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变-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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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权怀疑一切。”她不动声色,表情与语言滴水不漏。
“也包括你!”
“欢迎搔扰。”
“我将会证明一切。”
“但愿如此。”
“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这是古今中外律法界理想中的一种状态。”
理想就是没有实现的,小方听出她在讽刺,“我有这个能力让你相信,正义终得伸张。我们警察不光是外科大夫,更是内科大夫;我们不光在世相的表面搜集证据,我们还会透过一切浮光掠影抓到事实的本质。”
“但愿吧。”龙琪说着笑了,意味深长地,“其实我并不怀疑你个人的能力,方队长。”
“但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充满质疑。”
“医生的手术刀如果太笨,会造成医疗事故。”
“你在怀疑什么?”小方听出她话里有话。──法律就是警察手中的刀。而她刚才则下过定论──法律是外科大夫。
“不论什么我都有权怀疑。”──对,她也有这个权利。疑神疑鬼是女人的专利。
小方站起来,至此,他已是无话可说。这一场仗,他输了。其时,天光大亮。
在清晨的霞光里他看着她,他总觉得她似乎想要跟他交待点儿什么,在她的话里,在她的眼里。
“你们几点上班?”龙琪问。与其说是关心,莫不如说是逐客,小方知趣告辞。龙琪又说,“吃了早饭再走,我们这里的粥是全市一流的,你尝尝。不过可惜,你来得不是时候,得自己掏钱。”
这话的意思是有些时候可以不掏钱,小方于是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不掏钱?”
龙琪微微一笑,“结案以后。”
小方明白了──现在请客,岂不有点“贿赂”的意味,当然不是时候了。而她不肯“贿赂”,正说明她心里没“病”。
这个女人算无遗策,简直就是一堵坚硬的城墙……也惟其如此,才更有挑战性,咱们方队长决定跟这位漂亮女人耗上了。──因为其漂亮,所以对他有种天然的吸引力;因为其冷酷,所以让他更生一份征服欲。
他是警察,他也是男人。男人输不起,男人最想赢。尤其对手是个女人。
他们之间,已经不光是警察是嫌疑犯,而更是男人与女人的战争。几千年来,男人与女人的战争从来没有停止过,但落败的总是女人。当然,这并不是能力与智商的问题,这是道德偏向的弊病,男人是天生贵族。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但小方有信心。他认为总有一天,龙琪会……哼哼,认输!
“那,再见。”小方伸出手,龙琪犹豫了一下,像送出什么珍贵之物似地,将自己的手和对方的手轻轻碰了一下,“再见!”
这个蜻蜓点水式的动作让小方心里一动──她的手好美呀,她真的有40岁吗?正浮想联翩,门突然大开,闯进一个年轻小伙子。他后面,跟着杨小玉和几个酒店的保安。
“怎么?反了吗?”龙琪凝眉,盯着杨小玉。
“对不起,我刚走到这里,他就进来了。”杨小玉解释,脸上并无不安,她是秘书,不是保安。
龙琪没再追究,盯着那个小伙子,“找我什么事?”
小伙子没搭腔,却看着小方,小方穿着警服。龙琪说,“这是我朋友,不妨事,请直说。”
本来小方准备走的,听龙琪这么给人介绍他,心里没来由地一热,倒想留下听听这位闯入者到底找龙琪何事了,说不定还能帮她点什么忙。
“对不起,我是刚成立的XX慈善总会的……”小伙子递上名片。
龙琪对他递上的名片视而不见,“请你找公关部。”
小伙子尴尬地缩回手,“对不起,我是专程来找你的,找过你好多次,你要么不在,要么有人挡驾,今天我起了个大早,5点就在你们门口等候了,终算让我等到了……”
“去找公关部。”龙琪重复了一遍。这应该是她忍耐的极限。
“他们拒绝了。”小伙子说。
“那我的答案也是一样的。我们公司的决定不会因为任何个人而改变。”龙琪语气平淡,态度却是相当坚决。显然小伙子的诚意并未打动她。
“没有商量了吗?我觉得这是好事,用自己所拥有的,为他人为社会尽一份力……外国很多成功的企业家,会将财富反还社会,回报社会。”小伙子很诚恳。
“我是中国的企业家。”龙琪强调。
“可是……龙女士,在你有能力也有机会的时候,为什么不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呢?你想想,也许有很多的贫困地区的孩子眼巴巴地等着上学,有很多的孤寡老人等着养老,有很多的白血病病人等着治疗……”
龙琪冷冷地,“他们难道都等着我吗?我只听过上帝是救世主。”
杨小玉闻言大笑,小方看着她和龙琪,觉得这两个女人实在有点儿冷酷。
小伙子龙琪这话噎了一下,停顿片刻说,“对不起,我来错地方了,我来之前别人就劝过我,说龙总裁你从不参与任何公益事业,我以为他们错了,结果是我错了。”
小伙子垂着头失望地走了。小方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反感。
“龙老板,你真让我刮目,我以为你好歹总有一丝善念,因为你是女人,所以你应该更了解人世的苦痛,可是没想到,在你的心里根本就缺乏善良这两个字。”
小方一字一句。他太失望了。──难道美丽的蘑菇都是有毒的吗?
龙琪闻言看了看他,沉默,杨小玉开口了,“方队长,你知道什么是善良?善良首先是一种能力。有能力者才有资格帮助别人,将内在的善良物化成一种行为。我有钱我不愿意善良,那是我的一种选择。你呢?换了你,你恐怕也只能选择不善良,因为你没钱。别不服气,在公共汽车上给人让座,首先你得有个座。你自己都没座,你让什么?”
小方被这番话给震住了──什么是善良?
至少,没有钱就不能善良。比如那个小伙子,他善良,可别人若不给他钱,他就善良不成。可是,我们以前不是这么认为的。
小方脑子里轰轰作响。自从认识龙琪,他接受的都是新锐观念,虽然不无尖刻但也不无道理。而更让他惊讶的是,杨小玉现在露出的又是另一付面孔。她原来也可以这么深刻,而且俨然就是龙琪的代言人。
小方沉默一会儿后说,“可是,龙老板,你就不能表现得善良一点吗?就算你真的不善良。你不愿意作企业家的同时也是一个慈善家?”
龙琪表情淡漠,语气冷漠,“不善良何必硬要装善良,惺惺作态。演给谁看呢?你觉得这个世界上的假象还不够多吗?”
小方一时语塞,是啊,作人不是要真诚吗?何苦惺惺作态。
杨小玉看着他,“方队长,我听相声大师马三立先生讲过一个关于慈善家的故事,说有这么一个善人,很善,他不杀生,从来不。有天,他发觉自己身上有个虱子,怎么办哪?虱子可不是好东西,得除掉,那玩意儿粘身上痒痒,还吸人的血。可他是善人哪,善人不杀生。怎么办呢?善人想了半天,有办法了,他把自己的虱子捉下来,放到别人身上……他不杀生,他只放生。”
话一落地,小方倒忍不住笑了,龙琪以及在场的员工却没笑。这好笑吗?如果笑,也应该是苦笑。
“中国这块地面邪,几千年的文明,倒是专出伪君子,也盛产这种假善人,自己不杀生,吃起肉来却不要命,自己赚不来钱,跟别人要起钱来却理直气壮。”杨小玉的笑已经变成了冷笑。
这话,让小方心里一动,这个杨小玉,并不像她表面上表现的那么简单,而且她们今天这一席话,也未必不是说给他听的。
第二章
小方回到局里,抹了把脸,坐在办公桌前,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道:龙琪,女,40岁,一个强烈的女权主义者,惟利是图,做事不择手段,冷酷无情。
小方回忆着他与龙琪的两次交锋,列出以上4条。但,这都不能算作是证据。他把上官文华叫过来,他早就发觉这姑娘心思缜密,头脑清晰,比庄美容还要细心。当初他还嫌她是一女的,不想要,还是局长欧阳明强调说,现在的女人可都不简单。可不是!
上官文华听完队长的分析,说:“方队,你是不是已经认定龙琪就是凶手了?这个假设是可以的,但我认为你遗漏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哪点?”一夜没睡的小方有点儿犯困。
“动机!”上官侃侃而谈,“杀人者必有动机。龙琪的动机是什么?文室是她丈夫,虽然平庸了点,但他是国家公务员,职业正当体面,很能拿得出手,他们还有个可爱的儿子,看上去一家三口完完美美,龙琪干吗要杀夫,去破坏这种表面上的和谐?不,我以为这正是她需要竭力维持的。她是个女人,一个商界名女人,而且是个美丽得令人头昏脑胀的女人,她整日在男人堆里打交道,她更需要文室这个警察丈夫这把保护伞,也更需要婚姻这件衣服的包装。再说,让文室死在她的酒店,她笨死了。”
小方乏力地靠在椅背上,“这么说,她缺乏动机?不是她干的喽?”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但,一定是她做的。”
也许是小方的口气过于肯定,上官不由问:“为什么?”
“直觉!”小方硬梆梆地道,想了想又说,“一件事情发生了,谁将会从中取利?现在文室死了,谁会得到好处?”
“你是说文室的死会给龙琪带来好处?”上官摇头,“什么好处?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文室死了对她一点儿好处也没有。”
“不,上官,你的眼睛不要老盯着有形的东西,也想想无形的事情。”
“无形的东西?”上官沉吟。
“比如自由。”小方提示对方。
“自由?”上官自语。
“婚姻有时对人是种束缚。我想会不会是这样──”小方忽然坐起来,“龙琪爱上了一个男人,为了达到与之结婚的目的,所以……”
“方队!”上官文华打断小方的话,“你老人家小报看多了吧,编起故事来了。你跟龙琪交过手的,你觉得她是那种为感情疯狂的人吗?恰恰相反,她的头脑非常冷静。她今天的名利地位绝非白白得来的,这与她的高人一等的情商智商不无关系。退一步说,就算她看上了哪个男人,以她的财力,金屋藏娇包起来就行了,用得着杀人吗?这可是死罪,你以为她18岁啦?情窦初开想男人想疯啦?”
小方看着上官,颇为不满地,“金屋藏娇包起来?听听这都什么口气,你们女人现在怎么都这样!噢,听你的话外音,你好像还挺佩服她的嘛。”
“那当然,我是挺服气她的,说实在的,做女人能做到她那个份儿上,也算是不枉此生。”上官毫不隐瞒自己的情感倾向。此一刻,她站在了女人这一边。
“那是你没看见她对文室的那个样子,真是无情至极。”
“那又怎么样,女人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多情时代早就过去了。”
小方盯着上官,“道理也可以这么讲吗?”
上官则一字一字地说:“方队,我实话告诉你吧,女人想要做成一件事,就得心狠,不光对别人狠,更要对自己狠,像武则天。没办法,因为这是个男权社会,天下狼屯虎陛。不狠,杀不出一条血路,就算有了路,也混不下去。”
小方倒吸了一口冷气,为他这位女下属的这般见识。
“别这样看我,女人要想翻身,就得清醒认识到自身的处境,卧薪尝胆,突破重围。”
小方又吸了一口冷气,他对女人的了解简直太少了,他一直以为她们是乖乖虎,不料现在她们要造反了。不,已经造反了。
“看来你是站在龙琪这一面了?”
“我是站在正义这一面。其实你对案子的怀疑,始于文室死了,龙琪这个做妻子的却没到场。又因为她有钱有地位,是个女强人,你看不顺眼,于是你心中那种潜藏的大男子主义就开始抬头……”
“这个因素不能排除,但某种直觉告诉我,她肯定有嫌疑。”小方实话实说。
“也许,但我认为基本可以排除情杀。”上官说。话题又转回案子本身。
“那就是仇杀?”小方皱着眉头,“可是文室会有什么事让龙琪恨之入骨呢?”
“是不是龙琪有什么把柄让文室抓住了。”上官文华说,“他可是个警察。”
“有这个可能。”小方沉吟。
“还有件事,昨晚我又返回去仔细地查看过电梯,发觉电梯内竟然没有文室的指纹,你不觉得奇怪吗?”上官蹙眉。
“哦?”小方沉思道,“他难道戴着手套?不会吧?”
“应该不会,一则现在的天气还很暖和,不到戴手套的季节;二则照他的衣着来看,他来得很急,一个连内裤都不穿的人,怎么会想着戴手套?而且我们在现场也没发现手套啊。退一步,如果文室真的戴了手套,是有人先我们一步拿走了那付手套……但没道理啊,这么做对谁有好处?对谁也没好处。如果真是这样,文室其人也很值得推敲,首先,他去酒店干什么?”上官条分缕析。
小方陷入沉思,看来这个案子,相当复杂。“那电梯里留有谁的指纹?”
“与你拿回的那个烟头上的指纹相对照,应该是龙琪的。”
“别人的呢?”
“他们酒店应该是每天打扫的,就算不是每时每刻,至少也是常常保持干净,而且我还打听到他们每两个小时消一次毒,前一阵子不是流行过急性肝炎吗?他们是先进酒店。所以,电梯里目前只有龙琪的指纹。别人的大概被清洁工擦掉了。”
“这就是物证,哼!”小方一脸我看你往你跑的表情,得意了半天后,“唉,上官,你觉不觉得那个杨小玉有点儿特别?”
“我觉得也是,你一提出要见龙琪,她就急了,好像一只被踩住尾巴的猫。”
上官这个比喻让小方笑了,“何止于此,那家伙简直就个九尾狐,天生八十一副面孔。而且身手也好──”
“对,她还是个同性恋。”上官突然说。
“哦?”小方惊得站起来,“你听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