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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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高仙芝比在场任何人都惶急无奈,他本来就因为兵败于黑衣大食,损兵折将损伤大唐朝廷英名而备受朝臣弹劾,如今又从龙失败,待李亨坐稳储君之位,还能轻饶得了他?
荣王李琬缓缓抬头来望着盛王李琦和咸宜公主,眸光中突然爆发出一丝冷厉,他陡然一拍桌案,冷笑道:“咋,盛王和咸宜妹子,此刻见本王处于弱势,就想临风转向吗?”
“本王自信比李亨更适合做这大唐储君……而多年来,也为此殚精竭虑、谋划周密,诸位就以为本王就这么败了?天大的笑话!”
“李亨突然拜贵妃为母,的确是出乎了本王意料之外。杨国忠这狗贼见利忘义支持李亨,更加让本王愤怒。但是——”
“对于本王来说,这不算什么!本王岂能会输给李亨那个废物?”
“本王还有后招,还请诸位稍安勿躁,自始至终,与本王站在一起。谁要是想当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出卖本王的奸贼,且休怪本王不讲情面。本王今日将丑话撂在前面,吾等是一条船上的人,谁想下船——好,本王就毫不客气地给他一刀!不信,咱们就走着看!”
李琬的声音冷酷中透着几分阴狠,充满着赤裸裸的威胁。
盛王李琦和咸宜公主脸色涨红,正要斥责回击几声,突然见李琬目光如刀,又想起他的心狠手辣、说得到便做得到,不由都心里一颤,不敢再说什么,又慢慢坐了回去。
咳咳!
高仙芝干咳了两声,勉强笑道,“诸位,此刻吾等不能自乱阵脚。下一步该如何做,还请殿下明示。”
李琬冷冷一笑,“某家自打起事之初,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李亨有张良计,本王也有过墙梯。诸位且各自回府,一切保持沉默,本王自有主张。一切,皆在这三两日间便见分晓。”
……
……
御书房。
李隆基伏案挥笔写下“风雨欲来”四个大字,然后将手中的笔一扔,抬头向着高力士淡淡一笑道,“老东西,以汝看来,太子最近的反应,跟张瑄有无关系?朕始终觉得,张瑄未死的事儿,太子从始至终都比朕要清楚。”
高力士心里暗暗一叹,知道皇帝最终还是想起了这茬。
之前,众人都以为张瑄已死,所以对东宫的动作便没有多想,但此刻张瑄“死而复生”——很多事情便“一窍通而百窍通”,令人不禁恍然大悟:太子临危不乱,从容处置,肯定有张瑄在背后“引导”的味道。
要不然,以太子一贯的表现和才能,不自乱阵脚就算不错了,哪里还能在妙计迭出在乱中取胜。
其实不要说高力士想通了这一节,就算是宫外的玉真公主等人,乃至李琬一党,都回过神来。既然众人都能想通,李隆基这个心机深沉的皇帝,又怎么会想不到。
只是高力士没有想到皇帝会这么沉得住气,拖到现在才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高力士尴尬地一笑,恭谨回道,“大家,张瑄遇刺当然属实,后来被救,伤情或许并不严重,只是他故意使了一计,躲在幕后为太子出谋划策罢了。”
李隆基冷冷一笑,“竟然把朕瞒得严丝合缝——朕就说了,李亨哪里来的这种魄力和胆气。张瑄这小厮,果然好手段、好谋略!”
“好,好得很。”李隆基嘴角抽动了一下。
高力士心头一惊,还倒是以为李隆基要向张瑄“秋后算账”。
他对张瑄印象颇佳,平时又得了张瑄不少好处,不由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替张瑄开解道,“大家,张瑄此举怕也是无奈,并非故意欺瞒陛下。同时,或者也有保护自己周全的考虑。刺客行刺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张瑄此番诈死,情有可原呐!”
李隆基沉吟良久,突然笑了,“老东西,汝莫要紧张,朕不怪这小厮。只是朕觉得他尚不足弱冠就有此心智谋略,若是假以时日,那还得了?”
“有才学有胆识有谋虑,沉稳有度,的确是少年英才,盖世少有。”高力士心里松了一口气,也附和着皇帝的话头笑着称赞道,“大家,大唐有此英才出世,是陛下之福,更是社稷江山之福,此乃大唐江山繁盛之兆。”
李隆基朗声笑了起来,手指着高力士道,“汝这个老东西,倒是会说话。”
“好了,无论如何,朝廷得此人才,朕心甚慰。老东西,汝亲自去张府,替朕问候一下张瑄的伤情——御医嘛,就罢了。此外,知会杨国忠一声,册封张瑄为太子左赞善大夫、太子亲勋翊卫羽林郎将……”
东宫司议郎是正六品上阶官职,而太子左赞善大夫、太子亲勋翊卫羽林郎将则是正第五品上阶官职。李隆基此番加封,张瑄活生生如同坐火箭一般连升四级,一连越过了从第五品下阶、从第五品上阶、正第五品下阶、正第五品上阶四道门槛。
皇帝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加封起张瑄来?
高力士吃了一惊,却立即躬身领命,“诺。”
望着高力士匆匆离去的苍老背影,李隆基嘴角的笑容瞬间敛去。张瑄的能力很强越来越让他侧目,但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他隐隐有些担心,有了张瑄这等人才在身边,这太子李亨会不会生出几分野心来。
“李亨,汝也是朕的儿子,朕要不给你机会,恐怕汝也不会甘心……汝此刻有了张瑄,朕便大幅擢升于他,让他对汝更加死心塌地,也让汝安心。朕倒是要看看,有了张瑄的汝,会不会给朕带来更大的惊喜。”
“小六子啊小六子,汝之气运终归还是未到,还需隐忍磨练几年。朕连番暗示于汝,希望汝不要让朕失望,做出让朕难以收场的事情来。”
李隆基喃喃自语着,突然抓过毛笔来,蘸满了墨,挥笔在纸上写下“二虎相争”,沉吟良久,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
……
“陛下有旨,东宫司议郎张瑄接旨。”
高力士手持圣旨,笑吟吟地望着半躺在木板上神色从容向着自己拱手为礼的张瑄,嘴角忍不住浮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张瑄才德兼备,入职东宫以来,整肃礼制颇有建树功在社稷……特册封为太子左赞善大夫、太子亲勋翊卫羽林郎将,钦此。”
高力士宣布完圣旨,相陪的张家众人心头狂喜。张瑄固然受了惊吓、吃了一些苦头,但是此番的再次擢升,可谓是苦尽甘来。
高力士意味深长地笑着,摆了摆手,“张大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陛下隆恩,汝连升四级,实在是可喜可贺!”
“陛下隆恩,臣张瑄誓死相报。大将军,下官有伤在身,无法起身恭迎大将军,实在是失礼之至、惭愧之至!”张瑄微笑着拱手向高力士见礼。
高力士突然俯身在张瑄耳边小声道,“瑄哥儿,不可得意忘形,汝之所为,可瞒不得天下人!”
说完,高力士朗声一笑,起身扬长而去。
张瑄望着高力士远去,嘴角抽动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
与家人的欢喜不同的是,对于皇帝突然一反常态、有违规制的如此破格擢升他的官职,张瑄心里非但没有感到兴奋,反而觉得有些诡异和不正常。
对于这个大唐皇帝的个性,他实在是太过了解了。
李隆基疑心这么重,在张瑄本来的考虑中,他“死而复生”的这一刻,就是皇帝将他调离东宫的一刻,张瑄料到皇帝不会允许一个能力太强的辅臣留在李亨身边,因为这会让李亨快速崛起、产生不该有的野心,从而威胁到皇帝。
可这一次,李隆基竟然没有按常理出牌,这让张瑄有些狐疑。
思之再三也想不出一个结果来,最后索性就不再去想。
将来的路还长,还需要脚踏实地地一步步走下去,至于现在——一切随机应变即可。
回到房中,继续装病人躺在床榻上,崔颖端过一杯热茶来,轻轻笑道,“夫君,陛下升你的官职,你似乎不太高兴。”
“颖儿,陛下行事向来令人难以揣摩,我这番固然遇刺受惊,但无功在身却被擢升,实在是令人觉得诡异。”
崔颖一怔,想了想旋即又笑道,“夫君这么一说,奴家倒也真觉得有些怪……不过,夫君也不必想太多,先养好身体再说。”
两人柔情蜜意地说着话,突然如烟如玉站在房门外恭谨呼道:“公子,夫人,太子殿下派人来见公子!”
第106章 安禄山和李琬终于进瓮了
张瑄皱了皱眉,“让他进来。”
崔颖笑了笑,温柔地起身退到了内屋。
两人并未真正圆房,张瑄决定过了春节按期举行婚礼后再真正拥有这个有情有义的娘子。但为了照顾张瑄方便,崔颖还是主动搬进了张瑄的小院,与如烟如玉一起侍候张瑄。
崔颖是何等玲珑剔透的女子,虽然张瑄百般掩饰,但张瑄身上的这点“机关”还是没有能瞒住她。只是张瑄没有明言,她便就没有挑破这一层窗户纸。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她已经明白张瑄所做必有所图,如今这番,一则是做给皇帝看,二则是做给一些“敌人”看。
崔颖心里并无任何不快,经过了这一番风波之后,她的全部心思早已放在了张瑄身上。而张瑄对她的承诺和爱意,她又不是感觉不出来,既然如此,又何必去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太监鱼朝恩匆匆进屋,见了张瑄便恭谨地笑着,拜了一拜道,“小的鱼朝恩拜见张大人。”
“鱼公公免礼了。”张瑄凝视着这个后来呼风唤雨历史上亦是赫赫有名的大太监鱼朝恩,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不知殿下派鱼公公到本官府上来,有何要事?”
鱼朝恩笑了笑,“大人,殿下让小的来,一则是问候大人的伤情,二来是给大人送一封密函——这是殿下的信函,请大人过目。”
说着,鱼朝恩毕恭毕敬地递上一封信。
张瑄也没有故作姿态,半靠在床榻上,匆匆拆开信函扫了一眼,心里一阵欢喜:安禄山和李琬终于进瓮了……他谋划了这么久、小心翼翼地推进了这么久,最终所图的无非是这一个结果。
弄一个套,把安禄山和李琬全部都网罗进去,落入他的棋局,成为他暗中无形操控的棋子。
但心里虽然喜悦,脸上却是淡然自如。
捏着李亨的信函,张瑄沉吟良久,这才淡淡笑着向鱼朝恩道,“嗯,本官知晓了。请鱼公公回去禀报殿下,就说本官过几日,待身体养好一些,就回东宫复职。还请殿下保重身体!”
鱼朝恩一怔,他本来以为张瑄会给李亨回一封书信的,结果张瑄却没有。但他目前不过是东宫的一个普通太监总管,在张瑄这个明显左右东宫局面的新贵人面前,焉敢造次,只能恭声领命而去。
鱼朝恩走后,张瑄兴奋地一跃而下,下意识地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心念电闪。
李琬终于还是走上了出“大价钱”拉拢安禄山同流的道路。
安禄山一直不肯站出来走在李琬这一边,最根本的原因在于:无论是谁当储君,都不是安禄山想要看到的结果。安禄山早已有了反心,只是目前还没有准备好。他现在等待的,其实就是一个乱局,或者是皇帝的驾崩。
既然想要造大唐朝廷的反,又何必搀和皇子夺嫡这些烂事儿。他们爱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闹腾得越凶,他就越高兴。如果闹出些大乱子来,正好便宜了他姓安的。
这是安禄山的真实心态。
只是安禄山没有想到,李琬会这么疯狂,竟然开出了如此让他心动的大价钱。
李琬确实是疯狂了,他竟然亲自找上门去,私底下许了一镇节度使的肥缺——只要安禄山肯上表支持拥立他为东宫储君,李琬宁肯将他所兼任遥领的陇右节度使让给安禄山来做。
安禄山动心了。他不能不动心。
他本身就身兼范阳、平卢和河东三镇节度使,如果再能兼任陇右节度使,加上他族兄安思顺的朔方,整个安氏的势力范围就连成一大片,几乎成为国中之国。这样一来,对于他日后的谋逆起事,无疑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纵然举事不成,亦能另据一国。
只是安禄山也有些犹豫,李琬固然是开出了大价钱,但皇帝肯不肯允准呢?毕竟,李琬纵然上位,也只是一个储君而已,真正说了算的还是皇帝李隆基。
但面对他的这个犹疑,李琬只撂下一句阴沉的话:“安郡王,请记住,本王不是太子亨,本王所图者,并不仅是东宫之位。若安郡王肯倾力相助,本王必竭尽所能让安郡王达成所愿。”
李琬的暗示,安禄山沉吟良久,又与儿子安庆绪商议再三,觉得不妨出面捧一捧李琬。纵然最终李琬没有能力兑现承诺,对于安家来说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因此,安禄山还是按捺不住,直接向皇帝上书,表示拥立荣王李琬为储君的态度。在安禄山的影响下,安思顺也不得不同时相从。
安禄山这个重量级的藩镇出手了。在这场本来在很多人看来已经渐渐划上了句号的夺嫡之争中,安禄山的横空出世,无疑又带来了很大的变数。
但在张瑄看来,如此还远远不够,李琬还不够疯狂。
他赤脚在房中转了几圈,心中放才拿定了主意,突然觉得身后有一双清澈的眸子正在凝视着自己。
张瑄心头一跳,回头见崔颖嘴角浅笑,若有所思地盈盈站在那里,凝视自己。
“坏了……”张瑄暗道不好,尴尬地笑了笑,走过去向崔颖长身一礼,“颖儿,张瑄绝非是有意欺瞒……种种不便之处,还请娘子见谅。”
前面叫“颖儿”,后面又换成了“娘子”,话语柔顺带有了几分“讨好求饶”的意味,崔颖嘻嘻一笑,将自己柔滑的小手递了过去,“夫君不必解释,夫君心有苦衷,妾心里知晓……只要夫君真心待奴,奴家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张瑄心里一暖,情不自禁地一把将崔颖抱了过来,紧紧拥在怀中,感慨道,“张瑄何德何能,能遇上这种知书达礼有情有义的娘子!”
……
……
既然伪装已经被揭破,在自己房里,张瑄便干脆扯去麻木,恢复了原状,这让如烟如玉两个小丫头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崔颖研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