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广记-第5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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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十数,如妃主之状,列于筵左右。前所与同行宫监,引安道自西阶而上。顷之,见殿内宫监如赞者,命安道西间东向而立。顷之,自殿后门,见卫从者,先罗主殿中,乃微闻环珮之声。有美妇人,备首饰袆衣,如谒庙之服,至殿间西向,与安道对立,乃是昔于慈惠西街飞伞下所见者也。宫监乃赞曰:“后土夫人,乃冥数合为匹偶。”命安道拜,夫人受之;夫人拜,安道受之,如人间宾主之礼。遂去礼服,与安道对坐于筵上。前所见十数美妇人,亦列坐于左右,奏乐饮馔,及昏而罢。则以其夕偶之,尚处子也。如此者盖十余日,所服御饮馔。皆如帝王之家。夫人因谓安道曰:“某为子之妻,子有父母,不告而娶,不可谓礼。愿从子而归,庙见尊舅姑,得成妇之礼,幸也。”
安道曰:“诺。”因下令,命车驾即日告备。夫人乘黄犊之车,车有金翠瑶玉之饰,盖人间所谓库车也。上有飞伞覆之,车徒傧从,如慈惠之西街所见。安道乘马,从车而行,安道左右侍者十数人,皆材官宦者之流。行十余里,有朱幕城供帐,女吏列后,乃(乃原作于。据明抄本改。)行宫供顿之所。夫人遂入供帐中,命安道与同处,所进饮馔华美。顷之,又去。下令命所从车骑,减去十七八,相次又行三数里,复下令去从者。乃至建春门,左右才有二十骑人马,如王者之游。既入洛阳,欲至其家,安道先入,家人怪其车服之异。安道遂见其父母。二亲惊愕久之,谓曰:“不见尔者,盖月余矣,尔安适耶?”安道拜而明言曰:“偶为一家迫以婚姻。”言新妇即至,故先上告。父母惊问未竟,车骑已及门矣。遂有侍婢及阉奴数十辈,自外正门,敷绣茵绮席,罗列于庭,及以翠屏画帷,饰于堂门,左右施细绳床一,请舅姑对坐。遂自门外,设二锦步幛,夫人衣礼服,垂珮而入。修妇礼毕,奉翠玉金瑶罗绔,盖十数箱,为人间贺遗之礼,置于舅姑之前。爰及叔伯诸姑家人,皆蒙其礼。因曰:“新妇请居东院。”遂又有侍婢阉奴。持房帷供帐之饰,置于东院,修饰甚周,遂居之。父母相与忧惧,莫知所来。是时天后朝,法令严峻,惧祸及之,乃具以事上奏请罪。天后曰:“此必魅物也,卿不足忧。朕有善咒术者,释门之师,九思、怀素二僧,可为卿去此妖也。”因诏九思、怀素往,僧曰:“此不过妖魅狐狸之属,以术去之易耳。当先命于新妇院中设馔,置坐位,请期翌日而至。”真归,具以二僧之语命之,新妇承命,具馔设位,辄无所惧。明日,二僧至,既毕馔端坐,请与新妇相见,将施其术。新妇遽至,亦致礼于二僧。二僧忽若物击之,俯伏称罪,目眦鼻口流血。又具以事上闻。天后问之。(问之原作因命。据明抄本改。)二僧对曰:“某所以咒者,不过妖魅鬼物,此不知其所从来,想不能制。”天后曰:“有正谏大夫明崇俨,以太一异术制录天地诸神祗,此必可使也。”遂召崇俨。崇俨谓真曰:“君可以今夕,于所居堂中,洁诚坐,以候新妇所居室上,见异物至而观。其胜则已,或不胜,则当更以别法制之。”真如其言,至甲(甲原作申。据明抄本改。)夜,见有物如飞云,赤光若惊电,自崇俨之居,飞跃而至。及新妇屋上,忽若为物所扑灭者,因而不见。使人候新妇,乃平安如故。乙夜,又见物如赤龙之状,拿攫喷毒,声如群鼓,乘黑云有光者,至新妇屋上,又若为物所扑,有呦然之声而灭。使人候新妇,又如故。又至子夜,见有物朱发锯牙,盘铁轮,乘飞雷,轮铓角呼奔而至,既及其屋,又如物所杀,称罪而灭。既而质明,真怪惧,不知其所为计,又具以事告。崇俨曰:“前所为法,是太乙符箓法也,但可摄制狐魅耳,今既无效,请更赜之。”因致坛醮之箓,使征八纮厚地,山川河渎,丘墟水木,主职鬼魅之属,其数无缺,崇俨异之。翌日,又征人世上天界部八极之神,其数无缺。崇俨曰:“神祗所为魅者,则某能制之,若然,则不可得而知也!请试自见而颐之。”因命于新妇院设馔,请崇俨。崇俨至坐,请见新妇,新妇方肃答,将拜崇俨,崇俨又忽若为物所击,奄然斥倒,称罪请命,目眦鼻口流血于地。真又益惊惧,不知所为。
其妻因谓真曰:“此九思、怀素、明正谏,所不能制也,为之奈何?闻昔安道初与偶之时,云是后土夫人,此虽人间百术,亦不能制之。今观其与安道夫妇之道,亦甚相得,试使安道致词,请去之,或可也。”真即命安道谢之曰:“某寒门,新妇灵贵之神,今幸与小子伉俪,不敢称敌;又天后法严,惧因是祸及,幸新妇且归,为舅姑之计。”语未终,新妇泣涕而言曰:“某幸得配偶君子,奉事舅姑,夫为妇之道,所宜奉舅姑之命,今舅姑既有命,敢不敬从。”因以即日命驾而去,遂具礼告辞于堂下。因请曰:“新妇女子也,不敢独归,愿得与韦郎同去。”真悦而听之,遂与安道俱行,至建春门外,其前时车徒悉至,其所都城仆使兵卫悉如前。至城之明日,夫人被法服,居大殿中,如天子朝见之像,遂见奇容异人之来朝,或有长丈余者,皆戴华冠长剑,被朱紫之服,云是四海之内,岳渎河海之神。次有数千百人,云是诸山林树木之神而已。又乃天下诸国之王悉至。时安道与夫人坐侧,置一小床,令观之。因最后通一人,云:“大罗天女。”安道视之,天后也。夫人乃笑谓安道曰:“此是子之地主,少避之。”令安道入殿内小室中。既而天后拜于庭下,礼甚谨。夫人乃延天后上,天后数四辞,然后登殿,再拜而坐。夫人谓天后曰:“某以有冥数,当与天后部内一人韦安道者为匹偶,今冥数已尽,自当离异,然不能与之无情。此人苦无寿。某当在某家,本愿与延寿三百岁,使官至三品,为其尊父母厌迫。不得久居人间,因不果与成其事。今天女幸至,为与之钱五百万,与官至五品,无使过此,恐不胜之,安道命薄耳。”因而命安道出,使拜天后。夫人谓天后曰:“此天女之属部人也,当受其拜。”天后进退,色若不足而受之。于是诺而去。夫人谓安道曰:以郎常善画,某为郎更益此艺,可成千世之名耳。“因居安道于一小殿,使垂帘设幕,召自古帝王及功臣之有名者于前,令安道图写。凡经月余,悉得其状,集成二十卷,于是安道请辞去。夫人命车驾,于所都城西,设离帐祖席,与安道诀别。涕泣执手,情若不自胜,并遗以金玉珠宝,盈载而去。安道既至东都,入建春门,闻金吾传令,于洛阳城中访韦安道,已将月余。既至,谒天后。坐小殿见之,且述前梦,与安道所叙同,遂以安道为魏王府长史,赐钱五百万。取安道所画帝王功臣图视之,与秘府之旧者皆验,至今行于代焉。天策中,安道竟卒于官。(出《异闻录》)
京兆郡有个人叫韦安道,他是起居舍人韦真的儿子。他想考进士,始终没有中第。唐代大定年间,他住在洛阳城里。一天清早出来,到慈惠里西门时,晨鼓刚响。这时,只见前面大路中央有士兵组成的仪仗队,像是帝王的卫士。前面是戴着甲胄的骑兵,共几十队;接着,是官员,都拿着棍棒,穿着新鲜的上衣和带花纹的裤子,夹道开路,也有几十个人。又看见以黄缯为里的车盖左边的大旗,只有月旗而没有日旗。还有近侍才人宫女太监等,也有几百人。队伍中间,有一飞伞,伞下可以看见镶嵌着翠珠的衣服。这个人骑着高头大马,完全是皇后的装饰。她美丽光艳,容貌动人。后面一些骑马的人,全是嫔妃和女官,举着像大斧一样的兵器,背着弓箭,乘马紧随其后,也有一千多人。时当则天皇后住在洛阳,韦安道开始以是她出去巡行游玩。这时天还没有亮,韦安道问跟自己一起走的人,都说没看见。又责怪起这里的街吏金吾,怪他没有静路。过了好长时间,天渐渐亮了。这时,一个宫中的太监骑着马从后面赶上来,到了韦安道身边。韦安道喊住他问道:“前面过去的,不是咱们的君主吗?”太监说:“不是呵。”韦安道请他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太监只是指指慈惠里的西门说:“你尽管从那往前走,由里门再顺墙向南行一百多步,就会看见一道朝西的红门,你上前敲门问其根由,就知道了。”韦安道照他说的那样走到朝西的红门前,敲了起来。好长时间,走出一个穿红衣服的官员应声问道:“你就是韦安道吗?”韦安道说:“对。”那位官员说:“后土夫人等候你很长时间了。”随即把他请了进去。韦安道看见一道大门,像一道立戟的宫门,那位官员走进去通报。有顷,又把他请了进去,有位穿紫衣服的宫监,同韦安道在庭前叙谈起来。随后,把他请到一座宫中,备好热水让他沐浴。有顷,有人用大箱子送来一套华美的衣服,里面有青袍、象牙笏板、绶带以及头巾、靴子等,十分齐全,让韦安道穿戴好。那位宫监说:“这回可以去了。”随即让韦安道骑上高头大马,还有几个骑马的女子随行。宫监与他并马而行,出了慈惠里西门,由正街转向西南,再从通利街往东走,出了建春门,再向东北走。大约走出二十多里,远远看见卫兵们夹道而立,不时有人向他下拜后又回到原来的位置。这样的地方有好几处。接着,他们来到一座大城,士兵们穿戴着甲胄,守卫很严,仿佛皇宫一般。一共经过好几道岗,随即看见了飞楼连阁,气势非凡。楼阁下面还有一道大门,如皇帝的寝宫。这里有不少宫女和太监。韦安道骑着马,经过翠楼朱殿,又走了十余处地方,进入一道大门里,走了一百来步,又看见一座大殿。殿上摆下了盛宴,准备了隆重的舞乐,美酒佳肴,琳琅满目。九奏万舞,像天上的音乐。有十几个美女,像是妃子的样子,站立在筵席两侧。那位与韦安道同行的宫监,领着他从西边的台阶走上去。一会儿,只见殿上的宫监唱歌般地让韦道安到西边殿堂朝东站好。有顷,从大殿的后门走出不少侍卫和随从,按顺序站在殿中,这时就隐隐听见珮玉的声响,走出一位美丽端庄的女人。从她戴着的首饰和穿着的服饰看,如到庙里拜谒一般。她来到殿堂朝西边站好,与韦安道迎面而视。她就是方才在慈惠西街飞伞下见到的那个女人。宫监唱念道:“后土夫人,按冥间的定数应当婚配了!”他让韦安道揖拜,夫人接受了;夫人揖拜,韦安道也接受了,就像人世间行的宾主之礼。接着,脱去礼服,二人对坐在席上,前面见到的那十几个美丽的女人,也列坐在他们身边。一边奏乐一边饮酒吃饭,一直到傍晚才完事。韦安道就在这天晚上,与后土夫人结为夫妻,并发现她竟还是个处女。就这样一共住了十多天,韦安道所穿所吃,全都像住在帝王家中一般。夫人终于对韦安道说:“我做了你的妻子,可你有父有母,没告诉他们就娶了我,这不能称为有‘礼’吧?我愿意跟你一块回去,拜见尊敬的公婆,完成我做媳妇的礼仪,这是一件幸事呵。”韦安道说:“好。”后土夫人于是命令手下人准备车马,当天就准备停当了。后土夫人坐着黄牛拉的车,车上由黄金和美玉装饰一新,就是人世间所说的库车呵。车上有飞伞遮盖,后面跟着众多的侍从,如同在慈惠西街见到的一样。
韦安道骑着马,跟在车的后面朝前走。韦安道身旁的侍从也有十个人,全是些作材官和太监之流。走了十多里,有人便陈设帷帐以供行旅,如同建起一座红色的大幕城。女官们站在后面,就象宫中一样摆上酒宴。夫人随即回到陈设的帷帐中,让韦安道跟她住在一起,所吃的食品相当精美。有顷,又向前走。夫人下令把跟随而来的车马人员,减十分之七八。接着又走了三五里地,夫人再次下令减掉随从人员。等到了建春门时,夫人身边还有二十骑人马,如君王出游。当天进了洛阳城,快到韦安道家时,韦安道先行一步,家里人对他的车马和衣服颇感惊异。韦安道立即去拜见父母。二位亲人见状,惊愕地张大嘴巴,且张了好久,对他说:“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你了,你近来可否平安、舒心?”韦安道再次跪拜并且直言相告:“我无意之中被一家人强迫成婚。”并说新婚妻子已经到了,因此先来禀告父母一声。
父母吃了一惊,刚要继续发问,车马已到前门。随即有几十个侍婢及太监,从正门外铺进来绣着花草的丝席,一直铺在庭前,并把一些绿屏风、画卷、帷帐布置于堂上,左右各安放一个用细绳编的坐榻,请韦安道的父母迎面而坐。接着又在门外安置两个锦绣的屏幕,用以遮蔽风尘或外人的视线。后土夫人穿着礼服,垂着珮玉款款而入,行新媳妇拜见公婆的大礼。
然后,献上一大批绿玉黄金绫罗绸缎,共有十几箱,作为见面礼,放在公婆面前。接着,韦安道的兄弟姐妹各家人,也都得到了礼物。公婆终于说:“请儿媳住在东院吧。”随即,又有一些侍婢太监,拿着帷帐屏风等装饰物,安放在东院,布置得十分周密,讲究。后土夫人和韦安道便住了进去。韦安道的父母都感到十分忧虑可怕,不知道这位儿媳妇是从哪里来的。当时,武则天皇后临朝执政,法令十分严酷,他们担心发生祸事连累自己,就把这件事向则天皇后禀报了并请求赐罪。则天皇后说:“这一定是住在深山老林中的鬼怪了。你不要害怕,我有九思、怀素两位神僧,他们出身佛门,有很高超的法术,能够为你除掉此妖。”
于是,她派九思、怀素随韦安道之父韦真前去。这两位和尚说:“这不过是深山中的鬼怪或狐狸精之类,用法术除掉它是很容易的。你应当先让这位新媳妇在院中安排好饭菜,放好坐椅,告诉她我们明天就去。”韦真回到家中,全按照那两个和尚说的让新媳妇去做,新媳妇答应下来,立即准备饭菜,布置坐椅,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第二天,两个和尚到了,吃完饭端端正正地坐好,请求说要与新媳妇见见面,准备施展巫木。新媳妇很快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