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甲三国-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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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将士也跟着落马向前听令。
浦头望着他沉吟了半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从怀中逃出一个黄绫布包裹,高声喝道:“轲比能年轻有为,有勇有谋,又忠心耿耿,为人正直,本王特将王位传于你,从即刻起,你就是我鲜卑国第四任鲜卑王!”
“什么?”不但轲比能大惊失色,就是身旁的众将士也凌乱了。
浦头沉声道:“这是本王的最后一道王令,违令者斩!”
他的眼中充满决然的神色,脸上的神态铁青得吓人,轲比能望了望四周将士,又望了望远处奔涌而来的追兵,终于咬牙吼道:“遵令!”
背后的其他将士,包括阿古木郎也纷纷跪倒下来,齐声称遵令
浦头将那装着王令的黄绫布包递给他,指着身旁的将士继续说道:“他们人数虽少,却是以一当十的勇士,而且忠心耿耿,你带着他们和王令,回到你的部落,不要透露王令的消息,待到你的实力足够强大,再以王令号令各族,重新一统草原,振兴我鲜卑族!”
轲比能连声应诺。
浦头缓缓的走进他的身旁,又从怀中掏出一块白布,缓缓的展开,递给轲比能道:“前日,我终于发现了汉人纵横无敌的秘密,汉人在马鞍旁加了两个铁圈,便能使骑兵在马背上稳如磐石,双手作战,我虽抢得一副,但是奈何突然不翼而飞,但是尚凭着记忆画下,你按照此图依样打造,日后必然能无敌于草原。”
他将那块白布递给轲比能,又激声道:“汉人公孙白,通机谋,善妖术,在你一统草原之前,不要与其为敌。”
得到对方的答应之后,他才走向自己的儿子,苦涩而无奈的叹道:“对不起,父亲不能照顾你了,好好活着!”
这个宝贝儿子因为男性功能的丧失,注定不能成为鲜卑之主了,能让他活着才是他最大的心愿。
阿古木郎泪流满面,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
“大王快走,追兵赶上来了!”有人惊叫道。
浦头回过头来时,见追兵已在三四里之外,立即翻身上马,手中长刀一举,指着轲比能大声喝道:“走,带着他们走得远远的,不要辜负本王的期望!”
众人齐声大惊:“大王……”
浦头怒吼道:“走,违令者斩!”
轲比能不再说话,率先朝浦头跪拜了下去,众人也跟在他背后跪倒了一片。
眼见着轲比能已率着众人疾奔而去,浦头望着越奔越近的追兵,举起长刀,刀杆朝那匹接近九尺的极其雄骏的骏马屁股上奋力一戳。
那马吃痛,发出一阵暴烈的悲嘶,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疯一般的怒蹄而去,远远的将众追兵甩在背后。
蹇曼率着千余精骑疾奔而来,眼见浦头往南而去,而轲比能等人却往北而逃,不禁犹豫了片刻,然后决然喝道:“追上浦头,不用理会那些残兵败将。”
千骑滚滚,直追浦头而去。
等到追上浦头之时,已在上百里之外了。
残阳斜照,鲜红的霞光照在枯黄的草地上,将整片草原照得红通通的,像血一般。
浦头手执长刀,站在那匹倒毙的骏马身旁,站得如同标枪一般笔直,朔风吹动着满头的长发猎猎飞舞,显得极其悲壮。
“这一战,终究是我错了,内乱未定,便贸然去惹怒公孙氏,终究得食恶果……从今日之后,鲜卑族将陷于分裂之中,群雄混战,但愿轲比能能不负使命,重新一统鲜卑,重振我鲜卑王国之威……”
他望着越来越近的蹇曼追兵,突然一股无边的疲累感涌上心头,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喃喃的说道:“这样也好,终于可以休息了。”
咻咻咻!
乱箭如雨,浦头瞬间被射成刺猬,一代草原枭雄,就此殒命。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汉从来都不缺英雄
我叫酉飞,是朔方郡沃野县的一个斥候。
斥候者,就是远出侦探的侦察士兵,非精悍敏捷者不可胜任,也是大汉军中令人羡慕的一个兵种。
自秦汉而始,很多战争的胜利都离不开斥候的情报,斥候就是军队耳目,没有斥候,军队便如同无头苍蝇一般。
然而,我这个斥候,包括整个朔方郡乃至整个并州北部的斥候,并没有真正作为斥候的荣耀。我们提供的情报,不是为了击败敌人,而是为了躲避敌人的劫掠。
华夏北部,自战国以来,就边患不断,先是犬戎,后来是东胡,再后来是匈奴,然后现在是鲜卑。游牧民族,凶残而彪悍,又仗着马快,劫掠汉人成了他们的天性,就像人生下来会吃奶一般自然。尤其是在冬季大雪前后,草枯马瘦,游牧民族冬季更为难熬,便会举族南下,劫掠和杀戮汉人 ,他们称为打草谷。
所以每年秋冬之际,北部的汉人就会蒙受一次血与火的灾难,从而涌现了无数的英雄。千百年来,似乎汉人的英雄几乎都与抵抗北面游牧民族相关,譬如赵国的李牧,秦国的蒙氏兄弟,“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冠军侯霍去病,“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破胡壮侯陈汤,杀得“胡人不敢南下牧马”的飞将军李广,还有卫青、窦氏、班氏……
这些英雄,我都是听我的父辈和祖辈说的,在我当斥候以来,我只见过勉强算得半个英雄的人。那个人在愿并州刺史丁原帐下听用,人称飞将军。
那是五年前。胡人入关,不但抢掠汉人的粮食和财物。还掠走了许多青壮为奴,更可恨的是还大开杀戒,连妇孺都不放过。我见过三个胡人强暴一个汉人妇女的情景,也见过胡人将小孩的头颅挂在马头上,而我那时才十二岁,躲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上,才躲过这一劫。
后来,那位英雄出现了,他身高九尺有余。跨骑着骏马,手持方天画戟,如同天神一般杀来,胡人在他面前无一合之将,在那无敌的画戟之前,胡人触之即死,碰之即伤,瞬间溃散。
⊥⊥,
再后来,那位英雄随并州刺史丁原去了京师雒阳。就再也没回来过。而我之所以把他列为半个英雄,是因为他去了雒阳之后,整个并州都流传着关于他的不光彩的事情,他们叫他“三姓家奴”。而我却固执的认为,能杀胡人的就是英雄,对于这位声名赫赫、武勇天下无敌的将军。我认为他至少算半个英雄。
在那之后,整整四年。并州再也没有出现过英雄,甚至因为丁刺史的逝去。整个并州也是群龙无首,根本组织不起像样的军队来抵抗胡人的入侵。
而作为一个斥候,我的职责就是每年入秋之际便要在鸡鹿塞外游弋侦查,一旦发现胡人有入关侵扰的动向,立即奔往沃野城禀报长官,然后长官便会再禀报沃野令,再往后便是组织百姓——逃命,避开胡人的侵袭和杀戮。
四年,年年如此。
我也逐渐明白,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内,大汉境内不会出现英雄了,也许那个手执画戟的半个英雄,会是我有生之年能见到的最后半个英雄。
郡内的士人都在说,如今皇室衰微,群雄并起,那些掌兵者都在忙于争夺地盘,谁还有空来理会并州这苦寒之地的百姓死活?别说是那些远在中原的枭雄,就是号称幽州之地的拼命三郎,杀胡人如麻而令胡人见白马即走的白马将军公孙瓒,也在忙着和袁绍争夺地盘,无暇北顾。
天下还要乱多少年,没人能知道,但是在天下安定之前,是不会有人腾出兵马来抵抗胡人的侵扰了。
长城莽莽,那是祖龙秦始皇的伟大功绩,为的御胡人于国门之外,然而再坚固的工事也得人把守。如今的鸡鹿塞几乎成了胡人的后门,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每年都有大量的百姓流离失所,甚至失去性命。事实上,朔方、五原、云中诸郡的百姓已经不多了。
这一年,塞外的风雪早早大起,沃野令便令我和其他斥候兄弟们早早到关外打探,然而我们在关外等候了一个多月,都没看到半个胡人的影子。
再后来,他们说今年幽州大丰收,胡人去了幽州北部,今年并州的百姓或许能躲过一劫,可是沃野令却丝毫不敢大意,仍然坚持派我们这些斥候到鸡鹿塞外打探。
就是在这一年冬天,我终于有幸再次见到了真正的大汉英雄。
初平四年腊月十八,这个日子我永远记得。
那天我和另一个斥候兄弟燕八,骑着我的枣红大马,在鸡鹿塞外游荡着,寻找着胡人的踪迹。
对于胡人入侵,我们的心情就像怀春的少女等待情人一般,既怕他不来,又怕他乱来。事实上这是句废话,胡人就没有不乱来的。其实我们是希望他们永远不要来,但是我们却知道胡人就像野狼一般,不可能改变凶残的本性,我们怕的其实是他们来了,而我们没有打探到。
燕八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勇悍的小伙子,生的白白嫩嫩的,可以想象出他的家境至少曾经很不错。而我后来才知道,他之所以叫燕八,是因为他失去了八个亲人。
当我问他为什么要来当斥候的时候,他的眼圈红了,他告诉我,他是来找胡人报仇的。
他曾经生活在一个算是殷实的家庭,而且曾经还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妻子,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日子过得很是美满。
然而胡人的入关,剥夺了他的一切,他的父母被胡人砍走了人头,儿子被剖开肚肠扔在地上,妻子被胡人掠走不知去向。
他。其实不是来当斥候的,他是出关来杀胡人的。
这样的故事。我似乎已经麻木了,因为这些年来。我见过的这样的悲剧实在太多了。然而,杀胡人复仇不是我们力所能及的,因为胡人从来都是成群结队的,找胡人报仇无疑是自动去送死。
因为,我们都是凡人,不是英雄,并州之地已多年没有出现英雄了。
就在我想劝慰燕八的时候,我们便看到了胡人。
黑压压的一团黑影,从天际涌来。瞬间遮蔽了天日,整个地平线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黑影。
我呆了半响,瞬间明白过来了——胡人要入关了,我们守候了两个多月,终于等到胡人来了。
我大声喊着燕八上马,叫他随我立即回沃野城禀报长官。可是当我看到燕八的时候,我的心都凉了。
燕八已然窜身上马,拔出了腰中的长刀。脸上的肌肉抽搐起来,原本白白净净的脸庞变得狰狞无比,眼中露出激动和狂热的神色,嘴里不由之主的发出嗬嗬声。
不过停了片刻的功夫。燕八便纵马疾奔而出,迎向那天边的黑影。那一刻,我知道。燕八要一去不回了。
然而,就在那一刻。我似乎也中了魔咒一般,潜伏在心底的什么东西瞬间被燕八激发了出来。我只是高喊了燕八几声,然后也提着刀纵马追了上去。
人终究要死,我也想和燕八一样,一往无前的战死,因为我的故事和燕八也一样,我曾经是一个最幸福的男人,然而现在我除了一条命,什么都没有了。
这么多年来,我卑微的活着,我做斥候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躲避劫难,却从未想到抗争,但是这一刻,燕八把我心中的恨也激发了出来,不顾一切。
关外的斥候不止我们两个,其他的斥候自然也会发现胡人的踪迹前往沃野城禀报,不差我们两人的情报。我要做得就是和燕八一起,杀个痛快,然后战死在胡人的刀下,血染草原。
我很快追上了燕八,并马之间,他转过头来和我对视了一眼,吼了一句“好兄弟”,然后我们两人便如同扑火的飞蛾一般,高声大喊着朝胡人杀过去,一往无前。
朔风猎猎,在我们的耳旁呼呼的刮过,枯黄而平坦的草地,在脚下飞速的往后逝去,我们两人眼中都燃烧着浓浓的战意,口中嗬嗬的大叫着,如疯如魔。
大汉已没了英雄,复仇已无望,唯有战死以谢逝去的亲人在天之灵!
人固有一死,与其卑微的活着,不如轰轰烈烈的战死!
然而,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我突然发现似乎风向有点不对,因为胡人一向以精于骑射、来去如风而出名,对面如乌云一般涌来的胡人,速度却非常慢,慢到如同步行的速度。
接着,距离更近了,面前的景象令我诧异不已,因为我看到数万的胡人,居然都还真是步行而来。
再往近来,仔细望去,我瞬间惊呆了,忙不迭的勒住了马脚。
因为我看到了一幕我做梦也想不到的情景。
我看到了黑压压的一片胡人,被被一根根长绳子串在一起,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行走在前面,在他们的后面竟然是一群身着战甲,跨骑骏马的——汉人!
没错,我确信那是汉人!因为我看到了那杆大汉龙旗,我曾读过几年书,认得高高飘扬在风中额那个大大的“汉”字。而且胡人从来不穿战甲,都是皮衣皮袍,就像前面那些疑似被俘虏的胡人一般,那些战甲的样式分明就是汉军的。
再往他们后面,则是上万头骏马跟随而来。
刹那间,我怀疑自己在梦中,把大腿都掐疼了才确定不是在做梦。
这样的画面,我见过很多次,但是被像牛马一样捆着前行的都是汉人,他们要被劫掠到关外为奴,而骑马在后监押的都是胡人,背后则是一车车抢夺汉人的粮食和财物。
这一次,画面完全逆转,我呆呆的端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恍惚不已。
许久,我猜扭转过头去,发现燕八也早已勒马而立,手中的长刀已然跌落在地,呆呆的望着前面出神。
“王师!”他突然大叫了一声,如同鬼哭狼嚎一般。
接着,他从马背上翻滚了下来,跪倒在地,撕心裂肺的哭喊道:“王师得胜归来,我不是在做梦,我不是在做梦……”
刹那间,我也和他一样,翻身落马,跪倒在乱草之中,泪流满面,又哭又笑,如癫如狂。
再后来,我看到了那个英雄,他一身白衣如雪,跨骑白马而来,没有凛冽的杀气,没有冷峻的眼神,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张俊逸绝伦,笑得没心没肺的脸庞。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