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变-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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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你可以不喜欢她,但不要假装喜欢她。她最讨厌这个。”
“可有时候,有人能假装喜欢你,也已经是求之不得了。”水玲珑叹息道。这是她的悲哀,或者说,这是很多人的宿命──真花没有,插枝假花也聊胜于无。
谁不想要真的爱,但轮得到吗?上天肯给吗?
汪寒洋沉默片刻,慢慢地说:“可现在不一样,方晓飞是警察……”
“这有什么呢?这你们一早就知道的啊?!”这下水玲珑是真懵了。
“是的,一切都在预料中的,可当这一刻来时,我们还是免不了忐忑不安。”
“那个方晓飞跟龙琪到底……”
汪寒洋这时却笑了,“你有没有杀过人?”
口气很是平淡。
“啊……什么?”水玲珑愣了一下,话题终于绕上了正道,龙琪的丈夫刚死没几天,原来……这其中另有“机关”。她是个灵醒人,本不该再问,但作朋友就是这样,看到不该的时候,还得进一步,否则,要朋友有何用?她问:“说明白点儿,别藏着。”
汪寒洋正要做进一步说明,手机响了,“噢?真的,你在哪儿?好的,好的!”
“谁来了?”水玲珑看她的喜形于色的样子,知道是来人一定是位很重要的人。
“妲拉来了。她在门口,你要人放她进来。”
“噢?”水玲珑惊疑着,给门房打了个电话交待了几句。又问汪寒洋,“那个妲拉……”
“你见过的,在影视城。”
“哦,就那个……”
汪寒洋点头,“是的。”
“真的?那我快要人把她带到这里来。”
“不用,”汪寒洋说,“我已经告诉了她我们在哪儿,她能找得着。”
“她能吗?我刚来时白天还迷路呢,她是马来人,我就不信她额头上长着天眼。”
“你还别不信,告诉你,这疗养院就是她家以前的私家园林。她熟着呢。”
“噢?”水玲珑这才感到这个妲拉来路不凡,“她这时来做什么?”
“她来,给小玉带个信儿。”
龙言接罢电话,愣了好长时间,他做梦都想不到,刚刚收拾完失去龙欢的悲哀,就得再次面对失去杨小玉的惨痛。
杨小玉,这个姑娘是接通过去与未来的时空通道。也可以说,他和姐姐对她的感情是由复杂到单纯的。
──杨小玉也是属于那片草原的,她原名努尔古丽,人们都叫她古丽。她从小就跟游自力有婚约,可是,在她20岁那年,她和游自力的婚礼上,新郎逃跑了。
人们,包括古丽自己,都以为游自力是为他龙琪,其实根本不是。因为那年游自力接到通知要去金三角做卧底,所以他不能结婚,他宁肯让古丽恨他。可惜古丽没恨他,倒是恨上了龙琪。她也以为自力是为了龙琪而逃婚,所以她发愤读书,考上了北京的一所财金大学,她念了两年后,退学来到这里,进了龙琪的公司,她恨龙琪,想伺机杀了她报仇。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因为跟了龙琪几日后,她就有点舍不得下手了。所以她认命了,觉得游自力喜欢龙琪也是应该的。
就是这个根深蒂固的观念让她不明白,两年前游自力来这里,很大的一个原因是他知道了古丽在座城市,所以特意来见她最后一面,但他来了以后又犹豫了,他不敢去找她,怕给她惹来危险,所以他先找了龙琪。他相信龙琪,就像相信他自己一样。而他留在沙滩上的最后的口信,其实是给他的古丽的。还有那块玉,也是托龙琪转交给古丽的,那是自力用三张狼皮换来的。
给古丽的,都是给古丽的,给她留下爱的信物,还告诉她──我走了!告诉她不要再冤枉龙琪了,也别再等我了。而古丽却不明白这一切,她只是在跟龙琪相处的日子里与她产生了一种难以割舍的友情,所以怕她出事,于是在她的水中放了安眠药。
所以,游自力最爱的人竟是杨小玉,也就是古丽。这个谜底只有龙琪和龙言知道。
杨小玉那个傻瓜却不知道。本来他们姐弟打算等这件事结束后,把真相告诉她,可是,他们再也等到不到那一天了。杨小玉再也听不到什么了。小玉,那么活泼俏皮、那么伶牙俐齿、那么生命力旺盛,她的笑语似乎还在耳边,可她的人,却不在了,她那种人难道也会死吗?
小玉,还有游自力等你,你怎么舍得走?你怎么能不活着?未来还有长长的路,路下是美丽的小草,你们将走在月亮的清辉里……
可是你走了,为了你假想中的情敌。
龙言痛苦得难以自抑──
“你怎么了?”美馨还没睡。一般来说,只要丈夫和儿子没睡,她是睡不着的。
龙言突然抱住妻子,呜咽成泣。
美馨不什么也问了,她知道女人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她轻轻地抚摸着丈夫的头发……
过了很久,龙言问:“儿子睡了?”
美馨点头。
“你跟我出去地趟好吗?”
话音刚落,美馨已经去拿外衣了。她自己穿戴好,又给龙言拿来大衣披上。“走吧。”
龙言感激地看着妻子,最痛苦的时候,有人能默默地站在身边,默默地──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这是一种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体贴。
他俩在医院的太平间找到杨小玉,她的脸色如常,好像只是睡着了。美馨见到她时,吃了一惊,她是护士,死人见多了,只是想不到杨小玉为什么会突然出事。昨晚,她还来找过她,她还是那样的活色生香。
“怎么回事?”饶是再好的涵养,再好的克制功夫,也忍不住了。她不得不问。
龙言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就是她的亲人,你要为她洗澡换衣服,好吗?”
“好!”美馨再不问什么了。她对丈夫说,“你出去吧。”
杨小玉是个姑娘,给她洗澡换衣服龙言得回避。“可是你……”
“放心,我不怕的。”美馨说。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美馨出来了,龙言说,“我们今天不回去了,我们留下,陪陪她,好吗?”
美馨没说话,只悄悄地坐在丈夫身边,握住他的手。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有她,她也有他。龙言感觉到了这份坚实的温暖,痛楚的心开始有点复苏。
又过了一阵,扈平来了,龙言站起来看着他,两人的眼眶里转出了泪珠……
方晓飞看着龙琪,她的眼中渐渐地浮出一种痛苦的迷雾,然后那迷雾越来越浓,凝固成水珠,成串地滑落下来……
她哭了,她已经忍了很久,不想让人看到这眼泪,可是她现在再也忍不住了。心里沉积的东西太多了,多得难以负荷。
此时的方晓飞已经被她这种凄迷的神情过滤得只剩下了怜惜和心疼,他抱住她,“哭吧,我在呢……”
“我让龙言去陪小玉了。”她说。
她终于提起了那个让她伤心的人──杨小玉。她已经忍了一个晚上了。
方晓飞明白,比起乔烟眉,杨小玉的死更让龙琪震惊,也更让她痛苦,那个姑娘在过去的好多日日夜夜,都与她朝夕相伴。
“我真希望,这是一场梦。”她说。
外面又下起了雨,帘外雨潺潺,秋风秋雨愁煞人。正是个伤感的季节,如果你正遇上伤感的事。
沉默很久后,他问:“小玉是自力的未婚妻?”
“她告诉你了?”这时,她的眼神很特别,很怪异,而且,渐渐地,有了一种疏离的感觉,好像她与他之间拉开了一道天河,越隔越远。
他很害怕这种疏离感,他想拉近与她的距离,可她的眼神真的越来越来淡,淡得像高原的空气,稀薄到令人窒息。
然后,她跟他说起了杨小玉,说了很多……最后,她把一个指环给了他,这个指环上印着一行细细的回文。
“什么意思?”他问。
“是自力给小玉的一句话──我的爱。”
我的爱!
游自力那样的人也有这般柔情。可他的那个爱永远也不在了。
“我现在才发觉你真的很傻,游自力是杨小玉的未婚夫,你着什么急呢?”方晓飞轻轻地说。这时,他心里的一块石头彻底放下了,游自力爱的人是杨小玉。他曾经的假想情敌是不存在的。
龙琪笑了笑,“闲也是闲着,活着做遍,死了无怨。”
这就是她的生活态度?这倒颇有魏晋名士之风,拎一洒囊扛一铁锹,醉倒在哪儿就埋哪儿。方晓飞盯着她,只听她又说,“日日青菜萝卜,到死也是青菜萝卜,倒是淡中滋味长,可再长也是个淡。用李逵的一句话说:能淡出个鸟儿来!”
她叹了口气,回望着他,“我以前就这么想的,现在却不了……”
这话真淡,淡中却有味儿,方晓飞便问:“因为我吗?”
她点头,“是因为你,你出现了,所以突然间觉得,就算淡,也是很有滋味的。”
──爱情就像一勺盐,洒在生活之上,生活就有了各种味道。哪怕是青菜萝卜吃到老,那也是千万种风情与风味。
想到这里,方晓飞问:“你是不是杀了文室?”他不能不面对现实了。这个疙瘩迟早得解开。
龙琪笑了,“我很喜欢你的坦率。”
“回答我。”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的话,你就跟我走。”
“去哪里?自首?”龙琪微笑。
“不,天涯海角。”说这话的时候,方晓飞已做了选择。前途,身份,还有他一直坚守的原则,他已定放弃了。
龙琪笑,好像对方跟她说的,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她说:“这就是你的办法?”
她摇了摇头,“就算到了天涯海角,有个事实也逃不掉,那就是──你的心中,我永远是凶手。”
方晓飞气馁,是的,他是警察,他可以辞工不做,但职业的烙印永远刻在他心里,他会永远记着,龙琪是个凶手。罪名可逃,天理难容。
“那你说怎么办?”
龙琪不无嘲笑,“看你这警察做的。”
方晓飞看着她,“因为我在想,如果我现在就是一只狼,我会怎么做?”
“你不是狼,狼做得到的,人做不到。”
──其实所谓的血性,必然带有几分兽性。一冲而动。率性而发。所以如今,“性情”之中,人是没几个了,只有兽了。
“人真的会不如狼吗?我不信。”方晓飞说。
龙琪沉默了一阵,“若你真想做狼,我倒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这件案子,你们不是已经结案了吗?也就是说,除了你,不会有人知道,那,你死了,我就没事了。”
这话平平淡淡,方晓飞听着,却字字惊心。
“杀人灭口?”
“你愿意的,是不是?”龙琪冷冷地盯着对方,一丝杀气默默地从她眼神中洇开。
“是的,我愿意。”
“那就没什么好抱怨了。你情我愿。”龙琪拿起一杯水,把一包粉末状的东西倒进去,晃一晃,看粉末全溶在水里后,将水杯递给方晓飞,“喝了它,既成全了你的爱,也成全了我。你为爱永生,我将得以清白。”
方晓飞端着水,水是透明的,无色无嗅,他将它一饮而尽。龙琪看着他,淡淡地,“只要五分钟……”
方晓飞的嘴角渗出一条淡淡的血痕,他拿手抹了一下,“你看上去真冷酷。”
“我本来就是这种人。”
“你给我喝了什么?”
“喝的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真敢喝。”龙琪说。
“你不会让我死。”方晓飞看着对方。
“我当然不会让你死……在这里。”龙琪说着拿过一张面巾纸,“否则,不光我会担上袭警的罪名,连玲珑也脱不了干系。”
──要死就自己去死,别连累我。话意中透着自私的冷酷。
方晓飞叹了口气,“那你要我怎么样?”
“真的想为我死?”
“不光是为你死,而是有些事我不想看到。”
“这句话听起来才像是真的。”龙琪说。
“原来你一直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公鸡能下蛋,因为公鸡它确实没下过蛋。”龙琪一字一句地,说得平淡而刻板。──不能取信于人,除了对方多疑,剩下的,恐怕就是自己的问题了。
方晓飞清楚这话的涵意,“我无法让公鸡下蛋,但我可以左右自己。”
“好,那就快点儿找个僻静的地方去自杀。不过先说好,我可没逼你。”
“你没有,要不我立个遗嘱说明这一点?”
“此地无银三百两,你成心暴露我是吧?要死就死利索干脆点儿。”
“你真是女人中最干脆的一个。”
“感到幸运了吧?我这样的,几百年才出一个。”
“的确,遇上你我很幸运。”
“那就上路吧。天凉,桌上有杯酒,喝了它,黄泉路上暖和。顺便,也为你壮行。”
方晓飞这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什么酒?”
“自酿的……苦酒。”
自酿的苦酒,说得好,天下的苦酒,可不都是自酿的?方晓飞走过去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甜的,不苦。”
“因为你的心是甜的。”
“是,上天刚用奶油为我捏了颗心。”
“不,与奶油无关,你为了心爱的人去死,那颗心怎么着它也该是甜的吧?再说,我一晚上白给你喂那甜食啦?”
“吃人家嘴软,看来我是非死不可了。”
“我可从不勉强人。”龙琪再次强调。
“我自愿的。”
“那就快走吧,哪来这么多废话。”
方晓飞看着龙琪,“我第一次见你,你像一座冰山,现在,你还像一座冰山。”
“这说明我表里如一,始终如一。”龙琪自豪地。
“我真够幸运的。”方晓飞感慨。
“那就惜福吧。”龙琪淡淡地看着对方,“听好了,现在,你出了门,过了桥,再右转,然后绕过假山,穿过竹林,那儿,有座六层楼,是疗养院中最高的楼,你一直上顶楼,然后……”
“然后跳下去?”
“对,最好脚上再绑一块石头。这叫自杀。就算你师傅来了,他也没什么说的。”
“谢谢指点。”
“不客气。”
“那我走了。”
“哦,顺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