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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吕梁英雄传-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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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这股敌人,是“扫荡”兴县被打败溃散下来的。
  上个月,敌人从各据点抽调了八百多人马,浩浩荡荡向兴县进扰,一路上遭到八路军和民兵的无数打击,死伤了三四十个;刚走到兴县黑峪口,又碰上了八路军的河防部队,一阵炮弹,又被打得人仰马翻,附近的民兵也顺屁股打,又打伤了四五十个。敌人连忙退到赵家川口,杀了十来个老百姓,把房屋门窗都烧光,抢了好多财物,想往回溜;可是贺龙将军下了个命令:要把这股敌人完全消灭,再来一个田家会战斗!
  八路军、民兵都布置好了,在敌人的退路上埋下了伏兵。敌人刚溜到小善畔,就碰上了八路军。两面山上开火夹攻,敌人拚命冲了几次,冲不出去,死伤了一百多人,敌人看看没办法了,就在小善畔筑工事,准备死守,一面又打电报求救兵;可是等了两天,救兵一个也没来。敌人便在黑夜里偷偷摸摸地冲出了包围,死命奔跑,八路军顺屁股紧紧追打。一路上,敌人又踏响民兵埋的很多地雷,好容易逃到甄家庄,不想又陷进了包围圈里。这一回,四周围的八路军更多,把敌人围了个紧绷绷。
  敌人就在甄家庄死守。八路军民兵整整围困了三天三夜,敌人三天都没有吃到一顿饱饭,饿的实在支不住了,只好把刚刚成熟的秋庄稼割来胡乱烧的吃。每天虽然有三五架敌机助战,但被包围的敌人连一步也不敢向外走。到第四天头上,八路军开始总攻击,枪声炮声打得震天震地的响,八百多敌人死伤的只剩下三百多了,尸首这里一具,那里一具,黑血这里一滩,那里一滩,眼看死守下去也是绝路一条,便准备轻装突围。
  这天晚上,把抢下的财物和武器都埋藏起,把尉官以下的伤兵都用火烧掉,伤兵的哭嚎声,烧死人的臭味,一阵阵传到八路军的阵地上来。八路军已猜到敌人是准备要突围逃跑了,就更加严密的四面包围起来。这天半夜时分,敌人用磁盆、南瓜在阵地上假扮了好些人头,又点起明亮的灯火,队伍却悄悄向郑家岔逃跑,一点钟跑了二十里路,刚好又钻进了八路军新布置下的圈套中。这时,北面山上的伏兵扔手榴弹,南面山上的队伍拉预先埋好的地雷,“轰隆隆”的爆炸声,震的山摇地动。敌人大乱了,哭爹叫妈,满沟乱奔,接着山头上吹起了冲锋号,八路军象猛虎一般的冲了下来,刺刀明晃晃的左闪右晃,直刺斜劈,直杀到第二天下午。沟里横七竖八的躺下二百多具敌人的尸首,其余的百十来个残敌,三三五五逃入深山密林里,八路军和民兵就分头搜寻,又打死活捉了好多。只有少数几个敌人算是逃了活命。
  康有富看到的这些敌人,就是逃出来的一小股。他们白天藏在山林山洼里,夜晚偷偷摸摸从小路上走,整整走了三夜,才走到这里。
  趴在地垅后边的康有富,看见敌人过来了,慌忙开了一枪,大声喊道,“捉活的!捉活的!”这几个已经被吓破了胆的敌人,以为又是进了八路军的埋伏圈里,吓得顾不及还枪,惊慌地叫喊着,向汉家山方向逃跑了。
  康有富见敌人丢下一头牲口,忙跑过去拉住,一看,是一匹大驮骤,鞍架上头绑着好多牛皮鞋,一头绑着个大木箱。康有富心中十分高兴,拉上驮骡就往回走,回到村公所时,天已大明了。
  民兵们一早起来要上地,不见了康有富,正在四处寻找,见他拉着一头驮骡回来,大家一齐围住问道:“你作什么去了?让我们好找!这是哪里来的骡子?”康有富得意地说:“哈!日本鬼子孝敬的嘛!”接着把前后情形讲了一遍。孟二楞说:“好样的!好样的!”
  雷石柱却正正经经地对康有富说:“好兄弟啦,不是我批评你,实在是你这样作法不对!临走总要告人一声嘛,不然出了岔子连个寻处也没有。”这时,众人已把牲口身上的东西解下来了:三四十双皮鞋,箱子里是一百多个洋铁盒子,张有义高兴地说:“这一定是罐头!”
  说着拿起一盒,揭开盖子抓了一把就往口里放,只觉得又咸又苦,还有股腥臭味,连忙就往外吐,众人见他这样子,都来围住看,原来是些黑灰面面。只见那盒子上还贴着一块白纸条,一边写着一行日文,看了半天,谁也猜不透是什么东西。
  恰好这时,老武从门外进来。张有义拿了一个盒子叫老武看,老武看了一下说:“这是敌人的骨灰!敌人被打死以后,都要烧成灰,用盒盒装上运回他们国里去!”张有义一听说他刚才吃的是死人灰,顿时一阵恶心,跑到墙角里“哇哇”的呕吐开了。民兵们看到他这情景,都忍不住地哈哈大笑。张有义呕吐了一气,鼻涕糊了满脸,吐的口干舌燥,忙跑回窑里找水喝,见炉台上放着半盆水,不问三七二十一,端起来就喝,刚喝了两口,觉得那水气味不对劲,正在细看,只听得武二娃在后边大声说道:“那是康明理的洗脸水!”张有义不由得“哇”的一声又吐开了。李有红笑着打趣说:“张有义今天可会了餐啦,又吃外国肉,又喝土造酒,真香美呀!”逗得众人又大笑了。张有义也不答理,两手卡住脖子只管干呕。
  老武看到他那股难受劲,忙忍着笑声,给了他些仁丹,雷石柱又给找来些开水喝上,张有义这才不呕吐了。他喘了喘气,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这都是康有富害的老子!”康有富说:“罢罢罢,不说你嘴馋,还怪别人哩!”老武忙岔开话问道:“这些东西是怎么闹来的?”康有富又从头说了一遍,并问道:“西边是咱们根据地嘛,为什么敌人会从西边下来?”
  老武想了想,把手一拍说:“是了!一定是‘扫荡’兴县溃散下来的。”民兵们急问是怎么回事,老武说:“我正要告你们这个好消息哩,来看!这是刚来的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抗战日报》来,只见报上老大的标题写着:“兴县地区反‘扫荡’大捷,七百余敌寇被歼殆尽。”康明理忙着接过来大声地读,民兵们听完兴奋得相互抱住跳了一阵,又乱纷纷地谈论了半天。老武说:“这些胜利消息,咱们要大大的向敌占区宣传!这些骨灰也可作宣传品。”大家商议了一阵,决定康明理和老武在家准备宣传品,晚上去据点宣传。
  这里康明理找来纸墨笔砚,老武请来二先生帮助写传单。二先生一听说敌人“扫荡”兴县被消灭了七百多,高兴地摸着胡子说:“灯蛾扑火,以卵击石,能不自毁乎!民国三十一年春天(一九四二年),‘扫荡’兴县,田家会一仗,也是消灭了敌人七八百呀!要是全国队伍都象八路军的话,何愁敌寇不败?何愁国土不复?”说完,就戴起他的硬腿老花镜动手写标语。他写字在方圆村里是有名的能手,这下精神更大了,挽起袖子,提起大抓笔,只见笔在纸上飞舞。康明理抄报上的胜利消息,老武编日文传单。
  三个人正在紧张的工作,门“吱——”的一声开了,老武回头一看,见进来的是区公所通讯员。通讯员从文件袋里掏出一包东西来,对老武说:“这是马区长给你捎来的。”老武接过来拆开一看,见是红红绿绿的传单,有中文的,也有日文的,写着甄家庄战斗的胜利消息,另外还有马区长写的一个纸条,说让把这些宣传品,连夜散到敌据点去。老武看完对二先生、康明理说:“快不要写了,上边已经发来现成的了!”二先生过来看了几张,摸着胡子,佩服地说:“新政权办事真精细,甚么也想的周到。”通讯员走了以后,康明理忙拿了几张传单,去村里给人念,二先生也拿了几张,跟上出去了。
  第五十七回 借尸首狠心敲诈 受欺侮无处伸冤
  老武一个人在家想道:“传单要散的好,非给暗民兵好好布置一下不行!但是汉家山的暗民兵,自从发展了三四个人以后,只开过两三次会。这回散传单如果闹不好,说不定会给敌人发觉,把这个组织破坏了!”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亲身去一趟。吃过黑夜饭,他和雷石柱商量了一下,叫他照应家里的事情。又叫来李有红,把传单和骨灰盒盒两个人分背上,带上武器,往汉家山去了。
  一路走得很急,赶二更多天,便来到汉家山村外。两个人爬进了地道,钻了足有一顿饭工夫,才到了头。老武记着规定好的暗号,用手在青石板上拍了三下,不一刻,石板揭开了,老武和李有红钻出来。
  一看,孙生旺家里炕上点着灯,窗子用被子蒙着,灯周围坐着三个人,面孔都很生。老武正在暗暗吃惊,孙生旺笑着说:“你们真来了个巧,我正和我们村的暗民兵开会哩。”这时,炕上坐的人也都站起来,叫老武们上炕,老武和李有红便坐上去。孙老汉把烟袋递给老武便到门外了哨去了。老武抽着烟,听孙生旺继续说道:“你们都还不认得吧?”便指着老武和李有红道:“这位就是咱康家寨的民兵指导员老武同志,这位是康家寨的民兵叫李有红,常来咱这里跑。”说完,又把那三个暗民兵——郝明珠、辛有根、刘三丑一个个介绍了一下。老武一一和他们握了手,便问道:“你们开什么会哩?”郝明珠说:“我们讨论了一下以后的工作,又选了个组长,就是孙生旺。”孙生旺有些忸怩地说道:“我怕干不好!”
  老武笑道:“可以!要是叫我选,也投你一票!”大家都低声笑了。老武又问讨论了什么工作,孙生旺说:“最近汉奸们作恶可凶啦!我们大家正讨论对付他们的办法,计划用红黑账警告他们!”老武又问红黑账是怎么回事,孙生旺便用嘴朝辛有根那面指了指,辛有根说道:“这办法是我想的,不知行不行。我想,以后这些大汉奸小汉奸,谁干了恶事,就给他写个白纸帖,这叫黑账,贴到街上叫众人看,那些做恶太多的,看见自己的帖子多了,怕将来没好结果,也就不敢再多干恶事了!要是谁干了好事,也给他记一笔账,写个红帖子贴在街上。这法子你看好不好?”老武连连点头说:“好办法!不错!不错!只是这红账怕不能往街上贴。要是贴出去让敌人看见,知道了谁干好事,那不是就坏啦?”大家一听老武说的对,于是说:“红账不要贴,留到咱们手里!”接着,孙生旺便给他讲了一件最近汉奸敲诈人的事情:这街上,有个小饭铺,掌柜的叫刘善道,夫妇两口,五十多岁了,没有儿。两口子全是天主教友,家中没有一垅地,就靠这个小饭铺过活。这小铺已经开了二十多年了。日本人占了汉家山以后,虽然捐税重,灾害多,日伪军常来白吃白喝,行凶打架,可是因为刘善道惯会应酬人,见人常是哈哈一面笑,伪军汉奸头目跟前,也常送点吃喝东西,因此生意马马虎虎还能维持下来。
  一天黑夜,两口子已经睡了,忽然听见一阵急促地打门声,以为又是警备队查夜来了,赶忙起来穿衣点灯,出去把门开了,只见进来的是“密谍”巴三虎和三毛旦两个人。刘善道忙陪着笑脸说:“哈哈,天气冷的很,你们办公事的人可辛苦啦!快上炕来暖一暖吧。”又回头对他老婆说:“赶紧筛壶酒,切一碟子猪头肉!”不料巴三虎却冷冷地说:“不要来这一套啦!哼!想不到你这样个老实人,作的倒是不老实的事。”刘善道听了,摸不清是说什么,只是觉得事情不妙。急忙问道:“三虎子,是怎么啦?”巴三虎把手向门外一指说:“你自己作的事还来问我。”刘善道急忙点了个麻秆火,哆哆嗦嗦出门一照,吓得连忙退进来说:“啊哟哟!上帝呀!这是谁打死了人,伤天害理的!”他老婆一听说打死了人,忙着在胸脯上划十字,口中喃喃地祷告:“主啊,接他的灵魂入天堂吧!”巴三虎把脸一翻,睁起三角眼,指着刘善道说:“姓刘的,你不要装葱卖蒜,你打死了人还赖谁?走!上碉堡见太君去!”这时三毛旦也装腔作势,找绳子、找带子,要捆!要绑!吼三吓四乱咋唬。刘善道两口吓得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了。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口里“上帝,冤枉”喊个不住。
  正在这时,伪村长王怀当进来了。刘善道忙求告说:“村长呀!快救一救吧,咱实在冤枉呀!”王怀当装着没事人一样,故意惊奇地问:“哦!这是怎啦?半夜三更出了啥事啦?”巴三虎忙接着说:“出了人命事啦!”王怀当说:“真的?不能吧!”巴三虎说:“可不是真的。尸首还在门前放着哩,刚才我们查哨查住的。哼!反正杀人的偿命,借债的还钱。没说的,上碉堡去!”刘善道听了只是叫屈,分辩道:“这一定是仇人给栽的赃!我这个土快埋到脖子里的人啦,还能作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村长你推情测理嘛!就是打死人,也不能把尸首明摆在自家门前作幌子呀!这真冤枉死人了!”巴三虎听了,大声地吼道:“打死人你还叫冤枉!到了碉堡上一顿夹棍板子!看你还叫冤枉不?走!冤不冤你和太君说去。”说着拿绳子就要捆。刘善道吓得跪到地上直磕头,他知道一上了碉堡就没活路,于是求告道:“好三虎爷爷哩,你叫我怎着也行,千万不要送碉堡呀!好村长哩,替我说句好话吧!死了也不忘你的恩典!”他老婆也跪到炕上求情。这时,王怀当才慢吞吞地说道:“你们也就太狠了,眼里没有王法!打死人是要顶命的呀!你说不是你打死的,可是尸首现就在你家门前!送到碉堡上,你全家人别想活一个!”停了一下,声音又和缓了点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已经死了一个啦,再死两个对谁也没有好处。如今只能顾活的不能顾死的了。俗话说,人不亲土亲,河不亲水亲,都是邻家邻舍,一出门就见面,胳膊肘折了总要袖子盖,事情已做到了这步天地,大家商量着办吧,怎么着好就怎么着来。”刘善道也是久经世故的人,一听这话,忙开箱子取出二百块钱来,双手递给巴三虎说:“包涵点吧!只要你三爷高抬一下贵手,我就过去了!这点孝心,请……”话还没说完,巴三虎已经把钱夺过去,“拍”的一声摔在地上,骂道:“瞎了眼啦!谁要你这几个臭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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