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梁英雄传-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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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伪村长王怀当也特别起了个早,带着三四个伪军,拿着标语,去关帝庙里布置会场。下了碉堡刚到街上,见对面砖墙上大一块小一块到处都贴起红红绿绿的标语,他以为这是杨德派人来贴的,走近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是八路军打胜仗的捷报。一转身,又见路上不几步远就放着一个骨灰盒盒。王怀当慌了,撕了一张捷报,拿了一盒骨灰,赶忙就往碉堡上跑去报告。
独眼窝翻译官正在被窝里睡大觉,听到叫喊,慌忙爬起来,一见是把他们吃败仗的老底子翻出来了,又急又气,一把把那张捷报揉了,赶快就命令王怀当再去打锣,禁止老百姓上街;又派了四五个伪军到街上撕传单收“骨灰”。
村里老百姓,刚听见打锣通知开会,马上又听见打锣禁止上街;人都有几分好奇心,本来不想上街,现在偏要偷偷的溜出来,看看街上到底出了什么事。一见墙上地上到处都是八路军散的传单,拿起来就围下一堆人念。伪军们一面撕传单赶老百姓,一面也偷偷地拿着传单看。恰好辛在汉也在里头,他剥下几张传单来,假装着赶老百姓,又一张一张散到了各家院里,最后留下几张,就带回碉堡上散给了伪军们。
这一下,日本人吃败仗的消息,连伪军也都知道了。
独眼窝翻译官见弄成了这般光景,知道再开什么“庆祝大会”也遮掩不了事实真相,因此又下命令说不开会了。并且马上派人把郝秀成找来,查问夜里是哪些人巡夜。郝秀成数念了一遍人名说:“黑夜八路军进了村里很多,光他们几个自卫团可没法子抵挡。不过总算是他们没尽到责任,我已经训了他们一气,一人记了一大过。”独眼窝翻译官听了,也没说什么,“唔唔”了两声,把手一摆,郝秀成便退出来了。
当天黑夜,老武来检查工作。孙生旺便把郝明珠、刘三丑、辛有根叫来,把怎样散传单怎样遇见伪村副喝酒等情形讲了一遍,老武听了,脸上露出笑容,说:“那么这个人,我们可以马上争取过来给咱们做点工作呀!咱们就先给他送封信,看看他的表示。”大家说可以。老武便从身上掏出水笔,从日记本上撕了一页纸,写了一封信,让孙生旺瞅空送进去。
老武又问发展民兵有没有对象,辛有根便把那天讨论的杜玉贵的出身、成份、脾性,以及给日本人做饭等情形详细讲说了一遍。并说他已和杜玉贵谈过话。老武听了,说:“你把你和他谈话时,他是怎么个态度讲一讲。”辛有根说:“那天我们开了会,第二天前晌,我就在街上碰见他买菜,我把他叫到我家里,那阵我家里人都不在。我就对他说:”玉贵,这阵你可是高升啦!成了碉堡上的人啦!‘他说:“哼!还不是成天受日本人的洋气!’他就把他怎样不愿意干,怎样想走的话告了我。我们俩是拜把兄弟,处得最对脾胃,他啥话也敢和我说。我又问他:”你准备到哪里去?‘他说:“听说西山里八路军可好啦!要走就是参加八路军打日本。你还不清楚我那底子?四○年咱这里新政权在的时候,你当农会干事,给我增加了工资,娶了老婆。后来老婆被日本人糟蹋死了。这阵八路军在西山里抗战,我真想去参加,报我这个仇!就是不知道人家要不要?我是怕跑出去了,人家当汉奸把我办了可就坏了!’我说:”你也不用出去,咱们这村里就有八路军!‘他一听惊奇地一把抱住我问道:“谁是?谁是?’我说:”你就是!‘他楞了,问道:“为啥我就是?我没有参加嘛!’我说:”你以后只要干出抗日的事,八路军自然就找你来啦!那不就能当上八路军了!‘他这人性子可急啦,低头想了想,悄悄地对我说:“我能干什么抗日事呢?要是咱八路军打碉堡的话,我保险能叫他们不打一枪,把西碉堡上的日军都活捉了!’我问:”真的?‘他说:“我作了两个多月饭,把他们的脾气可摸透啦!碉堡上的甚么事我也知道!’我和他谈到这里,我家里的人回来了,杜玉贵也就走了。”
老武听了这个报告,好象身子困乏了抽了一袋烟那么精神,忙问道:“这个人说的话都可靠吗?”辛有根说:“这人我清楚。一句假话都不说!”刘三丑也补充道:“这人不错,很正直。”老武听了,低下头,用手托住腮巴想了一下,又问道:“这人明天下来不下来?
最好我能见他一下!“辛有根说:”这不难。你今黑夜别回去了,就在这里住着,有了危险你就钻地道;等明天我给咱把他叫下来,咱再和他详细商讨好不好?“老武同意了。当晚就住在孙生旺家,又特别向孙老汉问了问杜玉贵的情形,孙老汉说:”是个好人,性子直,前二年给三盛园受苦的时候,是那里的头一个好伙计!直汉子!“老武又详细问了问杜玉贵的家庭情形,孙老汉都一一讲了。两个人在被窝里一直谈了半夜。
第六十回 拉关系定出捉鳖计 巧安排暗中布罗网
第二天吃过早饭,老武在孙生旺家等着。天已经不早了,却不见辛有根领着那人来。老武一会趴在门缝上看看,一会在地上走走,等得十分心焦。
又过了一会,听见街外人声嘈杂,他怕万一要是进来个敌人躲不及,便打算钻进地道里;刚把石板抽开,孙生旺从外面回来了,小声对老武说:“老武同志,辛有根把杜玉贵叫到他家里了,你现在就去和他谈一谈吧!”老武答应了一声,正准备走,忽然又收住腿说:“这大天白日,要是碰上日伪军盘问,该说个什么?”孙生旺一听也楞怔住了。想了一下说:“那你不要去了,把他叫到这里来谈吧!”老武想了一下说:“你这里是咱们的秘密根据地,常把一些人叫来开会不好,会引起敌大的怀疑,万一暴露了,以后咱们连个站脚处也没了。以前我也没想到这一步,以后你们也要注意啦!”孙生旺说:“那么我们白天先和他谈一下,等黑夜你再去行不行?”老武沉思了片刻说:“这样我又得住一天!”孙生旺说,“多住一天就多住一天吧,反正康家寨的工作有雷石柱、李村长他们领导。你在这里领导我们把这事闹好,把这个人发展进来,说不定真能把日本人搞掉呢!”老武手搓着腮巴又想了一会,点了点头说:“好吧,我再住上一天。”随即又凑到孙生旺耳朵上,把如何同杜玉贵谈话,谈些什么,嘱咐了一遍。正说间,外边又进来一个人,原来是刘三丑。一进来就说:“你们怎么还不去?人家等了好一阵啦!”孙生旺向他摆了摆手,没说话,先开了柜,给老武寻出件布袍子,说:“有了事情,你就穿上坐到地洞里,里边太阴。”说罢,拉了刘三丑一把,相随着到辛有根家去了。
辛有根把杜玉贵叫来以后,杜玉贵不知道是什么事,紧追着问道:“有根哥,叫我来干什么?”辛有根说:“等一等你就知道了!”杜玉贵便抽着烟坐下等。等了一会,杜玉贵又问道:“到底是干甚么事嘛?快说了我还要到街上买菜去!”辛有根说:“你再等一等!”
这时杜玉贵坐在辛有根面前小声问道:“有根哥,那天你和我说的话,到底是怎回事情?我回去想了好久也没想开。你怎么说我就是八路军呢?”辛有根说:“你不是?我先问你,你老婆是怎死的?”杜玉贵说:“这件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辛有根说:“我倒也知道,就怕你忘了咧!”杜玉贵说:“你今天是怎么啦,尽出囫囵题?咱弟兄们有甚么事只管直说!日本人把我老婆糟蹋死,我死也不会忘!”辛有根说:“不会忘顶个啥?除仇不报,倒给人家做起饭来啦!”杜玉贵听了,脸红到了耳根后,心中难受极了!想起老婆死时候的情形,眼里不由地涌出了泪珠。连忙说道:“给仇人做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当初三盛园倒塌了,我连个吃饭处也没有,我……”
杜玉贵正要从头往下讲,辛有根忙接着说:“那些事我也清楚。咱弟兄们今天说句知心话,你要是愿意抗日报仇,可是有个好机会哩!”一句话把杜玉贵说得跳起来,说道:“呵!你那天和我说的就是为这事呀!”辛有根说:“是哩!八路军要打咱村这据点,咱们要帮助咱们的军队打日本,看你干不干?”杜玉贵急忙说道:“干!谁不干不是人养的!”
辛有根因为和杜玉贵很相好,两个谁也能摸着谁的心事,知道他不会出卖朋友,又见他十分坚决,于是便把参加暗民兵抗日的事全讲了。杜玉贵听完,心里又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辛有根把他还当弟兄看,告诉了他知心话;难受的是嫌他们不该现在才和他讲。于是埋怨辛有根说:“早些告我那多好!”辛有根说:“要是咱们不够朋友,我凭信不过你,今天为啥还跟你说?你不要急,抗日工作迟早没关系,只要能做好。你要死记住一条,千万不能暴露了秘密!今天咱们说的这话,谁也不能告诉!要是一个人露了目标,把大家就都害啦!”杜玉贵说:“你放心!我的心不是黑的。”说到这里,却好孙生旺和刘三丑进来了。杜玉贵刚才听了辛有根说,知道孙生旺和刘三丑都是自己一伙的人,见他们来,格外感到亲切。他想到这些人都是一块长大的,这阵人家早就参加了抗日工作,自己却还在碉堡上侍候敌人;想到这里,好象自己比别人低了半颗头。
孙生旺坐到炕上,笑着对杜玉贵说:“玉贵,碉堡上这差事干的还痛快吧?”杜玉贵不由红了脸,苦笑着说:“唉!你还不清楚?”孙生旺想了想老武安顿的办法;要先了解一下杜玉贵对日本人的认识,看他的思想变了没有,然后再谈参加工作的话。于是又问道:“玉贵,日本人对待咱中国人怎么样?”杜玉贵站起来说:“你不要绕弯子问我这些了。你们早就参加了抗日工作,不给我讲,让我一个人瞎受罪!今儿有根哥给我全讲了,我也坚决参加抗日,你们叫我做啥我都愿意。”孙生旺没想到他已经都知道了,就看了辛有根一眼,辛有根知道是在问他,忙说:“等不来你们,我已经都和他谈了。老武没来?”孙生旺说:“老武说先让咱们谈一谈,白天他行动不方便。”
孙生旺见杜玉贵很坚决,心中十分满意,大家都坐在炕上,十分亲热地谈论。孙生旺给杜玉贵讲起八路军的力量;根据地老百姓的事情;以及准备打据点的事。杜玉贵听的非常兴奋,忙说:“你们都有功劳,将来要打据点,我非立点功劳补一补不行!”接着便给大家说起了最近碉堡上日本人的情形。
杜玉贵正在说得上劲,辛有根打断他的话说:“你不是还要买菜给敌人闹饭吗?快晌午了,改日再告诉吧!”杜玉贵向窗口看了一眼,果然日头快正了,提起篮子便要走。孙生旺说:“你黑夜能出来不能?”杜玉贵说:“那可困难!黑夜吊桥吊起了,日本人不让出来。
有啥事?“孙生旺说:”下不来就算了,改日再谈吧!“
杜玉贵匆忙走了。孙生旺也便回来给老武汇报。一进院,见他爹不在院里,心里抱怨道:“不放着点哨,让生人撞进来该怎么办!”走进家里一看,不见老武,他爹也不在,忙揭开洞口盖叫,叫了一气也没人答应;孙生旺急坏了,不知出了什么事。正在这时,他爹从外面回来说:“老武回去了,刚才康家寨李有红来找,说村里有事叫他回去。”孙生旺这才放下心。
黑夜,老武又从地道里来了。孙生旺忙问回去做什么。老武说:“区上通知叫回去汇报工作,我安顿让石柱去了;我等把这件任务完成以后再回去!”接着便问今上午和杜玉贵谈话的情形。孙生旺从头说了一遍,最后又说:“杜玉贵黑夜没办法出来,只有每天白天买菜才能出来,你要和他谈话,只有白天才行。关于打碉堡的事,他愿意拚上命干!”老武说:“白天谈要有个合适地方才行!”孙生旺说:“我想在三丑家谈最合适,那地方僻静,他又是光棍汉,常也没人去。”老武说:“可以!”当时趁夜静街上没人,孙生旺便把老武引到刘三丑家里去睡。
第二天前半晌,辛有根把杜玉贵领来了。刘三丑忙到门外去放哨。老武见杜玉贵个子不大,胖胖的,圆脸,笑起来一只眼有些大,一只眼有些小。他对炕上的老武笑了笑,便把手里的菜篮子搁在炉台上,坐在炕沿边。
辛有根说:“这就是刚才我和你说的,武工队那老武同志。”杜玉贵好象见了多年没见面的朋友,老武也亲热地和他招呼。杜玉贵往老武跟前坐了坐,说道:“老武同志,咱们初次见面,你是不知道我这人的脾性,有根他和我是拜把弟兄,最清楚我的底子。我从前是在三盛园饭馆……”杜玉贵正打算把他的全部身世和遭遇告诉老武,辛有根打断他的话说:“你那些过去的事,老武早知道了。不用说那些,你截近些说碉堡上的事吧!”老武也接住说:“咱们计划要打碉堡。听他们说你愿意出力完成这个任务,你先把碉堡上的情形详细讲一讲吧!”
杜玉贵搔了搔头皮说道:“对!咱先说碉堡上的事吧。如今西碉堡上住着八个日本人,我就在西碉堡上做饭。今天翻译官到水峪镇去了,带走了两个日本人,这阵只剩下五个人了;有一条大洋狗,和个狼一样,可凶啦。我初到了那里怕的不行……”杜玉贵是个爱说话的人,说东就扯到了西,一让他自由说开就没远近了。
这时他见辛有根瞅了他一眼,忙又说到了正题上:“看我又说得走了题啦!碉堡四周有铁丝网,铁丝上边有刺,那次把我的衣服扯……唔,铁丝网里边是外壕,上边有吊桥,过了外壕就是围墙,有一丈来高,上边也是铁丝网,院里当中是碉堡,日军就住在里头。靠西墙是仓库,靠东墙是饭厅,饭厅的窗子和围墙门斜打对,在饭厅里吃饭,从窗口上,一眼就能看到围墙外面。这就是碉堡上的情形。从前日军多的时候,白天不撤吊桥,光黑夜撤;这阵除过每天清早送水的来,和我下村里买菜以外,成天吊桥都不放。放吊桥那可麻烦啦,上边有滑车,还有……”杜玉贵忽然发觉自己说得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