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雨飞花溅泪-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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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铜蜂见势不妙,忽地一下跳到少年背后,将右掌按在那少年头上,喝道:“姑娘,你若再动,我就先杀了他!”可情仿佛没有听见,右掌仍毫不留情地击向那少年前胸。
只听一声闷哼,有人已倒下,但倒的不是那少年,而是他身后的马铜蜂。可情脚步一滑,已到了少年面前,摊开的手心中放着一粒深碧色的药丸,微笑道:“这可是第二次了。”
少年见她来了,心中一热,却板着脸道:“这一次,我可又没求你,是你自己多管闲事,可不要指望我会谢你。”可情却甜甜一笑:“但你心里还是很感激,只是不愿说出来而已,是么?”少年笑道:“孺子可教。”拿过药丸服下。少倾,虽觉四肢仍是无力,心中寒意却减轻了不少。
马铜蜂等人已挣扎着站起,颤声道:“想不到你竟会隔山打牛的绝顶功夫。”可情笑道:“不是隔山打牛,而是隔人打狗。你且告诉我,那个他是谁,我决不为难你们。”马金蜂迟疑道:“这——”可情的语声忽然转冷:“怎么,你不肯说?”身形一晃,欺到马银蜂身边,将他手中相思剑夺过,一剑刺出,在马银蜂头上转了几转,只见黑发纷纷散落,转眼一根不剩。轻轻的“唰”的一声,剑已还鞘。马银蜂顿时目瞪口呆。
少年含笑道:“好一招相思九转肠!”马金蜂几时见过这等神妙剑法,张大的嘴半天都合不拢。他还在迟疑,马铁蜂已叫了起来:“我说,我说——只要你说话算数。”可情道:“好,爽快!”一粒五香豆弹出,解开了他的穴道。马金蜂似乎对那个“他”颇为忌惮,急忙叫道:“老三,你——”马铁蜂大声道:“老大,反正说了是死,不说也是死。现在说了还可暂免一死,我们立刻带了妻儿老小远逃关外去吧!他就是——”
忽的,一道白光从林中疾射而来,却并非击向马铁蜂,“夺”的一声嵌在了一株松树上,白晃晃的十分耀眼。可情与那少年转头一望,却见林中寂静,哪有人影?却是一个小小银牌,上面刻着一只蜜蜂与一只鬼爪。
马家四蜂面色惨变,忽然惨笑道:“少庄主,不用你老动手,我兄弟自己了断。但求瞧在我们为你卖了这么多年命的份上,放过我们的妻儿老小。”说罢,四人忽地同时拔出了腰间所佩腰刀刺入了心窝,当即毙命。
可情与那少年同时出手阻击,却已晚了。马家四蜂已倒了下去。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四条命却因这小小的银牌便已葬送,这银牌竟似带着一种妖异的魔力。少年取下那银牌,沉思道:“此物究竟象征什么?是某个秘密门派,还是某个人?”
可情长长吐了口气,缓缓道:“这不是什么秘密门派,也不能算一个人,而是一只蜜蜂。”少年目中一亮:“月夜留香蜂谢谨蜂?这莫不就是他的必杀令?”
可情道:“不错!月夜留香蜂,天下第一凶。此人武功之高绝,心肠之歹毒,手段之狠辣世上少有。若他给谁发出了必杀令,这人最好的选择就是自杀,这样他还有可能放过这人的亲戚,否则他不仅要让这人死得苦不堪言,还要诛其全家。而且他还是个逼供的行家,连人称铁罗汉的铁青松被他擒住后都没能守住气节,吐出所有机密后惭愧自尽。江湖中人一提起蜜蜂之名,无不色变。他与号称轻功天下第一的鬼难寻白无迹齐名,人称来去无迹鬼难寻,月夜留香一蜜蜂。”
少年道:“哦。可他虽逼死了马家四蜂,这必杀令不也暴露了他自己么?”可情叹道:“他这么做本就不是怕马铁蜂供出他来,而是不想让他手下有卖主求生的人丢他的脸。同时也向我们示威,证明他的必杀令之威力。这一次较量是我们输了。”她忽地一笑:“他现在可找上你了——”
少年笑道:“所以我最好马上自杀,是么?死倒无所谓。只不过我还听说他与白无迹合称双花盗,是有名的采花贼。月夜留香——嘻嘻,只怕是他嗅上你了也未可知。”可情顿时马下脸来:“你莫忘了,若不是我,你此时已落入谢谨蜂手中。”
少年道:“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梅谷之中竟有人行凶,你岂非难逃干系?”可情道:“哦,你已知我是谁了?”少年道:“你若非梅谷冷香宫中之人,又怎会有可解百毒的冷香丸?又怎会使本门绝学相思断肠剑法?”可情瞪了他一眼,缓缓道:“萧雨飞,你还不算太笨。不过你这一路上,不该把你所带的那瓶冷香丸全都给了别人。否则你也就不会遇险了。”
少年睁大了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认得我?你早就知道我是谁?”可情道:“我认得你这只香囊。其实,若非为了试试你的武功机智,马家四蜂早已成了马家死蜂。我乃冷香宫护梅使女。特奉幻月宫主之命前来接你。请吧,萧公子。”
她将毒犹未及解尽的萧雨飞扶上马,牵着马缓缓向前行去。萧雨飞看着她纤柔的背影在马前袅娜而行,想起短短半日来的两次救命之恩与她的聪慧机灵,心中忽然涌起一种难以言状的柔情。
第二章 孽缘
床,柔软而宽大,枕被都用淡雅的香草薰过了。房中一尘不染,桌上一盆迎客松,墙角吊兰枝叶摇曳。小香炉里焚着檀香,雕花木窗上竹帘高卷,窗外景色尽入眼底。
萧雨飞略微熟悉了一下这新的环境,便开始回想这第一次出门初涉江湖的奇遇。其父萧威海与当今武林至尊的幻月宫主之父李啸天乃是同门师兄弟。李啸天一直留在冷香宫中辅佐宫主处理武林事务,萧威海则在扬州以经商为名,掌握江湖动态。此次是他初次涉足江湖,为萧威海送一件极为重要的密件到梅谷。也不知如此机密之事如何为谢谨蜂知晓,一路上他都走得极不太平。但凭着他的武功机智,终于平安来到梅谷。眼看在最后关头会落入马家四蜂之手,却又幸运地遇上了可情。
一想到可情,他脸上顿时露出温柔的笑意。母亲早亡,十八年来一直与父亲相依为命。父亲严厉稳重,不苟言笑,对他管教极严,他自幼连同性玩伴都不多,又何曾有过与异性如此浪漫、旖旎而又惊险的经历?
当随可情来到冷香宫,他几乎惊呆了:只见苍翠欲滴的湘妃竹与五彩缤纷的鲜花掩映着一条条碎石小径,芳草斜阳软照着雕栏画栋、翠阁朱廊,不时传来的鸟鸣与人们的欢声笑语使这人间仙景更添了无限生机,不由恍然如在梦中。
寒血蜂毒十分厉害,纵服下解药,也需静养几日方可痊愈,可情便把他暂时安顿在这飘香别院小憩,自己去向幻月宫主覆命,待他毒伤好了之后再去拜见宫主。他觉得四肢又活络了不少,便翻身坐起。刚一走动,立时便有一名紫衣女婢奉上了一杯香茗。茶一入口,便觉芳美无比,口齿余香幽幽不绝,不由赞道:“好茶!”
紫衣女笑道:“这是我们谷中特产好茶,沏茶的水也是春初我和众姐妹们扫取收藏的梅花上的雪。”萧雨飞道:“原来如此。这茶叫什么名字?”紫衣女道:“茶中加有雪莲子,所以我们宫主就称之为‘雪蕊莲子香’”。萧雨飞低头细看,果见茶中有四粒雪莲子,笑道:“雪蕊莲子香?好名字。”紫衣女淡淡一笑:“小婢噙香,奉命侍候公子,公子若有差遣,只管吩咐就是。”噙香去后,萧雨飞不由自语道:“师妹当真是个雅人!”
天色渐渐暗了,可情提着食盒走了进来。萧雨飞喜道:“我说你怎么还不回来,原来是给我准备好吃的去了。”可情从食盒中取出几碟精致的素菜,道:“好吃的倒没,不过是几样清淡小菜,我知道你这会儿不想吃油腻之物,你且尝尝比之小红的手艺如何?”
萧雨飞奇道:“你怎知我此时不想吃油腻之物?”可情道:“你中了寒血蜂毒,虽然毒已被解,但肝脏必已受损,自然只能吃些清淡之物了。”萧雨飞道:“你知道的东西好像比我还多,我简直要七窍生烟了。”可情笑道:“还好,没有焦头烂额。”
萧雨飞尝了尝这几碟素菜,由衷地赞道:“好香,要是这一辈子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菜就好了。”可情脸微红,又取出一大碗粥来,道:“这是我用雪莲子熬的梗米粥。你这两天只能吃这些,谁叫你太大意,中了别人的毒呢?”萧雨飞道:“别说两天,就是一辈子只能喝你熬的粥,我也心甘情愿。”可情马下脸来:“你说话是不是能正经点儿?你莫要以为,我是一盏省油的灯。”萧雨飞笑道:“是,是,我这盏灯倒挺省油。”
忽听帘外有女子娇笑道:“四妹,你在做什么呢?”珠帘掀处,走进三个服饰淡雅的少女,萧雨飞见了,暗道:“她们莫非是天上的仙子?”
可情迎上前去拉着她们的手亲热了一阵,回头介绍道:“宫主爱花,手下有四个护花使女,各人管理一季的鲜花,这是我大姐护兰使女可心,二姐护荷使女可思,三姐护菊使女可人。”又对可心等人道:“这便是宫主的师兄,萧老爷的公子!”
可心等人与萧雨飞行礼厮见过了,道:“听说萧公子身体不适,四妹奉命照料,我们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可情将可心等人送出门去,回头道:“喂,萧公子,你怎么不吃啊?”
萧雨飞道:“我在想,冷香宫中的女弟子个个都是人间佳丽,也不知师伯和师妹他们从哪里收来这么多资质俱佳的弟子。”可情道:“我们这儿的姐妹们,有不少都是老爷从外面拣来的孤儿,或从坏人手中救出的苦命女子。平时老爷与宫主除了教我们武功,待我们也亲如家人。宫中弟子无人不把冷香宫视为自己的家一般。生活在这里,是咱们的福分。”
萧雨飞低声道:“你也是我师伯他们从谷外带回来的么?”可情叹了口气道:“唉,从前之事,不提也罢。我幸被老爷带回宫中,做了宫主的贴身使女。宫主对我情如姐妹,我现在过得很好。”
萧雨飞怜惜地望着她,道:“你的大仇报了么?如有何用着我处,决不推辞。”可情避开他诚挚的目光,道:“不劳公子费心。我的事自会处理。你的毒伤好些了么?”萧雨飞道:“好多了,已无大碍。今天真是多亏了你。”
可情道:“公子不必客气,你远道而来,却在梅谷遇险,我纵然救下你,却仍让你中了寒血蜂毒,已是十分失职。”从怀中取出一枚绿玉符令道:“宫主说,既然你中了毒需要休养,就先将你此次带来的东西让我转呈给她过目。”
萧雨飞对着绿玉符令行了一礼,道:“这绿玉符令是宫主信物,武林中人,见令如见宫主,我自该从命才是。只是此次所带东西关系重大,临行前家父再三叮嘱非见宫主本人亲手交接,不得出示他人,望请见谅。”可情道:“既如此,我如实回复宫主便了。我先走了,你今晚运功将余毒排出,身子复原了,就可去面见宫主了。”转身欲走,萧雨飞叫住了她:“你——待会儿还来陪我么?”
可情笑道:“你要人服侍,自有噙香,我是宫主的贴身使女,晚上还要陪宫主到吟露园的溢香亭焚香抚琴,又岂能一直陪着你?”
萧雨飞道:“我的毒伤已无大碍,我能否一同前往吟露园?久闻师妹琴技天下无双,我正好见识见识——也正好可将此行之事办妥。”
可情打断他道:“萧公子,难道令尊没有告诉过你,冷香宫中有几处禁地,其中存放冷香宫开派祖师遗体的‘断肠院’乃第一禁地,擅入者死,而宫主寝居冷香小筑所在的吟露园为第二禁地,男弟子不得入内?”
萧雨飞失望地道:“哦,我一时情急,忘了——”他忽然想起自己有些失言,可情陪宫主弹琴而不来陪自己是理所当然之事,自己“情急”个什么?连忙住口,脸色微红。可情见他神情颇为尴尬,微微一笑,转身飘然而去,只留下一缕幽淡的素香。
好一个幽雅、恬静的夜晚。整个冷香宫沉浸在如水的月光里。淡淡的月光透过竹帘,穿过纱帐,照在萧雨飞身上。他正在运功调息。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缕缕琴音。这琴音脉脉含情,似高山流水,催人遐思。
萧雨飞将真气纳入丹田,立刻想到这是幻月宫主在抚琴,否则世上又有谁有这般琴技。他随即想起了可情。也不知怎的,短短几个时辰的分别,已让他牵肠挂肚,脑中满是可情的一颦一笑、一嗔一俏。一想到可情此时就在吟露园内陪着宫主抚琴,不由心中一热:“我要见见她,哪怕是在暗中悄悄瞧上一眼也好。”冲动之下早已将吟露园不许男弟子入内的规矩抛之脑后,侧耳倾听了一下动静,人如淡烟般掠出。
月下的冷香宫别有一番朦胧之美。夜风轻拂,满地花影颤动。宫中地形复杂,到处都布满机关玄阵。好在萧威海从小就教他奇门八卦之术,给他细细讲解过冷香宫之地形阵法,此时又有琴音指引,他很快就已辩明方向,穿梭于花树假山之间,竟没被巡夜之人发现。
园中果然景色绝佳,小桥流水,花红柳绿,幽香浮动,沁人心脾。园中有一小湖,湖中有一四面环水的小亭,亭内香雾袅绕,在朦胧的月色下平增神秘之感。亭中却没有可情,只有一位面蒙轻纱的雪衣少女正专心致志地抚琴。她轻裳如雪,披着玉色轻罗,乌黑如云的秀发松松披散,纤纤十指拔动根根琴弦。她虽然面蒙轻纱却也掩盖不住那绝世的风姿,雾中观美反而别有一番情趣,姿势之幽雅已足令任何人心醉。
亭中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二顾倾人国。萧雨飞已瞧得痴了。毫无疑问,眼前这少女便是闻名天下的幻月宫主了。月前,李啸天已传书武林各门派,定下了第三女接任宫主之位,待明年她满十八岁生日之时,便要举行继位大典。蓦地,琴音止了。幻月宫主抬起头来,望着岸边低声道:“树后何人?”
萧雨飞见行迹已露,也不再隐藏。幻月宫主见树后突然走出一少年男子,斑驳的月光正照着他棱角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