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系演义-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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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作柏意味深长地说道:“没有枪,没有队伍,别人就会踩在你的头上拉屎拉尿,只有拉起队伍和他们干,才有出路!”俞作柏的话,说得非常深刻,不过,那是他被李宗仁、黄绍竑削掉兵权之后的切身感受,并非他体察到千百年来被压在最底层的穷苦农民们的心愿!
那两位东兰来的农民代表也深沉地点着头,然而他们感受到的,却并非是失掉兵权的苦痛和怒愤,他们还从来没有获得过自己真正的权力——生存的权力,自由的权力,他们在共产党人韦拔群的领导下,正为争取自己的权力而斗争,他们知道赤手空拳是不能争到这些权力的,因此,他们需要枪,需要自己的队伍!
“你们带这么多的武器上路,很不安全,我给你们写个公函,就说这批枪械是百色的刘日福旅长托我到广州买回来的,现送到百色去,我再派一班卫兵随船押送,便可万无一失。”
俞作柏说完便亲自动笔写公函,又命副官去通知他的卫队,将这批枪械送到开往百色的船上去。因为俞作柏追击陆荣廷的残部时,曾进军右江一带,迫使刘日福投降,刘日福遂与俞作柏交纳,背地里送过他许多烟土,亦曾托他到广州去买过枪械,因此有俞作柏的信函,沿途是没有人敢找麻烦的。
俞作柏送走东兰来的代表,又关照卫队运走那三箱枪支和几箱弹药后,这才回到房间里来和李明瑞、俞作豫重新饮宴。李、俞二人已经酒足饭饱,只是坐在餐桌旁等候俞作柏的到来。俞作柏很是兴奋,一扫刚才那种怒气冲天的情绪,他自己斟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李明瑞问道:
“表兄刚才情绪不佳,为何见了东兰来的人,心情突然豁朗?又送了他们一大批枪械?”
俞作柏朗声笑道:“这就叫做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李德邻、黄季宽削去我的兵权,我就武装工农来和他们斗,他们手上不过三、四万人马,待广西工农大众都发动起来,武装起来之时,每人撒一泡尿,也要把他们溺死!”
第三十三回 长沙阅兵 顾和尚鼓吹唐生智 金兰结义 蒋介石拜把李宗仁
一列专车,奔驰在粤汉线上。夏夜迷蒙,蛙声如鼓,一弯细细的上弦月,若隐若现地斜挂在天际。几星灯火,几簇茅舍,走马灯似的闪过。铁路两边,刚收割过的稻田里,尚浸着一层薄薄的田水,朦胧中,象许多块粗糙的毛玻璃。
这是一列高级专车,列车的前部和尾部均有武装警戒的士兵,列车中部,挂着几节带有高级包厢的卧车。时近午夜,乘客们已经睡去,车厢里灯火黯然,只有一间包厢里却依然亮着昏黄的灯光,两名佩着上将军衔的北伐军高级将领,正靠窗对坐,侃侃而谈。车窗左边那位壮实敦厚的便是第七军军长李宗仁,右边这位潇洒干练的则是北伐军副总参谋长白崇禧。原来,自唐生智附义允就国民单命军第八军军长之职后,第四军和第七军相继入湘作战。第四军先头部队为叶挺独立团,该团在中国共产党的直接领导下,入湘以来,威震敌胆,攻效县,战禄水,克醴陵,势如破竹。第七军亦是一支劲旅,先期入湘的钟祖培旅在洪罗庙会同唐生智部将敌军攻势阻遏,旋即强渡蒸水,将敌攻击部队一举溃,然后四、七、八军在前敌总指挥唐生智指挥下,向渌水、涟水之敌军防线发起进攻,北伐军突破敌军防线后,直逼长沙。敌军失掉醴陵、湘潭,长沙已无法据守,遂纷纷后撤。北伐军于七月十一日占领长沙。不久,国民革命军第一、二、三、六各军也相继抵达湘赣边境。第四、七、八军则推进至汨罗河南岸,与敌军相峙。此时,北伐军总司令蒋介石率领总司令部幕僚由广州抵达衡阳,随行的有副总参谋长白崇禧、总政治部主任邓演达,总军事顾问加仑等人。前敌总指挥唐生智闻蒋总司令已抵衡阳,即偕第七军军长李宗仁由长沙到衡阳迎迓。因汨罗河一线军事紧张,唐生智拜晤蒋总司令后,即返长沙坐镇,李宗仁则陪同蒋总司令及诸幕僚一行同乘小轮继续北上,在株洲换乘火车,向长沙进发。
“健生,你给蒋总司令当了一个多月的参谋长啦,感觉如何?”李宗仁点上支香烟,吸了一口,颇为关切地向白崇禧问道。
“难,难哪!”白崇禧不住地摇着头,“我在这参谋长的位置上,简直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啊?”李宗仁颇感诧异地问道:“以你之才干,难道还干不了老蒋的参谋长?”
白崇禧苦笑了一下,说道:“过去我给德公当参谋长,凡事认为应当做的,我都可以当机立断,放手做去,所以工作效率高,事情也容易做得好。”
李宗仁听了心中暗喜,忙又问道:“老蒋的参谋长就那样难当吗?”
“难,难哪!”白崇禧又不住地摇着头,说道,“蒋总司令统率下的各军,情况相当复杂,总司令原长,他视第一军为嫡出,其余各军则为庶子。补给方面之差异,尤为明显。此次进军湖南,第一军的刘峙师,士兵每人可领到两双草鞋,其余各军的士兵,则一双也领不到,仅此一例,便可知军中待遇之不公,而凡属此种发放草鞋之类的区区小事,蒋总司令也要事必躬亲。德公,你说我这个参谋长岂不是成了人家的摆设物了么!”
“嗯。”李宗仁同情地点了点头,他看着白崇禧一脸愤懑之色,不好再说什么了。
“还有更怪的事情哩。”白崇禧由于心中忿懑,不吐不快,接着问李宗仁道,“德公,如果你的部下有人侵吞士兵饷项,该作何处置呢?”
李宗仁毫不犹豫地说道:“这还要问吗,查明立即惩办!”
“可蒋总司令还要慰勉有嘉呢!”白崇禧冷笑道。
“啊?”李宗仁瞪着眼睛问道,“竟有这等事?”
“一点不假,这都是我亲眼所见,否则说起来是实在难以置信的。”白崇禧愤慨地说道,“有一日我正在蒋总司令的办公室议事,忽有第一军中的一位黄埔军校出身的营长来报告,该营发不出军饷。我听了好生纳闷,第一军的军饷每月皆是足额发放,谁也不敢拖欠和克扣的。只听蒋总司令喝问道:‘你营为何发不出军饷?’那营长立正答道:‘报告校长,小人一时失于检点,把全营本月军饷赌输了,特来向校长请罪!’我一听气得立即命令将这营长扣下,交军法处查明后重办。不想蒋总司令却哼了哼,脸上显出和悦之色,对那营长训戒道:‘你身为革命军官,侵吞军饷,参与赌博,罪该重办,但我念你尚能诚实认罪,将免于处罚。如下次再犯,定严惩不贷!’说罢随即取笔写了个手令,扔给那营长命令道:‘拿上我的手令,到军需处领钱回去发饷吧!’那营长拿着手令,立正敬礼,说道:‘校长恩典,没齿不忘!’说完连看都不看我这个参谋长一眼,扭头便走了。德公,你说我这个参谋长当起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呢?”
“嗯。”李宗仁深沉地点了点头,说道,“看来,老蒋是要以黄埔军校和第一军做为他的本钱,千方百计笼络人心,培植自己的势力。我们不是他的嫡系,将来……”
一说到将来,白崇禧一下激动起来了,这位小诸葛,生逢乱世,才智超群而又野心勃勃,目今之华夏,其战乱程度,有如春秋战国,汉末三分,正是他施展才智的大好时机,他自信、自负而又自恃,因此一听李宗仁说到将来二字,他便现出孔明面目,说出那早已酿在心头的十二字方针来:
“乘时而动,逼蒋下台,取而代之。”
“健生!”李宗仁一把紧紧抓住白崇禧的双手,机警地侧耳听了听隔壁蒋介石的包厢里有无动静。整个列车,除了车轮发出的沉重吼叫声之外,四下寂然,李宗仁觉得自己和白崇禧那颗心都在激动地跳荡着,那声音似乎要超出那不断吼叫、不断震撼大地的车轮声。李宗仁待心中略为平静一些后,才继续说道:
“我军占领醴陵、长沙之后,湖南之敌大部退守平江,利用汨罗江做屏障,构筑坚固工事,组成汨罗江防线。吴佩孚令宋大霖部及海军守汨罗为正面,董国政、陆沄部守平江为左翼,余荫森部守长乐街,王都庆部守沣州为右翼。摆在汨罗江防线上的守敌约为三万余人,并以平江为支撑点,用重兵防守。湘省之战局,尚不容乐观。我北伐军第一、二、三、六军己抵达湘赣边境,闻说国民政府和总司令部有先图赣浙之意,不知此说确否?”
“确有其说。”白崇禧点头道。
“老蒋意下如何?”李宗仁问道。
“江浙乃天下富庶之地,自辛亥以来,老蒋都在那一带活动,他有很大的潜在势力,当然早想抓在手上。此外,孙总理建立民国时,曾定都南京,国民党内很多人亦想先图赣浙,控制沪杭,再次定都南京,以遂总理之遗愿。还有一点,就是唐孟潇乃是半路出家加入革命的,不仅蒋总司令,便是国民党内的大员们亦对他放心不下。如先图两湖,他们担心唐孟潇尾大不掉,难以控驭,不如让他与吴佩孚对峙,作消耗战。北伐大军先行入赣,平定东南之后,再图两湖,将唐孟潇和吴佩孚一锅端了。”
李宗仁听了不由暗吃一惊,心想他当初让唐生智当北伐军前敌总指挥官倒是让对了,如果由自己来当,无论当好当坏都将成为众矢之的。他深感这年头做人不容易,必得处处留心才是。停了一会,他才说道:
“健生,你对此又有何看法呢?”
“德公!”白崇禧看了李宗仁一眼,随手拿过自己面前那只茶杯,摆在北面,说道,“这是我们的敌人吴佩孚,他拥兵二十万,占据湖南、湖北、河南和陕西东部、河北南部、并控制京汉铁路。他的地盘和兵力都比我们大一倍以上。”白崇禧又拿过李宗仁那只茶杯,摆在东南面,说道:“这是孙传芳,他也有二十万人马,占据着江西、浙江、福建、江苏、安微等省。他的地盘和兵力也都比我们大一倍以上。”白崇禧接着把李宗仁那包三炮台香烟摆在西南面,说道:“这是唐继尧,他在云南正盯着我们两广后方,一旦时机对一他有利,他将再次出兵东下,进攻广西。”
李宗仁一时猛省,用拳头在小桌上擂了一拳,说道:
“现在的形势很象我们在统一广西之前所面临的形势。”
“对!”白崇禧点头道,“吴佩孚便是当日之陆荣廷,孙传芳便是当日的沈鸿英,唐继尧还扮演他的旧角色。吴佩孚与孙传芳之关系,也正象当时陆、沈之关系,他们之间既有矛盾又可能联合对付我们。因此,从军事观点上看,先图两湖乃是上策。如此时由湘省入赣,我们在两个战场同时作战,不仅犯了分兵之忌,还促使吴、孙联合向我进攻。唐继尧亦必乘机窥粤,于此,我们将陷于三面作战的困境。”
“对!”李宗仁觉得白崇禧之所言乃正是他之所虑。
“为今之计,只有倾全力由湘攻鄂,直取武汉,对赣省暂取守势。待武汉到手之后,即可师洪、杨之壮举,顺流东下,直下南京,再回头收拾孙传芳,则可囊括东南半壁。然后兵分两路,由京汉路和津浦路同时以重兵北伐,西联冯(玉祥)、阎(锡山)攻夺幽燕,扫荡奉张,一统华夏。”白崇禧纸上谈兵,意气风发,大有气吞山河之志,虎踞华夏之心。
“此策虽善,然目下已不是我等联沈倒陆之时矣!”李宗仁深为惋惜地说道,“不知蒋总司令和苏俄军事顾问对战局有何想法?”
白崇禧道:“苏俄军事总顾问加仑将军亦有先鄂后赣之想法。蒋总司令则尚在犹豫之中,准备抵达长沙之后,召开军长以上高级将领出席的军事会议,讨论北伐军占领长沙、醴陵之后的战略问题,到时德公可与唐孟潇力陈先鄂后赣之意见。”
李宗仁点了点头。此时,列车已经减速,缓缓驶入长沙车站。白崇禧看了看腕上的表,时针正指到八月十二日凌晨一点钟。火车刚刚停住,月台上立即响起雄壮的军乐。身材高大,留着一撮傲慢的八字胡子的北伐军前敌总指挥、第八军军长唐生智亲率仪仗前来欢迎。总司令部设于长沙前藩台衙门。下车稍事休息后,蒋总司令即在司令部召开军事会议,讨论北伐第二期作战的战略计划。
经过一天的反复讨论,会议终于作出仍以两湖为主战场的决定,以夺取武汉,消灭吴佩孚为北伐第二期作战的目标。在攻下武汉之前,对江西暂取守势,令第三军军长朱培德率第二、三两军在攸县、醴陵集结,监视江西之敌。第四、七、八军仍由唐生智任总指挥,进攻武汉城。令新附义被编为国民革命军第九、十军的黔军由湘西北上,封锁长江上游,以保护第四、七、八军的侧翼。令第六军和第一军刘峙师为总预备队,策应攻夺武汉。会议圆满结束,各军将领,登程出发,各回防区部署军事去了。
总司令蒋介石在散会后,留住李宗仁和唐生智问道:
“李军长、唐军长,你们两个军现驻长沙有多少部队?”
李宗仁和唐生智对视了一下,不知蒋介石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宗仁答道:
“敝军现驻长沙的部队共有两旅四团,约七千余人。”
“敝军驻长沙部队为两师四旅共八个团,约一万五千余人。”唐生智答道。
“很好,很好。”蒋介石那瘦削严肃的脸上,现出亲切的微笑,“这个,我决定明天检阅你们的部队,你们回去好好准备吧!”
李宗仁和唐生智见蒋总司令要检阅他们的部队,忙立正敬礼,答了声:“是!”便回去做准备去了。
第二天,是个晴朗的日子,早晨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长沙东门外大校场上,族旗鲜明,部伍严整,国民革命军第七、八两军驻长沙部队两万二千余人列队准备接受总司令蒋介石的检阅。李宗仁与唐生智坐在马上,从两军队前缓缓走过。两军官兵,皆属战胜之师,但是七军部队士兵个头矮小,服装破烂,不堪入目,又无专门的仪仗,与身高个大,服装整齐、队前列着手持璀璨的洋号,洋鼓等仪仗的八军相比,更显几分寒酸萧瑟。唐生智在马上看了,很有些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