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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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秋叶鼻子哼了一声:“你呢,好吗?”
何志军笑了一下:“还好,部队……”
“你什么时候在我跟前能不提部队?”
“我是军人,我不提部队提啥?”何志军不明白。
“你跟我提了20年了!”林秋叶说,“你不烦啊?”
“不烦,再过20年我还是说部队。”
“唉……”林秋叶就苦笑,“你什么时候能跟我说点家里的事儿啊?”
“家里不是有你吗?我还操心啥?”何志军眨巴眼。
“死鬼!”林秋叶就捶他。
何志军嘿嘿一乐,笑容又消失了。
“怎么了?”林秋叶问。
“我的一个战士,牺牲了。”何志军的脸很严肃。
林秋叶就不敢多说话。
“他是个好兵,我要给他请功!”何志军的眼睛里面有什么东西闪动。
林秋叶给他拂去上衣的尘土:“你自己也多注意,你的身体和年轻时候不一样了,别那么熬。”
“我不熬行吗?”何志军眼睛发红,“我倒是想不熬,但是我不能不熬!我的战士都很年轻,他们要执行任务!他们如果没有训练过就去执行各种险难任务,出了事情我是有罪的!”
“我知道,别说了。”林秋叶点头。
何志军咽下下面的话。
林秋叶靠在他胸口:“今天能回家吗?”
何志军张张嘴,被问愣了。
还没说话,何小雨风风火火进来了:“爸!妈!你们怎么也在这儿?子君姐呢!”
林秋叶急忙离开何志军恨不得一米远:“她打了镇静剂,已经睡着了。”
何小雨出口气:“张雷呢?张雷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林秋叶说。
何小雨喘着气:“爸,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的一个兵,执行任务牺牲了。”何志军低沉地说。
“啊?!”何小雨急了,“什么任务?是不是跟刘晓飞在一起?!”
“刘晓飞?”何志军想,“哪个刘晓飞?”
“就是陆院的刘晓飞!刘凯叔叔的儿子!”何小雨快急哭了。
“哦,你是说他啊!”何志军恍然大悟。
“到底在不在一起啊?!”
“我,我不知道啊?”何志军说,他是真的不知道。
“你这人!”何小雨一推他山一样的身躯,“不知道就不知道,还跟我吊胃口!让开!别挡道!”
何志军赶紧让开,何小雨风一样蹭蹭蹭跑过去了。
何志军看着女儿的背影没想明白:“刘晓飞?刘晓飞?刘晓飞是不是执行任务和她什么关系?她着急什么啊?”
林秋叶哀怨地看着他,不说话。
“坏了!坏了坏了坏了!”何志军明白过来了,“坏了坏了!”
林秋叶看着他,苦笑,心说你刚知道。
“坏了!”何志军痛心疾首,“怎么,怎么她,怎么她跟刘晓飞……”
林秋叶苦笑点头:“女儿长大了。”
何志军张着嘴怅然若失:“长大了?怎么就长大了呢?”
“19了,你说呢?”
何志军张着嘴还是怅然若失:“女儿长大了?小雨长大了?”
林秋叶又来气了,一捶他:“你这是当的什么爹啊?女儿多大你自己不知道?”
何志军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眼,自己念叨:“刘晓飞,陆院侦察指挥,陆军学院——是陆军,不是空降兵,不是海军陆战队!好,是陆军就好,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女儿要嫁,就嫁给陆军!”
“你这是什么逻辑!”
林秋叶恨不得一脚踢死何志军。
何小雨风一样飞到手术室门口,呼哧带喘:“张雷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张雷的队长说。
“刘晓飞没事儿吧?”何小雨抓住他。
队长想想,摇头。
何小雨松口气,又抓住队长:“我姐姐呢?!”
方子君还在睡,但是睡得不沉。何小雨一进去,她的眼睛就微微睁开了,眼泪滑过洁白如玉的脸颊。
“姐姐!”何小雨抱住方子君,眼泪流下来。
“小雨,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方子君用她细若游丝的声音说。
小雨抱着方子君:“姐姐!你别多想,没事的!张雷一定会挺过来的!”
两人抱着哭成一团。
“手术中”的灯灭了。
大家都起身。
张雷的父母站在门口,着急地期待着。
院长疲惫地走出来,摘下口罩。
“怎么样?院长?”张雷的母亲着急地问。
“你别嚷嚷!”张师长呵斥她,“让院长慢慢说!”
“他很强壮。”院长说,“非常非常强壮……”
大家就都等着他说下面的。
“他的生命力,是我见过最顽强的!”院长说,“他活过来了。”
这一片耀眼的白色,是到了天堂了吗?
如果不是,怎么还有那么多星星?
张雷微微睁开眼睛,感觉到自己浑身无力,犹如在空中飞行。
“他醒了!快快快!他醒了!”一个护士高喊。
张雷感觉到自己身上很痛,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方子君跑进病房,看见张雷醒了,脚步却慢下来了。
张雷看着她美丽的脸,露出笑容。
方子君站在原地,就那么看着他。
……
张云血肉模糊,从嗓子眼里面挤出:“烟……”
……
方子君回神过来,对着奇怪地看着她的张雷露出笑容:“你醒了?”
张雷脸上绽出孩子一样的笑容,却说不出话。
方子君稳住自己,走过去看看心电图,跳动很稳定。
张雷看着她,抬起自己无力的手。
方子君看着这只手,觉得有点头晕目眩。
张雷的手停在空中,他再也没有力气了。
他的手落下来。
方子君一把抓住他的手。
张雷笑了,眼神明亮。
洁白如玉的手握在粗糙结实的手之间,是那么娇小。
一股温暖从这只娇小的手上传遍张雷全身。
“你会好起来的。”方子君说。
她故意不去看张雷张开的嘴唇。
张雷没觉得失望,因为这是他的奢望,方子君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吻他呢?
医生们走进来,围在病床前。方子君松开手,悄悄退出人群,站在外面。张雷被医生们挡住了,他只能听天由命。
方子君真的觉得头晕目眩,无力地坐下了。
“方大夫,你怎么了?”护士好奇地问,“你该高兴才对啊?”
方子君无力地笑:“我是很高兴。”
“没想到啊,这个学员真有本事啊!”护士开玩笑说,“我们医院最漂亮的冷美人,多少优秀军官朝思暮想的梦中情人,居然被这个学员拿下了!”
方子君笑了一下,撑着椅子站起来:“我要去休息一下。”
“方大夫,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可能太高兴了。”方子君走出去,关上病房的门。
她靠在墙上,两张相似的脸交织着。
睁开眼睛,泪流满面。
她擦擦眼泪,独自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准备格斗!”
“哈——”女孩们一片整齐的喊声。
何小雨站在排头兵位置,摆出军体拳的起手姿势。
“一!”
“哈——”
何小雨刚刚马步冲拳,声音就变调了。
“二——”
“哈——”
何小雨还是马步冲拳,嘴长得很大,如同被定格一样。
“何小雨!”军体教员怒吼,“你干什么你?!”
刘芳芳在何小雨旁边,她顺着何小雨的视线看去,不远处停着一辆吉普车,车旁站着一个男学员。但是明显不是军医大学的,那黑脸那身板那气质典型是搞战术的。她脑子里面明白过来,高喊:“报告教官!”
“讲!”
“何小雨的男朋友来了!”
“男朋友?!”军体教员怒了,“爸爸来了都不行,何况男朋友?!何小雨,你听见没有?!”
“啊——”
何小雨高叫一声。
“何小雨!”
军体教员吓了一跳,不知道她犯什么魔怔。
何小雨突然跟弹簧一样弹起来,两条腿弹起来中间几乎没有过渡就飞奔过去。
刘晓飞看着她过来,没有动作。
经历过生死的他已经沉默多了。
何小雨一下子就飞到他的身上:“啊——”
后面半声啊带着哭腔。
刘晓飞抱住她,点点头。
何小雨扑在他的身上一把咬住他的肩膀。
“我回来了。”刘晓飞倒吸冷气。
“我知道你回来了!”何小雨抬起头大呼一口气,“再让我咬一口!”
“咱不带咬人行不行——”刘晓飞忍着疼又倒吸一口冷气。
“何小雨!”军体教员怒吼,“我处分你!”
车上下来刘晓飞的队长,他伸手招呼军体教员过来。他军衔比军体院刚刚毕业的教员要高,所以军体教员不能不过去。队长对军体教员低声说几句,军体教员看看刘晓飞,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他回到队伍前面,对着目瞪口呆的姑娘们:“看什么看?!继续训练!准备格斗——”
“哈——”
这声哈就有点怪声怪气,但是非常嘹亮。
林锐坐在草坪上,看着相册发呆。打开的一页,是全班合影。穿着迷彩服戴着黑色贝雷帽佩戴狼牙臂章的战士们手持自己的武器,在队旗前面摆成两排,风华正茂。田大牛在最中间,露出两排白牙笑得很开心。
“林锐!”
他没什么反应。
“林锐!”张雷又喊了一声。
林锐回头,看见张雷在方子君的搀扶下走过来。
林锐笑笑,但是没起身,转过脸继续看相册。
张雷走过来,方子君扶着他坐下。他看着相册,拍拍林锐的肩膀:“好兄弟,他在天上会为有你这样的弟兄自豪。”
林锐没眼泪:“不,他不会自豪,因为我还没有作出让他自豪的事情。”
张雷拿出钱包,方子君急忙转开脸起身看别处。
“这是我哥哥,我亲哥哥。”张雷说,“他牺牲在前线,他和你的班长现在在一起。我们都应该为他们自豪,也该为他们能在一起高兴。”
林锐看看张雷,笑了一下:“是的,他们都是最出色的军人。”
刘晓飞和何小雨拉着手跑进来。
“张雷,你恢复挺快的啊!”刘晓飞喊,“上次来你还卧床呢,这回居然来晒太阳了!不错啊!”
“那是!”何小雨抱住方子君,“我姐姐照顾着,能不恢复快吗?”
方子君笑笑,没说话。
“嘿嘿。”刘晓飞坐在他们俩跟前,“我说你们哥俩,又干吗呢?”
他看见相册和张雷的钱包里面照片,笑容消失了。
“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张雷低沉地背诵着。
都久久沉默。
“上天将这些战士降生在人间,现在,他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张雷说,“后面的战斗,是我们的。也许在和平年代,我们的牺牲是默默无闻,不为人知,但是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战斗就是我们的使命,林锐,打起精神来,我们还在一起。”
“我们一起生死过,你是好样的!”刘晓飞看着林锐。
林锐含泪点点头:“我是一班的兵,我们班长说过,一班没孬种!”
“好了,别感慨了!”刘晓飞一拍他们俩,“走吧!我请客,想吃什么,你们说!”
“我想吃一条鲨鱼,你请的起吗?”张雷说。
“好你小子!”刘晓飞倒吸一口冷气,“我就请吃红烧鲤鱼了,你爱吃不吃!”
大家哄笑,方子君扶起张雷,刘晓飞拉起林锐。几个年轻的军人说着笑着,往门外走去。
“张雷,晓飞,明天我就回大队了。”席间,林锐拿起酒杯。“我其实不会喝酒,也不会说话,我就是个刺头兵。但是今天,我要敬你们二位,还有两位……嫂子,谢谢你们一直这么照顾我。”
“说什么呢,我不是你嫂子啊!”何小雨高叫,“我是你兄弟!”
林锐笑:“是不是嫂子,你心里清楚,我也就不多说了。你们是干部我是兵,这杯酒我先敬你们!”
他一饮而尽。
“别说什么干部什么兵。”刘晓飞说,“生死过的就是兄弟,何况我们现在还不是什么干部。”
“就是,”张雷说,“我们都是自己兄弟。”
“对于军人对于生死,我以前没那么多感触,经过这次战斗,我长大不少。”林锐说,“现在我们都举起酒杯,为我们能从战斗当中,活下来!”
大家都很肃穆,起身举起酒杯。
“为活下来!”刘晓飞说。
“为活下来!”张雷说。
众人一饮而尽。
“第三杯酒,我不知道合适不合适。”林锐说,“我想,敬给老赵。”
都沉默了。
“老赵是个罪人,但是他不愧是个汉子。”张雷说,“这杯酒,我喝。”
“我也喝。”刘晓飞站起来。
三个男人一饮而尽。
“老赵是谁啊?”何小雨好奇地问。
“不该你问的,别瞎问。”刘晓飞严肃地说。
何小雨哼了一声:“不问就不问!神气的你!”
“小雨,别闹。”张雷说,“和我们的任务有关系,不能告诉你的。”
小雨吐吐舌头:“那我不想知道,你们都别说这个了。”
“老赵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刘晓飞感慨。
“可能已经毙了。”林锐黯然说。
沉默半天,不知道为老赵还是为别的什么。
“明年,我也考军校。”林锐打破沉默,“到时候还得两位大哥多照顾。”
“放心吧,你做我们俩的小师弟,不吃亏!”张雷挤挤眼睛,“我们著名的侦察系二宝就变三宝了。”
“三宝?”何小雨笑了,“那你们不成了太监了?”
方子君也被逗乐了。
林锐笑了一会,突然背诵起一首词:“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
大家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君不见,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我欲学古风,重振雄豪气……”
刘晓飞和张雷跟上了,三个年轻的军人一起吟道:“神倦唯思睡,战号蓦然吹。西门别母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