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争鼎-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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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刘寇!”夏侯婴怒由心生,恨声道,“太不像话了!”
刘邦脸上同样流露出了沉痛之色,低声道:“梁军是应该整顿整顿军纪了。”
刘邦身后,张良、陈平相视苦笑,彭越大军之所以军纪败坏,刘寇这三千虎狼之兵之所以会变得如此凶残嗜杀,刘邦可以说是始作俑者,要不是刘邦当初唆使彭越分兵击楚,乔妆楚军到楚地去烧杀掳掠,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支凶残的梁军!
“大王,现在还不到整顿军纪的时候哪。”张良轻叹了口气,劝刘邦道,“为了尽快平定梁地,击灭楚军余孽,大王、梁王还需要借重这支虎狼之兵哪!”
“是啊大王,整顿军纪事小,平定梁地事大呀。”陈平也道。
张良、陈平都说得很委婉,不过刘邦这市井无赖的悟性的确很高,一下就听出了两人的言外之意,现在的梁军可还是彭越的军队,你刘邦又岂能越殂代疱替他整顿军纪?真要想整顿梁军的军纪,那也要等到击灭楚军之后!
“唔,整顿军纪先不着急。”刘邦从善如流,当即便改了口。
说罢,刘邦又向张良、陈平道:“子房,陈平,你们说怪不怪,这一路北上,都已经到了大梁了,刘寇的三千虎狼之兵更是已经兵临荥阳城下了,却还是不见楚军主力,难道他们都躲进敖仓城内了?或者,跑了?”
陈平点了点头,也道:“臣也深感困惑。”
张良默然片刻,忽然说道:“大王,臣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哦,很不好的预感?”刘邦蹙眉道,“那你倒是”
张良点了点头,悠然说道:“就在刚才,臣忽然想起了当年与范增对弈的情景。”
刘邦、陈平还有夏侯婴顿时露出了凝神倾听之色,张良也完全沉浸在了对往事的缅怀之中,接着说道:“当年,臣与范增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连弈五局,臣连失四局,只取其第五局,五天之后,臣又与范增对弈第六局,那真是一盘罕见的大棋,臣至今仍是记忆犹新!”
陈平不禁悠然神往,可以想象得出来,那一局棋,张良跟范增之间必定有过一番惊心动魄的殊死较量,只可惜,他不曾从榜观战。
张良接着说道:“这第六局,范增落子如飞,走位也极为简单,可落到棋盘上之后,却立刻形成了让人窒息的厚重之势,仅仅对弈十余手,臣便仿佛感到有座无形的大山正碾压过来,臣拼尽全力苦苦造势,却仍然招架不住,终于在第一百零七手中盘告负!”
陈平顿时惊呼一声,难以置信地道:“只一百零七手,子房兄便中盘告负了?!”
“这个范增用兵厉害,不想下棋竟也如此厉害。”刘邦吸了口气,心有余悸地道,“不过幸好他已经死了。”
说此一顿,刘邦忽又脸色大变道:“子房,你是说,梁地之局也是一盘大棋?!”
“没错!”张良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就在刚才,臣忽然间又有了当初与范增对弈的感觉,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正向臣碾压过来,臣明明知道范增的棋路,却就是想不到破解之策,那种无力,那种惶恐,臣至今难忘!
刘邦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失声大叫道:“难道范增那老儿真的没死?!”
张良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大王,范增肯定已经死了,我担心的是尉缭。”
“尉缭?!”陈平失声道,“子房兄,这似乎不太可能吧?你不是说尉缭已经投奔项庄了吗?项庄现在被困在大别山,尉缭又怎么会到梁地来?”
“是啊,子房。”刘邦也道,“尉缭又怎么可能跑到梁地来呢?”
张良点了点头,喟然说道:“这也正是臣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尉缭多半被困在大别山中,又怎么可能出现在梁地呢?”说此一顿,张良又道,“退一步讲,既便尉缭一个人跑来了梁地,他手里没有军队,又怎么可能掀起这么大的声势?”
刘邦、陈平面面相觑,这世上还真有张良也窥不破的谜局?!
第75章 北貂胡商
泰山北麓的驰道上,五十多胡人正押着五百多好马逶迤前行。
这是一支前来齐地贩马的北貂胡商,领头的是个身材瘦小的胡人,名叫昭涉乞买,不过为了方便与中原人做生意,他给自己起了个汉名,叫齐买。
往来中原东胡之间贩马虽然利润很高,风险却也极大,不过齐买有恃无恐。
因为齐买是北貉王昭涉掉尾的亲弟弟,而北貉部落又是东胡中势力较大的一支,足足拥有数万控弦之士,所以,既便是燕王藏荼也得给齐买几分面子,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齐买的五百多匹好马早就让留守燕国的藏衍(藏荼长子)给截下了。
齐买自然不知道,他这五百多匹好马还是被别人给盯上了,这会,他正带着五十几个族中勇士驱赶着马群不紧不慢地向前进发,前面不到八十里便是齐地大邑临淄了,齐买压根就没想过,他的马队会在这里遭到袭击。
毫无征兆地,一枝狼牙箭骤然从左前方的密林里呼啸而出。
骑马走在最前面的北貉勇士毫无防备,一下就被射穿了咽喉,当即翻身落马。
下一刻,密集如蝗的羽箭已经从驰道两侧的密林草丛里攒射而出,走在马群前面以及落在后面的五十几名北貂勇士便纷纷惨叫着栽下马来,齐买反应还算快,再加上身材瘦小,一下就缩在了马背上,这才堪堪躲过了疾射而来的箭雨。
这时候,中间的马群也受到了惊吓,开始四下狂奔乱跑。
齐买信马由缰,正准备趁乱逃跑时,两侧密林里却突然冲出了数以百计的中原人,而且全都是身披铁甲、手持大盾的重甲武卒,狂奔乱跑的马群很快就被归拢到了驰道边,几十个只是中箭受伤的北貂勇士则纷纷被砍翻在地。
眼看两个重甲武卒提着冷森森的长刀径直向自己杀来,齐买顿时心胆俱裂,情急之下便高声大喊道:“别别别,别杀我,我是北貉王昭涉掉尾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只要你们放我一条生路,我愿意再献上五百匹好马,不,一千匹好马!”
荆迁提着横刀,正欲将眼前这个趴在马背上装死的胡人一刀斩首,却冷不防这胡人竟然说起了中原话,虽然带了些浓重的燕地口音,但好歹听得懂,一听说这胡人可以再献上一千匹好马,荆迁便也不敢自作主张,当即喝道:“绑了,带回去交给上将军。”
“诺!”两名陷阵武卒轰然应诺,上前不由分说便将齐买扯下马背给绑了起来。
又过了不到片刻功夫,五百多匹好马便全部被赶进了驰道边的密林里,五十多北貂胡骑的尸体也都被拖进林子里藏了起来,一声呼哨,在南北两侧道口游弋的先登死士也纷纷隐入了道左密林里,同时被拖进林子里的,还有十几个过往旅人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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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后,派出去的两百陷阵武卒和三百怒锋弓箭手便回来了。
荆迁将捆成粽子般的齐买往项庄跟前一扔,作揖禀报道:“上将军,马匹到手了,五十六个胡人,就留了这一个活口,别的全杀了!”
“打劫还留什么活口?”项庄淡淡地道,“拖下去,砍了。”
“别别别,上将军饶命,饶命啊。”齐买闻言大为惊恐,惶然道,“小人齐买,乃是东胡北貂王昭涉掉尾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上将军若能放了小人,小人情愿献上千匹好马,不,两千匹好马!”为了保命,齐买还真是不惜血本,这都加码到两千匹好马了。
“哦?”项庄闻言顿时心头一动,说道,“你是东胡北貂王昭涉掉尾的亲弟弟?”
项庄前世听过百家讲坛,知道北貂部落有一支骑兵追随燕王藏荼参加了垓下之战。
“是是是,小人真是北貂王的亲弟弟。”齐买连连点头道,“若有虚假,则天打雷劈,让小人不得好死。”
项庄摸了摸下巴,忽然问道:“你是不是经常来临淄贩马?”
“常来,常来。”齐买连连点头道,“小人来临淄总有十多次了。”
项庄又道:“临淄的马市是在城内,还是在城外?你在临淄可有熟人 ?'…99down'”
齐买眼珠一转,竟然猜到了项庄的用意,当下答道:“临淄马市在城外,不过小人有齐王韩信赐下的金牌,所以小人及族人可以随时出入城门。”说罢,齐买竟然变戏法似地从怀里摸出了一面金牌,双手递到了项庄面前。
这面金牌还真是韩信送给齐买的,原因是齐买给齐国先后贩来了数千匹好马,直接帮助韩信扩充了灌婴的骑兵军团!
项庄接过金牌,又回顾尉缭道:“军师,成了!”
尉缭微笑点头,有了这块金牌,楚军夺城的把握就又大了至少两成。
当下项庄命公孙遂从先登死士中挑选了五十多名锐士,又全都换上了北貉胡人的衣服打扮,然后押上齐买驱赶着百余匹好马直奔临淄而来,陷阵营、先登营、怒锋营以及其余各军则尾随其后,也向着临淄趁夜急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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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四是齐军一个队率,领着三十几号人,今晚正好轮到他值守雍门。
临淄是一座千年古城,春秋战国几百年,经过多次改扩建之后才最终形成了现在大城叠小城的格局,小城在西南,也叫宫城,宫城的一半为齐王宫殿,一半则为铸币、冶铁、炼铜等官方作坊,可以说是齐国的政治、经济中枢。
大城在东北,是官员、平民以及商人的居住区。
大城拥有八座城门,其中雍门便是北边的中门。
秦末天下大乱,齐地也是数易其主,还曾两次遭受大规模的战火,一次是韩信灭齐,第二次则是龙且伐齐,不过韩信灭齐之战进行得很顺利,并未对齐地造成太大的伤害,至于龙且伐齐之战,则局限在齐国南部,对齐国的破坏也同样不大。
正因为此,韩信才能够在平定齐地之后迅速拼凑起三十多万大军!
垓下之战,连刘邦都只能拼凑出二十万人马,韩信却一下就带去了三十万大军,让刘邦也是心惊肉跳,连晚上睡觉都不得安枕,要不是楚地还没有完全平定,再加上刘邦和陈平又极力劝阻,刘邦只怕早就夺了韩信这三十万大军了!
言归正传,由于齐地人口众多,再加上没有遭到太大的战火破坏,所以,既便韩信带走了三十万大军,也还是留下了相当数量的守军,仅临淄一地,便有五千守军,而且全都是年轻力壮的精壮,而不是年老体衰的老弱病残。
田四正当壮年,长得也是孔武有力,这会正坐在门房里喝酒。
守城门是个苦差使,尤其是这冷天,在城头上站半个时辰就能把你的腿都冻僵掉,要是不喝上几口,谁受得了?
“队率,那边有人来了,好像是白天进城的胡人。”
一个小兵忽然手指前方大街喊了起来,田四回头看时,果然看到几十个已经喝得醉熏熏的胡人正打着火把,向城门这边走了过来,领头的那个小个子胡人田四认得,就是那个北貉王的弟弟,燕买,大王还赐了他一块金牌呢。
很快,那几十个醉熏熏的胡人便走到了城门洞前。
田四迎上前来,堪堪挡住燕买去路,笑道:“燕买先生,你这是要去哪?”
田四身后那十几个士卒也纷纷拥了上来,一个个脸带笑容,他们都知道燕买是贩马的胡商,出手也阔绰,看他架势是打算连夜出城,这可违反了规矩,虽说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干,但他怎么也该有所表示,对吧?
燕买不愧是贩马的富商,果然没有让这些大头兵失望,当下随手便从怀里摸出几吊制钱递给田四,又醉熏熏地说道:“田队率,这几吊钱你拿去给弟兄们买些酒喝,现在麻烦你把城门开开,我,我要出城去。”
田国接过制钱掂了掂,这才回头喝道:“开门!”
十几个士卒一哄而上,很快就搬开两根足有千余斤重的巨大门栓,又用力打开了表面包了铁皮的城门,几乎是同时,外面的吊桥也嘎吱嘎吱地降了下来,燕买回头一招手,几十个胡人便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城门洞里。
田四正想回门房再喝几口时,脑后忽然传来了铮的一声清吟,听起来好像是利刃出鞘的声音,下一刻,他便感到自己突然“飞”了起来,剧烈的旋转中,田四隐隐看到了一具无头尸身,再还有,那几十个胡人竟然拔出了长刀,正在肆意砍杀他的士卒!
这些个胡人,竟然敢杀自己的士卒?!田四顿时大怒,他们想干吗?
然而,不等田四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无尽的黑暗便已经将他彻底吞噬……
第76章 火烧临淄
五十几名先登死士以有心算无备,几下便将十余守卒砍成了肉泥。
公孙遂又抽出事先准备好的火箭搭在了长弓的弓弦上,旁边举着火把的先登死士便赶紧上前点燃了火箭。
公孙遂猛然举起长弓,又使劲挽满弓弦,然后猛然松开了弓弦。
霎那间,幽幽燃烧的火箭便已经带着一声尖啸掠空而起,遂即在漆黑的夜空上划出了一道耀眼的轨迹,远近数里皆清晰可见!
下一刻,临淄雍门外便响起了隐隐约约的杀伐声。
雍门左右两侧申门、广门的守卒顿时被惊动,领头的两个队率急登上城头往外看时,只见星星点点的火光已经从西边旷野上鬼魅般亮起,无穷无尽的火把微光中,数以万计的甲兵正向着雍门那边潮水般冲杀了过去。
“敌袭!”两个队率顿时便凄厉地大叫起来,“快吹号!吹号示警……”
霎那间,低沉苍凉的号角声便已经冲霄而起,一下就惊碎了寂静的夜空,原本沉浸在静谧中的临淄城顿时便骚动了起来。
天亮时分,当项庄在尉缭、武涉的簇拥下从雍门进城时,整个大城已经完全被楚军所控。
控了,城中的百姓也大多逃进了小城,城中商铺、坊市中的粮食、货物、铁器等则全部被截留了,不过齐军残兵也退进了小城内,仍在负隅顽抗。
项庄一行堪堪走到小城鹿门前,公孙遂已经带着百余先登死士大步迎了上来,经过一夜的激战,公孙遂已经血透重甲,脸上也多了道醒目的刀疤,皮开肉绽,很是吓人,不过精神还不错,估计没受什么重伤。
“上将军,军师!”公孙遂冲项庄、尉缭两人分别揖了一揖,又满脸羞愧地道,“齐军残部退守小城,据城死守,末将率先登营从鹿门强攻,攻了两次都没能得手,反而折损了一百多弟兄!末将无能,请上将军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