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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清朝三百年艳史演义-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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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着实有几首好诵的。
  正是:但借情怀留点缀,漫将心事诉凄凉。
  欲知后事,且听下文。
  第五十三回 茅店板桥凄凉题壁稿 荆天棘地仓猝寄夫书
  上回说到朱氏三弟兄,投宿旅馆,看那题壁的诗稿。这些诗大半都是闺阁口吻,或是仓皇避难,诵述流离;或是勉强从人,自份憔悴。那大江南北,自从被洪、杨一劫,真弄得城亡家破。凭你大家闺秀,也杂着难妇队里,暮宿晨征。这些城乡妇女,如同驱逐羊豕,蓬头跣足,惨不忍睹。好在几个首领,不通文墨,才敢在壁上横七竖八,写这几句,说说苦况。东边壁上,有钱塘难妇朱袁氏几首,都被灰尘掩着,零零碎碎。看得几联道:“羞君镜里三分瘦,愧作人前半点痴。”
  又道:“千里关山三寸管,半江风雨一番愁。”
  又道:“已破绣鞋经雨滑,半垂罗帕障风微。”
  这也不胜幽怨了。只有《对镜》一绝,算是完全。那诗道:旧欢如梦事如生、飘泊天涯抱病身。
  谁是与依同下泪,相怜只有镜中人!
  下面写着时年二十四。还有武陵十五龄难女的三首,后面和作不少,也无从一一详记,只录其原作道:生小盈盈翡翠中,那堪多难泣途穷。不禁弱质成囚系,衣自阑珊首自蓬。
  垂垂绀发未瓜期,锦帐罗帏梦已稀。魂化杜鹃应有日,壁间先写断肠诗。
  一丝残息自奄奄,泪落衣裳血色鲜。漫计秃毫空写怨,有心人见定相怜。
  这钱塘武陵,都是浙江杭州的地名。为什么少女幼妇,尽向北边避难?因为洪、杨两度扰乱,杭州巡抚罗遵殿、王有龄,先后殉节,这班逃出的难民,无路可走,无家可奔,只有北方京津,尚是宁谧,闲关跋涉,来寻这一线生机,所以有这种诗句。便是江南一带,妇女北奔的,亦属不少。那壁上又有一律道:萧然行李此经过,只为年荒受折磨。踏破绣鞋穿竹径,吹残云鬓入风涡。叩门乞食推恩少,仰面求人忍辱多。欲赋归与归未得,夕阳回首泪滂沱!
  诗后写的是雨辰三岁,江南大乱,流亡殆尽,余与小姑摒挡北行,中途被劫;沿途乞食,小顿津沽,闻夫族已备车驾相迓矣!回首前事,不禁泫然,感而题此。吴门女子潘王瑛识。
  旁边三首,尤其凄凉。那诗道:银红衫子半蒙尘,一盏孤灯伴此身。恰巧梨花经雨后,可怜零落不成春。
  终日如同虎豹游。含情默坐恨悠悠。老夫生妾非无意,留与风流作话头。
  万种忧愁诉与谁,对人强笑背人悲。此诗莫作寻常看,一句诗成千泪垂!
  三人看罢,回到房中。兆骐道:“我们只看见这几个能诗的女子,已说得这样沉痛。那逃不出死在沟壑的,不知凡几?
  逃出来不能作诗的,又不知凡几?实在令人伤感!“
  兆骥道:“这是大局关系,我们也管不得许多。我看这壁上的诗,算这首七律,最为工稳。我却和了一首,写出来大家看看。”
  兆骥便写道:愁中岁月客中过,命到临宫此蝎磨。薄雾掩山迷宿障,罡风吹水卷徽涡。红妆瘦损生涯冷,翠袖飘零涕泪多。莫漫沿门嗟乞食,有人豆粥渡滹沱。
  兆骐道:“诗却不坏,押字守尤为新颖。我又要来勉和三首呢!”
  兆骐又写道:三五年华月正中,诗工毕竟遇先穷。南辕北辙匆匆里,太息人生似转蓬。
  落花狼籍误佳期,不但红稀绿亦稀。底事姬姜蕉草甚,回文新织锦机诗。
  弓鞋罗袜自奄奄,洗尽铅华黯不鲜。一读遗诗一回首,此中情绪我犹怜!
  兆骥道:“这诗沉郁苍凉,自成变徵,比我强得多呢!”
  兆骅本来不喜吟咏,看到骐、骥互角,说道:“我也作一首罢!”便写道:为谁憔悴历风尘,小谪人间寄此身。
  水复山重几来去,不堪回问六桥人!
  兆骐、兆骥也说音节很好。三人收拾早睡,次晨破晓起来,上车遄发。鸡声茅店,人迹板桥,却有此种景象。
  到得京里,要去谒见座师、房师。外间传说御史孟传金,因为科场舞弊,已上了一本参折。咸丰勃然震怒,迳派侍卫到礼部提取本科中式朱墨各卷,命大臣详细复勘。诸大臣仰承严旨,本来不敢放松,经不得载垣、端华、肃顺,暗中示意,务要借题倾柏,那各卷签出谬误的地方,累累皆满。如曰字少狭,签说误日,已字微挑,签说误已;丹除彤庭之类,写作双抬,签说不敬;人名、地名之类,译音不同,签说讹脱。
  咸丰传谕从严复试。凡中式后业经回籍的,亦须限期赶到。
  朱氏三弟兄。只有兆骥签出点微疵,却一体准其复试。等到十二月十一日,各处纷纷报到,便在保和殿举行。载垣、肃顺都派了监试。廊下环列侍卫,带刀巡察。搜检的解衣脱帽,横肆摧辱。若有片纸只字,当即发交刑部。钦命四书诗题,到来已是巳牌时候。监试传谕,未正齐卷复命,墨干笔冻,殿上又是飒飒的风,侍卫随口哗呼,将考生心惊肉颤。总算遵时交卷,免却许多纠葛。不意载垣等复试完毕,又想出默写墨卷的法子来,仍在保和殿点名给卷,奉旨中式各生。默写次艺起讲,试帖诗全首。内中几个曳白的,也是刑部的生意经了。礼部还传谕各生候着,不准擅自离京。会馆里住得满谷满坑。大众还贺新年,办团拜。谈起南边军事,都希望克复江宁,可以铲除基础。内中几个江苏同年,说道:“江宁失之甚易,得之甚难。
  曾总督只在安庆遥制,曾老九怕不能独当一面呢!“
  一个道:“这也真是劫数,江宁的满汉妇女,殉难的总有数千。”
  一个道:“殉难也分好几种:有先存死志,从容自尽的;有欲避不及,仓猝被戕的。我记得曹季皋的夫人管怀珠,才算志决身歼,毫无遗憾了。他围城时候,一封寄夫书稿,同乡京官,抄录传诵。如今季皋又作令入陕,那信稿我有一纸,诸位同年,可以一览。”
  从靴页里检出放在几上,大众前往聚观。那稿上道:妾管怀珠裣衽季皋夫子青览:违别以来,思有万绪。日望夫子早日补官,同到泰中,合家完聚。何期逆匪猖狂,直抵金陵。伏念举家共沐国恩。万一危城不保,更有何地可以藏身?
  无如人心惶惶,争欲为迁避之计。现已移寓鹰扬营蔡姓园户屋内,此非妾之意也!兹闻贼氛日炽,危在旦夕。要以死自誓,断不为小丑所屈。伏念得侍箕帚十余年,未有丝毫稗益于夫子,只此为国捐躯,嗟堪仰慰耳。惟愿夫子努力功名,勿复以妾为念。临纸呜咽,书不尽言。
  众人看罢,这曹季皋是什么人?管怀珠又是什么人?怀珠究竟死不死呢?江苏同年道:“焉得不死?他处这样荆天棘地,还是咸丰癸丑年二月十三自缢殉难的。管怀珠是异之孝廉的长女。异之单名同字,最善古文,桐城姚姬传掌教钟山书院。
  他与上元梅怕言,却是一时瑜亮。中过举人,便早逝了。怀珠以下,还有一个儿子,名叫嗣复,号叫小异。姐弟两人,都是能读父书。怀珠嫁了曹季皋,季皋却少年科第,外放陕西清涧知县。怀珠随往任所,伉俪极为融洽,并能代季皋掌司笺启。
  文章尔雅,誉满寅僚。不料猝遇丁艰,奔丧归里。这时异之孝廉,早返道山了。小异亦游幕他所,深闺寂处,悒悒寡欢。季皋忙着开吊呢,下葬呢。怀珠赞襄窀穸,尽礼尽哀。过了大祥,季皋到部谒选去了。怀珠料想得缺不远,只在南京等待消息。
  虽则武汉有了匪患,总想不到风利不泊,直下长江。怀珠困在围城,插翅也难飞出,除却一死,并无他样计划。便是季皋栖迟京邸,听得故乡风鹤,也只好付之一叹。怀珠未死的前几日,却值小异冒险赶至。怀珠死志已决,仓猝中写了这封书,叫小异亲赍入都,交与季皋。季皋已部选渭南,正在整顿仆马。小异将这封书递了过去,季皋早泪下如绠。小异还取出两环金彄,说是阿姐常御的饰物,可以存个纪念。季皋益发不忍,还望坚城不破,默伤保全。谁知三两天中,已得噩耗。季皋在会馆里招魂致祭,营斋营奠,着实铺设的热闹。然而鹣鹣鲽鲽,从此总天人永隔了。这封书是季皋装裱成轴挂在遗像旁边,做做证据。便慢慢有人抄录,有人传诵了。“
  涌北同年道:“这也是贵省风雅,才有此种佳话。敝省武昌失守,这绅士巢百朋巢夫人,腰带上的绝命书,寄与百朋的,更要来得愤慨。”
  江西同年道:“弋阳绅士许念农太守,夫人和夫人,相对投缳,亦有别太守的书,可惜没人表扬一番。”
  三朱道:“千古艰难,只争一死。只要能死,有书没书,都应旌表的。我们在这里谈天说地,替古人担忧,不知道我们离乡背井,几时才可结局呢!”大众分道各散。直到开印办事,礼部挂出复试的榜来;一等十八人,二等九十六人,三等一百八十人,均准一体会试。停三科二人,停二科七人,停一科十一人。
  革去举人拿问三人,革去举人十五人,革去举人仍准乡试二人。
  从前曳白的十余人,总算斥革了事,放出刑部。主考柏葰,奉旨革职。特派载垣、端华、全庆、陈孚恩会讯。此外同考官郎中浦安,同新中式的主事罗鸿绎,又下狱了。兵部主事李鹤龄,又传质了。什么熊元培、李旦华、潘敦俨,也都一网打尽了。副试官程庭桂,同儿子程炳采,也有关节的嫌疑。问官陈孚恩的儿子,也有关节的嫌疑。一传两,两传三,起初大众也说北京闹条子,太不成话,可以借此整顿。后来弄得株连蔓引,无所不至,知道有人藉放修怨;要扩张得通国皆知,才能包藏祸心、旋展辣手。程庭桂父子几个人,不过是案中陪笔,注重的只有大学士柏葰。偏是柏葰从前奉使朝鲜,不受馈赠,咸丰也信他廉洁。况且他早正揆席,勤慎无咎。经这孟传金一奏,不过约略鞫问,交部严议,降级罚俸罢了。哪料端、肃寻着题目,务欲穷治,声声说是孝官犯罪,不是宰相犯罪,议功议贵,都不适用。检出顺治了西顺天乡试一案,江南乡试一案,做了确据。分提柏葰家人靳样,新中举人平龄,同柏葰对质。
  按着孟传金所奏,柏葰改换试卷取中情形,加意罗织。不识柏葰究竟如何定案?正是:漫向天闲除害马,忽从数罟聚纤鳞。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
  第五十四回 柏相昵如君荣生哀死 乌王生逆子后果前因
  上回说到大学士柏葰,为着科场舞弊,革职逮案。这靳祥是柏相的家人,平龄为什么也要拿问呢?平龄有个阿姐,却是柏葰得宠的如君。平龄虽则是个监生,仗着柏葰的声威,声色犬马,无一不好。况且旗人的积习,不论王公大臣,总要会得哼两句。平龄同票房里的人做淘,扮的又是旦角,有时还要到戏台上去串两出,什么李凤姐呀,金玉奴呀,他算一时拿手。
  若在平等时代,唱戏的艺员,同吃同喝,文人学士做了诗词恭维他,还邀他不着一盼。那时辇毂之下,也有嫖相公叫条子的风气。究竟随你怎红,逃不出“优伶”两字的头衔。平龄自沦下贱,大众不免有点侧目。到得柏葰主考旨下,那如君昵住了柏葰,一定要讨关节。柏葰倒是胆小的,只不能够真复如君,便说只要他三场完卷,总好想法的。这不过一句宕话,偏是如君告诉了平龄,忙的严龄请代枪,通房节。如君更嘱托了家人靳祥,叫他随时向主人面前催问。这柏葰虽是满洲科甲出身,从进士做到宰相,荒疏可想而知。论到闱中阅文,本是马马虎虎。好在这些卷子,都经房考呈荐,大都总可中得,随便拣了几卷,其余一概刷落。并把家人,每篇点了几点,加上一条预先写好的批语,不是欠什么,便是未尽什么,管他九天辛苦,万里程途,来跑这趟。
  这年副主考朱凤标,入闱便患目疾,闱中据实陈奏,不出闱,不阅卷。程庭桂自己也有关节的,同柏葰的家人,打同一气,还有什么顾忌呢?同考官更不必说,清正的少,贿赂的多。
  第七房浦安,暗暗来问靳祥,潜字九号这卷,曾否取中?靳祥问是何人?浦安说便是平龄。靳祥听得“平龄”二字,记起姨太太的嘱托,便向中卷里寻去,却是没有。又去翻拣落卷,批着“拣紧欠”三个大字,只黑点子点个起讲,靳祥提了出来。
  晚间私问柏葰道:“姨太太的兄弟,这卷怎样办?”
  柏葰道:“由他去罢!将来只说找不着便是。”
  靳祥想柏葰方面,没指望了。又要讨浦安的好,又要得姨太太的赏,忽然弄出偷天换日的法子来,将平龄这卷,逐句加了黑圈,在这卷里面,抽出一卷,牛头不对马嘴的批语,黏在平龄卷上。这大主考取中的戳子,原是靳祥代盖的,自然天衣无缝。柏葰还固在鼓里,只晦气了那抽掉中卷的人。到得填榜这天,自从第六名填起,弥封拆到第七,便是满洲镶蓝旗皂福佐领下监生平龄。柏葰暗喜道:“这平龄被我暗中摸索收着了,省得如君责备。”
  出榜以后,平龄忘记本来面目,有点子骄气浚人。大众沸沸扬扬说道:“靠了宰相的势,戏子都中举了。”
  这日在焦枯瀛寿筵上,程庭桂谈起柏葰换卷的事,刚刚撞着端、肃卯眼里,嗾使盂御史上本,将柏葰、靳祥、蒲安、平龄,革讯按拟。柏葰在刑部堂上,听得靳祥所供,如何加圈,如何换批,如何盖戳;蒲安所供,如何纳贿,如何求情;平龄所供,如何请枪,如何通房,只吓得目瞪口呆,连忙对着圣旨牌免冠叩头道:“罪臣该死!求皇上从重治罪。但是罪臣只有失察,没有舞弊。”肃顺道,:“柏葰知罪便是。”
  一审再审,拖延到己未二月,才算定谳。靳祥、平龄,都在狱里瘐毙了。柏葰、蒲安,均以通榜有据,难以曲宥,谕令斩立决。然咸丰还迟迟不肯下笔,说道:“法无可赦,情有可原。”
  肃顺在旁道:“虽则情有可原,究竟法无可赦。”
  在圆明园内阁直庐里,逼着咸丰发下驾帖,一路蹬车,从菜市口而来。那柏葰还想咸丰的特恩,这日坐蓝呢后档车,服花鼠皮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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