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枪老太婆-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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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说:“那时候我还不懂,现在亲眼看见这么多同志牺牲,我都有点迷信了。”
他拍着我说:“好吧,说点别的。明天我要赶回华蓥,先安排一下,然后经大竹、邻水、渠县到武胜、顺庆,一路清点队伍。组织上给了我三个月,时间太紧了。要不然,我真想在这里多住几天。”
我看了他一眼,笑着说:“算了吧,有你的这句话就行了,我不拖你的后腿,你现在是司令呢。”
第二天,吃了早饭,我送玉璧上路。已经是初冬了,一出门,就是大雾,我们沿着江边慢慢地走,白茫茫的浓雾中,隐隐传来船工的号子声。我说:“重庆就是这雾太讨厌,一到冬天,叫人透不过气来。”
玉璧却说:“雾好呢,我们的好多仗,都是在雾里打的。”我斜了他一眼说:“也不知道苏联有没有这样大的雾?如果没有,那我学回来的本领不是就用不上了吗?”
玉璧听了先是一愣神,接着醒悟过来,笑了笑,用手悄悄点着我的鼻子说:“你呀,就晓得拿我的过错,调皮捣蛋的!”我叹了一口气,说:“去苏联以前,我们还要见一面吧。”他说:“当然,不论是你回华蓥,还是我下来,要到时候再说。如果实在不行,也没关系,组织上会帮你安排好,时间也不长,一年半载。”
我又说:“那两个孩子呢?是送回去还是留在重庆?”他想了想说:“算了吧,这么多年来,敌人都闹着要斩草除根,躲都躲不了,还往虎口里送什么,就放在这里,请曾三姐代管吧。只是我没法来照看他们,现在孩子们看见我都不亲热,二天恐怕认不得我这个当爹的了。”
我没说什么,心里只是想出门由路,如果我也一年半载地回不来,孩子们也会认不得我的。
太阳出来了,浓雾慢慢散开,我才发现已经到了化龙桥。时间不早,不能再远送了。我喊了两部黄包车,叫金积成和玉璧坐上。车都走了好远了,玉璧突然想起什么,跳下车急急地跑回来,对我说:“黄锡成住在磁器口的表哥,姓路,是个连长,工作已经做好了。有什么要紧事,你也可以找他。”
我点了点头,他跳上黄包车,和金积成一起走了。当时我怎么也没想到,这次分离,竟成了永诀。
初涉商界
冬月间,谭老五从山上下来,带给我一封信。我一看是王道纯的笔迹,上面写着:“会议决定你在重庆设法经商搞运输,做经济支援,徐清浦来合川另有任务,详情由谭老五面告……”
我看了这张条子,脑筋一时转不过弯来:一心只想去苏联,怎么又要我改行经商?
谭老五说:“大哥回来之前,我们上面都没动,这回一听说真的成立红军了,都高兴得不得了。大队伍又调回山上了,决定以河东七场为根据地,大竹后山作后备,等大哥从广安、邻水那边回来再动作。敌人没有兵,不敢到华蓥来,就派了些便衣特务在乡里活动,路上的卡子也查得紧了。如果要行动,就得变装,穿敌人的军服,所以要你想办法打两百套军服出来。再说我们现在扯得这么宽,又要孤立军阀,就不能老去打地主,打土豪。组织上开会研究了,让你先想办法搞点钱,对山上作些经济支援,起码每次的军需品,不要山上拿钱下来。”
晚上,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苏联暂时不去了,该不会是场梦吧?无凭无故的去打成百套军服,别人不怀疑吗?再说,我手边存着的薪水,一共不到两百元,自己要用一点,百多元也只能打几十套……越想问题越多,搞得我昏昏沉沉的,也没想出个十全之计来。
第二天,我找一个老师把课对调了,一大早就去找徐清浦,传达了组织上要他去合川的事,同时把山上要军服的事情说了,希望他能出些主意。他满不在乎地说:“这有啥子问题,开个服装铺自己搞。”
我说:“哪来这么多的本钱啊!”
他又笑着说:“要不了好多本钱,佃个铺子就行了。”
我们就认真地商量起来。徐清浦是个细心人,一个上午下来,连那些细节都设计得周周全全的,临走时我对徐清浦说:“怪不得人家喊你叫智多星,我昨夜想了一夜都没想出个妥善的法子来,你一说我就开窍了。”
我兴冲冲地步行回校,走到七星岗,看见一个服装铺里坐了一个女工,正在缝纫机上打衣服。我想女的好摆龙门阵,就借打衣服与她搭上了话。没说上几句,就知道了这家铺子的老板姓黄,是女工的哥哥,要去眉山做事,这铺子正想顶出去。
我一听,连忙找到了黄老板,问他打算要多少钱?
黄老板说连租金、押金、机器在内,只要千多块钱。我看他铺子上摆着六部机器,铺面两丈多宽,三个套间,两楼一底,地方也还适中,就说:“我给你找一个人吧!”接着把我的地址告诉了他。我急急地告辞出来,走了几步又站住了,在隔壁布店里扯来七尺阴丹布,找他做一件旗袍,给了一块银元的定钱,约定后天来取。
我回来就对谭老五说:“你回去告诉你大哥,说的事一定照办,先打上几十套军服没有问题,要是有款子带点下来。”谭老五说:“现在队伍扯得那么宽,到处都要钱,要款子有困难,恐怕要你自己想办法。”
那就自己想办法吧。
隔了两天我去拿衣服,那女工说,他哥哥到眉山去了,顶铺子的事要开了年才能决定。
离寒假还有十多天,我提前把课考试了,领了五十元薪水。我一个子儿也不敢花,揣上就往七星岗跑。正好,黄家老板从眉山回来了,我把五十块钱交给了他,算作定钱。腊月间,他的账主很多,又要忙过年,这五十块钱虽然为数不大,却是雪地送炭,他直是点头,说:“这铺子一定顶给你,其他的款子好商量,分期付就行。”
虽然铺子有些眉目,没有拿到手总是不放心,就说不会变卦,也要开了年才行。再说开个铺子,要机器要人,我一点经验都没有,还要去讨些见识。学校放假了,我就退了聘,天天在城里遍街跑。听人说机房街盛家公司是专门卖缝纫机的大铺子,还附设了几个缝纫厂,我就跑去看。满屋子的缝纫机,一架一架地摆着,我站在机器旁边,心里正盘算,公司里的一群女工下班出来了,其中一个叫徐志群的认识我,招呼说:“陈老师,你买机器啊?”
我随意回了一句:“是的,我想买机器,开个铺子。”这些女学工听说要开铺子,都围拢来,七嘴八舌地打听。
我说:“怎么?你们学出来,还要自己找铺子?”
徐志群说:“是呀,不自己找,到哪里去做工?”“我们快要出师了,就在愁没有地方去呀。”
我想这些女学工,一个个都是十多岁,多单纯,就说:“愁啥子?求哪个?我们二天开个女子服装店,欢迎你们出来参加。”
她们听了,高兴得直跳,当时就围了十多个人过来,家也不回,饭也不吃,就围着我在机器边讨论起来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谈得很热闹,最后决定有钱的出钱,有机器的出机器,一百元一股,我负责找房子,当时就凑了五六部机器和三四百元钱。谈完了,我招待她们去吃小面。我是个急性子,她们比我还要急,恨不得明天就把服装店开起来。
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我一边往回走,一边埋着脑壳打算,走到小梁子,听见有人喊我。我一看是雷忠厚,就把开服装店的事跟他谈了,他说:“好事情嘛,我家里还有一部机器空起的,你拿去用就是。”
这样一传十,十传百,铺子还没打开,要求参加的人就不少了。我对经商没有搞过,但还是有许多打算。我想把铺子开宽点,开个服装店,还可以组织刺绣、织袜、染色,制化妆用品……想得天花乱坠的。这样一方面可以团结许多妇女,将来好做工作,更可以多赚些钱,解决山上的困难。可是到底怎么组织,我也搞不清楚,就到外面商店里找来一些简章作参考,自己拟了一个简章,然后去找一家公司的经理请教。他看了以后说:“就是这样的,不过后面还要举出社长、经理、出纳、会计、总务、保管等人的名字。”我听了很诧异:“要这么多人干啥子?”
他笑了笑说:“怎么不要这么多人,有这么多事啊,而且这些人还要领薪水哩。”
我吃了一惊说:“才搞起来,哪来这么多钱给薪水?”他说:“薪水算什么,还有耗损费、水电费、营业税、印花税、所得税、保甲费等……一个月要几百块。”
我把那些要参加的女工都找来,讨论了简章,又提到那些困难,问她们搞不搞。她们表示开始不要津贴,机器分红的利息低一点,只要够吃饭就行了。大家决心很大,我提议取个“先声女子实业社”的名字,表示妇女独立,我们要先行的意思,大家一阵鼓掌表示赞成。
我住的李子坝离城内很远,徐志群的妈妈住在离七星岗不远的太白楼,那里又谨慎又方便,我就搬过去和她同住。这时,一个叫王莉蓉的女工探听到川东师范要打一批法兰绒的衣服,说其他铺子要两块钱一套的工钱,我们要是便宜点,可以接过来打。大家说好是好,可是我们现在机器不够啊。
我说先接过来再想办法,接着一口气跑到七星岗黄老板的铺子里,把这情况谈了。黄老板算了一下说:“这笔货接得,自己买布料套起裁,可以节省很多料子,搞得好,大约要赚七八百元。”
我问:“一天一部机器要打多少套?”
他说:“这是门市货,要做过细点,打得快的一天打五六套,慢的最少要打两三套。”
我算了一下,有五部现成机器,一天一部拉扯打四套,如果加一班,人停机器不停,一天就可以打四十套,十天就是四百套,赚上七八百元,就可以做基金了。这生意确实做得。
我又一趟跑到川东师范,总务主任姓路,我们原来就认识,一见了面我就说:“你们的货我们打。”
路主任听我这么一说,莫名其妙:“陈老师,打什么呀?”“你们学校不是要打一批法兰绒的衣服吗?”
他一听,看了我半天,摇头摆手地说:“开啥子玩笑啊?陈老师教书教得那么好,来当裁缝老板?”
我说:“当真的,谁哄你,裁缝老板不是人当的呀?”
随后我们就认真进行了讨论,决定先打四百套,比外面少两角钱一套,另外每套提五分钱作他的回扣,十天交货,先交了五百块定金。
回到太白楼,把情况给王莉蓉她们谈了。她们又惊又喜,为我捏了一把汗,说什么东西都没有,接了定钱怎么办?我说不要紧,事在人为,于是又跑到七星岗,看见黄老板铺子对面,正在整修一个铺面,很宽敞。房子老板姓倪,我去对他说,你的房子我要了,说着就要交定钱。这倪老板,本来也没打算出租房子,就说:“陈老板,你忙什么?这房子还没有修好,连壁头都没有糊呢。”
我说:“没有关系,我们迁来后,该怎么糊就怎么糊。”说着又把定钱加了十块。
当时重庆商业不景气,佃铺子还不困难,倪老板也是在年关期间差钱用,看我这么爽快,连忙叫人把屋里的家什收拾收拾,答应了。
房子有了,机器有了,工人也有了,可是这么大的一批活,又是头一次做的面子活路,没有一个过得硬的裁缝怎么行?还得找个技师。我就和徐志群一道,一起去找她的师傅陈树安。
陈树安是在上海学的手艺,技术很好,就是脾气有点古怪,和好几个老板合不来,现在闲耍着。我们把情况谈了,他很高兴,说:“你慌什么,要多少工人,我帮你找,机器也有。现在的失业工人多,就是怕没有事做。”
我看他很直爽,就问他要多少工资。
他说:“没有关系,做下来看吧。”
我说:“好吧,我们都是自家人,先干起来,打了一批货再说。”
他又问了订货的价钱和数量,随后我们一起到都邮街华华公司去订了面料,当天下午就到川东师范去比了几十个人的尺寸,晚上就开了工。
第二天,徐志群带来一些盛家公司的女学工,陈树安又找来几个男技工,搬来十五六部机器,安在两间房子里。没有案板,就把门板卸下来搭起,有些女工还回家去把被单拿来作垫子。陈树安又是比又是裁,一个人搞不赢,就在打工中找两个出来裁。为了赶工期,晚上我租了一盏大煤气灯来,照得屋子里满堂亮,只听见刷刷刷的裁剪声和啪啪啪的缝纫机声。打到半夜,我叫了一个卖担担面的来,对工人们说:“你们吃多少算多少,我给钱,不扣你们的工资。”工人们都高兴,陈树安说:“我们大家得努把力,才对得起人家陈老板啊。这法兰绒衣服,别处都只给两角钱一套的工钱,这里是三角钱一套还包夜宵,这样的仁义老板哪里去找?”
工人们白日夜晚地打,我也白日夜晚地陪着他们,站在机器旁边打打杂,帮助他们递递东西,也顺便学点手艺。夜深了,照例要到街上去找卖炒米糖开水、油茶鸡蛋或者担担面之类的加夜餐,还和他们摆些笑话龙门阵,振奋精神。
刚刚四天的工夫,四百套衣服就做完了,用黄包车给川东师范送去,一长串车子一直停在学校总务室门口。路主任叫人清点了数目,很满意,如数给我开了张支票,真是钱货两清。临走时,路主任说:“陈老师,你做事这样干净利落,又守信用提前交货,以后我们有了什么货,还要找你们打,其他学校的活路也可以帮你介绍。”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第一关总算过了,突然想到何不趁这个时候,赶紧给山上把急需的军服打了,就赶紧去抱了四匹布来。陈树安一叠十几层,一叠一剪,不多一会儿工夫就裁好了一百套,当天晚上大家又赶了个工,就做了出来。第三天,金积成来了,还带来一个叫李士民的同志协助我的工作。他一听说军服打起了,高兴得不得了,一拍巴掌说:“现在到处都堵得紧,我们就是等着用这些军服去混过敌人卡子。大姐,真没想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