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广记-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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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至安史乱,裴氏全家而去,隐于洞中数年。居处仙境,咸受道术。乱定复出。兄弟数人,皆至大官;一家良贱,亦蒙寿考焉。(出《原化记》)
唐朝开元年间,长安有一个姓裴的,在延平门外居住。他兄弟三人都没有做官,因为孝顺老人为人仁义而远近闻名。他家虽然贫困,但是喜欢施舍。有一回一个老头路过他家要水喝。这老头的衣服、面色与常人略有不同。姓裴的对他很恭敬,很周到。姓裴的问老人是干什么的,老人说自己以卖药为业。他又问老人的家族如何,老人说不必讲了。因此,这位老人来来往往经常住在裴家,好几年之后裴家也没有厌烦的表示。有一天,老人对姓裴的说:“我见你家里极其贫困简陋,而对客人能长期不疲倦地恭敬、照顾,你实在是一位长者。你积德如此,一定会有大福的。我也受到你很多恩惠,现在给你弄一点财物来,用来作为今后几年的储备。”姓裴的表示感谢。老头于是让人找来几斤炭,在地上挖了个坑当炉灶,点上火。不一会儿,又让人拿来几块手指大小的砖瓦,放在火里烧。片刻之间全都烧红。老人从怀里取出一点药来扔到里边,火上冒出来一股紫烟,一顿饭的时间砖块就变成金子了。金子的重量大约有一百两,老人全给了姓裴的。老人说:“这些金子的价格,是一般金子的一倍,估计够你家花用三年了。我现在要离开这里,等到你家的金子用光了,我再来。”姓裴的兄弟们更加敬重老人。他们拜他,问他住在哪里。老人说:“以后我会让你们知道的。”
说完,老人就告别而去。姓裴的就卖了黄金,买了许多粮食积存起来。第二年遇上水灾旱灾,只有他家没受到饥饿。三年后,老头又来了,又烧了些金子送给他们。裴氏兄弟中有一个愿意跟着老头学道,老头就领着他往西去了。走了几里,来到太白山的西岩下。这里有一块大磐石,右边有石壁,老头用拐杖敲了敲。磐石立刻就移开了,原来这是一个洞口,有道士和小童出来迎接。老头领姓裴的走进洞中,一开始觉得黑暗,渐渐地变得明亮,就看到了城郭和人物。这里面有殿堂宫阙,和人世间的寺观差不多。这里边的道士、玉童、仙女,不计其数。姓裴的被迎了进去,歌声乐声大作,道士们有的弹琴,有的下棋,有的读书,有的谈论。老头领着姓裴的见礼,对人们说:“这是长安城中的主人。”于是就留姓裴的住了一宿,拿胡麻饭给他吃,拿麟脯给他吃,还给他酒喝。姓裴的要回家,大家和他告别。老头把他送出洞来,送给他一些金银珠宝让他上路,对他说:“你现在不应该久住,暂且回去,二十年之后,天下将会大乱,这是太白山左掩洞,你到了那个时候,可以自来这里,我会迎接你的。”姓裴的拜谢告别。等到了安史之乱,姓裴的全家都去了,隐居在洞中好几年。住在仙境中,全都学到了道术。叛乱平定之后,他们又出来居住,兄弟几人都做了大官。这一家人,不管主人与仆人,全都得到长寿。
崔 炜
贞元中,有崔炜者,故监察向之子也。向有诗名于人间,终于南海从事。炜居南海,意豁然也,不事家产,多尚豪侠。不数年,财业殚尽,多栖止佛舍。时中元日,番禺人多陈设珍异于佛庙,集百戏于开元寺。炜因窥之,见乞食老妪,因蹶而覆人之酒瓮。当垆者殴之。
计其直仅一缗耳,炜怜之,脱衣为偿其所直。妪不谢而去。异日又来告炜曰:“谢子为脱吾难。吾善灸赘疣。今有越井冈艾少许奉子,每遇疣赘,只一炷耳,不独愈苦,兼获美艳。炜笑而受之。妪倏亦不见。后数日,因游海光寺。遇老僧赘于耳。炜因出艾试灸之,而如其说。僧感之甚,谓炜曰:”贫道无以奉酬。但转经以资郎君之福祐耳。此山下有一任翁者,藏镪巨万,亦有斯疾,君子能疗之,当有厚报。请为书导之。“炜曰:”然。“任翁一闻喜跃,礼请甚谨。炜因出艾,一爇而愈。任翁告炜曰:”谢君子痊我所苦,无以厚酬,有钱十万奉子。幸从容,无草草而去。“炜因留彼。炜善丝竹之妙,闻主人堂前弹琴声,诘家童。
对曰:“主人之爱女也。”因请其琴而弹之。女潜听而有意焉。时任翁家事鬼曰独脚神,每三岁必杀一人飨之。时已逼矣,求人不获。任翁俄负心,召其子计之曰:“门下客既不来,(明抄本无”不来“二字。)无血属,可以为飨。吾闻大恩尚不报,况愈小疾耳。”遂令具神馔。夜将半,拟杀炜,已潜扃炜所处之室,而炜莫觉。女密知之,潜持刃于窗隙间,告炜曰:“吾家事鬼,今夜当杀汝而祭之。汝可持此破窗遁去;不然者,少顷死矣。此刃亦望持去,无相累也。”炜恐悸汗流,挥刃携艾,断窗棂跃出,拔键而走。任翁俄觉,率家童十余辈,持刃秉炬追之六七里,几及之。炜因迷道,失足坠于大枯井中。追者失踪而返。炜虽坠井,为槁叶所藉而无伤。及晓视之,乃一巨穴,深百余丈,无计可出。四旁嵌空宛转,可容千人。中有一白蛇盘屈,可长数丈。前有石臼,岩上有物滴下,如饴蜜,注臼中,蛇就饮之。炜察蛇有异,乃叩首祝之曰:“龙王,某不幸,坠于此,愿王悯之,幸不相害。因饮其余,亦不饥渴。细视蛇之唇吻,亦有疣焉。炜感蛇之见悯,欲为灸之,奈无从得火。既久,有遥火飘入于穴。炜乃燃艾,启蛇而灸之,是赘应手坠地。蛇之饮食久妨碍,及去,颇以为便,遂吐径寸珠酬炜。炜不受而启蛇曰:”龙王能施云雨,阴阳莫测,神变由心,行藏在己,必能有道,拯援沉沦,傥赐挈维,得还人世,则死生感激,铭在肌肤,但得一归,不愿怀宝。“蛇遂咽珠,蜿蜒将有所适。炜遂载拜,跨蛇而去,不由穴口,只于洞中行,可数十里。其中幽暗若漆,但蛇之光烛两壁。时见绘画古丈夫,咸有冠带。最后触一石门,门有金兽啮环,洞然明朗。蛇低首不进,而卸下炜。炜将谓已达人世矣。入户,但见一室,空阔可百余步,穴之四壁,皆镌为房室,当中有锦绣帏帐数间,垂金泥紫,更饰以珠翠,炫晃如明星之连缀。帐前有金炉,炉上有蛟龙鸾凤、龟蛇鸾雀,皆张口喷出香烟,芳芬蓊欝。傍有小池,砌以金壁,贮以水银凫鹥之类,皆琢以琼瑶而泛之。四壁有床,咸饰以犀象,上有琴瑟笙篁、鼗鼓柷敔,不可胜记。炜细视,手泽尚新。炜乃恍然,莫测是何洞府也。良久,取琴试弹之,四壁户牖咸启,有小青衣出而笑曰:”玉京子已送崔家郎君至矣。“遂却走入。须臾,有四女,皆古环髻,曳霓裳之衣。谓炜曰:”何崔子擅入皇帝玄宫耶?“炜乃舍琴再拜。女亦酬拜。炜曰:”既是皇帝玄宫,皇帝何在?“曰:”暂赴祝融宴尔。“遂命炜就榻鼓琴。炜乃弹胡笳。女曰:”何曲也?“曰:”胡笳也。“曰:”何为胡笳?吾不晓也。“
炜曰:“汉蔡文姬,即中郎邕之女也,没于胡中,及归,感胡中故事,因抚琴而成斯弄,像胡中吹笳哀咽之韵。”女皆怡然曰:“大是新曲。”遂命酌醴传觞。炜乃叩首,求归之意颇切。女曰:“崔子既来,皆是宿分,何必匆遽,幸且淹驻。羊城使者少倾当来,可以随往。”谓崔子曰:“皇帝已许田夫人奉箕帚,便可相见。”崔子莫测端倪,不敢应答。遂命侍女召田夫人。夫人不肯至,曰:“未奉皇帝诏,不敢见崔家郎也。”再命不至。谓炜曰:“田夫人淑德美丽,世无俦匹。愿君子善奉之,亦宿业耳。夫人即齐王女也。”崔子曰:“齐王何人也?”女曰:“王讳横,昔汉初亡齐而居海岛者。”逡巡,有日影入照坐中。炜因举首,上见一穴,隐隐然睹人间天汉耳。四女曰:“羊城使者至矣。”遂有一白羊,自空冉冉而下,须臾至座。背有一丈夫,衣冠俨然,执大笔,兼封一青竹简,上有篆字,进于香几上。四女命侍女读之曰:“广州刺史徐绅死,安南都护赵昌充替。”女酌醴饮使者曰:“崔子欲归番禺,愿为挈往。”使者唱喏,回谓炜曰:“他日须与使者易服缉宇,以相酹劳。”炜但唯唯。四女曰:“皇帝有敕,令与郎君国宝阳燧珠,将往至彼,当有胡人具十万緍而易之。”遂命侍女开玉函,取珠授炜。炜载拜捧受。谓四女曰:“炜不曾朝谒皇帝,又非亲族,何遽贶遗如是?”女曰:“郎君先人有诗于越台,感悟徐绅,遂见修缉。皇帝媿之,亦有诗继和。赉珠之意,已露诗中,不假仆说,郎君岂不晓耶?”炜曰:“不识皇帝何诗。”女命侍女书题于羊城使者笔管上云:“千岁荒台隳路隅,一烦太守重椒涂。感君拂拭意何极,报尔美妇与明珠。”炜曰:“皇帝原何姓字?”女曰:“已后当自知耳。”女谓炜曰:“中元日,须具美酒丰馔于广州蒲涧寺静室,吾辈当送田夫人往。”炜遂再拜告去,欲蹑使者之羊背。女曰:“知有鲍姑艾,可留少许。”炜但留艾,即不知鲍姑是何人也,遂留之。瞬息而出穴,履于平地。遂失使者与羊所在。望星汉,时已五更矣。俄闻蒲涧寺钟声,遂抵寺。僧人以早糜见饷,遂归广州。崔子先有舍税居,至日往舍询之,曰:“已三年矣。”主人谓崔炜曰:“子何所适,而三秋不返?”炜不实告。开其户,尘榻俨然。颇怀凄怆。问刺史,则徐绅果死而赵昌替矣。乃抵波斯邸,潜鬻是珠。有老胡人一见,遂匍匐礼手曰:“郎君的入南越王赵佗墓中来;不然者,不合得斯宝。”盖赵佗以珠为殉故也。崔子乃具实告,方知皇帝是赵佗,佗亦曾称南越武帝故耳。遂具十万緍易之。崔子请胡人曰:“何以辨之?”曰:“我大食国宝阳燧珠也。昔汉初,赵佗使异人梯山航海,盗归番禺,今仅千载矣。我国有能玄象者,言来岁国宝当归。故我王召我,具大舶重资,抵番禺而搜索。今日果有所获矣。遂出玉液而洗之,光鉴一室。胡人遽泛舶归大食去。炜得金,遂具家产;然访羊城使者,竟无影响。后有事于城隍庙,忽见神像有类使者,又睹神笔上有细字,乃侍女所题也。方具酒脯而奠之,兼重粉绩,及广其宇。是知羊城即广州城。庙有五羊焉,又徵任翁之室,则村老云:”南越尉任嚣之墓耳。“又登越王殿台,睹先人诗云:越井冈头松柏老,越王台上生秋草。古墓多年无子孙,野人踏践成官道。”兼越王继和诗,踪迹颇异,乃询主者。主者曰:“徐大夫绅因登此台,感崔侍御诗,故重粉饰台殿,所以焕赫耳。”后将及中元日,遂丰洁香馔甘醴,留蒲涧寺僧室。夜将半,果四女伴田夫人至,容仪艳逸,言旨雅澹。四女与崔生进觞谐谑,将晓告去。崔子遂再拜讫,致书达于越王,卑辞厚礼,敬荷而已。遂与夫人归室。炜诘夫人曰:“既是齐王女,何以配南越人?”夫人曰:“某国破家亡,遭越王所虏为嫔御。王崩,因以为殉。乃不知今是几时也。看烹郦生,如昨日耳。每忆故事,辄一潸然。”炜问曰:“四女何人?”曰:“其二瓯越王摇所献,其二闽越王无诸所进,俱为殉者。”又问曰:“昔四女云鲍姑何人也。”曰:“鲍靓女,葛洪妻也。多行灸于南海。”炜方叹骇昔日之妪耳。又曰:“呼蛇为玉京子何也?”曰:“昔安期生长跨斯龙而朝玉京,故号之玉京子。”炜因在穴饮龙余沫,肌肤少嫩,筋力轻健。后居南海十余载,遂散金破产,栖心道门,乃挈室往罗浮,访鲍姑。后竟不知所适。(出《传奇》)
唐德宗贞元年间,有一个叫崔炜的人,是以前的监察史崔向的儿子。崔向是个诗人,在世间挺有名气,死在南海从事的任上。崔炜住在南海,性情豁达,不管理家产,很崇尚豪士侠客。不几年,他家的财产全都用光,经常住在寺庙里。当时正是七月十五日,番禺县人大多都在庙里陈设珍肴异味,在开元寺中同时集中许多人唱戏。崔炜于是就去看热闹。他看到一位要饭的老太太,因为跌倒,碰倒了人家的酒缸。卖酒的打老太太。计算一下酒的价钱,仅仅一千钱而已。崔炜可怜那老太太,脱下衣服作价来替老太太赔还了。老太太没有表示感谢就走了。另一天老太太来告诉崔炜说:“感谢你替我摆脱困难处境。我善于灸治肿瘤。现在我有一些越井冈的艾蒿送给你,每次遇上长肿瘤的人,只用象灯心那么粗一小缕就可以治好。不光能给人治好病痛,还能使你得到美女为妻。”崔炜笑着接了过来。老太太忽然就不见了。几天后,因为到海光寺游览,遇见一位老和尚耳朵上长了一个瘤,崔炜就拿出艾蒿来试着给他灸治。就象老太太说的那样,只用了很少一点艾蒿就治好了。老和尚非常感激,对崔炜说:“贫僧没有什么酬谢你,只能念经求神仙保佑你多福了。这山下有一个姓任的老头,家里非常有钱,他也有这种病。你要能给他治好,一定能有厚报,请让我写封信给你推荐一下。”崔炜说:“好。”姓任的老头一听说崔炜是来给他治病的,乐得直蹦高儿,对崔炜非常恭敬谨慎。崔炜就拿出艾蒿来,一点火就治好了。姓任的老头对崔炜说:“感谢你治好了我的病痛,没有什么优厚的酬谢,只有十万钱送给你,请从从容容地玩玩,不要急急忙忙地离去。”崔炜于是就留在那里。崔炜善长音乐,听到主人的堂前有弹琴的声音,就问家童这是谁弹的。家童说是主人的女儿弹的。于是崔炜就把她的琴借来弹奏一番。那女子暗暗听了崔炜的琴声,就对他产生了爱慕之心。当时任老头家里供奉着一个叫独脚神的鬼,每隔三年,必须杀一个人给这个鬼上供。时间已经迫近了,却还没找到一个可以杀的人。姓任的老头突然负了心,叫来他的儿子核计道:“门下这位客人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可以杀他给鬼吃。我听说大恩都可以不报,何况他只给我治好了一点小病。”于是任老头下令给鬼准备饭食。快到半夜的时候,打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