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刺-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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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牧轻轻眯起了眼睛,“从谋杀案角度来讲,你爸死了,没有目击证人,没有做案工具,甚至没有能拿得出台面的作案动机,就连他的尸体,都因为在硝水池里泡了几个小时,再也没有什么线索可以追觅。而从自杀角度来讲,一切就顺理成章了。一个监守自盗的贪官,一个‘双规’命令,就将发到手里,马上就会失去人身自由,纵然不判个枪毙,也要在监狱里呆上二三十年的贪官,畏罪自杀,那还不是理所当然?”
风影楼终于接口了,“更何况,我爸在那个城市里,被他抓住把柄的人,都是他的仇敌,不知道有多少人巴着他出门被车撞死呢。我想重新立案侦察,就等于是让他们再次处于危险的边源,有这些人上下其手的阻力,我爸自杀的论断,已成定局。”
“是的。”杨牧低声道:“你虽然没有了父亲,但是,你还有一个疼你,爱你,现在更需要你支撑着的妈妈。所以,我给你的建议是,忘了这件事情,带着你的妈妈,离开那个城市,永远不要再回去。时间,会治疗好一切,时间,会让你妈妈,渐渐淡忘了失去丈夫的痛,在你的支撑下,迟早有一天,她会重新振作起来。”
风影楼沉默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又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你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女人,在她的身上,还保留着中国传统女性最美丽的一面,她的一生,都是为了自己爱的人而活着。”
看到风影楼微微点了点头,杨牧继续道:“能支撑她活下去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你的爸爸,一个就是你。失去了你爸爸,她会悲伤很久,沉沦很久,但是只要你和她不离不弃,将来再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她内心空虚的那一半,就会一点点用亲情重新弥补回来。但是如果连你也失去了,她这一生,就再也无法重新站起来了。”
……
这一天,风影楼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夜色降临,他才终于离开了杨牧的家。在出去之前,他对着杨牧突然弯下了自己的腰,说了一声:“谢谢!”
风影楼真的不知道,他走了之后,在卧室里利用监听设备,从卧室里走出来,听到了他们每一句话的女人,赫然就是教导他心理学的女老师。
那位心高气傲的女老师,竟然对着杨牧弯下了自己的腰,诚心诚意地说了一声:“谢谢!”
“不用!”杨牧摇头:“我们都喜欢风影楼,都不想看着他走入歧路,我们想要帮他的心情,是一样的,所以,你不必谢我。”
愤怒到极限,暴起杀人是很容易。但是为了自己的亲人,在疯极怒极狂极的时候,而选择了隐忍,这才是一个男人最难踏过的试金石。就连风影楼,都用了足足七个小时,才终于在母亲的影响力下,带着伤痕累累的灵魂,度过了这道对他这种人来说,简直难如登天的抉择。
可是,当风影楼真的打算放弃一切,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的时候,他的家没了,他的梦碎了,他的情断了!当他准备亲手关闭氧气瓶的阀门,任由母亲在自己的怀抱里心脏停止跳动时,他又何尝不在斩断自己最后的人性,和最后的人生彼岸?!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风影楼就会变成一件彻头彻尾的武器,一件由军队用了近乎天文数字的资金与人力精心打造,最终却终于因为家人的惨死,和一些人对母亲不依不侥的追击,而失去控制的最强武器!
看着站在面前的弟弟妹妹,风影楼的眼睛里,终于又多了一缕,可以称为温柔的情丝,他沉声问道:“不后悔?”
陈保华和风映竹一起用力摇头。
“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你们也不后悔?”
两个人仍然在继续点头。
“好,那就跟着我吧。”风影楼转过了头,“别想从我这里得到半点怜悯,如果你们跟不上我的脚步,就给我立刻滚蛋回家。听到了没有?”
说完这些话,风影楼头也不回的迈开了步子,听着背后传来的略略急促的脚步声,风影楼的心里,突然想到了一句很老,很土,至今却依然有效的话……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这三个并没有血缘牵绊的兄妹,就这样一前两后,在这个城市的街头大踏步走着。
当年,风影楼就是用这样的脚步,带着兄弟们,走向了阿富汗的战场。
第三十一章 满门抄斩(上)
风红伟,已经死了一年时间了,风影楼,带着陈保华,风映竹,也失踪一年时间了。
现在已经是两千零七年,九月,时钟指向了当天凌晨两点三十分。
在黑暗的苍穹笼罩下,整片内蒙古大草原,已经陷入了甜甜的沉睡,只有当微风掠过那一尺多高的野草,随着枝叶摇动,绿色的波浪上下起伏,发出一片沙沙的声响,隐藏在野草下面的虫子,才会即兴低鸣几声,为大草原一片空旷的夜晚,平添了几分最原始的悠然。
在这样的天与地之间,就连由武警部队驻守的黄金采矿区,那几盏架设在瞭望台上,不断摆动,用匹练似的光带,勉强扫开漆黑夜晚的高强度军用探照灯,也显得无精打采起来。
至于那些荷枪实弹,站立在哨岗上的武警部队士兵,虽然还能勉强把身体挺得笔直,但是他们的眼皮子早已经开始上下打架,意识已经陷入半模糊状态。不是他们缺乏必要的警惕,也不能说他们失职,而是他们在白天的训练中,体能消耗太大,他们所处的环境,更是太过于平静了!
黄金部队一九七九年成立,到现在已经有三十年历史了,还从来没有听过,在哪儿有武装暴徒,敢胆大包天,强行冲击有武警部队驻守的矿区。事实上别说是一群乌合之众,就算是那些参加过越战的特种部队老,看到黄金开采区周围,瞭望塔上那一挺挺架设在探照灯旁边,十二点七毫米口径高平两用重机枪,在心里计算着这些武器加上地形效果,可能产生的杀伤力,也会轻轻倒吸一口凉气。
几挺架在瞭望台上的高平两用重机枪,居高临下,几乎没有火力死角,矿区周围到处都有阻隔步兵行动的蛇形铁丝网,还有长达两百米,没有任何障碍,一马平川得让人心里发凉的焦土带。
无论是职业军人组成的部队,还是非法武装起来的暴徒甚至是恐怖分子,如果试图对采矿基地发起进攻,面对这种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被称为步兵天堑的枪机,铁丝网加焦土带防御体系,如果没有坦克冲在最前面,必然要付出最惨痛代价。
更何况一旦矿区遭遇意外袭击拉响警报,驻扎在黄金矿区附近的武警部队,五分钟之内,就会乘坐装甲车赶赴支援!
真的没有人会想到,就是在今天,这样一个月亮都被厚重的云层遮拦得严严实实,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一支成员数量为十一人的小部队,却成功侵入了这片根本没有任何战略价值,虽然出产黄金,但是实在没有多少油水可捞的绝对禁地。
他们的动作,高速而有效,更显然提前针对黄金矿区,进行了有效侦察。十一个人在队长带领下,悄无声息的穿过用钢钳剪开的蛇形铁丝网,利用几盏探照灯时间差,顺利越过长达两百米,没有任何掩体的焦土隔离带。
从他们老练而敏捷的动作,还有单凭手语,就可以进行交流沟通,几乎没有任何窒涩的团队默契上来看,这些不知道抱着什么目的,神不知鬼不觉潜入矿区的入侵者,是一批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精通侦察、渗透与潜伏作战的精锐职业化军人!
队长举起右拳,做出一个全队停止前进的手势,他站在这片绝对禁区被阴影彻底覆盖的角落,小心观察周围那一片充满坚硬粗犷风格的建筑物,还有架设在矿区各个角落的瞭望塔,静静感受着这片军事禁区,特有的锋利与肃杀,已经摘掉夜视头盔,正在擦拭额角汗水的队长脸上,扬起的不是身陷敌营的谨慎与杀气腾腾,而是一个掺杂着兴奋与紧张,更带着胜利意味的笑容。
队长放下手中的M41卡宾枪,从背包里取出一只喷雾罐,他抬起用,侧眼望着头顶那一轮圆月,直到它走进云层包围,四周又变得一片黑暗,队长弯下腰,用和猫儿一样轻的脚步,迅速挪移到一堵墙壁正前方,当他按下喷雾罐的喷嘴,空气中传出一阵“嗞嗞”的细微声响,而队长的手臂也随之舞动,从他的动作与幅度上来看,似乎正在墙壁上写着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黑暗的角落,突然响起拉动枪栓的声响,而在一片寂静,一片黑暗中,突如其来愈发让人觉得惊心动魄的暴喝,就像是九天惊雷般,狠狠轰进这批入侵者的耳朵:“谁,口令!”
无论是手里还捏着喷雾罐的队长,还是其他全幅武装的队员,就像是中了石化魔法般,身体猛然变得一片僵硬……
他们成功的爬过蛇形铁丝网,他们成功越过长达两百米的焦土带,他们成功避开门岗和哨兵,他们成功躲入探照灯无法触及的黑暗角落,他们的行动接近完美,配合更称得上无懈可击,但是由于缺乏最重要也是最宝贵的实战经验,他们仍然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在这个由武警部队驻守的黄金富出产矿区,竟然还设了暗哨!
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行迹已经暴露,最终只剩下拼死一搏的要命时刻,他们每一个人却都迟疑了,没有人开枪,就连一个拔出身上“疯狗”高级战术军刀,打算迂回到后方,直接用冷兵器解决了哨兵的人,都被身边的同伴一把拉住。
足足等了十几秒钟,一直没有听到熟悉的声音,更没有听到今天晚上的口令,哨兵以为就喜欢半夜搞突然袭击的指导员,又在变着花样考验自己,他立刻配合的举起枪,放声暴喝道:“再不回答,我就开枪了!”
哨兵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一片寂静的黑夜中传出很远很远,他的声音更大得一两百米外的瞭望台上,负责掌管探照灯的同僚都听得清清楚楚,下意识把探照灯扭了过来。
就在探照灯终于落到了平时几乎不会触及的角落,将一片雪亮的苍白,狠狠投射过来,终于让那位哨兵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时,他还没有来得及放声惊呼,沉浸在一片黑暗当中,天与地似乎都融成一线的远方,突然隐隐传来一声枪响。
站在瞭望台上的武警部队士兵,清楚地看到一发子弹,在黑暗中拉出一条绝对灿烂,更美丽得让人叹为观止的流线,以令人毛骨悚然的精确,更带着迅雷不及掩耳的高速,直接打中了探照灯,发出了“砰”的一声脆响。
打出这一枪的人,反应不能不说迅速,枪法不能不说是精准,但是探照灯却依然完好无损,投射出强烈到极点的白色光芒,依然照得队长纤毫毕露。
要知道,黄金武警部队装备的探照灯,灯罩全部都是用特种防弹玻璃制造,除非是使用钢芯子弹或者使用大口径反器材步枪,否则的话,一般的子弹根本不可能将它击碎。
瞭望台上最先反应过来的,当然是入伍时间最长的班长,他不假思索,挥起右臂一拳直接砸到身边的报警器上。
凄厉到极点的警报狠狠刺破云霄,几乎在同一时间,九五式自动步枪犹如爆豆般的连续扫射声,就开始在整个矿区内回荡。
虽然历史的硝烟已经沉寂了几十年时间,虽然驻扎在这里的黄金部队,并没有实战经验,虽然知道在如此近的距离,面对十几名全幅武装入侵之敌,一旦交火自己瞬间就会被打成一只再也看不出一点人样的马蜂窝,但是在这个要命的时候,躲在黑暗角落里的哨兵,仍然不假思索的举起了手中的自动步枪,对着暴露在灯光下的队长,一口气将弹匣里所有子弹都倾泻出去。
所以世界公认的,中国军人不怕死,打完枪膛里最后一发子弹,等待敌人的,必然是更惨烈,更白热化的刺刀格斗战!
“啪、啪、啪……”
子弹和防弹衣上的特种陶瓷片对撞在一起,发出一连串犹如酒瓶子被砸碎的声响,在高强度探照灯锁定下,整个人都彻底暴露的队长,脸上猛然扬起了一片痛苦到极点的苍白。
双方的距离仅仅有三十多米,无论他穿的是什么样的防弹衣,也不可能完全抵挡自动步枪近距离射出来的子弹,每一发子弹打到防弹衣上,队长的身体就会不由自主的轻颤一下,而他胸部的肋骨,面对这种不亚于用木棍对着身体猛捅的可怕撞击,更发出“噼哩叭啦”的可怕声响。
但是这位队长已经不需要再去分辨究竟有多少发子弹打中了他的身体,而他的肋骨又断了多少根,他甚至不需要再问自己,在这样近的距离,中了多少发子弹,他凭身上这件黑市售价高达四万人民币的第三代软硬混合防弹衣,还能不能继续活下去。
因为在短时间的慌乱后,两百米外瞭望台上的职业军人,已经在一名班长的指挥下,迅速恢复镇定,随着机器齿轮高速转动的声音不断延续,那一挺架设在瞭望台上,十二点七毫米口径双联装高平两用重机枪,赫然已经将枪口调过来了!
迎着刺目到极点的灯光,感受到被死神紧紧抱住,生命只剩下最后几秒钟的绝对颤怵,全身都在流血,更眼泪与鼻涕一起从脸上飞溅出来的队长,突然回过头,对着躲在房子后面,已经彻底看傻了,看呆了,看疯了,虽然手里还拎着武器,但是全身都在发颤的同伴,嘶声哭叫道:“我不想死啊……救救我……”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能再救他了!
高射机枪特有的,沉闷而短促得令人心脏都要为之颤抖的扫射声响起,在所有人眼睁睁的注视下,第一批次八发比成年人手指头还粗的子弹,毫无花巧一发不少的打到了队长身上。
在这个时候,时间仿佛被刻意放慢了。就是在所有人眼睁睁的注视下,整整中了八发重机枪子弹的队长,身体就好像是一枚被人点燃的炮仗,更像是被五马分尸的死囚,几乎是在艳丽的血花,从他身上迸溅的同时,他的身体就猛然炸裂,他的血,他的肉,他的骨头,他的内肝,就像是礼花中的花星,以自己站立的位置为核心,对方圆十五米范围内的土地,进行了一次纷纷扬的,无差别的覆盖攻击。
那种炽热那种滚烫,那种粘粘腻腻的触感劈头盖脸的打过来,面对这一切,那些躲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