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系演义-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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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荣廷听了不由火冒三丈,但却压着怒火并不发作,他知道林俊廷他们有意回避,是不欢迎他重回南宁主政,诚如养子陆裕光所言,广西经过这番变乱之后,想要重新驾驭旧部,看来已非易事。好在有曹、吴的支持,他的义子马济已得吴佩孚的资助在湖南组建了一支武卫军,现时自己身边也还有韩彩凤、陆裕光几个忠实部将和几千人马,尚可勉强维持个小局面,因此,他心中虽然恼怒,但却装着无所谓地说道:
“只要他们晓得我回来就行了,愿不愿跟我,那是他们的事。留得青山在,何愁无柴烧!”
陆荣廷说罢,便命随从卫队,向南宁城进发,又命一小队骑兵,打马向城里疾驰,沿途高呼:“陆老帅回来了!”
陆荣廷则骑马缓缓而行,以便南宁市民在城中来得及欢迎他。这一着果然有效,那一小队骑兵的高呼,早惊动了南宁商会。商会对于一切过往军队,照例要表示迎送犒劳,何况是陆老帅回来了,更不敢怠慢,商会会长急忙带着些人,敲锣打鼓,挨家挨户动员,总算临时凑起了百几十人。刚走到城门口,陆荣廷已经到了,一时间鼓乐喧天,鞭炮齐鸣,欢迎陆老帅回省主政的气氛,倒也有些热闹。陆荣廷见了,心里自然高兴。商会跟着又献上了酒、肉等礼品表示对陆部下的犒劳,陆荣廷命陆瑞轩一一收下。
陆荣廷回到麻雀巷,通电就了广西军务督办之职,不久,北京政府委派的广西省长张其锽也抵邕到任。陆荣廷既当了军务督办,即着手整顿广西全省军队,发布命令,要各地自治军将名册呈报,以便统一整编,重新号令。但他的命令,却并不比蒙仁潜那省长大印管用多少,令出廓门,即如石沉大海。陆荣廷等得不耐烦了,便命秘书陆瑞轩到各地催办,约莫半月之后,陆瑞轩返回南宁复命,陆荣廷忙问道:
“事情办得如何?”
陆瑞轩苦着脸,长叹一声报告道:“经过这番变乱之后,人事全非,纵使老帅昔日之心腹也不复听调遣矣!”
“难道陆高子也敢不听我的?”陆荣廷问道。对这位昔日由他一手从马弁提升的将领,他相信是不敢公然违抗帅令的。
“老帅不提到他也就罢了,一提气死人!”陆瑞轩摇头,忿懑地说道,“我到贵县去,要他将所部名册上报,接受老帅整编,他却大咧咧地说道:‘我的部队早编好了,还要他来整编什么?想必是那老头子闲来无事,何不叫他回宁武庄打猎去!’老帅,你说气不气死人?!”陆荣廷一声不吭,只见他那“毋”字脸在微微地抽搐着,那两只因长期练习射击而变得一大一小的“虎目”,闪着灼人的怒火,但却在大厅里缓缓地走动着,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这时,檐下飞来一群麻雀,卿卿喳喳地叫唤不停,有的展翅摆尾,有的伸头探脑,有的上下嬉戏,似乎在嘲弄他,戏耍他。陆荣廷那心头火气正没处出,他随手从墙壁上取下那支自来德手枪,狠狠地骂道:
“忘恩负义的家伙,把你们喂饱了,羽毛丰满了,都从我手里飞啦!”
他一边咒骂,一边开枪射击,那些麻雀们经过这番变乱之后,一个个也都学得精乖了,见陆荣廷掏枪,早已飞窜得无影无踪,陆荣廷枪法再好,也没碰着麻雀们半片羽毛。
第十二回 白马会盟 滇桂军东下讨陈贼 勾心斗角 沈鸿英暗设“鸿门宴”
却说广西得江边上,有一座远近闻名的白马庙。这白马庙十分奇特,庙宇之建筑虽颇为壮观,但庙中却无神佛,也无岳飞、关公之神像,庙堂之上,供奉的只是一匹白马。那白马昂首而立,十分英武雄壮,浑身雪白,无一杂毛,无缰无鞍。传说百几十年前,这大河中,每有妖怪出没,或撞翻船只,或吞噬行人,亦常闯入两岸之村落,每每伤及人畜。此地百姓,受害尤深,不少人举家迁徙,逃往他乡。河中舟揖阻断,商旅绝迹,这一带地方,遂成为一恐怖之所在。忽一日,雷声大作,暴雨倾盆,狂风呼啸,地动山摇,天空出现一匹雪也似的白马。那白马扑入江中,与妖怪搏斗,激起满江白浪,不多时,竟将那作恶多端的妖怪降伏。风停雨住,浪平河清,据说有人窥见那白马昂天长嘶一声,乘风而去,无影无踪。又据说那白马乃是南海龙王之子,他闻知此地百姓为妖怪所苦,便化成白马前来降妖。从此后,大河一带,风平浪静,人寿年丰,六畜兴旺。当地百姓为感念白马降妖之功,便择地兴建一座庙宇,塑造白马神像,年年供奉。一年一度的初春时节,是庙会最兴盛的日子,这白马庙所在之地,虽不是通衢大邑,但它的地理位置却很重要。由此地溯江而上,到桂平县城,便是广西的两条江——黔江和郁江的汇流之处。再由桂平乘船沿郁江西上,则可抵广西省会——南宁;若沿黔江北上——则可抵柳州。如果由此乘船东下,又可到广西的咽喉重镇——梧州。从梧州水路继续东下,便进入广东的封开、德庆、肇庆直达广州。白马庙远近闻名,香火旺盛,那些善男信女们,有来自桂平、平南、藤县、梧州,甚至有远至广州的。庙会时节,南来北往的船只,搭的尽是香客。他们怀着虔诚的心理,葡匐在神殿帐下,对着白马磕头,在缭绕的香烟紫雾之中,追祀亡魂,超度祖先,求福、求财、求官、求子孙。据说,倒也十分灵验。
可是,今年冬天的一天,离往常庙会进香的日子还早得很,而白马庙里里外外,却突然热闹了起来。庙前的大河中,竟泊满了华丽的电轮,钢壳的炮舰,这些船舰上满载武装士兵,江岸边那用长条麻石砌就的简陋码头上,军靴震响,马刺贼亮,长柄指挥刀在军官们的腰上摆动着,来的全是些拥兵自重的高级将领。他们每人都带着大批卫队,有的人甚至还在自己的船上带着临时由花艇上雇来的“老举”①。他们的卫队,一部分留在船上看守船只,一部分跟随上岸,有的散布在码头两侧警戒,有的在庙前庙后巡逻,有的则紧紧相随进入庙中。他们是专程前来上香的么?既是又不是。因为毕竟离庙会的时节还早,并无大批香客光临,但他们这些人,又都各自带着自己的副官,那些副官们几乎每人都手持儿炫用红纸圈扎着的香烛。到得神殿前,将军们一个一个地从副官手里接过香烛,非常虔诚地将其一一插在香炉之中,然后跪在铺着一方杏黄布垫的地上,对着那泥塑的白色神马,顶礼膜拜。口中还喃喃地祷告着,求神马保佑,每战必捷,升官发财,前途无量。拜过神马之后,他们便立在两侧,庙祝们抬来好几张黑漆发亮的八仙桌,摆成一个U形,又搬来好些椅子,那些椅子,靠背垂直,四张为组,每组的正面都按“福、禄、寿、喜”的顺序,刻成篆书,并饰以各种吉祥图案。桌子和椅子摆好之后,将军们便分头落座,从军服上看,他们并非一个系统的军人,而是分属滇、桂、粤三省,滇军将领居中,桂军将领居左,粤军将领居右。他们是来庙中会餐的么?既是又不是。因为照往常的规矩,庙会之后,当地的士绅和望族,便在庙中举行盛宴,祭过神马之后,便大宴宾客,预祝一年的吉庆。但此时未逢庙会,而将领们泊在大河中的船舰上,却又在杀猪宰羊,准备宴席。
①粤语即妓女。
“诸位都到了,现在请孙公的代表范先生宣读孙公签署的命令。”
主持会议的是滇军的杨希闵将军,他身材干瘦,背还有些驼,唇上留着两撇往上翘的胡须,一双眼睛显得睡眠不足,似乎仍在醉酒之中,两眼惺松,讲话时嗓门有些沙哑。他话刚说完,孙中山由上海派来的代表范先生,便立即站了起来,他身着长衫,文人打扮,两只手利索地打开搁在八仙桌上的一只黑色小皮包,从里边取出一叠盖着鲜红大印的委任状,然后很有身份地看了看在座的各位将领,说道:
“诸位,鄙人受孙先生之命,由上海专程前来与诸位见面,并宣读孙先生给各位的命令。为了打倒陈逆炯明,打倒国内军阀,重建中华民国,孙先生正组织力量,各方均在发动之中。目下,原北伐军许崇智将军率领的部队,进入福建后已占领福州,孙先生已将许部两万余人改编为东路讨贼军,任许崇智将军为总司令,许部正厉兵秣马,准备西进入粤讨伐陈炯明。西路方面,孙先生对诸位寄予厚望,决定组织西路讨贼军。为此,特命鄙人携委任状前来,望诸位立即发动,东下讨陈。”说完,便宣读孙中山签署的命令:任命杨希闵为中央直辖滇军总司令,沈鸿英为中央直辖桂军第一路总司令,刘震寰为中央直辖桂军第二路总司令,刘玉山为中央直辖第七军军长,莫雄为中央直辖第一独立旅旅长,郑润奇为中央直辖第三师师长,杨胜广为中央直辖第二独立旅旅长,李易标为沈鸿英部桂军前敌指挥官。
原来,孙中山自从在南宁与陈炯明谈过话之后,便风尘仆仆,直抵桂林,在桂林皇城内组织北伐大本营,各路北伐军云集桂林,正欲挥师入湘,可是陈炯明在广州叛迹益彰,孙中山无奈,只得移师粤北重镇韶关,令北伐军进攻江西。此时,陈炯明电令粤军总指挥叶举,悉数将驻桂粤军五十营火速调回广州,准备公开叛乱。孙中山大总统闻讯,为了镇慑后方,并最后争取陈炯明,毅然率大本营警卫团由韶关返回广州。不料陈炯明竟于六月十六日炮轰总统府,孙中山避入永丰舰与陈炯明叛军相持五十余日,最后被迫退出广州,经香港到上海。孙中山被困永丰舰时,曾电令许崇智指挥的北伐军回师广州靖难,但许崇智部在韶关帽子峰一带遭陈炯明叛军阻击,损失奇重,回粤不成,遂退入福建待机。孙中山到上海后,在中国共产党人的帮助下,从徬徨绝望之中重新振作起来,经过一番准备之后,决定出师消灭陈炯明叛军,重建广州革命政权。命廖仲恺和蒋介石到福州协助许崇智回师入粤。此时,驻广西的滇军和桂军沈鸿英、刘震寰部及驻西江的部分陈系粤军,都表示拥护孙中山。孙中山遂派人持委任状前往,将其编为东路讨贼军。你道那滇军本在云南,竟如何到得广西?原来,云南总司令顾品珍曾响应孙中山北伐的号召,调驻四川已故之赵又新部杨希闵、范石生、蒋光亮、杨池生、杨如轩等五个混成旅回滇,改编为云南北伐军,以张开儒为总司令,杨希闵为前敌总指挥,由滇入桂,准备到桂林大本营归孙中山大总统调遣,编入北伐军的序列。不料被顾品珍赶下台的云南军阀唐继尧此时由香港潜入广西柳州,将其在柳州的三千余人,编为四个军,分两路回滇重新夺权,向顾品珍部发动突然进攻。顾品珍在路南天生关鹅毛寨指挥部中弹身死。唐继尧重返昆明,再次控制了云南政权。张开儒和杨希闵率领的这五个混成旅,全是顾品珍旧部,军次黔桂边境,闻知主帅顾品珍已经战死,唐继尧又重新控制了云南,他们不愿投靠唐继尧,便决定仍按计划前往桂林跟随孙中山大总统北伐。但由于陈炯明的掣肘,孙中山改道北伐,大本营已由桂林转至韶关。该军又拟经柳州、梧州入粤,追赶孙中山大总统以加入北伐军序列。不想行抵得州附近,得知陈炯明叛变,炮轰总统府,并派粤军进至梧州设防,以堵滇军东下,因此这支滇军便被困在广西,既回不了云南,也到不了广东。滇军孤军远戍,粮服弹秣俱缺,仅靠为黔滇烟商护送烟土收些保护费过活,情况十分狼狈。此时,云南是唐继尧的天下,广西贫瘠无以发展,他们的唯一出路便是东下广州,占块富庶地盘,以图发展。现在既有孙中山的命令,又有东路讨贼军和一些粤军的呼应,滇军将领无不摩拳擦掌,恨不能即日东下,进攻广州,赶跑陈炯明,首先夺取这块“肥肉”。
“诸位,范先生已经宣读了孙公给我们的任命。现在,我们就具体商讨东下讨贼事宜。”杨希闵用手捋了捋他那两撇上翘的胡须。那双睡眠不足的眼睛,象油量耗尽光亮暗淡的灯火,被人拨了一下,忽地闪亮了起来。
杨希闵才说完,滇军旅长范石生便霍地站了起来,他的长相与杨希闵完全相反,身材魁梧,仪表堂堂,腮上长着漆黑的胡须,说话嗓门响亮。
“诸位,我们滇军是一向拥护孙公的,我们背井离乡,远戍广西,就是为了前来投靠孙公北伐。可恨陈贼背叛孙公,我们北伐之志未遂。今日得孙公之命,我们当戮力东下,本旅长愿效前驱,讨贼杀敌,迎孙公回粤重组政府。”
范石生刚一说完,蒋光亮、杨池生、杨如轩几位旅长也纷纷站起来说道:
“滇军勇敢善战,打仗那是没说的,我们愿打头阵!”
“哼哼!”
桂军第一路总司令沈鸿英阴阳怪气地冷笑了两声,他的长相虽算不得仪表堂堂,倒也五官端正,唯有那双眼睛总是狡黠地望着人。他见滇军将领目中无人,便先冷笑一声,接着说道:
“俗话说:‘好鸣之鸟懒做窝,多鸣之猫捕鼠少’,你们红头军打得了仗,老子的兵就是泥巴捏的不成!广东那地方,我沈老总也坐过几年,人熟地熟,打头阵当然由我的部队担任。”
粤军入桂,沈鸿英在贺县八步发出通电,宣布自治,逼陆荣廷下野,企图取陆而代之。但是在粤军的进攻下,沈鸿英终于站不住脚,被迫退入湖南,辗转流窜,投靠了吴佩孚。
吴佩孚为了利用沈鸿英进攻广东,以牵制孙中山的北伐军,遂将沈部改编为陆军第十七师,任沈为师长。陈炯明本来就与吴佩孚有关系,叛孙之后,吴佩孚感到孙中山的威胁已经除掉,不让沈鸿英再攻广东,沈鸿英图粤不成,便趁粤军撤出广西之机,桂北一带空虚,率所部窜回广西贺县,随即占据平乐、桂林。当他得知孙中山正发动各方进击陈炯明,并准备重返广州时,便极力派人到上海活动,表示拥护孙中山,终于得到中央直辖桂军第一路总司令的委任。沈鸿英图粤之心不死,虽然接受了孙中山的委任,却又紧紧抓着北洋军阀吴佩孚这条线不放,他是脚踩两只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