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金瓶梅-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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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玉只得上轿。桂姐看着下了帘儿才回房来。一行人灯笼火把,吹吹打打,轿马人夫,如风似去了,不题。
那时黎指挥娘子久已雇下轿子,等得不耐烦,一切家伙是昨日搬去的,还有两张床席,一个锅,从早晨送去了,只隔着大觉寺二里多地。天色昏黑,叫过老聋姑子来,把空房门叫他锁了,母子二人两顶小轿,憨哥后随,提着些零星物件,把皮箱妆盒放在轿里,上了轿到新房子来。早有福清师傅叫两个小尼姑来送了一斗白米、一斗面、两束松柴。一盘糖点心、一壶茶,等他母子过来,接着他母子的轿进去。可霎作怪,金桂姐下轿进得房来,只见一个穿白衣的秀才,手摇着一把金川扇儿,和桂姐笑了一笑先进房里去了。唬得桂姐叫道:“这房里有个人,是谁?”黎指挥娘子道:“那里有个人!是你哭得眼花了。”金桂姐进房点起灯来遍照,果然没个人影儿,也不在意。小姑子斟过茶来吃了,道:“俺老爷明日还自己过来看黎奶奶。”笑着问讯了回寺,不题。
原来这座空宅子,相连有二十间,原是李师师家下人住着,今已二年没个正主,因此空闲,倒了一半。后面又是个空菜园,一口古井,甚是空阔,只有黎家母子并憨哥三人住着前面三间平房,还有许多窒房,蓬蒿长满,门窗俱没了。那时天气尚热,母子二人坐了一会,因是今日拥撮梅玉出门,都不曾吃饭,就把寺里送的茶吃了两个糖点心,也就睡了。黎寡妇占了东间,金桂姐占了西间,前门无人,着憨哥打了个草铺儿。一天月色,听得左右人家吹弹行乐,还赏中秋哩!母子们孤孤凄凄回房安歇,短叹长吁的吹灭灯,各人取便,关上房门睡讫,不题。
那金桂想起梅玉来,如何睡得着,脱了上下衣服,搭伏在枕头上,想道:“冤家,你只顾佯长去了,撇得我冷冷清清。这等时候,你们一对花朵人儿在灯前月下吃完了合欢杯,可不知干甚么勾当,正是脱衣解带、抓打拿情的时候了。”听了听寺里晚钟敲过,秦楼楚馆丝竹竺歌,一派的笑声不绝,金桂如何睡得下。翻过身朝外一看,月色满床,又想道:“这时候梅玉定然睡了,一对新人儿只好略做些势儿,断没有还坐着做客的理。”骂了声:“狠心的冤家,我教的你那弄人的法儿,只怕你记不真,百忙里忘了。又怕守着新人只当在我怀里乱叫起来,倒惹出疑惑来,可不是我耽误了你。”
一时间千思万想,倒枕捶床,不觉肉麻一阵,又心酸一阵,两眼朦胧朝里睡了。只盖着一半单裳,把那白光玉股跷在床边上透些风儿,好不快活。只见一个白脸的秀才,披着个白罗衫儿近前来,一把搂住道:“我的姐姐,我等了你这几夜了,一对姻缘今才到手。”金桂梦里才待细问,只觉把两股分开,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浑身酥软,但觉美不可言,四肢软不能抬,一任他恣意儿掇弄使了。金桂心中美满,待要问他,牙关紧闭,不能出声,直弄至鸡叫。忽然一推而醒,只见精流四溢,腰软头昏,两眼难开,口中冷气丝丝欲绝,天明不能起身。黎寡妇见女儿不肯早起,先叫起憨哥烧水洗脸,见金桂还关着房门,明知道女儿大了,见梅玉出门未免有些动念,不好来惊醒他。直至日出三竿,听得桂姐在床上呻吟,方才推开门进来。正还倒着哩,只见他面如金纸唇如蜡,鬓发蓬松腰儿窄。
星眸紧闭懒难睁,玉腕轻盈沉似压。
海棠着雨不禁风,胭脂零落腥红帕。
梦里分明一霎欢,魂飞魄散难集架。
原来人心不正,百魔俱来,不是外来的魔,即是自己的淫邪魔、情欲魔、恩爱魔、烦恼魔,种种心生种种魔。至那金桂姐原是金莲一转,根基孽障正在色欲中着迷。因与梅玉二人柔情不断,见他先已得夫,吹打而去,想到别人的恩爱、动了自己的邪想,又在空房中招出那淫魂邪鬼来,乘他妄想魅他的真精,久则真精耗散,采尽阳魂,可以丧命。所以妇女不可使他引人邪道,他水性易流,比不得男子有些血性。黎寡妇见女儿这个模样,唬得魂不附体,道:“我的哥哥,你怎么这样虚弱,可是为甚的?”伏着枕头,口对着腮儿,只见他一丝两气,浑身冰冷,才待开眼又睡去了。疾忙烧些姜汤,扶起头来灌了两口,才说出话来。眼流着泪道:“娘,我是做梦哩。”问他是甚么梦,金桂姐摇摇头又不说了。扶着穿上衣裳,就有大觉寺福清走过来看,闻得金桂姐不起身,围了一屋人。也有说是搬的日子冲撞了五道的,替他烧香化纸,胡混到午后才醒人事了。只是头晕难抬,吃了一口粥儿就不吃了。黎寡妇守着惊慌,捱到黄昏,母子二人不打灯守了一夜,方才无事。从此黎寡妇移过床来,母子同房而睡,不题。
却说这金二官人生怕浑家母夜叉得知,寻了两进房子,在天汉桥大街上,是王尚书家一座群楼,各样床帐衣架俱全。等至天晚,先点起楼上红纱灯,都挂满了。设了一大席酒果,请的亲戚完颜活、拓跋相公,闹房饮酒。只听得吹打之声渐近,知是新人将到,接出门去。换的一套新鲜衣帽,齐齐整整,又是少年,十分得意。到了门首,新人下轿,孙媒送过花瓶吉市,扶着上楼去。床上接着大红纱幔,烧得香烟扑鼻,取过银壶斟满一杯合欢酒,金二官人吃了一半,少不得梅玉启朱唇,露玉齿,略一沾唇,做羞不饮。金二官人笑道:“我都吃了罢!”取来一口而荆又有那金完颜公子,拓跋舍人,许多亲厚的番将们走来闹房,你敬一钟,我让一盏,都来看新人,掀裙子看脚手,闹个不了,直混到二鼓散去。金二官人也有八九分酒了,上得楼来,掩上房门就寝。
岳母孔千户娘子另有一处管待,不题。
这梅玉和金桂在家日夜演习的一套儿风月合婚谱是烂熟的,早已下床收拾,被褥枕头都件件是备就的,故意做出些女儿模样,坐在床边不肯脱衣解带。那金二官人年少风流子弟,积年在青楼勾搭妇女,件件在行,忙近前去替他解带宽衣,拔钗卸髻。梅玉也不甚强挣,由他温存搂抱,不觉春兴齐来,将银灯一口吹灭。楼上纱窗亮槁,月光照进来,映着梅玉一身皮肤,如凝脂软玉,美不可言。两人女貌郎才十分相配,正是:穿花峡蝶原相逐,并蒂芙蓉本自双。枕畔莺燕娇声,被底鸳鸯乱滚,俱不必细说。正是寂寞更长,欢娱夜短。那时八月中秋以后,从三更睡起,不觉乐极,相抱而寝,直至日出方才起来。梅玉自去梳妆,孔寡妇进房看见甚喜。
金二官人走下楼去,早有一起少年兄弟们,都来要喜酒吃的。又有张都统、李衙内送来喜糕、煮熟羊肉、烧鹅烧鸭、大坛喜酒,在楼下热闹欢笑,如此一住三日。金二官人看梅玉越发风流,梅玉看金郎十分帮衬,或白日间相偎相抱,不等天晚就上了床顽耍,真是:如胶似漆朝朝乐,倒凤颠鸾夜夜新。那知道福过灾生,乐极悲至,那梅玉母子也只说道,嫁得这个女婿,百般丰足也就罢了。那知道:金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
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三回 母夜叉秃剪玉佳人 孙雪娥梦诉前生恨
集唐绝句:
夫子红颜我少年,嫁来不肯出门前。
于今抛掷长街里,万古知心只老天。
又:
潮生沧海野棠春,剑逐惊波玉委尘。
青血化为原上草,人生莫作妇人身。
单表这男女为人生大欲,生出百种恩情,也添上千般冤业,虽是各人恩怨不齐,原来情有情根,冤有冤种,俱是前世修因,不在今生的遭际,所以古书上说,那蓝田种王,赤绳系足,俱有月老检书,冰人作伐。那阴曹地主,有一个姻媪司冥官专主此事。即是说,姻温化生的大道,或是该偕老的,百年举案齐眉;或是该拆散的,中年断弦反目。还有先恩后怨,空有子女,看如陌路仇人,义断恩绝,纵有才色,视作眼中钉刺一般,总不与容貌相干。内中投合,多不可解。
从那古来帝玉卿相受宠专房的妃妾,庶人百姓离合生死的因缘细细看来,只有夫妇一伦变故极多。可见情欲二字,原是难满的,造出许多冤业,世世偿还,真是爱河自溺,欲火自煎。一部《金瓶梅》说了个“色”字,一部《续金瓶梅》说了个“空”字。从色还空,即空是色,乃因果报转入佛法,是做书的本意,不妨再三提醒。即如这金二舍人是金主宗室挞懒的族弟,有权有势,又是妙年,娶了梅玉为妾,年貌相当,也是一对好姻缘了。岂知暗藏因果,有冤报循环。原来金二官人嫡妻是粘罕小将军之妹,生的豹头环眼,丑恶刚勇,弓马善战,即是一员女将,反似个男子一般。嫁的个金二官人,却白面朱唇像个女儿模样,分明有阴阳倒置的光景。
那金二官人平生畏之如虎,却又第一好臊,专在风流场里打滚舍命,被这浑家常是打过几番,再不肯改。把这些家下使女们俱不许到他眼前,有和他笑一笑的就打成一块肉酱,或使刀剜针刺,百样奇妒,世所罕有。那金二官人因此看这浑家又丑又怕,如羊见虎的一般,那一点阳物才待举时,到了面前吓的稀软了。这浑家便道:“你在外定是抛在巢窝里,不把老娘放在心上。”半夜里一顿拳打脚踢,冬月赶在地平板上睡去。因此,金二舍人反像鳏夫一般,年少浪子如何捱得,偏又舍命的横嫖胡干。今日放胆的娶了梅玉为妾,不敢到家,只图个一时快活,正是老鼠赶着猫儿入——不顾生死。明是梅玉母子该闯入折磨地狱,才有此事。
当日一连三夜花攒锦簇,受用不过。梅玉母子商议,既是来为妾,三日后该找寻大太太行礼。这个楼房里没个女人,可不知是甚么所在,想是和大太大说明了,两院分居,到也十分方便。想起孙媒的话,多管这正房没甚人样,不成材料,因此全不来照管。略使句话探了探金二官人他又不肯言话,只将胡言支吾,全不放在心里。从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不为。粘太大见金二官人一连三夜全不回宅,只说是随兀术打围去了,使人去打听。那差来的家人只怕主母不怕主公,晓得他是做不得主的。到了天汉桥大街王尚书家楼上一看,只见一片红纱锦绣帐幔,守着个娇滴滴花朵似十八的美人儿,腿压着腿儿,一递一盅吃酒。悄悄不言语,回复了主母。险不吼倒了斑烂自额金睛虎,气坏了性泼心粗的母夜叉。即时点起随身女将二十余名,骑上大马,各带长刀粗棍,自己换上一领半新不旧的金蟒战袍,腰悬利刃,亲到天汉桥来。早有书童密密传信,金二官人正然饮到乐处,用手摸着梅玉的胸前肉儿,好不快活。忽然听得说太太来了,好一似——天雷霹雳,冷水浇头。断了线的傀儡,木偶人绝了声音;退了神的师巫,死泥神全无生气。又像是麻雀儿见鹰,一头钻人深丛,不知生死,又像是山兔遭狗,两腿不住乱跳,那顾高低。蛇入窟中仍掉尾,龟钻泥底不伸头。悑?/font原来男子有三样淫,妇人有三样妒,淫性不同,妒法也不一。问是那三样淫?第一是有宋玉、潘安的貌,相如、子建般才,不得一个绝代的佳人和我相配,这一生的春花秋月对着个蠢妇愚妻, 有句话和谁说! 因此相如有《思凤操》,子建有《洛神赋》,纵然淫奔失德,只为这才色二字不肯放过,谓之才子淫。第二是那少年公子,游侠王孙,拥着十万腰缠,五陵裘马,到那章台折柳,狭斜看花,或是一掷千金,十千一斗,不妨他倾囊解赠缠头,窃粉偷香苟就,谓之荡于淫。第三是那登徒子,淫不论色,饮不择泉,就是东施、嫫母,黄发历齿的村妇,鸡皮鹤发的老妪,一味包荒。不分老幼,劫夺平人,全忘廉耻,谓之凶荒淫。就有这三样妒妇来配着他:第一是情妒。夫妇绸缪,十分爱恋,一夜也分离不得。忽然闻知丈夫有了外遇,或与婢子相通,不免吃醋拈酸,剪发撞额,争个不了。文君的《白头吟》,葱娘的《回文锦》,妒到堪爱堪怜处,转觉有趣。第二是色炉。妇人以色事夫,今日丈夫有了美妾,便觉于我冷淡,枕席不欢,风流味短,况我的年渐衰老,众妾的颜色方少,如何比得过他,未免怕丈夫偏宠少艾,恐有以妾夺嫡之嫌。因此争斗,不许娶妾。虽然无后妃包纳小星之德,也是妇人常情。第三是恶妒,生来一种凶性,一副利嘴,没事的防篱察壁,骂儿打女,摔匙敦碗,指着桑树骂槐树,炒个不祝搜寻丈夫,不许他睁一睁眼看看妇人。还有终身无子,不许娶妾,纵然在外娶妾,有了子女的,还百计捉回,害其性命,或是故意替丈夫娶来,以博贤名,仍旧打死,以致丈夫气愤。
谓之凶妒,今日金二官人遇的粘夫人,分明是凶妒了。自把软口口戴在头上,却去娶妾,可不葬送煞无罪的良人,有情的女子。当时金二官人一闻的太太到了,好似呆了的,一声不言语,丢下酒盅,跳下床来,也不管梅玉母子,披上衣服,不走前门,却从后门牵出马去,一溜烟走了。梅玉只道金二官人出门去迎接,忙忙匀脸穿衣出房相迎不迭,行至二门外软壁屏凤前面,猛然一见,但觉寒毛生遍体,烈火似烧心。你道甚么模样?但见:戴一顶红绒髦帽,上缀一颗胡珠,穿一双绿线皮靴,斜镶四条蜀锦。紫膛色面皮,乌腾腾,眉横杀气;黄蛤般眼角,高突突,面带凶光。耳垂金环两串,项拄数珠一条。河东吼地大狮王,漠北翻天罗刹女。
当下粘夫人见梅玉出来迎接,生的千娇百媚,玉软香温,不觉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高声大骂:“好大胆的淫妇臭蹄子,歪刺骨引汉精,九尾狐狸,还敢这大模大样摆的浪浪的来见老娘,你和你那臭忘八捣的好了!”走上前一把揪住青丝细发,叫一群番婆女将,“快将贱人衣服剥了,我慢慢的安排他,”一个个如狼似虎,扯的扯,剥的剥,只落的贴身紫罗袄儿,闹的哭的乱成一块。那孔千户娘子正预备来见,听的女儿一片声叫皇天救命,往外跑不迭,撞见正打哩,只得上前硼头撞在地下,遮护他的女儿。粘夫人问道,才知是梅玉的母