧时候,还一度加恩释出,他又去劫一卖浆的女儿,将女父殴至垂毙,被一华服策马的少年瞥见,夜闯内室,曤其双目,还留着一束在几上,写下十六个字道:抉汝眸子,汝其猛省。刀光霍霍,已盘汝顶。
  恭王料定不可教诲,依旧送入高墙,到得病体濒危,方才回邸。恭王哀痛儿子,不免迁怒在党羽身上。这些党羽不是纨绔子弟,便是闲散京曹,中间有个潘姓部郎,同澄大爷时常酒肉征逐,知道恭王有意寻衅,怕得落在他手,功名不保,一溜烟逃到上海,寻他父亲潘观察潘学祖,号叫芸孙,原是江苏候补道,现充制造局总办。制造局在高昌庙左近,员司工役,实繁有徒,那气象的崇闳,规模的辽阔,在上海要首屈一指。潘部郎从码头上岸,带了家人行李,一迳赴局,司阍的说:“总办大人到四马路公干。”
  部郎又不敢冒昧进这办公重地,幸亏有个老仆,认识是大公子,邀到观察房里坐定,烹茶送饭,招呼周到。这夜观察并不返局,部郎即在观察榻上权宿一宵。等到次日清晨,才见观察便衣入房,部郎跪拜下去,观察便问他:“为什么这样仓猝,不先发个禀帖来?”
  部郎也敷衍一回。便见一起一起公事送进来,有的是画行,有的是核稿,忙了一阵,已是午饭。观察对部郎道:“我这局里公事多,帮手少,款项吓、工程吓,都是很重要的。偏这上海地方,南船北辙,算个总关键,中外文武这班大员,不能同他们不酬应,所以我反在租界上旅馆里住,早间抽个空儿,下半天又有什么饯行,什么过境,全要随班迎送。你来了,我多只臂膀,有些小事,好替我代折代行,我借此好偷点懒。你便住在我后房罢,文案上帐房里,都把你添上名字,将来开保,你从郎中好过班道员了。”部郎谨遵父命,在局里代他支应。
  有时观察竟三五日流连不返。部郎究竟风月场中混过的,不免动了疑心,暗地打听着老仆,才知观察眷一名妓,住在四马路西荟芳,名叫暖玉。观察局子相隔,虽有十余里,到得满街灯火,他便雕轮飞骑,疾骤而来,每日看竹流觞,曾无虚夕。
  观察局里这点脂润,都在暖玉销金锅里熔化尽了。观察非暖玉不乐,暖玉非观察不欢,观察以为这样蜜意柔情,自是佳人爱我。俗语说的好:“鸨儿爱钞,姐儿爱俏”,如今姐儿,爱俏又爱钞了。暖玉捧着观察,赛过是个聚宝盆,弄得观察如同绞饴糖一般,片刻难离。部郎有点不舒服起来了。只是碍着老父,不便说破,总想设个法子,将他纸窗戳破。恰好两江制台来个急电,要在局里提取军火,迅解北洋,派委员在局里坐守。这等事本来只须照配,打一个回文禀复,部郎偏说关系重要,定要观察亲笔签发,忙叫老仆套车,到西荟芳去寻观察。老仆听是制台的公事,只好带他前去。车子赶到西荟芳,才是上午十点钟,老仆叩门进去,惊动楼上的观察,便问:“局里有什么事?”
  老仆回说少爷来了。观察忙叫暖玉回避,暖玉道:“潘大人,你不是说要讨我回去吗?将来总是一家人,既是少爷,我也不起来了。”
  穿件紧身小袄,坐在被窝里吸水烟。部郎跑上楼来,见观察披衣趿履,还在那里漱口,便请了安道:“孩儿接着南京电报,不敢专主,请父亲斟酌。”
  说毕递出一张纸来。观察草草一看,说:“军械局员呢?”
  部郎道:“正在派工检点,只请父亲一个示,孩儿立刻去办。”
  观察道:“我同你回局罢。”
  暖玉娇声道:“潘大人,少爷远来,你也不曾吃过早点,小妹姐快去做两笼扬州馒头来。”
  部郎向床上一望,看见有个十八九岁的雏姬,饧饧的眼儿,涡涡的靥儿,掩着对襟的排扣,黄澄澄露出来抹胸上链条,一手捏着纸吹,在那里出神。部郎暗想:“老父占着这种艳福,怪不得欢喜无量了。”那暖玉看着部郎,穿的是月白湖绉密行棉袍,玄色漳绒马褂,瓜皮小帽上,钉了一块砒霞,白袜缎鞋,映着白雪雪的脸儿,乌油油的辫儿,亭亭玉立,年纪只二十四五,烟筒上装了皮丝,却无心点火去吸了。这时观察已经穿好袍褂,小妹姐擎着两笼馒头进房,说声:“潘大人,请用点心吓。”
  部郎同暖玉各自一惊,两人目光,互相激射。观察并不觉得,吃了几个馒头,带着部郎走了。暖玉还说:“慢歇大人同了少爷来。”
  小妹姐送到楼口,父子俩同上了车,观察还向部郎遮遮掩掩。部郎知道暖玉属意于他,却不好辜负这青眼,也不敢冒昧下手,惹出笑话来。观察回局,招呼局员照电配齐。南京委员亦到,传制台的谕,叫观察亲自押解,以勉疏虞。观察哪敢不遵?谁知这个空儿,成就了部郎同暖玉风流幽会。
  暖玉说观察像疲惫的病龙,部郎像活泼的小蛇。暖玉看部郎如同活宝,把观察早丢在九霄云外。观察从南京回来,闻说部郎连夜不归,急忙赶到西荟芳。部郎正延宾张宴,丝竹嗷嘈。
  观察揭帘进来,部郎却有点惊惶失措,反是暖玉行若无事,端着杌子,着着酒杯,说:“今日少爷替大人做主人,大人来了,也吃一杯,绷绷场面。”
  观察不好发作,同暖玉四吓、五吓的拇战。暖玉做好做歹,留下观察,不知怎样订了条约,父子可以同席,父席有子,子席有父,循环不断,只便宜暖玉一人。
  这晚酒兴未阑,下面相帮高喊请客,原来是妓馆红单,上书观察父子姓名,下书某某房唐叙。纸背还题着一阕《西江月》道:紫石街前门第,翠屏山下人家。安仁掷果满羊车,摆出龙阳功架。
  必正偷诗无赖,太官驰马夭斜。诗人天韵貌如花,可许汝南偷嫁。
  观察看罢,交与部郎,部郎笑道:“他若姓潘,倒不至数典忘祖了。”
  后来有人谈起,说观察籍隶湖南,起家极微,因为侥幸军功,保得观察,又拜在陕甘某督门下,猎取此差。卒以麀叙二字,轻轻撤去,观察毫无尤怨,在南京觅得随园旧址,便想莳花叠石,小筑菟裘。有时买棹秦淮,一绫一曲,桃根桃叶,相与绸缪。到得别墅落成,他还照那袁兰村的旧游,在园里遍邀裙屐,花飞钏动,草浅鞋移,什么彭泽闲情,樊川薄幸,也只听人评骘罢了。这时有个紫卿女史,便是随园后人,闻得南京盛会重开,特来远访观察,觉得小仓山色,依然苍翠迎人。
  部郎早经入都供职了。观察出见女史,女史回思髫龀,不尽依依,替观察题了一联,自回苏州去了。正是:乔木问谁思故国,红桑从此话先畴。
  欲知后事,且听下文。
  第七十三回 袁紫卿袭祖芬南中三绝 金阿宝助夫恶湖上一舟
  上回说到袁紫卿女史,从南京回到苏州。他本嫁在苏州师古桥王谢旧家,结这潘杨世戚。丈夫文名藉藉,弁冕一时,自从娶了紫卿,却也鸿桉相庄,添得画眉韵事。紫卿是工诗善画,书法又逼近茂漪,—只是惜墨如金,不肯轻易下笔。他奁箧中藏有袁简斋《湖楼请业图》,及袁兰邮《秦淮修禊图》。那《请业图》是题咏殆偏,素称名贵。这《修楔图》下写得秦淮风景,河房两岸,画槛珠帘,火龙蜿蜒,灯船毕集。虽比不得《板桥杂记》中的繁盛,然管弦丝竹,达旦往还,所谓星舞银城,云连金阙,恐王右军的《兰亭》一会,也自觉有点寒俭。图中诸姬小影,若秋影、小卿、艳雪、绮琴、小燕、月上,都是上厅行首,南曲名姝,碧串红牙,自成风气。兰村金尊檀板,消受情场,便画了这图留作纪念。紫卿梦余妆罢,同丈夫比肩展览,觉得一缣一素,都是祖芬,挹露研朱,搓云堆粉。紫卿侔色揣称,尤别有一种逸趣。至于凭栏觅句,翦烛联吟,一往情深,自然隽妙。独记他嫁后三日的《对镜吟》道:晓起窗前整鬓鬟,画眉深浅入时难。
  镜中似我疑非我,几度徘徊不忍看。
  有人说是紫卿描摹嫁后情形,比那末嫁以前,容貌似有区别。其实紫卿这诗着眼只在一个“难”字,惟其商量深践,所以着个“似”字,着个“非”字,后来愈画愈难,便听其自然,不忍再看了,那里关系嫁与不嫁?只是及笄静女,迨吉于归,欣喜同羞涩的心怀,最难得曲曲传出。偏那缪莲仙《闺中十二曲》中有几阕道:于归渐近情如掬,妆奁瞥见萦心曲。先意代郎看,般般惬意难。心酸深有为,怨及怀中妹,添索嫁衣裳,含羞低问娘。
  (《菩萨蛮》)
  宝马香车侬嫁,且喜还羞又怕。鹘突此时心,不分明。
  不识今宵缘故,毕竟怎生发付?吃紧在心窝,婿如何?
  (《昭君怨》)
  烛影花光耀翠屏,锦帏深处可怜生。桃花着雨不胜情。
  偷觑已成心叩叩,含羞未便嘱轻轻。牙龈时度一声莺。(《浣溪沙》)
  宽绰因房喜,生疏为路愁。人来瞥见一含羞,佯整玉搔头。
  有意防油枕,无聊认帐钩。生憎婢于展衾绸,罗帕小姑偷。
  (《巫山一段云》)
  晓妆特艳,夜饭台前生怕劝。佯换衣裳,偷隔罗帏饱看郎。
  夜深羞睡,斜脱凤鞋灯影背。枕上柔声,索唤情哥未肯应。
  (《减字木兰花》)
  嘱婿防金钥,呼鬟整玉珈。箱囊收拾上香车,归去迎门,笑语闹窗纱。壁上惊新垒,帘前认旧花。晚来闲坐话郎家,羞向娘前,低唤一声他。(《风蝶令》)
  这几阕曲子,真觉得绘花有影,绘水有声,比紫卿三日新娘,写得穷形尽相。紫卿的诗笔,是隽上一路,不作闺阁儿女子语。便论书法,也只是澹而弥远,清而不华,对那堆脂垛粉的艳妆,一望即分得出雅俗。书法熔王冶赵,如那太原公子,裼裘而来。每遇绘一幅画,便题上一两首诗,不论随意抒怀,临时着手,总较苦思力索的,超过几倍。大众说紫卿,是兼擅南中三绝。因为乾嘉以后的画家,不能够自出机杼,只知道按稿摹临,有些画花卉的,连向背浅深,还分不清楚;画山水的,连浓淡远近,都辨不仔细,单靠着一本画谱,东拚一块,西嵌一角,也要索偌大的润笔。看他题上几句,大半抄袭旧作,间或还写几个别字。书法尤不必说了,不是头巾气,便是江湖气,下款连姓夹名,别号籍贯,一串倒有十余字,俗不可耐,劣不可医。能够三绝兼长的,实在如凤毛麟角。紫卿是可惜所作不多,曾见其一帧便面,画的着色牡丹一枝,旁有一绝道:难得园开第一花,玲珑春日斗繁华。
  爱他富贵名传好,清影枝枝上碧纱。
  这种作品,便苏州亦不多。紫卿在苏州住得了几载,听得太湖一带萑苻不靖,很有迁地为良的意思。况且苏州的山塘同虎丘,也有点久而生厌,书画家都聚集上海,什么游艺会、展览会,大可一饱眼福。紫卿从此脱离苏州,自署为淞堧双燕。
  不道苏州有几股农民起义,因为北方消息不好,他们也乘势活跃,案如山积,为首的是范高头弟子金昆秀,昆秀还仗着妻子阿宝。夫妇俩往来湖面,万夫莫当,所以人们将二人并称为昆秀阿宝。从前范高头被官兵捕获的时候,昆秀也被捕入狱,并都被判为死刑。在行刑那天,阿宝纠集了几十个乔妆改扮,分布法场,将护场的营兵打得四分五裂,夺了刽子的刀,割断昆秀绑索,杀开一条大路。他们负着昆秀,大踏步飞奔出郭,阿宝持剑断后,迎敌这班营兵。从此窜入太湖,专以包揽盐船,截劫官绅为生活。
  这昆秀本是浙人,阿宝却是淮人。看他丰致嫣然,雅善修饰,并不像有十分膂力,谁知他精于柔术,纵横驰骤,所向披靡。便是他所使的两剑,浑脱浏亮舞起来,真觉寒光一缕,直沁心脾。弓鞋上裹着红绫,鞋尖还有铁片,稍与龃龉,触人立仆。昆秀爱他殊色,服他绝技,多少赳赳恒恒的部下,一齐拜倒石榴裙下。阿宝每发号令,莺声呖呖,使人感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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